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品:《救赎偏执权相后,我死遁了(穿书)》 【第二十九章】
宋枕玉送裴丞陵,去关中书院上学的头一天,就开始筹划该送他什么生辰礼。
烹制一碗长寿面吗?
不行,假若厨艺也能排资论位,她大概是倒中三元的水准,她得学会扬长避短。
送一书箧名儒文集?
不,这也不行。小世子的学业压力已经够大了,纵使晓得这孩子爱读书,也不能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教他一直读书,得适当劳逸结合,再是一直不辍地读下去,聪明小孩也变傻。
宋枕玉原本意欲投其所好,送裴丞陵所喜欢的东西。可是,她与小世子接触以来,发现这个家伙清心寡欲,一心只读圣贤书,根本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
与他同龄的少年,一般总会吵着让长辈买这买那,要这要那,或是窃自用月例,买自己中意衷情的东西。
但裴丞陵从来不寻宋枕玉讨要零用,甚至是,每个月给他的月例,他一径地存至钱庄去了,连同她畴昔替他声讨回来的,那几十两银钱,都一起好生地存着。
裴丞陵小小年纪,就如此俭省懂事,这教宋枕玉略有担忧。
有些时候,过于早熟,小世子就显得不太可爱了。
她寻蔡嬷嬷细致地聊过,在过去的光阴里,大夫人元氏是如何给小世子庆生的。
蔡嬷嬷思索了好一番,说:“大夫人一般会给小世子缝织新衣,再给他煮两枚水煮蛋。”
缝织新衣吗?
宋枕玉露出了一抹隐微的为难之色。
可是,这才刚过大年不久,她此前遣了数位锦绣坊的上等绣娘,给小世子量身,裁做了四时的新衣裳,成套成套的新衣,塞满了衣橱,小孩儿才刚穿不足俩个月,就要再新做吗?
似乎有些小小的铺奢呢。
至于烹煮两枚鸡蛋,倒是能行,柴溪的院子里豢养有不少母鸡,这一些时日,母鸡下了不少蛋,烹煮鸡蛋全然不成问题。
但也不能在小世子过生辰时,只食两枚鸡蛋罢。
宋枕玉的庆生宗旨是,想要送出一份,实用的,又能凸显惊喜的生辰礼。
并且,这份生辰礼,最好能充分吸引小世子的注意力,教他学会独立成长,不再那么黏她了。
开学头一日,少年就哭成兔子眼的场景,宋枕玉抵今为止,一直都刻骨铭心。
基于千思万绪之下,一个胆大的念头,如雨后春笋一般,惊然出现在了宋枕玉的脑海之中。
她决意打造一辆轮车。
搁放在前世,轮车就是名副其实的脚踏车,上中学的孩子们,年纪长了些,不用让家长接送,开始骑脚踏车上下学。
小世子十六岁了,放在前世就是稳妥妥的高中生,是到了完全可以独自踩车上学的年纪。
这个朝代并没有轮车这种交通工具,是以,它是一定能够吸引小世子的注意力,若是他喜欢踩车的话,今后上下学,就不用宋枕玉负责接送了。
毕竟,轮车,就是独立成长的象征物。
骑轮车还能锻炼身体,这可不比坐马车强太多。
常年久坐马车,还容易罹患腰间盘突出、腿部静脉扩张呢。
这个胆大的念头,瞬时攫住宋枕玉,她说干就干,势头几近于雷厉风行、摧枯拉朽。十余日前,趁着裴丞陵夜间休憩,她手执卷尺,给他细致地量了下身高。
不量不知晓,一量吓一跳。
不知不觉之间,小世子的身高,就跟竹松拔节了似的,「噌噌噌」地又长了好几寸,个头已然比她还高了,从今往后,她就得仰着脖颈来注视他。
裁量完身高,宋枕玉接着绘摹轮车的设计图稿,一度数易其稿,只求绘摹出比例最适龄的轮车。
