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为自己理想努力的样子实在令人怜爱……”


    似男似女的声音在感叹：“这也正是我愿意为他们提供帮助的原因。”


    “……”


    “你好像有不同的意见？”声音好奇道, “就这么讨厌人类吗？”


    “喜欢？讨厌？”


    孤高的空间出现另一个声音，比起前面与人声近似的声音，这道声音无法形容, 非要说的话, 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波, 涤荡出说话者的意思：“我对人类没有任何评价……而且，我仍然看不见他们的所谓‘努力’有何种价值, 那是你能轻易做成的事，他们却要赌上一切在概率上, 反倒徒生悲哀。”


    “不懂欣赏乐趣的家伙，”最初的声音轻笑起来，“一下子抵达终点站多无聊, 更何况对人类来说，只有挣扎后获得的自由、鲜血后获得的和平、死亡后获得的重生……才是有意义的。”


    “而我，一直都很乐意为他们提供帮助。”


    *


    稻玉狯岳终究面对了自己是个蠢货的事实。


    鳞泷左近次略懂医术，给稻玉狯岳做了简单有效的医护处理, 算是保住了稻玉狯岳一条命，但被雷劈的人他真的是第一次见，着实不太放心，干脆把人带去了医院掏钱做全套检查。


    医院医生知道前因后果，直呼奇迹。


    被雷击已经是极小概率事件了，被雷劈了性命无忧、只烧伤了25%面积更是极小概率中的极小概率，不是奇迹是什么，往前推个一百年，被封个神也不无可能。


    稻玉狯岳第二次从病床上醒过来，得知了自己被烧伤的坏消息，跟他体内其他功能没有检出异常的好消息。


    不过, 对稻玉狯岳来讲，前者跟后者哪个更像“坏消息”就说不准了。


    稻玉狯岳：……


    骗子不得好死！


    “稻玉君，你醒过来啦，”门口冒出一只长飘逸白毛的脑袋，在稻玉狯岳现在最不想看见的脸上排第二的家伙嬉皮笑脸地走进病房，“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稻玉君真是幸运啊~”


    稻玉狯岳冷漠补上条件：“只有你不在的时候。”


    “难道，”狛枝凪斗轻微向右偏了偏头，眼睛居高临下看向稻玉狯岳，“你在责怪我给稻玉君带去了霉运吗？”


    稻玉狯岳被雷火烧伤的脸上露出凶狠：“这不是废话吗！”


    遇到狛枝凪斗前，稻玉狯岳只是一般倒霉，撞到了调查员手里，其中一半的责任还要归他自己，而遇到狛枝后，他就从头倒霉到尾，还倒霉得特别离谱，被鬼追着撵八百里也就算了，被雷劈这种事还能轮到他头上就离谱，也没听说过雷呼有什么被雷劈的传统。


    拜其所赐，稻玉狯岳的失忆都被雷劈治好了。


    “那可真是天大的误会，”狛枝凪斗睁大眼睛，“我可是跟‘霉运’无缘的哦。”


    他眼中的绿意逐渐偏向某种无机质矿物：“那单纯是稻玉君你自己无能，你没有敏锐的洞察力，所以才会被我妻君简单就骗到了，你没有像富冈先生那样高超的剑术，所以才会狼狈奔逃，你没有我这样躲避闪电的幸运，所以才会被雷击中，别把自己的无能随便赖给有幸运才能的我的身上，稻玉君。”


    被挤兑了一通的稻玉狯岳抓住手边吊瓶，眼看就要给狛枝凪斗开瓢清清脑袋乱七八糟的歪理——


    针刺般的痛感从指尖传来，稻玉狯岳没能握紧，吊瓶落在地上。


    狛枝凪斗抢先一步按住他。


    “我对稻玉君你这样的人没什么兴趣，但现状也不容许我挑剔了，”狛枝凪斗跟稻玉狯岳的绿瞳对视，突然笑了下，“真巧啊，你也是绿色的眼睛，我果然很幸运~”


    稻玉狯岳不知道狛枝凪斗想干什么，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的受力跟之前狛枝凪斗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两个等级，他无法挣脱，也没法移开视线。


    稻玉狯岳有些惊慌：“你想做什么？！”


    狛枝凪斗没有回答他，准确来说，他说完上一段话，就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而直面狛枝眼睛的稻玉狯岳却发现，狛枝凪斗的眼睛中的绿意在移动——不是光线跟角度的偏移带来的视觉错觉，更像是某种生物在蠕动。


    [kp：狛枝凪斗咒文-变种支配术]


    [kp：Mp-2，San-1]


    [kp：狛枝凪斗 Mp=14/16，San=29/60]


    [kp：暗投 ？？]


