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4 穷进士之妻 十四 温盼柔心里明白……

作品:《炮灰的人生2

    温盼柔心里明白此事很丢脸, 但却不代表愿意让别人将这事挂在嘴上。看见乔氏的嘴脸,她冷笑着反问:“怎么不可能?”


    乔氏知道这话让儿媳生气了。可她又没说错, 当初她家中长辈重男轻女,也不富裕,她出嫁的时候也没让空着手出门呀。


    之前听儿子说,儿媳虽然是庶女,却特别得尚书大人疼爱。这不给女儿准备嫁妆算哪门子疼爱?


    这样的疼爱,胡家可消受不起。


    关键是, 家里欠着一大堆的债,就连今日喜宴的账也需要儿媳出银子才能结。如今拿不出来,这怎么办?


    乔氏想到此,心中焦急万分。她没有想过逼迫儿媳,这位可是高门贵女,她不敢逼。抱着手在院子里转圈圈,想的是方才那些客人里谁家可以借点银子给自家应急。


    温盼柔见婆婆没有疾言厉色, 面色缓和了些:“柳乐琳入了府,给我哥哥吹了不少枕头风。现在家里所有人都要听他们的。放心,我只是暂时没有银子,不会一直这样的。”


    听了这话,乔氏大大地松一口气。


    如此, 借银子的时候也能大胆一些。


    拿不出银子这事还是得赶紧告诉儿子一声, 乔氏不好意思让别人传话, 干脆亲自跑了一趟。


    胡昌盛今日大喜, 娶的还是尚书府的女儿。之前丢了大脸, 他不乐意让别人闲话,对于敬过来的酒都来者不拒。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凡。可他不胜酒力, 几杯酒后就熏熏然。


    乔氏找了相熟的人去喊他,他愣了一下才踉踉跄跄往外走。其他的宾客虽然有看他笑话的人,但也有那心地善良不忍心看他出丑的人,当即就有二人上前扶着他。


    胡昌盛大着舌头隔老远就问:“娘,什么事?”


    乔氏:“……”


    边上还有两位大人呢,她哪里说得出口?


    一时间,她觉得尚书府那边特别可恶。不给女儿置办嫁妆,你倒是提前说一声呀。这喜事有钱是有钱的办法,没钱是没钱的办法。


    因为娶的是尚书府女儿,他们选了附近最好的酒楼,点的席面也是上上等。甚至还在外头摆了十桌流水席,这都是要钱的。


    若是尚书府提前吱一声,他们就不想这间酒楼,不选这么好的席面,更不会摆流水席。兴许有可能将席面摆在自家的院子里……这前后至少能省出好几十两银子来。


    “昌盛,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媳妇还在家里等着你呢,少喝一点。”乔氏一把将人拽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媳妇说她没有嫁妆,没有银子。这边的账她帮不上忙。”


    听到这话,胡昌盛的酒意瞬间就醒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以为明面上没有嫁妆,温盼柔手里头肯定是有几百至几千两的银票的。付这点账,那就是抬抬手的事。


    “娘,我……”总不能跑去跟客人借呀。


    母女俩在京城之中认识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不问他们开口,这账就只能摆着。之前连定金都没有付一点……店家看他是官员,不怕他赖账。


    乔氏话已带到,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家里还有人呢,也不多留,飞快跑了。


    胡昌盛站在原地,抹了一把脸,这才回到席上。


    相比起之前的欢喜,此时他有些心不在焉。客人们也看出来了,不再灌他的酒,而是跟相熟的人一起喝。胡昌盛看到边上伙计往桌上一壶又一壶的送酒,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来的这些人里甚至有三品官员,他当初定下席面的时候选的酒也是上等。让这些人敞开了喝……怕是要完!


