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不走,发动...)

作品:《东家有喜

    醒来听素云说,她之前睡着了,是景护卫给她盖的毯子。颜青棠倒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这个景护卫也许不如表面那么冷漠,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船太大,无法进城,一行人只能换了艘稍小的船继续往城里走。


    到城门水关时,两个门洞前排满了进出城的船,有商船、有货船、还有许多客船,更有在城里通行的乌蓬小舟,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颜青棠临着窗看热闹,喝着素云沏来的茶。


    之前从吴家走时,鸳鸯被塞了许多瓜子花生松子,都知道她爱吃,见她方才帮忙堵着让表姑娘吃瘪,吴家的下人自然投其所好。


    东西太多,鸳鸯实在吃不了,就分给了姑娘一些。


    所以颜青棠面前不光有茶,还有许多瓜子松子之类的小零嘴。


    她还给景分了一把,塞给景时,景着实愣了一下,似乎想不通这个胖乎乎的丫鬟为啥要给他塞这些。


    颜青棠眼睛尖,一直盯着他,就想看看他何时才把手里那把松子吃了。


    问话有点猝不及防,颜青棠扬了扬下巴尖,示意她面前不少呢。


    显然这景是个不听人话的,都说她有了,还要走过来把他那一把放在桌上。


    颜青棠看看松子,总觉得都被他捏出汗了,眼中不□□露出一丝嫌弃。


    她跟他睡在一处时,也没见她嫌弃,反而抱得紧。


    面具后一阵咬牙,正想说什么,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唤声。


    叫她少东家的人不少,叫她颜姑娘的倒没几个,更不用说两者合一的。


    颜青棠探出窗子往外眺望,看了好一圈都没看见人,最后还是在船下方看见一艘乌蓬小舟,其船头站着一个身穿文士衫,正冲她挥手呼唤她的书生。


    她所坐的船是一艘二层高的小型画舫,对方所坐的船就是水乡普通人最常坐的乌蓬小舟。


    长不过三米,宽不过两米,那乌蓬矮得人进去只能弯着腰,两艘船同在水面上,但高度差老远,不怪颜青棠一开始没看见。


    “谢公子?”


    谢庆成仰头看着那探出窗外的白皙芙蓉面。


    下午,阳光正好,他正好迎着光。


    只觉得这张芙蓉面,似乎比之前更美了。


    这让他不由地紧张起来,忍不住理了理衣襟和衣袖,同时也为自己之前有些过格的行为有些羞愧。


    “颜姑娘。”


    “谢公子这么巧?”


    “有个学生在城外,家里出了些事,我来看看他,正打算回城。”


    “我也是,刚从震泽回来。”


    谢庆成想问问她好不好,想问她家里的事可解决了,官司的事怎么说,何时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可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最终化为一句:“颜姑娘,你这阵子还好吧?”


    其实当看见谢庆成时,颜青棠就在感叹真是巧。


    刚提起他没多久,他就出现了。


    可见他站在船头,见她望过来忍不住又是理衣襟,又是理衣袖,颜青棠不是傻子,看得出对方眼中的含义。


    一时竟有些犹豫。


    犹豫的不是其他,而是她似乎要伤一个人。


    她脸上的迟疑,自是也被一旁的景看见。


    他个头比颜青棠高,早就看见是下面那个书生叫她,但他故意没提醒她,自然没错过下面那个书生的一举一动。


    本来他是站在窗子里的,此时却故意往前走了一步,仿佛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故意探出窗子往下看去。


    看到窗里探出的男子,谢庆成不由一愣。


    此人面上虽戴了一张很奇怪的皮面具,但看其外表,应是个年轻男子。


    他是谁?


    为何竟和少东家同处一室?


    颜青棠没漏下谢庆成突然怔住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一旁突然冒出来的景。


    他在干什么?


    又想,对方也不知谢庆成是她招赘的对象,不可能会无缘无故针对对方,故意做出这种让人误会之举。


    她素来是个果断之人,犹豫不过是一时情绪,遂道:“谢公子,还请上来说话。”


    反倒谢庆成竟犹豫了。


    “不知少东家叫小生……”


    “有事相商。”


    谢庆成看了看颜青棠,又看了看那名男子,脸上似闪过一丝自惭形秽,可须臾他便咬了咬牙,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听见少东家叫那谢家公子上来说话,颜家的下人忙放下了梯子。


    若是两船高度相差不大,可用木踏板,只可惜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相差实在太大,只能用梯子。


    梯子需攀爬,不如踏板美观轻松,幸亏谢家公子是个男子,有下人帮手,倒是不妨。


    可是终究是个书生,未免太过羸弱。


    等谢庆成站到舢板上时,分外有些狼狈。


    下人过来与他引路,他没有当即就走,而是站在原地又整理了下仪表。


    他那一身衣裳并非华服,不过是普通的布衫,洗得泛白,有些陈旧,但他却整理得很仔细。


    看得出,他想给颜青棠留下一个好印象,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目睹这一切的颜青棠,其实早就后悔了。


    她本是无心之举,此刻却尤其显得无情。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竟又犹豫了。


    景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犹豫,他早就看那书生不顺眼,尤其那一声声‘小生’,莫名让他不爽,而此时她脸上的表情,更是让他不爽至极。


    “酸儒!”


