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什么时候被放倒的, 是顾明野从洗手间里出来之后。


    她今天穿的是条夏季的吊带嫩黄连衣裙，如果不是跟顾明野出去，她倒不会穿得这么小清新，可现在小清新也变得不清新了, 白黎脸红红地看着顾明野在游山玩水。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嗯？为什么喜欢我？小白猪是对男朋友的其他优点都看不见是吗？”


    白黎往边上躲, 又被他拉了回去, 顾明野身上的开关被她戳中了，而他还在找她的开关，她张了张唇，“那我呢？天天说……我是猪，你喜欢我什么……只是想吃肉吧！”


    白黎被实打实地又打了下屁股, “啪”的一声，震得她浑身抖了抖, “顾明野！”


    “现在明明是我给你吃着。”


    他哑声落下，收拾她的气力重了一层，白黎指尖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她是讨了个什么男人。


    “瞧，这树上晃着两颗大白梨，给男朋友摘来吃好不好？口渴了。”


    白黎扭头不肯看他，骂道：“混蛋混蛋混蛋……”


    下一秒，顾明野就让她骂不出声了。


    他们总是拌嘴吵架多过心平气和地说话, 而一吵起架来，顾明野就爱用手段让她屈服，也许是激烈过后，两人斗得筋疲力尽了，才能歇下嘴皮子上的火力, 听他说：“你第一次来海洋馆那天，说要看人鱼表演，后面看到是我，就说不看了。”


    白黎此刻被他翻了旧账，膝盖抵在他锁骨上，顶嘴道：“谁看男人演的美人鱼啊……”


    “不看？后面是谁拼命跑到海洋馆看的？”


    他捏着她的下巴，气息重重压入：“当时我在想，如果你不来，那我就不去京北找你了。”


    白黎张唇吸了吸气，“顾明野……你那时候就……”


    “嗯。”


    他扯唇沉笑：“我需要你的回应。”


    才敢走下一步。


    白黎心腔被彻底填满，仰起的眼眶坠下泪花，“是因为救过我，所以对我……”


    “不是。”


    他燥热的掌心揉过她的后脖颈，像电流窜入：“你一直都挺讨我厌的，要这要那，挑三拣四，台风那晚居然跑上甲板，真以为你又要趁机跳海了。”


    “顾明野！”


    她狠捶了他胸口一下，硬邦邦得厉害，上面滑落着汗水，那样热了，还要黏住她。


    “但是第二晚，你跟我去工地的时候，就乖了。”


    他低头吻她，动作也跟着轻柔温存了，像海浪抚入沙砾，白黎脑袋枕在沙发扶手上，她喜欢这种长久，对他说：“台风天还要出去玩，你不嫌我烦？”


    “你看我的图纸，看得很认真。”


    白黎愣了刹，又听他说：“我当时，其实很想要别人给我想法。”


    男人低着头颅看她，胳膊上的汗水像他那晚在工地固定竹架时淋过的雨，钢筋铁骨，不是温室里养出来的少爷。


    白黎听着他的诉白，吸了吸气，指尖陷在他健硕的臂膀中，说：“其实我也很需要……别人拉我一把，早餐店着火那天，你第一时间把我拽了出去，那天我特别害怕，一直在想如果我出事了怎么办，丢下家里跑出来，爸妈怎么办……一个陌生人尚且能救我，这么想，周牧觉就不算什么……”


    她提到别人的名字时，顾明野重重碾上她的唇。


    男人听不得这三个字，一听见就得发疯地惩罚。


    事后白黎也混混沌沌地忘了自己说过什么，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顾明野则一直抱着她，明明那么窄的地方，他非要与她挤在一起，她睡得不安稳，但也没力气推他了，其实还是舍不得。


    直到有手机震动出声，才打破了这样的宁静。


    顾明野只是把手机摁灭，白黎哑着嗓子说：“谁啊？”


    “不重要。”


    他说。


    白黎听出是他的手机铃声，指尖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顾明野笑：“做梦也要抱着男朋友？”


    她哼了声，不愿意承认，只是说：“怕你跑了，没人赔我沙发套。”


    顾明野去吻她的脸颊，说：“粘人精。”


    明明是顾明野粘人，但白黎不打算跟他计较，因为她睡醒后，他还在身边。


    有时候女孩子总是心软，打动她的都不是轰轰烈烈的付出，而是一点非常细微的小事，例如睡觉前她说不要走，他就真的一直陪着她。


    白黎知道他的电话在响，但他还是没走。


    所以她脑子一热，就对他说：“你去香港领奖吧，我陪你去。”


