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景繁华, 人流如蚁。


    除了人的衣着还尊重季节，街道上热闹的氛围将冬季的存在感冲得七零八落，同时还有无限量开放暖气的商家, 他们显然很懂冬季人类趋暖性的财富密码。


    街道两侧，承载历史韵味的建筑前或多或少挂上了彩色看板招揽客人，坚持自己出身的元祖店几乎没有变化, 木质的朴素招牌即使门可罗雀, 也没有做出跟随潮流的意思, 虽然在其他窗明几净、彩灯飘摇的店对比下显得比较寒酸, 尤其是几家门口挂槲寄生的西洋店, 在对比下显得更加光鲜亮丽。


    ——京都，日本历史上最负盛名之地，从平安京时代到半个世纪前都还是日本的首都, 在国际知名度上稍逊东京一筹，但在本土，多的是只知道京都而不知东京的人, 又被称为日本人的精神故乡、一切起源之地。


    “说得好肉麻, 我不行了。”我妻明石一边怪叫一边把手上的《京都旅游册》扔给其他人。


    柳生润一郎接过册子，翻看里面介绍的景点名物还有各种历史有名事件观光地。


    “伏见稻荷大社、清水寺、二条城……”柳生润一郎突然声音高了三个度, “骗人吧，京都御苑也对外开放了！”


    京都御苑, 又称京都旧皇宫, 半个世纪前还是天皇一家子的专有地，现在却对外开放, 文明进步与文化冲击瞬间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了，令人不胜唏嘘。


    “欸，那我们要住在哪里？”只有怀抱着在京都能免费住住皇宫的念头的我妻明石在大惊失色。


    墨菲跟早乙女正义鄙视的视线如影随形。


    “早就对外开放了, 从明治10年开始，只是需要提前预约，”源非缘想了想，“不过想要住在御所也可以，对外开放的只是花园，住所还在禁止入内的范围，要去住的话我跟皇室庶务厅打声招呼。”


    “……”墨菲按住嚷嚷要去住皇宫的我妻明石，问出一个经过他深思熟虑的问题，“非缘，你住在京都的哪里？”


    “哪里？还能有哪里？就是这里啊，”源非缘指着京都御苑的宣传图片，“天皇去东京了，所以京都御所是我在住。”


    其他调查员：“……”


    嚯，只是普普通通的天皇侄子还住到御所里去了，投机党不骚扰你骚扰谁。


    要知道当下天皇身体并不健康，膝下继承人也没出生，明治的权力没有百分百拿到手，推进革新还惹了很多旧臣的厌，而源非缘身体健康，脑袋又不太聪明，无论是想要扳倒天皇自己翻身的臣子还是当代天皇党派给自己找后路，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换言之，现在讨好了这家伙，就等于讨好下代天皇。


    “呐，要住进去吗，虽然交通不怎么便利，但景色很精巧，料理人的手艺也不错。”“这家伙”还在催调查员尽快做出选择。


    毕竟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从昨晚到现在他们只进食过一些罐头食品，虽然用料很扎实，但终究比不上现做的午餐。


    [我妻明石：我必须要立刻住进京都御所！否则我一些珍贵的品行、智慧、勇敢什么的都要消失了。]


    [墨菲：你搁这儿零元购呢。]


    [我妻明石：那不然你们就要失去我——]


    [柳生润一郎：还有这种好事？！]


    [我妻明石：……？]


    [早乙女正义：不，我并不是想要失去同伴，但是呢，住进去会惹上很多政治麻烦的吧？]


    [墨菲：没错，我也不想失去明石，但是呢，万一害得非缘失去人身自由没有办法继续旅行怎么办，还是不住进去为好。]


    [我妻明石：？？？]


    [kp：调查员新一代“诶多”上市——“但是呢”。]


    “不，还是别去那么麻烦的地方了，”早乙女正义接棒按住扑腾着抗议的我妻明石，“先找个地方吃饭，吃饱了再思考，非缘，作为当地人推荐一下京都有哪些好吃的料理。”


    “汤豆腐吧，汤豆腐很好吃的！”源非缘捧着脸，简单粗暴地形容了对方的美味程度，“寒雪寺净女师父的手艺跟他们家不相上下！”


    调查员：哇哦！


    看着旅游手册上一排需要“提前XX日预约”的建议，柳生润一郎补充道：“不需要预约的。”


    源非缘懵了：“有需要预约的店吗？”