    颜青棠看了他一眼。


    “一个穷书生,倒是挺讲究。”他双手环胸地嗤道。


    “你闭嘴!”


    一通翻箱倒箧,翻出大量物什,散落满地,他又直闯兄嫂的屋子。


    谢庆成望了过去。


    张管事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并非来拿小礼,是少东家有话让我转告公子,并让我把这个交给公子你。”


    “招赘之事,本就是我考虑不够周全,如今颜家深陷困囿,危机四伏,我无心男女之事,只想打理好家业。今日不嫁公子,日后大概也不会嫁与别人,望公子勿要妄自菲薄。”


    他动作太急,衣袍竟带翻了茶盏,淡青色的茶汤伴随着翻倒的茶盏,流淌而出。


    金阿花却罕见的,一直缩在屋子里,一声不吭。


    他就那样保持着半垂脸的姿势,匆匆道:“少东家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们本就不适合…我同意,你近日便让下人去家中取小礼吧。”


    谢庆成就这么一路笑着,奔回家。


    不多时,又把张管事叫了来。


    “哈哈哈……”


    她递给张管事一个函袋,又说了一些话。


    窗格的阴影投射在她脸上,她望着窗外。


    匆匆丢下这话,他狼狈地转身而逃,似乎走得快一些,自己的狼狈就不会进入她眼底。


    “我不是因此才与公子退婚,勿要多想。”


    谢庆成进城后,就下了船。


    “你是过来拿小礼的?”谢庆成打起精神道,“我这就带你去。”


    直到一阵冷风拂面而过,他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时发现张管事竟不知何时早已走了。


    两人面对面而坐。


    谢庆成也能听出。


    翻出一点,便扔一点。


    全程用‘我’,一字未改,如实转达。


    回去后,颜青棠叫来了银屏。


    这是生气了?


    “是的。”


    颜青棠回过神来,直视对方,轻轻地点了下头。


    谢庆成接过函袋,眼神疑惑地看向对方。


    她满是歉意,斟酌着说辞:“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让我意识到……”


    谢庆成翻出了东西,便抱出来,扔在院子中。


    “把这东西和这些话递给他,告诉他,这就是我之前想说但没说的话。”


    两个丫鬟也一改往日欢声笑语,噤若寒蝉。


    过了一会儿,这些声音又突然消失了,仿佛没响起过。


    “老二,你做什么?”


    谢家,所有人都怔怔看着发髻散乱,状似疯狂的谢庆成。


    谁知眼前一闪,景竟不见了。


    他下意识俯身想去收拾,却不知为何又顿住了。


    有热气升腾而上,缭绕了彼此面容。


    谢庆成苍凉一笑,硬塞过一角碎银,匆匆而去。


    他一张一张查看,看完凄凉大笑。


    纸上有字。


    他是一路走回去的。


    因为这件事的发生,回去的一路上,颜青棠都很沉默。


    这般动静,早已引起街坊邻里侧目,可惜那谢秀才进门后,谢家的大门就紧紧闭合了住。


    谢庆成从一开始的紧张、欣喜、忐忑、不安,到心悬空、下坠、一直下坠,此时似乎落到实处,又似乎没落到实处。


    颜青棠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不知道谢庆成怎么得罪他了,他竟出口讥讽。又觉得自己这句话是不是说得太重,正想描补一二。


    老大谢庆余骂了他几句,见没用,忙叫着娘。


    本该相谈甚欢的距离,不知为何却被安静充斥。


    他冲进家门后,就先去了他娘金阿花的屋里。


    “二叔,你翻我妆匣做什么?”


    既然反悔,就是她的责任,不该逃避。


    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一时觉得就该如此,二人本就不配,又一时只觉得心如刀绞。


    桌子被重新收拾过,上面散放的瓜子松子一扫而空,摆上了两盏茶,正好一人一盏。


    谢庆成却突然站了起来。


    不多时,谢家传来哭声、骂声、叫喊声,吵成了一片。


    他想过可能是书信,也可能是别的,但万万没想到竟是一摞纸。


    颜青棠本还想点头,却觉得此举于对方来说并不尊重,此事本就是因她而起,她却事到临头反悔了。


    “谢公子。”


    不一会儿,院中就堆满了各式绫罗绸缎,金银首饰。


    等他走到甜水弄时,天已经黑了。


    杨氏慌得直去捡,又连声抱怨。


    他慌忙打开函袋,想看里面到底什么。


    .


    临下船前,撑船老翁说:“原来你就是谢家那个秀才啊,那这船钱我不能收,就当你和少东家大喜之日的贺礼。”


    “至于小礼,算是赠予公子,万望日后珍重。”


    这些话,张管事是一段一段说的。


    “是。”


    “少东家是有什么话想说?”


    他苦笑一声,放下茶盏。


    “你疯了!”


    “少东家让我跟公子说——这东西我本没打算拿出来,但想着公子前程绝不止如此,以防日后有人妨碍公子前程,是时悔之晚矣,还是拿了出来,算是警醒公子。”


    开始没认出来是谁,直到张管事说了句‘那日过来送小礼’。


    听完后,他愣住了。


    甜白釉的茶盏,今年新上的雨前龙井散发着清新的茶香。


    “是我们的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