绘摹好了图稿,接着采买制作轮车要用到的材料。
她当然不能苛求自己在这个朝代采买到,前世轮车所匹配的材料。
诸如轮车的车身,车胎,链轮,曲柄链轮,变速控制器,这些都是制造轮车的技术难题,是不折不扣的重点难点,至于轮车的辐条、鞍座、飞轮、脚蹬,在宋枕玉而言,都并不算是甚么难题。
她花去长达五日的光景,行遍长安城大大小小的铁铺、木铺、石铺,做了无数的市场调查,终于,选定了最贴合近代轮车的数种材料。
轮车各式各样的材料遴选好了,接着开始着手制造轮车。
这又耗去整整五日的光影,历经反复的雕琢、测算和调试,宋枕玉终于赶在了裴丞陵十六岁生辰的前一天,制造好了这一辆轮车。
还有最后一步,给车架描色。
宋枕玉觉得玄色,极能凸显王者之气,磅礴大气之中,又保持着一份静守己心的低调,易言之,玄色是弥足显格局的颜色。
宋枕玉遂是给轮车的车身,髹染上一层錾亮通透的玄漆,再用银霜炭,投掷入火盆之中,连夜烤干,待翌日,天光未破晓之时,这双层桐漆,不仅能够平稳坚实地附着于轮车的车驾上,就连漆油自身的腥气,也被夜霜驱散得一干二净。
因为是晾干在了梧桐树的树荫之下,一夜之间,这一辆轮车,悉身蘸染了清郁如丝的桐香与夜露香气,很是好闻。
裴丞陵在公鸡打鸣之前,利落地起了身,提拎起书箧出了院门,却没见到往常的马车,宋枕玉正逆光而立,宁谧地在庭院之中的梧桐树下候着他,似是已然静候多时。
一掬残夜的风,岑寂地拂掠她的鸦黑两鬓,袅袅娉婷的青丝,一半慵雅地挽起来,以一根木簪束在脑后,余下的部分 ,皆是柔顺地披散在窄瘦如削的肩膊处,风俨似一只撩拨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她的青丝,那些浓厚纤密的发梢儿,在她的肩膊铺张成帆,潺湲成湍急飞瀑,复又褶皱成了一片海。
裴丞陵心神一动,整颗心似是也要随之褶皱成一片海,不过,赶在他心旌摇摇之前,宋枕玉上前,手掌抵抚在膝头处,柔声道:“今儿是你的十六生辰,长大了一岁,为了恭贺你长大了,从今朝开始,我就不接你上下学了。”
裴丞陵:“……”
猝然「哐当」一声,少年一整颗摇摇晃晃的心,顷刻之间,跌摔在地,简直跌得粉身碎骨。
他悉身的血液都凝冻住了,原是乖驯的容色,出现了一丝僵硬。
为何,为何不再接他上下学?
难道是,昨天他一些颇具试探意味的、顾左右而言他的问话,以及一些难以压抑住的情绪,教宋枕玉敏锐地觉察到了?
她可是觉察到了……他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一份畸形且病态的占有欲?
为此,她就要找借口,推开他,疏离他么……
明明说好的,他是她心目之中最重要的人,明明昨日承诺好的,现在就要变卦么……
少年低垂着眸,夹翘鸦黑的细长睫羽之下,黑白分明的瞳仁之中,隐微地露出一丝黯然与沉郁,梧桐树投落下来的一爿婆娑阴影,恰到好处地掩蔽他容色上的阴鸷思绪,掩藏在襕袍广袖之下的手,修长的手指,猝然轻轻半握成了拳,纤薄的指节之上,青筋显著地狰突而起。
裴丞陵正在进行短瞬地头脑风暴,该用什么措辞、情绪、表情、口吻、语气,来解释昨日他那些问话,翛忽之间,他的右手被宋枕玉轻轻牵起来,只见她右侧了一步。
朝暾时刻,那一缕熙和晕湿的曙风,徐而缓地寄送来女子软糯柔和的嗓音:“因为从今朝开始,就由它成为你的伴当,接送你上下学了噢。”
裴丞陵闻罢,心跳怦然悬停了一瞬,喉腔陡地干涩。
——他?