    不行，特权阶级完全指望不上。——by 其他调查员


    [kp：不介意的话，我有个推荐店。]


    [柳生润一郎：kp你在前方挖了什么坑？]


    [kp：你的野兽直觉又在给你“忠告”了？我的忠告是——别信。]


    [我妻明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kp：算了，难得我有个可爱的npc想要介绍给你们。]


    [我妻明石：是想炫耀吧。]


    [kp：也可以那么说。]


    [墨菲：app多少？]


    [kp：……别说那些虚的，就说想不想去。]


    [我妻明石：去啊，你这个反应大概率是个剧情npc，走走走！]


    30分钟后。


    “窸窸窣窣——”


    三十平米的拉面店，三个头上绑着布包的店员在用餐台后忙碌，客人用餐的位置呈现一个对外C型，左右各三个座位，中间五个——穿着鲜艳羽织的年轻男女占据了最左边的两个位置，在大口吸面，桌面空碗高高摞起，甚至遮住了他们的脸。


    [源非缘：……好吧，我知道kp你为什么想要给我们看你的npc了。]


    [墨菲：饭量惊人。]


    [柳生润一郎：一顿几个中岛敦啊。]


    [我妻明石：不用看也知道什么情况——暴风吸入.jpg。]


    “肚子饿了，就在这家吃午饭吧，”早乙女正义觉得这家店味道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毕竟现场就有两个活生生胃证，“老板，菜单在哪里？”


    “好呀，”随着调查员落座中间的五个座位，一直忙碌的三人中一个比较老成的将菜单递给坐在中间的早乙女正义，歉意道，“抱歉，刚才菜单被水泡了，没有及时摆上去。”


    “没关系。”


    早乙女正义拿着菜单，立马被其他四个人团团围住。


    “别一股脑围上来，”早乙女正义推了两下没把人推开，就随意了，“主打的是拉面，还有米饭定食，这次换我买单。”


    “早乙女万岁！”


    [早乙女正义：下次就是你了，我妻。]


    [我妻明石：QaQ。]


    [早乙女正义：……要吃饭了，能别恶心我了吗？]


    [我妻明石：明明非缘这么做你们都会原谅他！双标！！！]


    [墨菲：所谓双标就是，两个人用两种标准对待。]


    [柳生润一郎：在下可以负责下下次。]


    [我妻明石：……无所谓，等吃晚饭我就有钱了。]


    [早乙女正义：至少等我们吃完再动手。]


    [我妻明石：OKK！]


    “哇哦，日本这个季节捕得到虾吗，还这么便宜……”我妻明石看着菜单突然龟毛，“不会是假的吧？”


    店家：“！”


    “虾也能有假？”源非缘想得脸都皱起来了，“用三文鱼做？”


    “他指的是冷冻虾，”墨菲跟源非缘解释了一下，然后对因为我妻明石一句话坐立不安的店家说，“别在意，他只是看到自己喜欢的海鲜面被定了最低的价格在不爽而已，给他一份海鲜拉面，加虾加鱼板。”


    “给我们话多又擅自点单的外国友人一份罗宋汤拉面，不要叉烧跟蛋。”我妻明石友好地为墨菲点了一份跟本人口味偏好完全相反的面。


    墨菲：“……祝你吃到冷冻虾。”


    我妻明石：“我这是以毒攻毒，希望你早日爱上罗宋汤。”


    眼见自己同伴在互相伤害，柳生润一郎趁机点单：“鲅鱼荞麦面。”


    “酱油拉面，叉烧笋干和海苔碎加满，再来一份明太子，”早乙女正义无视了自己周围的风风雨雨，顺便给看着菜单茫然的源非缘点了一份，“非缘跟我一样，一共两份。”


    “是，两份足量酱油拉面、一份罗宋汤拉面无料、一份鲅鱼荞麦面，点单无误。”店家确认后收走了菜单。


    “收到。”x2。


    料理台上很快飘出猛烈的白雾，食材鲜味随之蒸腾而上，五人的拉面很快被另外两个陌生店员出餐。


    酱油拉面汤色深邃，但很清澈，用料跟面都在汤下清晰可见，被堆成小山的笋干下面是海苔碎，上面是诱人的叉烧跟色彩鲜亮的明太子。


    海鲜拉面的明太子更多，三只剥了壳的大虾占据了四分之一的面积，漂亮的鱼板点缀在旁边，汤是白色的，海产的咸鲜味扑面而来。


    点单清爽的鲅鱼荞麦面真的上桌后分量最足，鱼肉满满堆在面上，面汤透明无色，下面深色的面条不动声色地凸显存在感。


    墨菲看着面前红彤彤一片的面汤，难得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要从哪里开始下筷，面在哪里——话说回来，明明日本的拉面却有中国的罗宋汤风味，没有人不觉得奇怪吗？


