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隔阂 阿遐,对不起

作品:《穿成偏执皇帝的炮灰宠后[穿书]

    墨遐猛地睁眼, 大口喘气。


    柔软锦帕覆上汗湿前额,熟悉的声音带着微哑:“醒了。”


    两个字,却如压抑了千百年的情感, 自远古如洪流而泻。


    墨遐转头, 很容易就看到了陆尘彰的面容。


    鼻子一酸, 墨遐却忍着,不肯让人看到自己的委屈失态:“殿下。”


    陆尘彰猛然抱住墨遐, 箍着墨遐的身子,下巴搭在墨遐的肩上,来来回回,只重复着一句话:“阿遐别怕,我们回家了, 我们回家了。”


    陆尘彰魔怔了一般, 直到屋内沙漏落尽,他才想到什么似的,慌忙松开墨遐:“阿遐, 你饿不饿,我让人准备了晚膳。”


    侍女鱼贯而入,端着软和好克化的食物,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陆尘彰端起一碗枣羹, 看着墨遐,眼中尽是忐忑:“我记得你以前最爱红枣羹, 总要放许多糖,也不知你口味变了没有?”


    墨遐抬起左手,熟练地拿起玉勺,尝了一口,夸张地“哇了一声:“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


    可是陆尘彰看着他持勺的手, 却偏过头:“你喜欢就多喝些。”


    墨遐沉默片刻,放下调羹:“殿下,我吃饱了。”


    见墨遐只用了一口,陆尘彰急了:“怎么了?可是身子有哪不舒服,还是饭食不合胃口?”


    话音未落,屋内的侍女已是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殿下,没有不合胃口。”墨遐抬起手,仅仅一寸,又搭回被褥:“是我自己不想吃。”


    陆尘彰却偏执地不听墨遐解释:“你才醒来,怎么能够只吃这么点,再多吃些可好?”


    说完便又舀了一勺,喂给墨遐。


    墨遐很给面子,又吃了小半碗,直到感觉有些撑,才再次拒绝:“殿下,我真的吃不下了。”


    陆尘彰狐疑地看着墨遐,确定墨遐没有骗他,才命人退下。


    屋内又只剩下两人,陷入无话的尴尬。


    陆尘彰坐在墨遐床边,努力想要和墨遐说话,面上是怕被拒绝的不安:“阿遐,我们一起去府内走走好不好?”


    墨遐笑着,眉眼温柔:“好啊。”


    见墨遐同意,陆尘彰很是开心,走到旁侧的木制衣架,帮墨遐拿来早就准备好的衣袍。


    指尖拂过衣物上好的面料,墨遐轻叹。


    明光缎,江南所贡,数十织娘一同缝制数月,才得一匹。


    一年进上,不过十数。


    见墨遐手不方便,陆尘彰绕道墨遐身后,想要帮他换上。


    墨遐不太习惯这样的服侍,他压住陆尘彰的手:“殿下,我自己来,”


    陆尘彰见墨遐熟练地一只手换上衣服,系好腰带,眼睛忍不住又是一酸。


    他牵着墨遐的手走出房门。


    京城向来暖和得晚,即便已是早春,墨遐仍旧打了个寒颤。


    廊下候着的侍女捧上厚厚的狐裘,陆尘彰为墨遐披上。


    许是狐裘一直在炉火上烘烤,带着热热的暖意。甫一上身,墨遐四肢百骸的筋骨仿佛都烫酥了。


    墨遐看着仅穿长袍的陆尘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殿下见笑。”


    到底已过寒冬,人们出行早就换上轻薄斗篷,如他这般畏寒怕冷,毕竟是少数。


    陆尘彰牵着墨遐,慢慢地走向花园。


    园中景色很美。


    梅花赶着最后的冷,竞相绽放。繁茂的枝桠上挂着小小的灯笼,照出一片明光。


    两人沉默地走着,影影绰绰的浓黑与光亮中,陆尘彰终于道:“阿遐,你能和我说说......这五年发生的事吗?”


    或许是在顾及着什么,最后几个字的声音小到恍不可闻。


    墨遐仍旧是笑着:“好啊。”


    五年,发生了太多事,墨遐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墨遐从坠崖开始,到被相柏救下,到自己靠着从徐姨娘那学来的医术,靠着相柏每日进山采摘的草药,医治好自己因坠崖摔断的腿,再到如何去的宁州,事无巨细地说着。


    两人所过之处,皆无一人身影,天地间只剩下墨遐的声音,缓慢且温柔。


    “幸好当时坠崖时,我被挂在了树枝上。也幸好那树顽强,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掉到它的枝干上,它也没有立刻断开。有了它做缓冲,我最后才能安然无恙。”


    墨遐用故作轻松的语气描述当时的惊险万分,本来想听陆尘彰夸夸他大难不死另有后福,等来的却是陆尘彰哽咽的声音:“阿遐,你受苦了。”


    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在此刻决堤。


    陆尘彰一遍遍重复:“阿遐,你受苦了,对不起......”


