第二天，彭川起得很早，甚至可以说晚上就没怎么睡，一闭上眼睛就是白天发生的情景。程云说的那段话和当时她眼里难掩的失落，彭川甚至怀疑自己也得了高反，整个胸腔闷得不行。


    早上不过五点，彭川就洗漱好了，他需要做一些事情来缓解一下情绪，拿起背包，出了门。


    却没料到，透过窗户，看到了一个正在往外走的身影。


    一个想了一晚上的身影。


    外面的天还暗沉沉的，她要去哪？


    彭川心里莫名闪过了几个之前看到的失恋女子轻生的社会新闻，心底一沉，连忙加快脚步下楼。五层楼的楼梯，到穿过大厅出门，彭川用了不到一分钟。


    再次看到程云的背影时，喘息声竟有些明显。而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彭川也恢复了一些理智，程云不是拿生命开玩笑的人，更何况她还背着相机包，彭川心想她应该是去拍照，先前的慌乱还没消散到现在竟带上了怒意。


    彭川不动声色，不远不近地跟着面前的人。


    看着程云慢慢爬上一个就近的小山坡，纤薄的身躯明显有些费劲，多少次彭川都差点忍不住想帮她，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等到了半山腰，有一个稍稍平坦宽阔一些的观景台，程云怕再往上走自己身体承受不住，索性就在旁边的小草坪上慢慢坐下来，拿出水杯喝了口水，原本黑沉的天也透出了一些光线，比之前亮了不少，程云打开相机，慢慢等着太阳升起。


    而不远处传来一些走动声，是一个同样背着相机的男人，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在背后的彭川突然警觉起来，而程云也被吓得立刻站起身来，拿出手机捏紧，心里后知后觉有了害怕。


    背着相机的男人显然是之前就看到程云了，径直向程云走来，程云摁了两下手机快捷键，第三下就是报警，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您有什么事吗？”


    男人看程云的样子明显是被吓到了，连忙摆手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美女我也是来拍日出的，等的无聊想跟你聊聊天，认识一下。”


    程云不自觉后退两步，冷静地拒绝


    “我和您不认识，现在的你会给我造成恐惧和困扰，所以请您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谢谢。”


    天色已经有些亮了，程云穿了一件有些修身的白色短款羽绒服，围着一块正红色的格子围巾，衬得身段高挑玲珑，肤色白皙，五官更显精致。一双又大又灵动的眼睛里有薄薄的水汽和微微透露出的惊恐，男人看着程云的样子想受到了什么蛊惑一样，脚步没停，还是在往前走。


    就在程云拿着手机准备报警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让你滚，没听到？”


    两人同时回头，彭川一身墨绿色的冲锋棉衣，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整个人身材高大健硕，走近，脸上有明显的怒气，眼神锋利带着阴鸷，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而程云此时却没有一丝害怕，相反带着救星出现的惊和喜。如果不是彭川及时出现，程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会怎么做。


    背着相机的男人被彭川的出现吓回了理智，连忙道歉


    “美女帅哥，误会误会，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看日出。”


    说完赶紧就离开了。


    程云心里终于镇定了一些，但看着彭川骇人的脸色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头脑一热的行为差点造成危险，只好小心翼翼的道歉


    “对不起。”


    太阳光线开始有几丝透过山峰，山上陆陆续续开始上来人，大家小声说话的声音打破了之前山上的寂静，想必是住在附近的旅客一起相约着来看日出，彭川绷着脸没说话，往程云身边走了几步，像座保护神一样站着。


    来往的人看着都以为是一对小情侣，女孩温柔漂亮，男的虽然也帅气，但那张轮廓清晰的脸黑着还真让人有些发憷，有几个女生虽然一直在偷瞄着彭川，愣是不敢走近。


    程云见彭川没有回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脸色还是很难看，程云也不敢多说什么，默默地拿起相机对着前方即将到来的日出。


    冷瓷色的天空慢慢被暖调渲染，对面的小雪山群被神圣的金色笼罩，像信仰有了方向，像祈盼有了回响。


    山体被阳光洗礼，山间缠着丝带搬的雾气，飘过的云在此时变得格外温暖。


    程云放下相机，在山腰对着面前的群山张开了双臂，这一刻忘了一路的疲惫和寒冷，忘了从前的失意和失落，只剩下眼前的震撼和敬畏。


    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情绪，让眼眶变得湿润。


    听说一定要和心爱的人一起看一场日照金山，也听说看到过日照金山的人可以幸运一整年。


    程云闭上眼睛，想把这一瞬刻在心里。


    无论怎样，她已知足。


    周围的人也在惊叹面前壮观的景象，谁也舍不得先离开。


    直到太阳高高升起，程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彭遇


    “程云你在哪啊？”


