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某高级餐厅的包间。


    柯均弘早早地到了。


    这里已经被提前布置过, 周围放着点燃的香薰，烛光在昏暗的灯光里明明灭灭。


    柯均弘挺满意，这是他吩咐助理布置的。


    以他对女人的了解, 这种气氛应该会让很多女孩子心动。


    ——只要时恩沫出现, 就万事妥当了。


    信上约定的时间是七点。


    到了这个时候, 就算柯均弘，也难免有些忐忑。


    直到包间门被推开，侍者领着时恩沫走了进来。


    柯均弘心下大定的同时, 也不免眼前一亮。


    今天的时恩沫, 穿了一件浅金色的贴身长裙。


    展现出她傲人身材的同时，也露出了风情万千的一面。


    柯均弘见过小白花式偶像剧里的时恩沫, 见过飒爽英姿的求生版时恩沫。


    这样艳光四射的美人，他还是第一次窥见。


    柯均弘一面觉得时恩沫带给人的惊喜实在太多, 一面又心下暗喜。


    ……这是为了赴自己的约，所以才这么打扮吧？


    看来果然白天只是一场误会。


    只要说清楚了, 时恩沫也绝不会拒绝自己。


    他十分绅士地走过来，替时恩沫拉开椅子, 微笑道：“时小姐，请坐。冒昧请你来, 不知道这家餐厅合不合你的胃口。”


    时恩沫丝毫不留情面：“的确很冒昧。”


    柯均弘：“……咳。抱歉, 只是我实在很想认识时小姐, 已经不能满足只从镜头里看你了。”


    时恩沫掀起眼皮，扫了柯均弘一眼。


    这眼神莫名地让他背后一冷。


    随即便听见时恩沫勾起嘴角, 淡淡道：“所以，你就打算让公司雪藏我、全网黑我？”


    柯均弘一个激灵，瞬间不可置信地看向时恩沫。


    他预想过很多时恩沫出现在这里会有的态度和反应。可唯独不是面前的这个。


    ……她怎么会知道？！


    她居然知道！


    当初柯均弘的计划只有几个心腹知道，他自认为天衣无缝。哪怕后来时恩沫突然参加综艺, 他也只认为是巧合。


    等自己对时恩沫真正产生兴趣后，柯均弘更是绝口不提这事。


    他不说，自然这件事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可现在时恩沫居然主动提出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柯均弘的内心已经闪过无数想法。


    比如有心腹出卖了他，他必须马上揪出内鬼，避免更多的秘密泄露，尤其是商业机密。


    比如时恩沫已经知道了，他再不承认，其实也没意义了。


    柯均弘深吸一口气：“抱歉。”


    时恩沫刚刚就一直在看他，自然也看到了柯均弘在片刻之间的情绪转化。


    这会儿便挑眉：“哦？”


    “其实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把我做的错事和盘托出。以前，我曾经有个刻骨铭心的初恋。但当时年纪小，不成熟，留下了很多遗憾，也让我一度走不出来……”


    柯均弘的面容十分惆怅，像是为情所伤。


    “后来我无意中看见了你，你的相貌和她十分相似。我一边难以自拔地被你吸引，一边又忍不住坠入了那些苦痛的回忆。因此做了一些错事……这是我的问题。可请你相信我，当我看过你的节目，逐渐了解之后，才发现你和她完全不同。你是个真诚、善良而坚韧的女孩，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柯均弘目光沉沉，十分深情。


    这一番剖白真挚极了，简直像把他所有内心深处的秘密都掏出来，展示在时恩沫的面前。


    可以说，在已经没有优势的情况下，还能在最短的时间说出这么一段话。


    柯均弘也是拼了。


    时恩沫的眼睛里却带着点儿失望，她懒洋洋地开口：“你还是不太诚实。”


    柯均弘的心便往下一沉。


    是，他的确模糊了一些重点，也刻意把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


    可那些细节，时恩沫又怎么会知道？


    他甚至还在有意无意中给时恩沫下了各种暗示。这种手段以前他用惯了，今天却是第一次遭遇滑铁卢。


    “行了。”


    时恩沫已经不打算再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了。


    “你的手段太低端，会显得你也很愚蠢。你想的那些事，也最好放弃。”