    “对不起......”


    没有忍住的宣泄,如一把刀,打开分别五年的枷锁,破开陌生疏间的屏障。


    两人明明走在一起,心却隔了围城。


    这堵坚硬的墙,随着那一句句“对不起”,轰然而塌。


    墨遐此前所有的拘谨,所有的不习惯,所有的小心翼翼,这些缠绕在他五脏六腑的荆棘,纷纷化成蜜水,安抚着他自醒来便萦绕充斥着不安的心脏。


    他抱住陆尘彰,向小时候一般,拍着陆尘彰的后背:“殿下,我不苦。和殿下相比,我这不算什么。”


    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每当墨遐为了开阳宫的份例去找内务府说理,被奚落嘲笑时,每当墨遐为了给陆尘彰讨回公道被其他皇子惩罚责打时,陆尘彰总会抱着他哭。


    明明被惩处的人不是他,却比自己挨打还难受。短短的小身子扒在墨遐身上,胖胖的小肉手抹着眼泪,说对不起,还说让墨遐不要再去找内务府那帮人。


    他冬天可以不用炭火,也可以不吃那么多。


    这个时候,墨遐就会拍着陆尘彰的背,一下又一下,在暖黄烛光中,告诉他自己并不在意那些羞辱,也不在意别人背后的闲话。


    墨遐和陆尘彰走回房间。


    经过方才一遭,两人的关系又似乎回到从前。


    好像这五年来,他们仍日日夜夜共处一室,相隔两地只是一场大梦。


    梦醒,无半点隔阂。


    陆尘彰把墨遐送回房间,便道:“阿遐,你先自己休息,我还要去趟书房。若是晚了,你不必等我。”


    眼见陆尘彰就要离开,墨遐出声叫住:“殿下。”


    陆尘彰停住脚步,回身望着墨遐:“怎么,阿遐还有什么事么?”


    “殿下,我有一件事,想请殿下帮忙。”


    陆尘彰道:“阿遐直说便是。”


    墨遐道:“我这些年和相柏住在一处。这次被殿下带回得匆忙,未曾与他道别。我想再回趟宁州,当面和他说清缘由。”


    陆尘彰指节微曲:“阿遐,眼下京城尚未平静,大皇子二皇子一脉的旧臣虎视眈眈,明枪暗箭数不胜数。若是你此番出京,极易被他们知晓行踪。”


    墨遐怎么听不出陆尘彰的拒绝,但他也知道陆尘彰所言非虚。


    在墨遐心中到底还是陆尘彰占了上风,他不再坚持要去宁州,却又担心自己不告而别会让相柏着急,退而求其次道:“殿下,你能派人给他送封信么?”


    陆尘彰这次答应了:“好,你先写。我明日就让人送去宁州。”


    说完,便转身离开。


    墨遐站在门前,看着陆尘彰的背影,垂下眼睑。


    他发现只要自己一提到相柏,陆尘彰就会顾左右而言他。


    墨遐想不明白陆尘彰为何这样排斥相柏,明明相柏救了自己的性命。


    转身回房。


    罢了。


    京城到宁州,快马只需一日。


    自己在信中与相柏好生解释,还可以问问相柏,愿不愿意到京城谋生。


    如今崔家已倒,玉公子又是宫廷乐师,相柏为了他,应该也会愿意来到京城。


    他不愿意回明襄侯府。他如今的身份,也不适合待在摄政王府。


    更何况若是殿下登基,他更无法继续日日在宫中陪伴殿下。


    墨遐想,待到尘埃落定时,他就租一个小院,如在宁州一般,继续和相柏住在一起。


    等相柏也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若是他想留在京城,自己就住在他隔壁,继续做邻居。


    若是他想游历天下,自己就找一处地方,平平淡淡且过一生,也挺好。


    墨遐把这些愿景写在了寄给相柏的信中,交给侍卫时千叮万嘱,一定要把信送到相柏手上。


    侍卫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把信封呈给了陆尘彰。


    陆尘彰慢条斯理地撕开火漆,取出信纸,展开。


    他看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仿佛在静心研读什么古卷孤本。


    “知道怎么回话么?”陆尘彰把信纸折起,搭在桌案的烛火之上。


    侍卫低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