    “你醒了？我在附近的观景台看日出。”


    “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呢。”


    程云咬了咬嘴唇


    “我看你睡得太香了，就没叫你。”


    彭遇一边洗漱一边说话，声音有些模糊


    “那我哥跟你在一起的对吧。”


    程云看了一眼还黑着脸站在一旁的男人，轻轻“嗯”了一声。


    彭遇“嘿嘿”笑了一下


    “那我就不来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看日出，好好欣赏风景，我听说一起看日出的人一定会在一起的哦~你们看完快点回......哦，不会，看完也慢慢的回来嘿嘿，不急不急。”


    程云心里慢慢叹了口气，此时彭川在身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听着彭遇的碎碎念随便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


    把手机和相机收拾好，才发现之前站了许多人的山腰观景台已经走了很多人，现在除了一两对站在远处有些亲密的情侣，附近就剩下自己和彭川了。程云试探性地问道


    “我们要不要下山了？”


    彭川冷冷地看了一眼程云，眼前人眼睛里带着怯意和小心，明明自己还在生着气，这姑娘看起来却无辜极了，柔柔的眼神让彭川竟有些不舍。


    但下一秒，想起方才坚持靠近的男人彭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大的火，本就严肃的声音发起怒来更让人害怕


    “你到底怎么想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天还黑着就自己上山？不告诉彭遇也不告诉我？如果今天我不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幸运点你被骚扰，说不好你.......”


    彭川顿了顿，看着程云清澈的眸子里重新带上惧意，到底还是没把最后的话说下去，但也没就此打住


    “你要是出事了，你会给我，给彭遇带来多大的麻烦，还有你外婆怎么办？”


    程云从昨天积蓄到现在的眼泪终于没忍住留下来了，哪怕一直低着头，彭川还是能清楚地看到晶莹的眼泪一颗一颗顺着程云的脸往下掉，滴到红色的围巾上，慢慢晕开一小片。


    彭川心里本就不好过，从昨天一直延续到今早，现在看着程云伤心的样子更加。现下谁也没再说话，就这么过了一阵，等到两个人情绪都至少都有了些缓和时，从背包里拿出纸巾，递到程云面前。


    声音克制着没之前那么冷硬


    “我不是在骂你，只是你不能凭着感觉和冲动做事情，你得考虑后果，如果我今早没有跟着你过来呢？”


    程云接过面前的纸巾，擦干了眼泪，从昨天以来终于跟彭川好好地对视


    “对不起，我昨天其实很难过的，所以今早想去看日出，彭遇睡得沉，我.......我也不想再去麻烦你。我没想到会发生刚刚的情景，真的对不起，在旅程没有结束之前，我一定会保护自己，不再单独行动，也会尽我所能不再给你和彭遇带来其他麻烦。”


    又补了一句


    “这一路，真的对不起，给你造成了困扰。”


    两句话，让彭川心里更加煎熬，自己最想要的表达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必须说点什么，而程云受不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正想先行下山时，手臂被拉住了


    “程云，你听我说。”


    彭川叹了口气，把程云重新拉回自己正对面


    “程云，我刚才说话语气不太好，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希望你把你自己的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如果你出了事，你身边关心的人都会伤心。”


    男人的大手牢牢地抓住程云的胳膊


    “昨天我的拒绝，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你值得被认真地照顾和对待，我们之间隔着不短的距离，隔着不同的人生理想和追求，甚至还有家庭和工作，你我都不是彼此最佳的选择，仅此而已。你还是最好的你，程云，你很优秀。可我不能因为一时兴起随便答应，然后满足不了你对感情的期待。”


    程云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带着湿润，理解了彭川的意思，原本无比委屈失落的心逐渐有了一丝释然。


    甚至竟然还有心情感叹自己眼光不差，喜欢的人真的是和现在大多数男人不一样的。


    程云看着面前彭川认真的神情，也认真的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彭川哥，我很快就能调节好的。”


    程云不自在地往回抽了抽胳膊，现在彭川还拉着她


    “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彭遇还等着我们一起吃早饭呢。”


    彭川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手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然。


    看着程云擦了擦眼睛，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慢慢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