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敌人尚且处于“你tm怎么在这里”的震惊时，安徒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了过去。


    菲茨杰拉德防着他这一手，动作十分敏捷地闪开了五步距离。


    然而绳子依旧套在他身上，将他的双臂和身体捆在一起。


    “童话是不讲科学的。”安徒生笑了笑，在赫尔曼的提醒下找到救生椅，给俘虏换上降落伞和救生衣再绑在救生椅上。


    这是白鲸的紧急逃生装置。


    在启动之后，救生椅会带着人向大海坠落。


    而绳子会在十分钟后消失，届时对方可以自行决定要不要逃命。


    然后跟同伴一起去总控室，数块屏幕上显示着预计航线和参数，这里却没有任何按钮能够停止这一切。


    但并不是什么作用都没有。


    爱丽丝举起椅子猛地砸在操作台上，坚硬而冰冷的仪器破碎开，露出里面交错闪烁的电线。


    女孩叉着腰，神气地说：“这样，这里就无法接受新的指令了。”


    安徒生为她鼓掌。


    “你真的有办法阻止它坠落么？”


    他：“假如它坠落的方向是大海的话，如果离海太远，我们只能祈祷BOSS他那里有另外的方案。”


    “也就是说，只要稍微改变它的航线就可以了。”


    爱丽丝很快给出方案：“炸掉靠近海那一侧的鳍就可以，我去。”


    她将红色的蝴蝶结取下，递给他说：“这是别人送给我的，要是被弄坏了，你就死定了。”


    安徒生将它放进帽子里，又将帽子藏进空间口袋里。


    然后说：“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你和过去不同。”


    “当然，我清楚地很。从前觉得寻常的情绪在此时的胸腔里跳动，就像是将心脏放进沸水里一样。”


    爱丽丝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诉说着此刻的状态。


    在还是异能人偶的时候，她所表现出来的情绪都源于森鸥外的设定。


    在她还未曾与对方斩断联系时，两人有着相当程度的共感。


    她的身体里流淌着对方冰冷的血液，为对方的愤怒与期待而战斗，如同工具一样辅助着他。


    对他的依赖与服从是潜意识，过往的冷漠与背离显得那样不可理喻。


    一瞬间返还的情绪，就像是将一张纸丢进沸腾的墨水中。


    错乱的情绪让她最近的状态和心情都不怎么好。


    “自由从来都是鲜血淋漓的挣扎。”


    安徒生想起费奥多尔说过的话。


    值得高兴的是，面前的女孩并非无力承担暴风雨，而是能够忍受和践踏荆棘的公主。


    爱丽丝又将脚上的红舞鞋脱下来。


    在安徒生的注视，她抬着下巴说：“我知道这毫无作用，也没有什么意思，但人类就是如此，通过无意义的举动来欺骗自己的情绪。”


    “就比如现在，我感觉好极了。”


    爱丽丝举起另外一把椅子砸在防弹玻璃上，玻璃碎了一地，露出里面储存的炸/弹。


    虽然不明白总控室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但正好方便了她。


    提上足有炸掉一栋楼的量，她打开舱门走出去。


    最后还是回头对安徒生说了一句话：“我不是好人，也不渴望光明，这不是奉献。”


    她只是想要去回馈每一分获得的善意。


    这对她来说很珍贵。


    女孩碧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在过去许多年里都不曾有过的人性光辉。


    这样的美丽一转而逝，她仅留给同伴一个迅速远去的背影。


    安徒生甚至没来得及给她回应。


    他扒着舱门大喊：“你等一下，不用那么急——”


    高空猛烈的风将他的声音带去完全相反的地方。


    扶了扶额头，他弯着腰对小红说：“张嘴。”


    小红乖巧地张嘴，接受了一波宿傩手指的投喂。


    他自始至终没有参与任何战斗，便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他的能力除了召唤海洋之外，还能够将鱼类制作成式神，操控其活动。


    鲸鱼理论上是哺乳动物，白鲸理论上属于异能造物。


    但居然被判定为可操控对象。


    令人怀疑这个能力只看形状不在乎科学。


    经过预测，借助真正的海洋，和五根以上宿傩手指的力量，小红的“领域”能够吞下白鲸。


    大厅中的菲茨杰拉德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对赫尔曼进行声讨，却获得“最烦你们资产阶级”的评价。


    等他身上的绳子消失时，白鲸外面却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云彩变得灰蒙蒙，中间泛着火光，剧烈的颠簸之后，周围的一切都朝着左侧倾斜。