    她站起身，就打算往外走。


    长裙飘动之间，显得曼妙而不可接近。


    快要到门口时，时恩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着调侃了一句。


    “你既然都不介意替身，干嘛非要我呢？找你初恋当我的替身，应该也很符合你的口味吧？”


    柯均弘：“……”


    他茫然地坐在原地。


    时恩沫给他的冲击太大了，让一向喜欢掌控的他都失去了方向。


    可最后那句话却仿佛点醒了他。


    似乎……逻辑上也没什么问题？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柯均弘还沉浸在思绪之中，一声冷笑却响了起来。


    “初恋伤你？痛苦的回忆？让我做她的替身？”


    他抬起头，看见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包厢门口的白爱琳。


    白爱琳几步走了过来，直接抄起一杯酒，全部洒在了柯均弘的头上。


    “你真的太让我伤心了。”


    白爱琳还嫌不解气，又扇了柯均弘一巴掌，这才作罢。


    她大步走出餐厅，在路边看见了正准备上车的时恩沫。


    停顿了几秒，白爱琳还是走了过去：“时恩沫，你是算准了今天会发生的事，故意叫我来的？”


    白爱琳一向是个行动派。


    不然她也不能成为一个成功的海王。


    表面上，这一个月她都没有和柯均弘联系，似乎不欢而散。


    但其实，在时恩沫离开节目组的那一天，她就已经联系上了时恩沫。


    白爱琳就和“回忆中”的表现一样。


    以初恋的身份，看似在友好地交谈，其实是在不着痕迹地炫耀和柯均弘的关系，并宣誓主权。


    白爱琳的想法很简单。


    能让时恩沫知难而退，她自己回到白月光的位置最好。


    要是不行，搅黄了柯均弘的恋爱也没什么损失。


    反正她总得报复柯均弘之前的侮辱。


    可时恩沫却只说了一句话。


    “你看中的男人，在我眼里还不如狗。”


    白爱琳那时候还以为她是在嘴硬。可今天，站在包厢外面听完了所有对话，她也必须得承认……是自己看走眼了。


    柯均弘看起来情深，其实却自私自利、冷血无情。


    他最爱的人，只是他自己而已。


    时恩沫拉开车门：“随你怎么想。”


    她的表情是真的无所谓。


    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算计，只不过是闲暇之余的一次随性为之。


    白爱琳眼看着她上了车，准备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证明什么，还是想要挽回一些颜面。


    “你放心，我也不会再看上他了！”


    她当然不是真的伤心。


    她对柯均弘本来也没有多少感情。真说有，那也是对一条鱼的宠爱罢了。


    在包厢里，她发泄着自己的怒意，却做出伤心的样子。只是一种习惯性的伪装，也是给柯均弘报复的铺垫。


    车开走了。


    时恩沫面无表情地靠着后座，似乎并没有听见任何话。


    又或者听见了，但她全然不在意。


    渣男和白月光掐起来了，又关她什么事呢？


    ……


    时恩沫进入江河导演剧组的消息很快传开。


    不少人都认为这次合作难得珍贵。也觉得从选角上，这部电影就赢了大半。


    毕竟，时恩沫那飒爽的气质，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时恩沫也很快适应了在剧组的生活。


    演戏这种事，于她而言不算太难。


    更何况江河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是位行侠仗义、冷心冷清的侠女。


    某种程度上，和她的性格也有那么一点类似。


    再加上时恩沫出色的打戏功底，因此拍摄一直进行得相当顺利。


    拍摄地点在某处著名风景区，伏苍也来探班过几次。


    他消息倒是灵通。


    第一次来时就告诉时恩沫，那位白爱琳小姐，突然宣布结婚了。


    结婚对象却不是柯均弘，而是一位同样很有身家的豪门掌权人。


    时恩沫依稀记得，这似乎也是原本的剧情里，白爱琳的鱼之一。


    上位得这么快，大概和那天的饭局有关。


    果然，伏苍微笑着说道：“这对新婚夫妻，似乎很看不惯柯均弘。”


    据说男方经常给柯均弘使绊子。


    圈内便传起了二男争风吃醋的戏码。


    时恩沫吃着他刚做好的烤肉，随口道：“很有白小姐风格的报复。”