这又是何人?
梧桐树的重瓣叶脉,从罅隙之处漂泊下来,轻然地贴蹭过裴丞陵的薄薄眼睑,与之携来的还有一束鎏金般的光线,随着宋枕玉侧身的动作,他的眼前覆漫上来一片雪白得发腻的清光,清光持续了小一阵子,接着黯淡消弭了下去。
裴丞陵适时看见了这一个,藏在宋枕玉身后的东西的轮廓。
原来不是「他」。
而是「它」。
此「它」非彼「他」。
是他悟错了宋枕玉的话意与代词。
裴丞陵绷紧成细弦的心,登时极大地松弛下来,心跳声也不再那般怦然无序。
不过,这个「它」,又是何物?
裴丞陵半是好奇、半是惕凛地行上前去,深凝着一双目色,不疾不徐地绕着圈子,仔细地端详着这一样新奇的物事。
有两个轮子,难道是马车?
可瞅着根本不像。
据他所知,马车至少有三只轮子,而这一样物事,有且仅有两个轮子。
教他弥足讶异地是,这两个轮子,以铁质的辐条,一前一后地衔接在一起,俨然一对完美的卯榫结构,以金鸡独立之势,踞于地面之上,居然能够岿然不倒,只消后轮中心位置的一个细铁杆,撑在地面,遂是能撑住整座车架。
既然不是跑程的马车,难道是行军打仗之用的兵器?
裴丞陵浏览过《武经总要》与《兵器谱》,对每一种兵器都熟记于心,但是,他从未见过这种兵器。
既不像马车,也不像兵器。
什么都不像,他记忆之中盛装着成千上万的物事,但,皆是无法与眼前的此一物事对号入座。
这种新奇的物事,完全超出了裴丞陵的认知范畴。
它到底是什么?
裴丞陵的一系列反应,在试探、好奇、探赜之间往返横跳,这在宋枕玉看来,就像是发现了一个新玩具的猫儿。
瞅见新奇的事物时,才会露出与年龄相衬的稚气与好奇心。
看嘛,她的少年还是保留有孩子的天性在的。
果然,生辰礼选择轮车,乃是上上之策。
宋枕玉行至裴丞陵近前,抬足将撑杆踢上去,扶稳轮车的桉皮把手,将轮车往他近前推了前去,温声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它叫做轮车。”
“轮车?”裴丞陵呢喃着这一样新奇物事的名讳,反复咀嚼数回,仿佛是在快速消化这个概念。
宋枕玉笑道:“骑上它,俨若骑上马一样,能载你去任何想要的地方,你还能随意控制它的速度,极是便捷。”
裴丞陵尝试地伸出手,细细摩挲着鞍座的纹理,马有自身的脾性与性格,此一台轮车,也会自身的脾性和性格么?