    有人炸掉了白鲸的侧翼。


    他很快反应过来，站起来打开舱门朝外面看。


    外表和他女儿一般大的女孩站在爆炸的中心，周身黑色的布片被燃烧殆尽，她随着侧翼的碎片一起坠落下去。


    被他打昏后不知何时醒来的青年不顾一切地追上去。


    但受重创的异能暂时无法启动，对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朝着下方坠落。


    就像是奋力挣扎的鸟儿最终被折断了羽翼，只能以坠落收场。


    菲茨杰拉德想起自己的女儿。


    也是这样，无法反抗命运般地坠落，甚至连挣扎也未能施展。


    但他还能提供一些聊胜于无的帮助。


    比如不让后续的□□砸在他们身上，也让白鲸的坠毁来得更快一些。


    反正已经失败了。


    菲茨杰拉德对白鲸的内置智能发布了制定，引爆某几个地方的武器，使得白鲸以头朝下的姿势向下降落，减少横切面积。


    然后坐回救生椅，在保护中飞向大海。


    在相对平缓的下降中，他突然看到了爱丽丝的身影。


    她和安徒生，芥川龙之介三个人一起挤在一个造型滑稽的木箱子上，木箱具有神奇的飞翔能力，尽管处于超载状态，也平稳地飞行着。


    若不是爱丽丝和芥川的形容很是狼狈，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天空的旅客。


    连头发丝都没有乱的安徒生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友好地冲着对方招手。


    菲茨杰拉德：“……”


    （此处省略五百字脏话。）


    安徒生没有将太多注意力放在失败的敌人身上，他用轻快地语气跟一脸状况外的爱丽丝解释目前的情况。


    “当时跑掉的时候，我在这位少年的口袋里塞了一张具有治愈效果的道具。”


    “抛弃非同组织的同伴，对那位先生来说是合理的，为了追赶我们，他肯定会抛下这位少年，这样少年就拥有疗伤的时间啦。”


    “之后他及时赶到，我便委托他在爆炸中保护你。”


    芥川龙之介：“在下也未曾想到，异能还能用来保护别人。”


    “其实你的异能比起攻击更适合用来辅助，毕竟无法改变材质，在强度上拥有小小的缺陷……如果有兴趣的话，你可以通过织田先生向我询问一些有关异能的事情，无论是自己遇到的问题，还是想要了解异能常识都可以。”


    “就当是你帮忙救下爱丽丝的报酬。”


    安徒生来自异能者活动最频繁的欧洲，并且加入过许多异能组织，在这方面，他有着相当深厚的知识储备。


    而芥川龙之介显然是一个刚踏入这个圈子的萌新。


    “不必，在下本来就是来救她的，况且你还对我进行了治疗。”


    “所谓的治疗，也只是暂时遮掩你受伤的事实，等上岸的时候，你需要立刻进行真正的治疗。”


    芥川本人对这个情况并不在意，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就让白鲸这么坠进海里么？”


    “当然不是。你知道海啸最高能有多少米么？”


    安徒生坐在飞箱的一角，与身侧掠过的海鸥打招呼。


    回过头时收获了两张写着“最烦你们谜语人”的脸，他“嗯哼”一声揭晓答案：“是八十五米，而今天，这个记录将刷新。”


    无垠的大海中，红发的男孩坐在凶恶的鲨鱼身上，火红的辫子飘在海水中，发丝从尾端蔓延疯长，如同章鱼的触须一般舞动，只勉力保持了发丝的形状。


    他一动不动地仰着头看天空。


    很快，他见到了自己的同伴，自己的家人。


    男孩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不似人类，但可以让任何人都感受那种纯粹的喜悦和亲近。


    巨大的海浪从他的身后升起，像是大海伸出的手，直直地探向坠落的白鲸。


    在大海面前，白鲸也只是一条鱼而已。


    港口黑手党本部，首领办公室。


    太宰治收到一张照片。


    照片里，安徒生坐在一只帅气的虎鲸身上，左侧坐着爱丽丝，右侧坐着被他捡回来的男孩，三人靠在一起，对着镜头高兴地比着手势。


    背景是臭脸的芥川龙之介和从海洋中跃起的白鲸。


    安徒生：“希望您喜欢这份礼物，亲爱的太宰先生。”


    太宰治给落地窗通电，看着海边的彩虹，勾起唇。


    该准备从败者那里收取更高的租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