    他一脸麻木,又开始恼恨尚书府绝情,做事简直不留一点情面。再怎么不愿意这门婚事,至少面上要过得去呀。


    楚云梨早就私底下盯着这边的动静了。店家没有提前收定金,看的是胡昌盛头顶的乌纱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越是这种小官,越是不敢乱来。要是传出他们欺压百姓欠债不还,不止多年寒窗苦读的心血付诸一炬,兴许还有牢狱之灾。没有人会干这么蠢的事。


    因此,就算胡昌盛新婚当日不给结账,店家除了心里嘀咕他不够爽快之外,也不会逼着问。


    而楚云梨不想让胡昌盛好过,特意让人跟店家打了招呼。


    于是,满堂宾客栈喝得欢畅淋漓时,就见管事卑躬屈膝上前:“恭喜胡大人新婚。”


    胡昌盛认出了掌柜,想到还得让他宽限两天,面上便带上了几分笑:“同喜同喜!”


    “今儿客人太多,若是有哪里招待不周,还请大人担待。”如果想找茬,肯定是能找出来的,掌柜并不想被刁难。


    胡昌盛摆摆手:“挺好的。”要是账目能宽限个十天八天就更好了。


    “是这样,小的为了置办这些,已经填进去了不少银子。这些都是瞒着东家干的,马上就到子时,今儿要入账,账本要封存给主子查验。”掌柜满脸堆笑,眼角的褶子都深了许多,腰也弯得更深,“还请大人先付一半,不然,小的没法儿交代。我们也是端别人的碗吃饭的,做不了东家的主,还请大人体谅。”


    胡昌盛:“……”完求。


    他没有怀疑掌柜胡编乱造,做生意的各家对于底下的管束规矩都不同。许是这家就是子时前封账呢。


    “我这喝得醉醺醺的,银子也没带。这样吧,你跑一趟我家里,找了我娘,让她看着办。她可能也拿不到银票,让她拿个贵重的东西给你押着,这样可行?”


    掌柜瞬间就觉得面前的胡大人很是通情达理,心里还有点感动。到底是亲自跑了一趟。


    乔氏听到掌柜的话,整个人愣住,她也不想丢人,可家里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呀。


    一转眼,她目光落在了正房。心头立刻有了主意。


    账必须要付,可家里已经欠了不少利钱,不能再借了。又实在拿不出来银子……只能从儿媳身上想办法。


    乔氏进了新房,看见床上默默流泪的儿媳,不光在儿媳头上的金冠上顿了顿:“柔儿,掌柜来收账了,家里实在拿不出,昌盛丢脸,你面上也不好看。要不,将你的冠子取下来给他押着?”


    温盼柔愣了一下才明白婆婆的话中之意,整个人都要被气疯了。她小到大养尊处优,何时典当过东西?结果今日一过门,连唯一的首饰都留不住……之前准备的嫁衣和首饰都特别华贵,却在查出母亲花了太多银子,又弄走了不少传世之宝后,这些东西被人连夜收走,今日她穿的这一身是柳乐琳送来的,只能勉强算是不失礼而已。


    没了冠,她头发只能散着,明天怎么办?


    事实上,这个发冠留下来平时也不好戴,她想的是拿这个玩意去换一些衣衫首饰,不然,什么都没有带过来的她明天难道还穿这一身大红吉服?


    “不行!”


    乔氏:“……”


    “柔儿,昌盛会丢脸的,到时他怎么与同僚来往?”


    这也确实是个事。温盼柔到底是妥协了,道:“把这身嫁衣给他。”


    乔氏:“……”


    新婚当日就把嫁衣当掉了,她也是第一回见这种事。此事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哟,不然自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掌柜在门口等着足足两刻钟,耐心早已经告罄,就是拿点东西而已,用得着这么久吗?双脚换来换去好几轮,才看见胡大人的母亲捧着个匣子出来,打开一看,正是一套嫁衣。上面还有沾染了脂粉。


    他满脸不可置信。


    这是尚书府女儿的衣衫吧?


    不是说这样的大户人家很讲究吗?