“该怎么骑?”少年的音色逐渐变得潦烈灼灼。
宋枕玉听到了他潜藏在话辞之下的一种征服欲,有一种跃跃欲试的质感在。
宋枕玉遂是莞尔一笑,凝声道:“其实很简单,我给你示范一回,你就能看明白了——现下且仔细看。”
言罄,宋枕玉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条细长的襻袯,缠束住了云袖与裙裾,袖筒之下露出了两条细长纤白的胳膊,玲珑身躯走了一个飒然利落地扬跨,她便是稳稳当当地坐在了轮车的鞍座之上。
“骑轮车之道,贵乎「持衡」二字,视线要一直平视前方,这般一来,遂能够保持平衡,车架既不会两厢倾斜,后轮利落地牵动前轮,轮车就能载动起来。”
适时,有一丛鎏金般的日色,挤开残夜的墨云,偏略地斜斜照入庭内,庶几晃了一晃裴丞陵的眸,他抬起右手遮挡了一下光,比及眼眸逐渐适应曙色之后,只见宋枕玉一晌娓娓道来,一晌骑着轮车,绕着庭中梧桐,骑出了一个丝滑顺畅的大圆。
女子的衣袂猎猎作响,骑车之时,纤细窈窕的身躯微微前倾,腰线轮廓收束有致,清瘦见骨,淡金色的光俨似一枝濡墨的笔,细致地描勒出她一出娇美如绣的剪影,侧颜的面容,每一处都生得细腻飒然。宋枕玉隔着溶溶春景,朝他遥遥递望而来,眸色盈盈如水,轻轻收敛起来时,那溢出来的渌水春波,藏着柔情,仿佛能将他彻首彻尾的淹没,这教裴丞陵的呼吸陡地紧了一紧,嗓子漫上了一层干哑。
俄延少顷,裴丞陵的右侧近前,响起了堪比呦呦鹿鸣般的车铃声。起点即终点,宋枕玉骑毕,款款在裴丞陵近前停驻,纤足从容不迫地撑地,抿唇浅笑,对他玲珑地眨了一眨眼:“我示范完了,现在就到世子爷来试一试。”
让他来骑轮车吗?
裴丞陵蓦觉吐息有一丝隐微的炙炽,心跳怦然如悬鼓,他深吸了一口气,行至轮车前,脑海里回溯着宋枕玉的一系列准备动作与起始动作,他左手细致地撑起车扶柄,右足所着的革丝靴履,履尖踮起了曲柄轮链,让居右的脚蹬,旋转在上方,左脚蹬在下。
比及少年踩上了右脚蹬,他整一具修长颀秀的身躯,瞬即顺着足骨所挥发而出的蹬劲,撑在了整一辆轮车之上,宋枕玉原是以为自己要守在身后,扶着轮车以教小世子保持平衡。
哪承想,院庭的风势逐渐缓和下来,她看着裴丞陵又稳又妥地绕骑在庭中,他骑得很娴熟,在娴熟的基础之上,每一个动作都彰显利落、矜贵,接下来的光景之中,加速,减速,匀速,掉头,刹车,动作一气呵成,且不失从容、澹泊,通身的气质,俨似春日里的清水往外,徐然地渗漶入她的眼帘。
这个家伙,竟是一学,便即刻上了手,未曾跌跤,不论是方向感还是平衡感,都掌握得极好。
这便是是学神光环吗?
清朝的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他有一位来自英国的英文老师,名曰庄士敦,这位思想开放的帝师,给少年帝王,送过一辆新式轮车。
这位小皇帝,第一次骑轮车并不是一学就适手,还跌过好几个跟头,这教数位大内侍臣忧心惶惶,认为轮车对身心有害,但溥仪费了些功夫,终于学会了,以后常骑轮车,在广袤的紫禁城内上下朝。
宋枕玉不明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一份真实的史料,可能在眼下看到裴丞陵这般快的骑轮车,在潜意识当中,就拿他跟同龄的清朝帝王比较了一番。
宋枕玉由衷地抚掌称赞道:“我们的小世子,一骑就会,在这一方面,比溥仪要厉害多啦。”
裴丞陵嗅到了一丝明显不对劲的端倪,「溥仪」,这又是他不曾经听闻的人名。
少年的瓷白面容之上,不见矜喜,一错不错地凝视她,憋闷地问道:“溥仪是谁?也是玉娘的同乡吗?”
宋枕玉点了点首,又听裴丞陵旁敲侧击地问:“溥仪跟朱元晦一样厉害么?”
少年是这样想的,假令溥仪跟朱元晦一样学识渊博,那他岂不是又多了一位旷世情敌?