    顾明野在厨房里给她倒热水的动作一顿，惊愕地回头看她。


    行程定在第二天下午，汀兰市没有直飞香港的专机，但顾家有。


    白黎其实说出口的那一刻就感觉把自己推上了火架，但既然做了决定，剩下的就是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民宿的进展有向明和温尔雅在跟，她主要负责资金这一块，现在因为拿到了夏浦岛的海洋馆和游乐园，就像拿了两只会下金蛋的鸡，总部打钱非常爽快。


    而且现在他们部门已经有资金可以运营了。


    “到时候分公司办下来，这些业务都能单独运营，主要负责政企合作里的扶贫产业。”


    白黎出发前三个小时，到村委的规划办里把任务都分派下去后才放心。


    “嘟嘟嘟～”


    包包里的手机震动，白黎看见是顾明野的电话，唇边压着笑接了过来。


    “我的事业心女朋友，养男朋友也不用这么努力，我在门口等你。”


    白黎把文件都叠好，“现在你把财务都转到我这里来了，我工作量都翻倍了！”


    “赚得多还嫌烦是吧？”


    顾明野在电话里语调愉快，回家变得不再是件心情沉重的事，白黎夹着手机刚要开口，就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道高瘦长影，目光正温和地看向她。


    白黎抿了抿唇，敛眸朝手机里道：“我马上出去。”


    阖上手机后，她听见周牧觉的声音：“想好了吗？”


    她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周牧觉笑：“哥哥送你过去吧。”


    “顾明野来接我了，就在门口。”


    “当初你来夏浦是我送你去机场的，现在你要走，也一样。”


    “我会回来的。”


    她说：“只是陪他去香港领个奖。”


    “你知道不是。”


    周牧觉语调里依然是温柔的包容，看向她：“这个奖背后是被顾家弄到香港来办，不然你以为顾明野为什么能得奖？他们是要他回去。”


    白黎小腹忽然涌起一阵坠痛，她咬了咬唇，说：“这跟赞助方是谁没有关系，他是凭实力。”


    “黎黎，顾家的背景也是他的实力，哥哥没有贬低任何人的意思，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则，不是黑白，是灰色。”


    白黎不想听他说这些，拿过包包往门外走。


    然而小腹上的疼痛再次袭来，这种感觉她太熟悉，是例假来了。


    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好在她包包里备了卫生巾，出门的时候，周牧觉说了句：“我车里放了暖贴，去之前带上，飞机上冷。”


    相处了这么多年，这种事他稍微留意就知道了，只是之前他都避嫌，白黎咬着唇说：“不用。”


    从洗手间里出来，她看见温尔雅的手里拿着东西，递了过来，“部长，周总给的。”


    “替我还给他。”


    她淡声落下，转身就要往外走。


    这时包包里的手机再次震动出声，白黎边接电话边往外走，扯起唇道：“我就到啦，刚才去上洗手间了，干嘛，你要进女厕所啊……”


    顾明野从白黎办公室出来，目光急切得甚至抬手掀开了旁边的簸箕，以为她躲在了里面，白黎笑了声，小腹忽然没那么痛了，朝他挥了下手，她感觉男人看见她的瞬间，松了口气。


    接顾明野的车来自顾家，漆黑的梅赛德斯缓缓驶上渡船，白黎和顾明野则转乘客船，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她，白黎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回家，情绪有些不一样，变得沉稳了。


    白黎因为小腹疼，站得有些直不起腰。


    “怎么皱着眉头。”


    他指腹按了按她眉心，轻声问：“小猪还会心事重重呢？”


    他大概是怕她不开心，白黎本来不想说，但怕他晚上动手动脚，还是打了个预防针，“来例假了。”


    声音小小的，顾明野大掌扶上她后腰，“早知道就不走了。”


    “是啊，不带我走了，反正也用不了。”


    顾明野被她惹了一下，来情绪了：“小没良心的，我是这种人？”


    “我就是这么想我男朋友的啊。”


    顾明野听到这话，眉梢却是一提，“知道了，我要是不带上你，你会超想我。”


    “才不是！你再说，我肚子更疼了。”


    顾明野见她捂着肚子，有些急了：“这怎么弄，吃药吗？”


    听他这话，白黎忽然想笑，“有暖贴吗，我前后贴一个。”


