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脑子被这场大雨淹了, 话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面前的男生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她低头用手背抹了下眼睛，真是糟糕透了，他越说话她就越生气, 像是找了个发泄的对象, 他真是撞枪杆子上了。


    “我走了, 钱我收了，拜拜。”


    说完她捡起地上的脸盆挡到头顶，顾明野见她往东边走，然而跑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又折回了西边，懵懵懂懂的, 也不知道认不认得路。


    白黎回到宿舍后，整个人被雨水浇透了, 钟茜茜还在跟室友看剧，听到声音抬头往外望, 顿时被她吓了一跳。


    “小黎你不是……”


    钟茜茜没反应过来, 见她径直往浴室里进去, 抿了抿唇，收声了。


    等白黎洗完澡出来, 直接爬上床，整个人宿舍噤若寒蝉。


    “那位大小姐又怎么了？今天难得回宿舍睡啊？”


    室友程洁慈眨了眨眼睛，八卦地看向钟茜茜, 只听她轻咳了声：“这偶尔也要体验一下生活嘛。”


    她话落下, 几个人掩嘴笑出了声，忽然，睡在头顶的女生拉开了床帘，顿时把几个人吓了跳, 钟茜茜都不敢出声了，抬头，就见白黎耷拉着长发坐在床头上，说：“叫外卖。”


    “啊？”


    钟茜茜说：“你想吃什么？”


    “北京烤鸭，你们陪我一起吃。”


    说完，白大小姐把床帘拉上了。


    钟茜茜拿出手机在宿舍艾特另一个室友慕晴，让她回来拿外卖，今天白小姐请客。


    白小姐买的都是晶莹剔透的荔枝色脆皮，四个女生坐在宿舍中间包烤鸭吃，饿得来不及说话，啃了好几个才开口，钟茜茜说：“今天雨大，去哪儿都不方便，还是在宿舍围桌吃烤鸭舒坦。”


    白黎低着头没说话，几个女生面面相觑，慕晴给白黎倒了杯菠萝啤，说：“这游泳课实在上不了，就找辅导员说一声，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不，我要上。”


    白黎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饼：“求人不如求己，老娘要是再溺水，我自己能游出去！不用他救！”


    钟茜茜顿时品出味来：“周牧觉怎么你了？又闹脾气，小黎子，你这性格得收一收，别说男人了，女人都喜欢性子软听话又乖的女生。”


    程洁慈忙道：“我不一样，我喜欢富婆！谢谢小黎的烤鸭！”


    钟茜茜无语抚额，就听白黎道：“我脾气怎么了？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女生就应该迁就男人这么卑微吗？我是喜欢他，但要我放低姿态求他，我做不到。”


    慕晴听罢，点了点头：“以小黎的条件，什么男人得不到，虽然周牧觉是很优秀，那我们学校年轻的男同胞也有嘛，改天我带你去参加联谊，换个男人换个心情。”


    “就是！”


    程洁慈搭腔道：“有钱有闲，找个男人玩玩。”


    “呵呵。”


    钟茜茜看穿她们：“说得这么厉害，别到时候看到帅哥腿都走不动。”


    白黎脑瓜子嗡嗡，吃了两块烤鸭又觉得腻，根本就没有胃口，躺回到床上浑浑噩噩地，又淋了一天的雨，昏睡过去。


    体育选修一周有两节课，每次还是两个学时，九十分钟，白黎这次来的时候特意带了脸盆。


    “老师，我想请私教，一对一，尽快学会。”


    白黎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让陶教练一脸意外，“我还以为你要调课呢，看来上次明野指导的效果不错。”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白黎心里嘀咕，明明是她自己的觉悟高。


    “诶，明野，这儿！”


    忽然陶教练往不远处的准备室招了招手，游泳馆场地大，他一喊，声音都在回荡。


    被叫“明野”的男生今天穿了身白色T恤，黑色的运动长裤，宽肩上挎着个背包，看起来很孤僻的样子。


    白黎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也落了过来，仿佛有过节的两个人在那儿又过了一招，白黎撇过头去，不太想再看到他，毕竟那天哭成那样，实在丢人。


    “明野，你接下来要是课程不紧可以带带学妹，她要请私教，费用你们自己商量。”


    白黎瞳孔猛地一睁，她是要请私教，不是要请人折磨她啊！


    “老师，学、学长每天功课这么忙，大四还要实习吧……”


    “人家是交换生，就是来我们学校学东西的，而且明野是南方人，游泳拿过国家奖，有证，你去外面可找不到这么好的教练，行了，我那儿还有课，你要是不找他，就过来跟我上大课。”


    白黎一个头两个大。


    大学的体育课松散得不行，虽然自由活动多，但老师也精力有限，白黎这个零基础加有心理障碍的情况，很难在三个月里学会游泳。


    此刻高大的桩子杵在她旁边，那双轻蔑的眼神就落在她身上：“学不学？”


    “我有一个条件。”


    她抓着泳衣裙摆说：“就是能不能，先做陆地训练，我的意思是，别一来就下水。”


    这也是她为什么没办法上大课的愿意，她一看到那蓝花花深不见底的水池子就害怕。


    顾明野眉梢一挑：“简单。”


    白黎咽了口气：“按九十分钟的学时算，你要多少钱？”


    顾明野眼里闪过道笑：“看情况，正常人二百五，如果资质愚钝，再多钱我也不教。”


    白黎心道，那我肯定是正常人，小声说：“学长还挺便宜的。”


    顾明野双手插兜，往器材室进去，“我也有一个条件。”


    白黎抬头，听他落了句：“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跟我顶撞。”