    尤其女儿家身上用的东西,等闲是不会拿给外人的,结果这衣衫还是温热的。


    这总算是对吩咐自己办事的人有了个交代,可不止没有放松,不知怎的一颗心却提了起来,这一家子磨蹭半天送出来一套嫁衣,之前还听说连嫁妆都没带。会不会赖账?


    胡昌盛送走了客人,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深夜。本来无比期待的新婚之夜在看见温盼柔臭着一张脸时,兴致瞬间就消了大半。他含笑上前:“柔儿,我终于娶到你了,此生再无憾事!”


    温盼柔似笑非笑:“真的?我可没有嫁妆,也没有银子。”


    胡昌盛哑然:“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是那么肤浅的人么?”


    就是!


    温盼柔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有十足的耐心,这份耐心里有多少是为了她的父亲和银子谁也不知。总之这感情绝不会那么纯粹就是了。


    胡昌盛看出来了她的不高兴,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可怎么办呢?温盼柔是他能够娶到的身份最高的女子,哪怕她什么嫁妆都没带。他也只能哄着,甚至还要赶紧圆房,免得到嘴的肉飞了。


    新婚之夜两人并没有多亲近。反正翌日早上起来,乔氏没有看到新婚夫妻之间该有黏黏糊糊,反而是儿子像跟屁虫似的撵在儿媳身后。


    她心里颇不是滋味。


    “娘,你让巧云去酒楼里拿一些点心回来,柔儿不想吃饭。”


    乔氏:“……”


    点心那么贵,酒楼里的点心价钱还要翻上一番。这是银子多了没地方花吗?


    不想吃饭就是不饿,饿了自然就知道吃了。


    乔氏紧紧抿着唇,怕自己张口说出难听的话,问:“酒楼的那些账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既是对着儿子说,也是告诉儿媳:家里没有多少银子给你胡乱糟蹋。


    温盼柔又不傻,不至于连这样的意思都听不出来。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在吃穿上省过,凭什么一家人就要各种抠搜,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不嫁呢。


    “胡昌盛,你买不买?不买我就回尚书府让我爹给我买。”


    此话一出,母子俩都闭了嘴。


    官员新婚,可以再家歇三日,回门之后才复职,胡昌盛在家里找不到事情做,闲得心里发慌。一件事情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后,就会忍不住寻根究底。比如此时,他就想知道尚书府那边对待温盼柔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柔儿,你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将嫁妆补给你?”话出口,他察觉到自己语气太过急切,好像娶她就是看那些嫁妆的面上似的。又找补道:“我家底薄,你是知道的,拿不出来什么好东西,就怕你受委屈。”


    温盼柔叹息:“我也不知。柳乐琳那个贱妇在哥哥耳边胡说八道,如今哥哥恨毒了我爹,别说我拿不到银子,就连我爹都拿不到。俸禄也要被收去堵那个大窟窿。”她越说越愤恨,“温盼安要让我爹将这十几年来府里的开销全部还出来,你说过不过分?”


    胡昌盛:“……”


    这话不好说。


    他昨晚上喝得醉醺醺,趴在桌子上时就听到了边上的同僚在议论。也才知道岳父大人年轻时候抛开心上人,跑去娶了首辅之女,忍辱负重多年后熬死了父女俩,又将心上人接到身边。


    说实话,岳父挺过分的。难怪温盼安逸一朝翻身之后不放过他。


    可是,若是岳父以后都夺不回掌家权,自己怎么办?


    想到酒楼那边让他今日过去结账……胡昌盛坐不住了,他是绝对拿不出银子来的,也实在不愿意再去借利钱了。如今能够将那些债还上的唯一法子就是去找温盼安。


    “柔儿,你在这儿习不习惯?”


    温盼柔轻哼一声,没好气道:“你说呢?”


