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作品:《我不做妾

    裴慎累世勋贵出身,进士及第,加之仕途顺遂,年纪轻轻便大权在握,素来只有旁人顺着他的,何曾有人敢这般忤逆。他一时生恼,正欲上前,门外忽传来叩门声。


    裴慎瞥了眼隐隐绰绰素纱帐,见美人横卧,薄被半搭,似是醉后欲眠的样子,不由得轻哼一声,只暗道稍后再来寻她算账。“何事?”出了门,裴慎问道。


    敲门的潭英立在庭中,略有些为难,拱手道:“大人,今日半下午有个小厮来敲门,见是我等开的门,便自称找错地方,离开后又在附近探头探脑,鬼鬼祟,我等便将他扣下了。”


    裴慎略一思忖,便冷声道:“是杨府来人?”


    潭英讪笑一声:"原想着也不甚要紧,便打算稍后再禀报此事。"


    自然要等裴慎从房中出来再说。万一人家夫妻两个正床头吵架床尾和,他莽莽撞撞前去禀报,岂不是好没眼色。轻则吃一顿排头,重则在裴大人心中落下个不知轻重的坏印象。


    ”可是杨惟学来了?”裴慎问道。若不然,谭英绝不会莽撞将他唤出来,更不会开口就提及杨府小厮。


    谭英点头道:“大人果真聪明。”


    裴慎笑骂道:“少拍马屁!”


    谭英笑了两声,拱手道:“大人,许是那小厮被我们扣下,杨惟学久等不到消息,便干脆带了几个长随亲自前来。如今正等在府外。”


    闻言,裴慎神色发冷,只大步疾行。


    见他面有薄怒,谭英心里发虚,只欲言又止,可眼看着裴慎距离门口只有几步路了,谭英一狠心,张口道: "大人,那杨惟学说是来拜见王姑娘的父亲。"


    裴慎脚步一顿,心知这是沁芳又编排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面色含霜,只冷笑一声:“开门。"


    两名守在门后的锦衣卫只将乌木门打开。


    听见动静,杨惟学循声望去,但见有一男子负手立于门前。出门在外,穿得不甚华贵,不过是内着素白中单,外罩细葛窄袖团领袍,腰佩荔枝素带,方胜络子悬着个竹叶青香囊。


    此人虽衣着不显,可清贵磊落,气度沉严,浑然不像个盐商,倒像是个世家公子哥,还是个久居上位,常年发号施令之人。


    杨惟学正觉奇怪,气度对不上,年纪也对不上。莫不是来得不是王姑娘的父亲,是其兄长?


    思及此处,杨惟学整了整衣衫,拱手作揖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裴慎只打量了他几眼,暗道也不过如此。这杨惟学着粉底皂靴,穿玉带白暗流云纹绛丝云锦直身,腰上拿沉香色双穗丝绦系着个墨玉葫芦,外罩织金玄色一口钟鹤氅。


    打眼一望便知道,是绮罗锦绣养出来的膏粱子弟,生得倒是平常,不过是占了几分面白的便宜罢了。


    裴慎暗自嗤笑一声,负手闲立,朗声笑道:"可是杨惟学杨兄?"


    杨惟学微怔,不知此人为何识得自己,便拱手作揖,开口笑道:"正是在下。"语罢,又问道:“兄台如何识得我?”


    裴慎轻描淡写道:“内子曾提及过杨兄。”


    内子?杨惟学一时愕然,已隐隐意识到不好,只勉力强忍着,一字一顿问道:“敢问兄台可认识王览王姑娘?”


    裴慎望着杨惟学脸色发白,惊怒交加的样子,心中非但不喜,竟恼怒起来。此人待沁芳,果真是有几分情意的,否则何至于听了他一句“内子”,便这般失态。


    裴慎强忍着怒意,蹙眉道:“杨兄慎言,内子名讳,岂可宣之于口?”


    杨惟学如遭雷击,只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见他这般, 裴慎不由得心中快意。负手闲立, 好生欣赏了会儿杨惟学的脸色。


    那杨惟学分明已是失魂落魄,人也怔怔的,稍缓了一会儿这才抬头道: "她说她父亲要将她送去做妾,她不肯做妾,这才逃跑的。”


    裴慎冷笑,暗道沁芳此人,满口谎话,惯会骗人,只他嘴上道:"内子与我情意甚笃,不过是不愿归家,随口寻个理由罢了。”说罢,竟还好声好施礼:“内子蒙骗了杨兄,我代她向杨兄致歉。”


    杨惟学骤然听闻情意甚笃四字,只觉心里头怅情周难当,垂头丧气,再不复来时意气又发的样子。


    裴慎还嫌不够,只笑道:“不瞒杨兄,内子顽劣,不过与我吵了几句嘴,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孤身辗转干里,若不是杨兄庇佑,只怕她途中多有波折。"


    语罢,又道: "杨兄于内子多有照料,明日我备下酒菜,还请杨兄赴宴,容我谢过杨兄。"