    她抿了抿唇，“你要是跟我讲道理我就不顶撞，如果没道理我肯定要出声啊。”


    黑色背包被他放到椅子上，器材室里堆放的都是些游泳圈救生衣，顾明野抽过一张躺椅打开，灰尘散下，白黎挥了挥空气，往后退，就听他道：“坐下。”


    白黎上课穿的是束身的泳裙，裙摆也只到屁股下，坐下岂不是要贴到那脏椅子了，她有些犹豫，“我想去拿毛巾垫一垫……”


    “大小姐，”


    顾明野直接从包里抽了块毛巾扔上去，不耐烦道：“快点。”


    白黎心惊胆战的，“你能不能态度好点，我加钱。”


    “我态度好点你就能快点学会了？”


    他从器材架上找来了一根束缚绳，双手扯了扯，似乎在试这绳子的弹性，白黎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往她身上招呼了，紧张道：“你、你要干嘛……”


    “我数三声。”


    顾明野侧眸看她：“再不坐就加练。”


    白黎屁股贴到了他铺在椅子上的毛巾，干燥的，有些微微的磨砺感，陷进她的肌肤里。


    “抬腿。”


    他此时半蹲到她膝盖前，话一落，白黎膝盖紧张地并起，“抬、抬腿做什么……”


    “我刚才说过什么？”


    他眼皮撩起看她。


    白黎双手撑在身侧，想到他说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多问他还脾气不好——


    “我想问，你能保证我三个月内学会游泳吗？”


    白黎看着他，“如果能，那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顾明野手里拎着根黑色的橡胶训练带，半蹲在她面前说：“你要是听我的话，我保证。”


    白黎缓缓抬起右腿，那绳圈就套了进来，他说：“另一条腿也穿进来。”


    绳圈有点紧，顾明野就像给她穿裤子一样，一路将绳圈带到大腿上，仿佛将她绑了起来，两条腿并着，肌肤上勒出了红痕。


    就在顾明野收回视线的刹那，女孩右腿外侧的一枚红痣从束腹带边溢出，冲进他的眼球。


    “绑得这么紧，是要干嘛啊？”


    “训练腿部力量。”


    他挪开视线站直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现在尝试张开双腿。”


    白黎双手抓着椅子扶手，那束腹带圈紧了她的两条腿，如果要张开就得用力，第一次还好，多做几次后，腿开始抖了，肌肉里的乳酸开始堆积。


    “就你这样的力气，下水没游几下就沉底了，再多做二十个。”


    白黎此时额头已经渗汗，器材室里不透风，她用力挣开橡胶圈的阻力，坐着的两条腿又忍不住抖，她指尖压着，却觉得掌心也是汗，说：“我想要纸巾。”


    顾明野从包里拿出手帕纸，白黎接过去，说：“谢谢。”


    他顺手从包里拿了瓶矿泉水，刚要问她要不要水，忽然见白黎用手帕纸擦腿，就像高脚杯被打磨出了水光，在并不明亮的屋子里闪耀杯壁。


    “垃圾桶有吗？”


    顾明野觉得呼吸不畅，“给我吧，我出去扔了。”


    白黎有些意外，态度居然这么好。


    她把在手心揉皱的纸巾递了过去，就见顾明野扭身出去了，赶紧又抽了另一张纸，开始擦裙摆下的汗，泳装不透气，她做了一会训练，两条腿都黏得不行了。


    等听见脚步声进来，她忙把裙子摆好，说：“我做完二十个了。”


    顾明野眼神看了她一眼，“行，橡胶圈放回去吧。”


    白黎一听，这回二话不说就站起身，把那橡胶圈摘下去，“那我们一会要练什么，我带脸盆过来了！”


    顾明野去收椅子，手一摸上自己刚才给她垫的毛巾时，一股潮湿的温软裹上指腹，视线蓦地一凝，目光垂下，他那张白毛巾，此刻洇着浅浅的水色。


    “学长？”


    忽然，白黎在身后喊了他一声，顾明野忙把毛巾收进背包里，喉结滚了滚，说：“想练什么泳姿？”


    白黎想了想，说：“那个自由泳，最漂亮了。”


    “嗯，先练蛙泳。”


    白黎：？？？


    她恼道：“那你还问我？”


    “让你有个目标。”


    “蛙泳太丑了吧！”


    顾明野把她带出了器材室，往安全通道过去，说：“先在楼梯练蛙跳。”


    白黎两条腿发酸，都是软的，说：“跳不动了，学长，我可以练憋气。”


    这苦和甜都是对比出来的。


    顾明野双手环胸：“就你这样的，我不逼你，三年都游不出来。”


    白黎双手背在身后，咬咬牙蹲下身往台阶上蹦跶，而她那位教练此刻正坐在台阶上看戏。


    白黎浑身被抽了劲，就在跳下一个台阶时，双腿一软，一个踏空，重心摇摇欲坠地往后倒——


    “小心！”


    忽然腰身被一股力道捆上，白黎慌乱之际抓住他的衣襟，生怕磕碰一点，“啊……”


    鼻尖不小心压到了他骨骼硬朗的下颚，疼得她眼冒泪花，忙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整个儿趴在了他身上。


    男人长身占了好几级台阶，刚才坐着时看她要摔了，直接把她搂了过来，此刻垫着她，白黎除了鼻尖倒没哪儿磕到，只是自己这么压着他——


    “学、学长，你没事吧！”


    白黎慌乱间要从他身上爬下去，忽然胳膊让他一握，她懵懵地抬头，双手撑在他身侧，却听他哑声道：“先别动。”


    顾明野仰了仰头，避开那片喂到眼里的乳白巨浪，忍着极大的耐力，把勾到他食指的吊带扣回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