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寂静得只能听到两人微弱的呼吸声，可在这无声的环境中，再弱的呼吸声也无法被忽略，更何况他们两个人都贴在一起。


    乙骨忧太倚靠在黑崎一辉身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那无以复加的悲痛中平静下来，这如涨潮暴涨的哀怨如同来时一般，很快就犹如退潮一样退去。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不对劲，怎么两个大男人靠在了一起啊!


    这让他莫名有点尴尬，他试图发力从黑崎一辉身上起来，却发现因为自己身子僵太久了，血液不流通，发不出力来，甚至还因为刚刚的动作，又轻轻地撞了上去。


    黑崎一辉感觉有点好笑，便伸出手扶了一把，让对方靠在了床边，尽管他身子也很酸，但远不如乙骨忧太那般严重。


    沉默了良久后，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是因为黑崎一辉并不会安慰人，二是因为乙骨忧太觉得刚刚的举动实在有些丢人。


    直到现在，乙骨忧太还是有些胸闷，隐隐有股难言的悲怆在心上萦绕，让他忍不住地想东想西，压抑不住那股子念头。


    他根本停不下来思考那些子午须有的事情，于是他就决定向黑崎一辉继续询问刚刚的那些事，以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所以说，黑崎同学和樱花妖小姐达成的约定究竟是什么？”也许是很久没开口，也许是嗓子发紧，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就像是柔软的细沙中掺杂了石子似的。


    身为“有丰富经验”的前辈，黑崎一辉自然是看出了他现在已经缓了过来，就不再担心他的接受能力，继续把之前没讲完的事情讲述了出来。


    “如我之前所说的那些，这个世界存在冥界，就像我以前的世界一样，顾名思义就是——死者的归宿。”


    “然而，里香已然死去了足足六年，迄今为止她的神智恢复了多少次，你知道吗？”


    乙骨忧太很想回答他，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并没有细数过这些，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里香诅咒了他，而不是他诅咒了里香。


    对于以前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他自然是没有关注过，可是最近她稍显理智的时候，他却还是有些清楚的。


    就以他加入高专这段时间来说，里香清醒的次数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而且还都是略带暴躁的状态，很不稳定，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会失控。


    尽管他的神情是黑崎一辉看不到的，显然也能大概猜到他是在回想着那些事情，他继续说下去：“想必你也大概明白她清醒的次数很少，而持续这种情况的缘故则是因为你的咒力。”


    “我的咒力?”乙骨忧太皱着眉，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黑崎一辉，示意他继续说。


    “你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咒力有多夸张，比起其他咒术师，你的咒力庞大到令人瞩目，总量居然比五条老师都多，恢复速度也极快，堪称无限咒力!”


    “然而，我们众所周知，咒力是由负面情绪所组成的，就连我们自己情绪失控也会导致咒力暴动，之前的你就是这样。”


    “或许你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你的情绪在影响咒力的同时，咒力也在影响着你的状态，这算是一个死循环，所以说咒术师没有几个会是正常人。”


    这可不是什么没有根据的事，也算是黑崎一辉的经验之谈了，他捏了捏眉头，显然是对此印象深刻。


    经他这么一提醒，乙骨忧太也意识到了，昨天晚上黑崎一辉就曾爆发过自己的咒力，尽管时间不长，但也令他印象深刻。


    难道说，昨晚黑崎同学也是如此?


    一个无端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默默浮现，即便毫无由头，却也让他莫名觉得有些靠谱。


    “你想想啊，就连身为咒术师的我们都会受到如此严重的影响，那么曾经身为普通人的里香，经过你那无比庞大的咒力冲刷下，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特级咒灵他们已经遇上了好几个，说白了就是咒力的集合体，常人看不见它们，勉强也算是灵体的一种分支，不过是恶灵方面的。


    黑崎一辉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它们与「死神」世界中的「虚」颇为相似。


    可惜它们即使有灵智，那也不算很多，大多皆是浑浑噩噩的状态，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发现过有完整神智的个体。


    或许真的有吧，但那肯定也算咒灵中的高级个体吧？


    就像是「虚」中的「基立安」、「亚丘卡斯」、「瓦史托德」，多多少少都有点智慧，甚至是其中聪明的个体，还能担任科学家等职位。


    这么一联想，祈本里香的状态就和它们很相像了。


    乙骨忧太甚至都不用需要思考，就能猜到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是啊，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顶得住那般庞大的咒力？


    要知道，尽管强如黑崎一辉也会被其趁虚而入，更何况她当年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


    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儿啊！


    熟悉的窒息感又堵塞在胸腔，让他的呼吸渐渐带上沉重，他不敢想象当时的她有多么痛苦。


    黑崎一辉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既然你明白刚刚我所说的话代表着什么，就应该也清楚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


    “只要里香接受咒力冲刷的时间越久，她的状况就越严重，灵魂上的污染也会逐渐加深，等到了一定的程度，可能就无法再有挽回的机会了。”


    “黑崎同学不是死神代理吗？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乙骨忧太产生了这种疑问，经过这么多天的交心，他非常清楚身边的这个人，是一个不会吝啬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的口是心非的家伙。


    尽管他嘴上说着麻烦麻烦麻烦，但一旦看到有人遇上了危险，他还是会挺身而出的。


    尽管如他所说，他的力量恢复不如以往，但他应该也不会这么麻烦别人寻求帮助，而是自己迎上来。


    黑崎一辉仔细看了了他两眼，苦笑着感慨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敏锐?”