裴丞陵的问题,教宋枕玉一时犯了难,朱元晦是南宋的理学家,溥仪是清末的皇帝,两人的成就与历史地位,是根本不能同日而语的,并不存在谁比谁厉害之说。
宋枕玉深刻地忖度了好一番,适才如此道:“是这样,朱元晦在教书育人方面颇有大建树,溥仪则专攻于选贤任能,两人在一己的事业上各有千秋,都是很厉害的人,都是让我很钦佩并尊重的。”
“两人之中,只有溥仪学过轮车。不过,没有你学得这般快,在学轮车这件事上,你的悟性比他要高很多噢。”
裴丞陵的心绪不由得紧劲了些许。
冥冥之中,他感觉宋枕玉认识好多很厉害的人物,偏偏这些人物,都是他闻所未闻的。
江南的民间,真的有这般多能人志士吗?
最主要地是,宋枕玉所送的这一份生辰礼,是裴丞陵见所未见的,教他感到弥足新奇,同时又是教他心中欢喜不已。
裴丞陵抿了抿唇,接着试探性地问:“溥仪过生辰时,你给他送过轮车吗?”
宋枕玉闻罢,简直是啼笑皆非,揉了揉小世子的脑袋:“溥仪的轮车,是他的一位帝师……哦不,是一位来自远方的塾师送给他的。”
裴丞陵心情好了些,但还是继续抿紧薄唇,继续问道:“假令溥仪的塾师,没有送轮车给他,你会送给溥仪吗?”
这一刻,宋枕玉肯定了一桩事体。
小世子是在吃醋!
天啊,他怎的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怎的可以这么可爱!
她勉力憋住笑,正色道:“我不会,我亲手制作的轮车,可不是谁都能收到的。”
她笑着望他,戳了戳他的鼻梁:“目前为止,裴丞陵,我只送给了你。”
女子的话音俨似饴糖蜜煎,将裴丞陵的心浸泡得胀麻软酥。
他忍不住追溯起畴昔,宋枕玉给他打造过一座新院子时,曾对他所说过的两句话——
「别人家有的,我们小世子也必须有。」
「我们小世子今后拥有的,别人家不一定有。」
各房的少爷过生辰时,都会收到礼物,今岁他也从宋枕玉此处收到了礼物。
但他所收到,乃属是这在人间世里,独一无二的礼物,是其他房少爷不一定有的。
裴丞陵也正是在这样一个时刻当中,切身地觉知到宋枕玉在身体力行地践行着,她当初对他所许下的承诺。
裴丞陵以前觉得大人爱拿腔作势,扯谎爽约,但在他的生命之中,宋枕玉是真正意义上的,唯一的,完全守诺的,言出必行的,大人。
裴丞陵整颗心脏,仿佛被一阵温热的水流,醇厚的,严严实实的,包藏裹挟住了,心腔被浸泡得发着丝丝的烫。
她怎么能,对他这么好。
好到他,目下就想要……
裴丞陵眸色沉黯得仿佛可以即刻拧出水来,他抻足搁放下悬在轮轴辐条处的撑杆,劲步朝着宋枕玉走去。
风拂过宋枕玉的滚镶素色裙裳,远观上去,被吹得蓬起的裙裾,俨似一枝静谧的山茶花,柔润,娴和,一寸一寸地盛开在裴丞陵的心上。
宋枕玉以为小世子是来言谢的,刚想说出诸如「小小心意,何足挂齿」的话来,讵料,她转身说话时,有一双胳膊忽然将她从身后,严丝合缝地抱住了。
她的背后,是少年结实硬韧的胸-膛,两只峻拔的小臂,箍在她的合襟上的锁骨处。
宋枕玉有些怔愣住了。
她感受到了一个少年趋近于成熟男子的温实力量,裴丞陵将她搂得格外紧致,这不由教她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少年栓紧她的腰肢,臂力之凶猛,迫得她庶几要喘息不过来。
“裴丞陵,你搂得太紧——”
「了」此一语气助词尚未启齿,宋枕玉便是感受到右耳的耳屏处,传了深重的吐息,吐息所喷薄而出的气息,如此滚热而潦烈,扫刮在她的耳根处,悄无声息地沿着她的皮肤纹理,徐缓地渗透入骨髓。