    稻玉狯岳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只感觉到了恐惧。


    恐惧，人类最古老的情感，让人能够感知到自身渺小的警示器，此时疯狂地在他脑内作响。


    如海啸、如雪崩，恐惧如同不知疲倦的黑潮，一口气将稻玉狯岳的意识卷入深不见底的未知地，徒留一具被他人支配意志的表壳在床上，任听他人吩咐。


    狛枝凪斗松开手，轻声：“第二回合最初的祭品跟第一会后最后的祭品巧合地有了共同点，这就是‘命运不缺乏浪漫的表现’吗……”


    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抑制不住地笑起来，笑声畅快。


    ——恰如窗外的纤尘在阳光下跳跃，无拘无束，随性自由。


    *


    “阿嚏！”


    富冈义勇给我妻明石递过去一块手帕：“注意健康。”


    我妻明石老实接过，但还是为自己60的体质出声：“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富冈义勇没脾气地顺着他的想法问：“那会是谁呢？”


    我妻明石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摇头：“太多了，想不出来。”


    富冈义勇面无表情：“哦。”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我妻明石敏锐地察觉到富冈义勇对他的态度尊敬指数下降了百分之五。


    富冈义勇：“我没有。”


    [kp：我妻明石心理学80 1D100=？？]


    跟表里不一的某调查员不同，富冈代表的npc贯彻了诚实可靠的美好品德，只会跟调查员形成对照组，不会被邪恶的调查员同化。


    [我妻明石：私货描述请适可而止。]


    [kp：这不是适可过了吗？]


    [我妻明石：……没适可前你的原话是什么？]


    [kp：在所有调查员前添加“下三滥”——]


    [我妻明石：打住，可以了，我明白了。]


    kp对调查员的偏见没救了。


    就像kp说的那样，富冈义勇是善良守序阵营，还是没法接受调查员用不合法手段获取便利的那种，虽说我妻明石也不是不能强硬地让富冈闭嘴，但那样做除了下调富冈对他的好感度没有任何收益，他乐于观看形容姣好的人崩溃变脸，如果那样能看到富冈崩溃的哭丧脸另作别论，但可惜的是，富冈是个残念的面瘫池面。


    衡量天平两端，我妻明石爽快地收手，换了一种方式获取路费。


    他跟富冈义勇正在一艘两千吨的邮轮上，船的主人姓“桂”，用山本公刺杀一事的情报换取邮轮航线，不能说是空手套白狼，只能说是过河拆桥不干人事。


    “我妻阁下，”甲板上走过来一位气势威严的中年人，他穿着正式的纹付羽织袴，表情严肃，“再多半个小时，我等就将您带到约定的地方，到时不知可否引见殿下？”


    我妻明石摆手：“不行不行，能提前知会你们山本党刺杀天皇一事已经是非常充足的费用了，要引见是另外的条件。”


    中年人眉头皱出三道深刻沟壑，放软了语气：“您的情报支援我等感激不尽，然，山本党野心勃勃，宫中危在旦夕，此时殿下如果肯出面，事态将会逆转，此事事关重大，无论有何种要求，我等都会尽力满足，还请三思。”


    “不是出面那么简单吧，”我妻明石笑吟吟，“除非非缘现在公开站出来放弃继承权，否则山本大人那边都会坚持到底，而一旦他站出来放弃，就不得不跟天皇调换位置，你们会赌上身家保护他吗？桂·保皇党？”


    中年人：“这……”


    “谢谢你的回答，作为国民，我很高兴为保护天皇出了一份力，”看到码头近在咫尺，我妻明石伸手握住中年人的手上下摇晃，语气真诚，“现在，作为朋友，我会更高兴自己的朋友走上顶点。”


    [kp：我妻明石妙手90 1D100=29 困难成功]


    [kp：暗投 ？？]


    掩饰多日的假面骤然撕开，双方立场已经昭然。


    中年人脸色阴沉：“别忘了你还没下船，年轻人，老夫现在可以用护卫给你上一课。”


    “谢了，不用了。”


    我妻明石松开手，翻身从船头栏杆躺下：“富冈。”


    在他出声前，富冈义勇已经跟着翻过栏杆，抓住他抗在肩上，踹了船头一脚，借助反作用力弹出一道高远的抛物曲线，带着人混入码头人群。


    船上的中年人眼睁睁看着二人不见身影，无能为力下只忿忿砸了栏杆一拳。


    我妻明石早想好了，绝不能在下船时撕破脸皮，甚至不能跟他们一起下船，天知道那群人会不会撞大运嗅探到源非缘的气味，原本针对源非缘的刺杀活动就比针对天皇的多得多，真被他们找到源非缘……我妻明石才不会对政客的良心有半点希冀。


    富冈义勇带着我妻明石在人群中隐蔽前行，这里距离鬼杀队总部还隔着一片山地，用走的最快也要走上两天两夜，进出的班车自然没有，但我妻明石趴在富冈身上，不拖人家后退的话，就只要用三个钟头。


    三个钟头后。


    我妻明石在一家有紫藤花纹饰的人家借住下来。


    他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去鬼杀队据点。


    ——就像他在战场上从来都是绕着双方的司令部走。


    这是真正战场教会他的生存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