    胡昌盛上前将她揽入怀中,笑意盈盈道:“我陪你回娘家吧。”


    温盼柔心里很清楚,他不是想陪自己回娘家,是想去娘家要银子,当然了,如果事情办成,对自己也没坏处就是了。当即换上了用发冠换来的新衣……真就是一分钱一分货,这廉价的绸缎料子穿在身上根本不透气,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还没怎么穿呢,就全身皱巴巴的,在顾府门口下马车时,温盼柔都险些气哭了。


    温久昨日嫁女,从头到尾就没好意思出现,今天也没去衙门。听说女儿女婿回来了,他只觉头皮发麻。


    “就说我不在。”


    白姨娘没想过要躲,昨天看到女儿孤零零一人就那么去了,忍不住痛哭了一场。接下来一整夜都没睡好,听到女儿已经回来了,顿时大喜,亲自迎到了院子之外,看到携手而来的壁人,心情复杂不已。


    实话说,如果女儿不是抢了柳乐琳的男人,温盼安不一定会做得这么绝。


    “柔儿,怎么今日就回来了?”白姨娘握住了女儿的手。


    温盼柔很不高兴:“门房不让我们的马车入府。”


    白姨娘能怎么说?


    不是她当家,做不了主。为了这点事跑去找温盼安理论不划算,再说,还没去她也知道自己肯定会吃亏。


    “先进屋,去了胡家吃不吃得惯,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准备你最爱喝的莲子羹。”


    说着,找来了下人吩咐。


    胡昌盛站在一旁,有些尴尬。


    没看见岳父,也没有大舅子小舅子出来招待,他一个男人杵在这里是不合适的。还有那些下人,一直都在暗地里打量,各处的视线让他忽视不能。


    恰在此时,门口来了人。胡昌盛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身华服宽袍大袖的柳乐琳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走动间裙摆荡漾,美妙绝伦。气质高华,整个人精气神和以前大不相同。


    以前的柳乐琳绝对不可能将华服穿得这样自如,时的她却像是人间富贵花一般,举手投足见都是自信,果然财气养人。


    胡昌盛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温盼柔察觉到他的视线,恨得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两把。


    胡昌盛吃痛,总算回过神来,眼看上母女俩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屋子里气氛实在严肃,他有些受不了,试探着唤:“乐琳?”


    楚云梨上下打量他:“今儿不回门吧?”


    胡昌盛扯了扯嘴角:“我陪柔儿回……”


    他想试探着问一下温盼柔的嫁妆是怎么个章程,就见柳乐琳一挥手:“来,帮白姨娘收拾东西搬家。”


    白姨娘:“……”


    之前他们确实提过让搬出正院,后来就没说了,还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


    “大人不在,你……”


    楚云梨打断她:“在不在都一样,正院该正经主子住,你们俩最多算客人,搬到外院的客房去住才合适。”


    胡昌盛瞪大了眼:“柳乐琳,这里是尚书府,容不得你发疯。”


    楚云梨皱了皱眉:“这里是顾府,你没看牌匾?话说,客人上门都没人来跟本夫人禀报一声,谁放他们进来的?合着本夫人在家里都避不开这些讨厌的人?门房是干什么吃的?”


    她连声质问,立刻有个管事模样的男人上前:“夫人恕罪,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胡昌盛心中大骇。


    如果柳乐琳真的这样风光,以后自己还怎么进来?这还不是最惨的,若柳乐琳真的当了家,是绝对不会给温盼柔大笔嫁妆的……拿不到银子,他那些债怎么办?


    官员欠债不还,轻则被训,重则丢官啊!


    他欠的是利钱,回头追究起来,这么多年寒窗苦读的心血都白费了!


    他张口就想求她不要这么绝情,可当着温柔母女的面许多话说不出口,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乐琳,你过得不错哈。”


    “是呢。”柳乐琳笑吟吟,“夫君对我好,让我管家,还说我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上底下的人看着。说起来还要多谢你的和离书,若不然,我还在你那个小院子里没日没夜绣花补贴家用呢。”


    闻言,胡昌盛心头梗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