这是宋枕玉从未经历过的。
她的心脏在发酵得涨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漫延了上来。
若是搁在前世,有人离她这样近,她势必直接走一个无缝衔接的过肩摔。
但是……
身后搂住她的人,是裴丞陵啊。
一抹温热薄软的触感,轻悬在她的耳垂处,少年以近乎低哑喑黯的声响,道:“玉娘,谢谢你。”
他的嘴唇离她的耳根极近,似乎只有一张薄纸的距离,叙话耳语之时,唇瓣似是触碰到了她的耳部肌肤,似乎又没碰触到,嗓音的尾调,横竖是一种暗昧的,似是而非的感觉。
不知为何,宋枕玉的腰窝竟是庶几软下去了半截。
她生平头一回,觉知到了一份名曰「局促」的思绪,当下忙用左手的胳膊肘推了推他,嗓音没来由软下几分:“快到卯时了,且骑轮车上学去。”
“对了,这是轮车的车匙与车锁,你把轮车停在关中书院的马厩近旁就好,但务必要上锁,莫教旁人窃走了去。”
裴丞陵刚好将宋枕玉言辞之间的憨然,一径地纳入眸底。
他眸底浮起一丝促狭,适时扯开臂肘,薄唇牵起了一丝笑弧,将她掌心腹地的钥匙和锁接了过来:“好,下午等我回家。”
宋枕玉抚起鬓边缭乱的发丝,扶梳至耳屏后,极轻地嗯了声。
俄延少顷。
「当啷」一声响,少年骑着轮车,踏着满地的轱辘声,骑出了蘅芜院。
不知是不是出于宋枕玉的错觉,她感觉今日的小世子,竟是比往日都要不同。
裴丞陵的背,挺得比以往任何时候皆要峻直。
应当是骑着这样一辆独一无二的轮车,让他感到很新奇罢。
这厢,天刚茫茫亮,各房的管事正在马厩前给各位少爷备马车。
比及世子爷打着东内角门驶过去时,二房的周管事随意睇去一眼,殊不知,头一眼,他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世子爷骑得……那是个什么名堂?
像是马车,但关键是没有马,只靠两个轮子就有走!
莫不是什么苗疆之类的巫术罢?!
周管事没见过大世面,吓得两股战战,冷汗潸潸,几乎要瘫倒在地。
其他房的管事,也好巧不巧地看到这一幕,亦是觳觫一滞,因是画面冲击力太过震撼,他们整个人露出了稀罕又好奇的神态,眼都发直了。
世子爷,他这,这到底骑着是什么名堂?
裴崇正行将钻进马车,察觉到周管事一副跟见了鬼一样的煞白容色。
周管事战战兢兢地指着府门外,语无伦次地道:“裴、裴二少、少爷,你、你快看、世子爷!”
裴崇循着周管事的手势望去,仅一眼,他惊骇地怔住。
裴丞陵骑得这玩意儿是什么?
怎的他根本就没有见过?
莫非是老太夫人赏赐给他的?
不,应该不太可能,老太夫人该赏的,昨儿都赏过了。
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个玩意儿是宋氏给他的。
裴岱正好也看到了这一幕,露出了歆羡的容色:“长兄骑得是什么?也是一种马车吗?感觉比马车跑得要快诶!”
裴崇容色阴沉至极,他早已对裴丞陵多有不满,裴丞陵方方面面都完胜于他,名副其实的内卷之王,昨儿公试成绩公布,二房简直是颜面扫地,裴崇沦落为了卷心菜,嫉妒嫉恨得发疯了,现在,就连马车,裴丞陵都要来卷他吗?
两个轮子特么的能跑赢三个轮子?!
呵呵!
裴崇露出一股阴鸷的表情,当下吩咐车把式:“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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