    裴慎见杨惟学待沁芳有情谊,心里正恼恨呢,哪里是要宴请杨惟学,不过以主家的身份提醒他罢了。


    见他字字句句不离内子二字,杨惟学哪里受得住?只暗道罗敷有夫,自己与佳人终究有缘无分,心中难免失落。可偏偏当着人家丈夫的面,竟还怀揣着这般想法,便是他平日里再浪荡不羁,也觉得自己不当人子。


    杨惟学心中又是失落,又是羞愧,哪里肯来。便连连拱手道:"兄台客气了,我与尊夫人虽于沧州相识,却不甚相熟,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裴慎心知肚明这杨惟学不过是怕自己得知沁芳与旁的男子相熟,迁怒她,这才改了口风,说他与沁芳萍水相逢。


    可越是如此, 裴慎便越发恼怒。若非心生爱慕, 何至于处处替她考虑?


    裴慎难掩怒气,只冷声道:“也罢,我等明日便要启程归乡。山长水阔,此后再不复见。”语毕,只对身侧低眉颔首的谭英道:“且取白银百两赠予杨兄。”


    谭英微怔,暗道这也太折辱人了。


    待他从袖中取出银票,一抬头,果真见杨惟学神色黯然,魂不守舍。


    “杨公子。”潭英昨舌,心道此人也算是个俊杰,看上哪个女子不好,偏偏看上裴大人爱妾,何苦来哉。


    潭英暗叹两声,只将银票递过去。


    杨惟学也是大家公子出身,何曾看得上纹银百两,便推辞道:"我不过是帮尊夫人介绍了个靠谱的中人罢了,一文未花,无功不受禄。”


    夜色里,裴慎神色冷淡: "萍水相逢之辈,杨兄都肯伸出援手,可见杨兄恩义。此恩此德,无以为报,还请杨兄务必收下。”


    一番话下来,杨惟学神色黯然,心中怅惘。他心知肚明,此人强要他收下这笔银钱,便是要将他与王览间的恩义情谊一笔勾销。


    便是日后再相逢,他既已收下了百两纹银,又还有何颜面去见王览呢!


    可若不收,岂不是明晃晃告诉此人,他待王览有意。届时恐连累了她。杨惟学左思右想,到底黯然叹息一声,接过银钱,拱手告辞离去。


    一场情意,以百两纹银尽数了结。


    四他去了 酒苯口暗白咋舌古西日子佰打准成相二言


    凤霞也走了,漳共只唱自作古,心道本以为云儿看人人孙然人怒,唯成恨亡言网店,自网银子便打发了对方,果真是高招。


    “潭英。”裴慎冷声唤道。


    走神的潭英一个激灵,拱手应道:“大人。”


    此刻月华渐浓,星斗漫天,裴慎站在漆黑夜幕里,披着满身霜色,冷声道:“罗平志此前来报,只说杨惟学与她把臂同游阊门、石湖等地?”


    “是。”潭英拾头觑了眼裴慎,见他神色冷淡,看不出是怒是恼,只好禀报道:“大人,那罗平志心细,已将这几日的事尽数记下。”


    裴慎原想着前尘往事,不必再提,沁芳多半是利用杨惟学罢了,可今日杨惟学登门,见他一脸怅惘遗憾,裴慎难免心生恼恨,此刻非要看看这些日子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去拿来。”裴慎吩咐道。


    潭英点头称是,又低声道:“大人,今日抓住的那小厮恰是那日在石湖船上伺候杨惟学的那个。"


    裴慎明白,锦衣卫诈唬两下,这小厮只怕已将杨惟学与沁芳的对话和盘托出。恐怕那些话极是不利,否则潭英也不至于婉言提醒。


    他冷着脸道:“你只管去拿来便是。”


    没过一会儿,潭英便捧来一叠竹纸。裴慎立于院中,只借着月色细细翻看。


    “八月初二,杨欲寻王同游石湖,王拒之。”


    “八月十六,王登门拜访杨府,杨府闭门谢客,未见王。”


    裴慎神色稍缓,只继续往下看去。


    “览弟若喜欢,我赠你一件便是。”


    “今日作一幅石湖游乐图赠予览弟。”


    “览弟勿忧,为兄便是为了览弟也要考中这解元郎。”


    看到这里,裴慎已然生怒,只攥紧那竹纸,暗道这杨惟学果真是个傻子,沁芳不过利用他罢了。


    裴慎一面想,一面强忍着恼恨愤懑继续往下看。


    “待杨兄跨马游街时,我必定去看。”


    “下一年我再与杨兄同游石湖。”


    待看到一句“我落魄之时,能得杨兄一知己,也算不虚此生”,裴慎再也忍不住了,只怒喝道:“都滚出去!”


    潭英被骇了一跳,他与裴慎相识多年,从未见对方如此失态,连忙带着众兄弟退出院中,只守在墙外。


    裴慎攥着竹纸,大步上前,一脚踹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