    让柯均弘觉得，白爱琳是爱而不得从而黑化，火速结婚让自己的丈夫对付他。


    这样柯均弘不仅很难记恨白爱琳，反而会更惦记她。


    白月光能成为白月光，靠的可不止是时间。


    还有手段。


    伏苍递上一片烤土豆。


    “都在你的计划之内？”


    “当然。”


    时恩沫接了过来。


    柯均弘越是陷入这种纠缠，越是没时间来管她。


    当然了，他也就越发自身难保。


    柯均弘认为公司有内鬼，强行辞退了几个心腹。


    正是不稳定的时候，又和另一个强势的豪门开始公报私仇。


    这样下去，他的产业也多半岌岌可危。


    时恩沫只管笑看他倒牌就好。


    伏苍在剧组探班了好几次，虽然他和时恩沫都很低调，但两个人的组合实在太亮眼。


    很快就被剧组的人发现了端倪。


    没过多久，网上便也有了绯闻消息。


    网友们纷纷表示惊讶。


    “我天……他们俩是怎么在一起的啊？！但是仔细想想，居然有点好磕？！”


    “妈呀我喜欢的CP竟然成真了？！当初看荒野求生的时候，就觉得伏教授很喜欢时恩沫，我还暗搓搓磕了一把。可惜没啥互动，没想到真的走到一起了！”


    “……只有我觉得不太配吗？伏教授前途无量，德才兼备，为啥要找个娱乐圈的啊？时恩沫是还不错啦，但她说到底也就是个明星啊。”


    这种言论很快就被一些圈内知情人反驳了。


    “应该是伏苍追的。据说荒野收官那天，他特意飞到附近去亲自接人，主动求认识……”


    “剧组打工人。教授真的很爱时姐，经常来探班，而且会给做饭。有幸吃过一筷子，那味道真的绝了！！！”


    “我靠，什么清冷教授家庭主夫X美艳强势女明星。爱了爱了！”


    ……


    伴随着种种爆料出现的，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时恩沫穿着戏服，一袭白衣飘飘如仙。腰间一柄剑，出尘绝世。


    伏苍站在她的对面，穿着白衬衫。


    明明是两个时代的衣服，可气质却是如此地相配。


    他端着一杯酸梅汤，捧着杯子，喂给拿着剧本的时恩沫喝。


    眼神中带着笑意。


    茫茫世界，眸中只看得见她。


    这张照片一出，顿时全是祝福和羡慕。再也无人说一句不配了。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俊男美女的组合，也的确称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六个月的拍摄时间一晃而过。


    时恩沫走出剧组时，热度虽然不如之前鼎盛时期。但她已经成功解约，也收到了好几份新的拍摄邀请。


    时恩沫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打算和伏苍一起休息一段时间。


    她利用片酬给老家的父母加盖了楼房，又修了路。


    村里再也没有当初关于“时恩沫”的流言蜚语了，现在她们家是村里的大户。


    她的父母也过得安心而满足。


    剩下的钱，时恩沫购置了一套隐于室的公寓，和伏苍一起住。


    搬走那天，她又在楼下遇到了柯均弘。


    和上次的人模狗样不同，现在的柯均弘可以称得上落魄了。


    都不用打听，时恩沫也听说了他的近况。


    柯均弘出现了很多次决策错误，几个项目都收益不佳。


    鼎盛已经把他踢出了董事会，他被彻底架空了。


    白爱琳报复成功，当然不会理会这样的失败者。


    柯均弘便转头，又想起了“时恩沫”这个真爱。


    “……我对你，真的有不一样的感觉。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


    柯均弘忍不住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时恩沫是唯一拒绝过他的人，可他就是念念不忘。


    时恩沫本想直接离开的。


    可她忽然想起，原本剧情里应该有的一段走向。


    那是“时恩沫”和柯均弘在一起之后的事。


    他逐渐放弃了绅士的伪装，开始显露本来的目的。


    他要求“时恩沫”作为替身，处处都要和白爱琳相似。一颦一笑都要模仿另一个人，说话打扮都要走一样的风格。


    并且冠上“爱我就要替我做这些”的名义。


    “时恩沫”当时不理解，可她却想让爱人更喜欢自己。


    于是痛苦地改变自己原有的风格和样子，用尽全力地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样的付出，没有得到柯均弘的谅解和悔悟。