    “不过正如你所说，我是死神代理，送灵魂前往死者归宿的能力我自然是拥有的，可是这里并非我原来的世界。”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我还不至于提出交易让樱花妖找人帮忙，事情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他的眉毛紧紧地拧着，没等乙骨忧太继续发问，就自己说了一大串。


    “刚刚我跟你讲过，里香的身上已经逐渐出现了污秽，这是由于咒力长时间的冲刷而渲染成的，如果没有成功祛除污染的话，恐怕在死者的世界中，她也不会好过。”


    “因为这样的存在，在死者的世界中往往代表着不详的象征，恐怕就连投胎转世这种事，也会被干扰吧？”


    “至于为什么我不自己亲手把关，自然是因为——”


    他拖长了声音，却久久没有落下，引得乙骨忧太向他瞅了两眼，似乎在催促着他继续说，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乙骨忧太有些纳闷，这种事情还卖什么关子?


    在一片黑暗中，他看不清黑崎一辉的神情，于是就狠狠地拍了黑崎一辉一下，他能感觉到黑崎一辉似乎是猛地抖了下，像是打瞌睡的时候突然被老师一吼给人惊醒了一般。


    “啊，抱歉，差点睡着了……”清朗的少年音中掺杂着难言的疲惫，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东西似乎是会传染似的，惹得乙骨忧太也不禁打了个哈欠。


    这让两人都觉得有些好笑，不约而同的朝对方看了过去，即使在一片黑漆漆的房屋内，没有用任何能力的他们也只是比其他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更强悍，没办法看清楚彼此的神情，但也能猜到对方肯定是笑了一下。


    这似乎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在这并不是很宽敞的房间中，两位少年的笑声在此间不断回荡，他们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只是有种莫名的冲动，让两人不禁笑了出来。


    笑得两人嗓子都有些受不了，频频咳嗽出来，才默契地停了下来，于是黑崎一辉便继续说道：“刚刚讲到哪里了来着？”


    “讲、讲到你刚刚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反而找别人帮忙。”由于刚刚的发笑，乙骨忧太没缓过来，被口水呛了一下，频频咳嗽。


    黑崎一辉见状就拍了拍他的后背，就像是大人安抚小孩一样，接着说道：“啊，是这些啊……我并没有什么净化被污染的灵魂的能力。”


    这让乙骨忧太忍不住挑眉看过去，有些惊异地想着，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黑崎一辉说自己有什么不会的，不由问道：“你不是死神代理吗？按理说这种能力在设定中，应该算是基础能力来着。”


    闻言黑崎一辉白了他一眼，语气没好气地回应道：“你也知道是死神‘代理’啊，都说了是代理，说白了就是兼职，甚至可以说我是义务劳动啦！”


    “我连正规培训什么的都没有接受过几天，要不是我自己厚着脸皮，找了一个很不靠谱的老师，恐怕我身上的短板就很明显了……”


    想到这里他就感觉很头疼，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那个时候明明已经知道自家老爸是死神了，还去找那个不靠谱的木屐帽子帮忙，惹得对方折腾了他好久。


    至今想起都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形成了一个井字路口，恨不得给那个黑心老板狠狠地来两下!


    乙骨忧太听完黑崎一辉的述说，这才意识到「死神代理」这份工作，可能远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正规，甚至比起咒术师也不多承让。


    这引起了他心底的好奇心，便催促似的让黑崎一辉继续说，他也想多了解一下对方，黑崎一辉加入咒术高专已经快小半个月了，除了勉强知道对方的能力、身份之类的，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其他琐事外，就没听他说过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


    对于这个身上带着一层神秘的迷雾的同学，乙骨忧太一直都很关注他，说不对他有些好奇，那肯定是假的，所以他就连连发问。


    听到他的发言，黑崎一辉情不自禁地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但奈何耐不住对方的请求，便将一些有的没的的小事讲了出来：“死神代理的工作说白了就和咒术师没什么区别，毕竟这只是代理，勉强比咒术师多了一个送灵魂至死者世界的任务……”


    “你说死者的世界啊，也就是「尸魂界」，没什么好看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贵族与平民之间泾渭分明啊什么的，就像是现在咒术界的高层们那样，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今天早上那些禅院家的废物们一样……”


    “至于恶灵啊，也就是「虚」，对付他们可不容易，远比打这些没有脑子的咒灵困难的多，哪怕他们之中最弱的那些不是「大虚」的家伙，也有很多和一级咒灵差不多的存在……”


    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他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接着讲着。


    如果不是乙骨忧太一直屏息凝神地听着，恐怕都没有发现这一点，但他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很明显这其中有什么深刻的故事，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他们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偶尔提问，交谈了许久，才抵抗不住内心之中的困意，相继睡了过去。


    由于太过倦怠，乙骨忧太也没回自己的房间，便和黑崎一辉一起在床上睡着了。


    似乎他们是陷入了深深的熟睡，就连悄然出现在屋内的祈本里香也没有发现。


    特级咒灵·祈本里香缓缓举起利爪，她的利爪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下闪着寒光，正无声无息地停在黑崎一辉的脑袋上，仿佛只需要给他猝不及防的来一下，就能轻而易举地那他给杀害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感知敏锐的黑崎一辉对于这杀机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


    她迟迟没有下手，猩红的独眼中频繁闪动着疯狂和理智：“我的忧太忧太忧太忧太忧太——”


    直到她消失在屋内，黑崎一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妥的地方，熟睡的面容上紧紧蹙着眉，丝毫不知道自己差一点脑袋就要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