    “不，完全不会那么觉得，”隔壁吃面的客人暂停暴风吸入，声音洪亮地回答墨菲不自觉问出的问题，“本来拉面就是明治时候从中国人开的饭店里传出来的菜单，有中式口味很正常。”


    “没错没错，”我妻明石完全不知道什么拉面发展史，但不妨碍他仗势欺人，“罗宋汤完全没有错，奇怪的是没办法接受罗宋汤的墨菲！”


    “不，不是的，”隔壁的客人气势如虹地否认了我妻明石，“谁都有没法接受的口味，是勉强同伴的你的错。”


    专心吃面的调查员点头，并给见义勇为的路人在心里颁发“正道的光”勋章。


    “喂，随便评价我的作为，你是谁啊。”坐在最左侧位置的我妻明石把自己位置移到那堆空碗旁边，敲了敲空碗堆积的山。


    堆积有三十厘米高的碗柱摇晃了一下。


    “失礼了，我的名字是炼狱杏寿郎，一介食客，”对方是个健谈的人，一点也不认生，跟脸和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还能继续往下聊，“你觉得如何，这家店的面很好吃吧，食材都很新鲜吧？”


    [我妻明石：我需要过什么才能知道这面的用料新不新鲜？]


    [kp：……]


    [我妻明石：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没有想过骰子！]


    “虾啊，我在国外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已经不记得日本的虾是什么味道的了，”我妻明石把自己之前故意找茬的部分淡化，“不过，面跟汤里有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传说中对付京都人+50%的话术——“你做的XXX里有令人怀念的味道”。


    “是呀是呀，客人真是太客气了，”店长跟店员满脸不好意思地摆手，“想要加面随时可以叫我们！”


    效果拔群。


    “唔姆，原来如此，您是从国外回来的啊，辛苦了，”说话的青年主动帮忙将自己那边的空碗收拾出来，露出精神又帅气的男子汉脸，“许久不回故乡，是不是感觉大吃一惊？”


    [源非缘：人家是不是把明石当成在外留学的学生了？]


    [我妻明石：亚达~非缘在说我年轻吗~真会说话~~~]


    [柳生润一郎：有误会就要尽快解开。]


    [我妻明石：你给我闭麦！]


    [kp：我妻明石侦察80 1D100=28 困难成功]


    自称“炼狱杏寿郎”的青年浓眉大眼，双眼炯炯有神，即使面对我妻明石打量般的眼神也不闪不避。


    黄灿灿的发色很有精神，发尾带红，整体色彩如同火焰的拟人化，甚至连他身上的羽织尾部的纹路也如同火焰燃烧，羽织下是黑色的制服。


    “日本的变化确实很多，”我妻明石咬了一口混着明太子的面条，慢条斯理地吃完，“没想到连鬼杀队这样珍奇物种也遍地开花了。”


    [kp：暗投 ？？]


    [kp：暗投 ？？]


    “乒乓！——啪嚓！”


    另一摞叠起来的空碗凄惨地摔在地上，万幸它们的内容物被吃得很干净，掉在地上也没有将地面弄得湿黏，只有四分五裂的瓷片在谴责罪魁祸首的恶行。


    “啊，那个，抱歉，刚才我不小心……呜！”


    罪魁祸首发出了可爱的呜咽声，并把剩下的幸存者放回桌面——并不是所有的空碗都“玉碎”了，九成的碗被矫健的女孩用脚跟手接住了，但还有两个碗掉在了地上。


    “唔姆，抱歉店家，这些就由我来赔偿，”炼狱杏寿郎对出来收拾地面碎瓷片的店家说，之后转头问慌张帮忙收拾的女孩，“蜜璃你还没吃饱的吧，没关系，继续吃吧，我请客！”


    “不、不用了，我最近在减肥……”被叫做“蜜璃”的女孩几乎是低着头把桌面的碗递给店员。


    调查员：真亏她把脑袋低到胸口，全程没看人都能准确把东西放在人家手上，厉害……


    [我妻明石：我数了一下，37碗，这个女孩一口气吃了两个中岛敦！]