    取而代之的，则是变本加厉的要求。


    终于有一天，柯均弘甚至不能满足于那七分相似的脸了。


    他要“时恩沫”去整容。


    去整成，和初恋白月光完全一样的样子。


    “时恩沫”拒绝过。


    作为一个拥有演戏梦想的人，她深知自己一旦整容，就会面临很多的问题。


    表情无法自如、整容痕迹明显、失去诸多机会……


    但在柯均弘的一次又一次PUA下，她最终还是踏出了那一步。


    这时候的“时恩沫”，还在催眠自己是为爱牺牲。


    直到真相揭露，她看见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白爱琳。


    所有的疑问，在那一刻都有了解释。


    所有的改变，在刹那间都成了笑话。


    “时恩沫”最终深陷抑郁，失去了自我。


    而现在，柯均弘却站在她的面前，要求她的垂怜。


    时恩沫微微一笑。


    “也不是不行。”


    她指着不远处、赶来接她的伏苍，说道：“看见了吗？我喜欢这种脸。你去整个容，整得和他一模一样。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柯均弘：“……”


    他后退两步，一脸震惊。


    时恩沫语气温柔：“其实你哪里都不错。就是脸太难看。对着你这张脸，我会吐。”


    柯均弘当然不可能去整容。


    他没那么爱。


    白爱琳有一句话说对了，他这种人，最爱的永远是自己。


    但时恩沫就是要让他陷入对自身的厌恶和质疑。


    要让他永远，都活在对自我的不信任之中。


    ……


    又是一年夏天。


    江河导演的武侠电影《破空》横空出世，斩下了无数口碑和票房。


    武侠电影这些年一直走低，不被外界看好。


    但江河无愧于自己一线的实力，数年磨一剑，打造出了堪称完美的剧本。


    又在选角上追求完美，最终选出了时恩沫这个完美贴合的女主角。


    从上映第一天开始，《破空》就被所有人盛赞。


    “拍得太好了！荡气回肠、豪情万丈！多少年没看过这么牛的武侠电影了！”


    “我的武侠梦又被这个电影勾回来了……比起现在那些花里胡哨的特效仙侠剧，这才是真正的打戏！”


    “时恩沫太强了，她完全就是为这个角色而生的！”


    作为电影主角，时恩沫再次成为了话题榜首，涨粉无数。


    也成为了五十亿票房的顶流演员。


    年底，业内电影奖上，她凭借《破空》更是一举拿下了三个最佳女主。


    聚光灯下，领奖台上。


    时恩沫一袭海蓝色星空长裙，美得不似凡人。


    即便是如此激动的时刻，她的面容也是冷静的。似乎一切都在她的设想之内。


    只有看见台下的某一点时，她才会微微勾唇。


    眼角眉梢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感谢剧组的所有人。也感谢一位特别的人。”


    镜头似有所觉，顺着她的视线，对准了台下的男人。


    男人一身深蓝西装，像是和台上的时恩沫在穿情侣装。


    即便是在如此众星云集的场合，他的面容也脱颖而出，犹如水墨。


    观看直播的观众立刻认了出来。


    “是伏苍！伏教授！”


    “天，好帅啊啊啊！年后我一定去旁听他的课！”


    “友情提示，自从上次时恩沫偷偷去过一次之后，现在伏教授的课挤都挤不进去了……”


    “呜呜呜，我只想问神仙CP什么时候结婚？”


    时恩沫捧着奖杯走下台。


    一直走到了伏苍的身边。


    然后低头，挑起他的脸。


    在无数聚光灯下，递上了一个吻。


    宛如神女给她忠诚的信徒降下了奖赏。


    这一刻，无数人在屏幕内外为他们欢呼。


    为时恩沫尖叫。


    一吻结束。


    伏苍目光微动，轻轻开口：“要走了吗？”


    时恩沫笑了起来。


    果然，只有伏苍最懂自己的心意。


    她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她的想法。


    “嗯。”


    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乐趣了。


    是时候去往下一个地方。


    系统在此刻悄悄冒头。


    【世界传输马上开始。请做好准备。】


    【世界6： ABO的世界里，被所有人嫌弃的beta女。】


    两个人注视着彼此。


    就这样，缓缓消失在了茫茫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