    说完，她忽然怔愣了一下，这种事，周牧觉也是被别的女生教过的吧。


    想到这，她朝顾明野笑了下，说：“你怎么那么笨，没人教过你啊？”


    顾明野大掌的热量压在她腰后，听到这话斜眼看她：“是啊，你得小心点，什么都教男朋友了，他会变得很抢手，珍惜我，知道吗？”


    白黎被他惹笑了。


    等下了船，顾明野让人去买暖贴回来，两人等在车里，他拿到正要给她贴上，白黎说：“这个不能贴皮肤上的。”


    白黎拿过来，说：“我上飞机再贴，不然贴在衣服外面，走在路上好奇怪。”


    “你还在乎这个！”


    顾明野有些生气，白黎挡住小腹不让他贴，说：“我就是在乎啊，不然多丢脸。”


    “谁看你。”


    “你那些跟班啊。”


    她说：“你不需要面子，但我是你女朋友，我需要在他们面前保持形象。”


    顾明野抬手揉了揉眉心，“我看你是在装痛。”


    “我快痛死了！”


    “那给我贴上。”


    “不贴。”


    顾明野被她气得牙咬咬，“你等着。”


    “干嘛，你现在可收拾不了我噢～”


    看他吃瘪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白黎还真没那么痛了。


    然而等到了机场，顾明野直接到专卖店给她买了一件白色小背心，直接套在衣服里面，这样贴暖宝宝的时候就能隔着背心了。


    接着又把她的连衣裙换成了上衣下裤，白黎哼了声，说：“以前要我穿裙子，现在用不了了，就要我穿裤子了。”


    顾明野把她拽了回来，“你现在能蹦跶几天了，是不是也不想让我好过了？”


    白黎朝他得意地咧嘴笑。


    他指腹捏了下她的脸颊，往登机口走去，这时顾明野兜里的手机震动出声，他看了眼来电，眉头拧起，白黎看他：“怎么了？”


    顾明野把手机收回，朝舱门扬了扬下巴，说：“你先进去休息，我去拿点东西。”


    白黎确实不舒服，闻言点了点头，说：“那你快点回来。”


    顾明野见她上了飞机，这才转身往外走，边走边接通电话，说：“我在T1航站楼，黎黎什么东西落你那儿了？”


    话音落下，他就看见了周牧觉的身影。


    男人单手插兜，将手里的小纸袋递了过去。


    顾明野看见里面的暖贴，下颚绷起，冷声道：“不必了，我给她买了。”


    “她一直用这个牌子。”


    周牧觉浅笑道：“别让我妹妹难受。”


    顾明野本不想接，但买错了那姑娘也不说，要是不舒服她还想硬撑着坐飞机吗。


    顾明野从袋子里挑出一个，拍了张照片，说：“我让人去买回来。”


    周牧觉依然是一副矜贵得体的姿态，也不多说，只道：“祝顾先生，一路顺风。”


    话里也不愿意带一句白黎，顾明野知道他金玉皮囊下的记恨，无所谓道：“我当然会和黎黎成功落地。”


    说完往停机坪里走，几个前来接顾明野的下属还等在机舱前，顾明野跟其中一人说了什么，很快他就往机场大厅里走去，男人长腿往机舱门迈上。


    周牧觉收回视线，镜片下的眼眸闪过一片寒光。


    此时的顾明野在机舱里找人。


    “黎黎？”


    因为是专机，偌大的空间里没有其他的乘客，顾明野却找不到白黎的身影。


    “白黎呢？”


    他忽然抓住一个保镖问道。


    “白小姐去洗手间了。”


    顾明野才松了口气，“知道了。”


    这时候副机长走了过来，说：“顾先生，飞机可以起航了。”


    “再等等，我让人去买个东西。”


    “好。”


    这时机舱里有人小跑了上来，顾明野朝这身黑衣保镖打了个响指，接过袋子看见里面买回来的暖贴，说：“没错。”


    而后转身朝副机长道：“可以起飞了。”


    说罢，他把东西放到座位上，坐下来拿出手机处理公务，时间大约过了一刻钟，顾明野忽然有些心绪不宁，大概是飞机爬升在气流里颠簸的缘故，他往洗手间走去，敲了敲门，轻声道：“黎黎？”


    这时，洗手间的门锁上显示绿标，可正常使用。


    顾明野瞳仁蓦地一凝，把门推开，里面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