    [柳生润一郎：别说得像是人家真的吃掉了两个大活人一样！]


    [源非缘：歧义太严重了！明石！]


    “是吗，我不认为蜜璃的身材有哪里不好的，不过蜜璃这么想肯定有你的原因，”炼狱杏寿郎没有追问下去，干脆地喊住店员，“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买单。”


    女孩松了口气。


    “因为吃了成年人也吃不完的分量在感到羞耻？”女孩那口气还没喘匀，就被一针见血的恶魔低语吓住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恶魔还在继续输出，“不，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范畴了，干脆申请一个新物种吧，不知道跟人类之间有没有生殖隔离呢，有的话可不能结婚哦，这是为了你跟你的对象好……”


    [kp：暗投 ？？]


    [kp：暗投 ？？]


    “才、才没有那种事！炼狱先生不是我的对象，是我、我、我的师父！！！”


    女孩的羞耻心抵达极限，话都开始模糊，但是对同伴被误解的怒火比自己被诋毁的羞恼更上一层，握紧的双拳死死忍耐着要揍我妻明石的冲动。


    “别生气，蜜璃，这位先生是什么都不理解才说出这样的话，”炼狱杏寿郎按住女孩的肩膀，眼睛看向我妻明石，“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关于您刚才说的鬼杀队的事。”


    我妻明石看看站起来比他高半个头的炼狱杏寿郎，再看看无论怎么看都比他高的女孩蜜璃，他掂量了敌我武力值，很识相地戳了戳旁边嗦面的柳生润一郎。


    柳生润一郎接收到我妻明石求救的眼神，放下筷子，转身对炼狱杏寿郎认真道：“如果你们想要把人带出去揍一顿，在下没有异议，请自取。”


    我妻明石：“……”


    [我妻明石：我是让你救我，不是让你卖我！]


    [柳生润一郎：怎么说呢，就你刚才说的话，被人家打一顿也不亏，去吧。]


    [墨菲：等你被打得半死不活了，记得爬回来找医生。]


    [我妻明石：你甚至不愿意去把我提回来治疗！]


    [墨菲：嘛，毕竟移动一坨史莱姆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


    拉面店不适合交流，调查员跟鬼杀队的两个人转移阵地，到更加注重**的茶室去。


    墨菲已经做好给我妻明石治疗各种伤势的准备，但现实还是让他失望了。


    炼狱杏寿郎跟女孩蜜璃都不是调查员那么冷酷的人，他们没有抱着趁机猛揍一顿我妻明石出气的正常目标，而是真的只是对我妻明石明为什么知道他们是鬼杀队却故意接触他们而感到好奇。


    [源非缘：这就是板上钉钉的善良守序阵营吧！]


    [早乙女正义：没错，跟我妻他们完全相反的人，记得以后要像这种人发展啊，非缘。]


    [源非缘：……你是我爸爸吗？]


    [早乙女正义：四舍五入，我可以当你们所有人的爸爸，偶尔也可以换你们当当。]


    [墨菲：多么轻率的亲子关系，这种父子关系找我治疗也不会打折的哦。]


    [早乙女正义：突然有种被迫贬值的感觉。]


    “……呀，其实我也不能确定（骗人的），只是看你们穿着同样的衣服，身上都带着刀剑（没看见），都同样正义凛然（骗人的），自然而然地联想在一起了。”


    “哈哈哈，那可这是荣幸，”炼狱杏寿郎也没说信不信，只是笑着说，“太好了，能从鬼的手上活下来，唔姆，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值得庆祝的日子！”


    “……”


    [我妻明石：怎么办，感觉在面对第二个源非缘。]


    [源非缘：？]


    [早乙女正义：就是这个！]


    [柳生润一郎：我懂我懂，正常对待担心染黑他，但又感觉没必要在他面前抑制自己本性，那种微妙的包容力……]


    [源非缘：大家担心染黑我吗？]


    [我妻明石：不，我觉得你已经足够黑了，没有继续黑下去的余地了。]


    [源非缘：谢谢？]


    “算了，绕来绕去都感觉自己是个白痴了，我就单刀直入地说，”我妻明石把在一旁专心听他们说话的源非缘拽过来，“这家伙的名字是‘源非缘’，是这个国家的下一任话事人，他知道了鬼的存在，接下来日本其他官方组织的领导层也会知道，我们想要进行大规模的灭鬼行动，你们鬼杀队有什么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