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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春潮野渡

    白黎被压在墙角, 她设计的一出戏引来了与她为伍的豺狼,谁料到最后她竟然是被反扑的那一个。


    心尖儿被从外撬开,男人没有温柔地将她的手抬起箍在头侧的墙面,她是砧板上的鱼肉, 被刀俎碾着, 白黎忍不住喘出气, 心口鼓起,却被一道重力压得千斤一般重,和第一次接吻的试探和欲重不同,此刻的顾明野强势地站在高处,让她无路可逃。


    这里还是医院。


    忽然有人在拧防盗门锁, 白黎吓得如惊弓之鸟呜咽一声,这时才让他松开了对她的压制。


    白黎眼眶被亲出了水雾, 躲在顾明野身后,听他对推门阻断这场幽会的保镖说:“有事?”


    那语调沉着不悦和燥怒,白黎低着头, 手还由他牵住。


    她从来没想过接吻居然还能这样,压着手。


    “小姐,您没事吧?”


    保镖的目光看向她,白黎发起脾气:“什么东西该看,什么不该看,周牧觉没教过你吗?”


    被人窥探的隐秘刺激麻上了头皮, 白黎抬眸偷偷看了眼顾明野,听他痞笑了声,道:“还不走,是打算看接下来的东西?”


    保镖脸色铁沉一般,朝白黎道:“小姐, 您应该走了。”


    白黎忽然勾住顾明野的胳膊,踮脚在他耳边软声道:“这里有没有单独的病房啊,我们开一个。”


    顾明野圈着她指尖的大掌把人往身前一带,那眼神跟要揍死她一样,白黎吓得心跳惴惴地缩了下,朝保镖撒气:“还不赶紧让开!”


    说罢拉着顾明野走出了楼道,往医院走廊过去。


    架势雄赳赳气昂昂,好像真要在医院里开间房。


    “白黎。”


    身后的男人唤了她一声,她步子顿住,男人的气息拢了上来,他低头说:“真是什么房都敢开啊。”


    下一秒,脸颊让人一掐,她吃痛地皱了下眉头,“顾明野……”


    这一声撒娇酥酥软软的,顾明野骨节的力道松了下,说:“别讲这些不吉利的话,知道吗。”


    白黎愣了愣,呆住两秒才反应过来,小声说:“那刚才不是配合你嘛。”


    顾明野哼笑了声:“到底谁在配合谁。”


    提到这事,白黎心里还有气呢:“我让你抱着我,你借个位靠过来不就行了,你还真亲,都被人看见了!”


    顾明野眉梢一提,眼里觑了道笑,“噢,真亲是要没别人的时候。”


    “不是不是!”


    她用力摇头。


    顾明野大掌拢在她头顶,不让她摇了,弯腰看她:“记得给钱啊,姐姐。”


    最后那声“姐姐”叫得苏透骨了,白黎脸颊还残留着刚才因窒息而热的红,“你再叫我不给钱了。”


    “好啊,姐姐。”


    白黎头皮都要炸毛了:“不许叫了!”


    顾明野呵笑了声,一副“姜还是老的辣”姿态,“去那儿坐着等我。”


    白黎见他要走,才想起自己来医院的原因,嘟囔了句:“你干嘛骗我。”


    顾明野长腿一顿,白黎继续说:“刚才在电话里你说自己在工地,其实你在医院,连肖泉也不知道,所以你是来干嘛?”


    “小猪问题真多。”


    “呵,”


    白黎扭头过去冷嘲了声:“我不是小猪,我是农夫与蛇,给你钱,你刚才还阴我。”


    顾明野微歪了下头:“我是蛇?”


    白黎“嗯”了声。


    没想到顾明野忽然低笑了声,“心情好点了。”


    她疑惑地抬眸看他,见顾明野道:“真的,看见你,我心情好点了。”


    白黎愣愣地睁圆眼,这时听见有人在走廊喊了声:“明野!工人的家属来了!”


    他神色敛上刚才和白黎相处时的吊儿郎当,揉了揉她的后脖颈,像是在哄人:“坐在这,别乱跑。”


    说完,顾明野就往刚才白黎去找他的病房走去。


    她想跟上,但又怕碍事,只好靠着窗边的椅子坐下,那个幽魂不散的保镖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但并不显眼。


    白黎坐着玩了会手机,忽然听见不远处的病房里传来尖利的争吵声:“我老公就是在你们工地上摔的,他以后的生活怎么办,他这辈子都完了,这个赔偿我不同意!”


    这个声音把白黎吓了跳,逋站起身,跟前就让保镖拦住,“小姐,是工伤纷争,别进去。”


    白黎眉头蹙紧,心里忽然涌起不安,“我就站在门口。”


    “现在已经六点三十分了,老板还等着和您吃晚饭。”


    白黎径直往病房门口走去,视线刚探入,就看见一个四十出头的妇女站在病床前愤怒道:“你们必须给一个说法,不能欺负我们这些弱势群体!”


    她这话一出口,顿时把对方架在道德洼地里,连带旁观者都不禁站在他们那边,而白黎下意识去找顾明野,他就站在靠墙的暗处,轮廓分明的侧脸映下一道阴翳,身影高大却又孤单。


    白黎抿了抿唇,忽然,他似乎察觉到自己,视线一抬,白黎不知怎么地,转身藏了起来。


    然后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


    【你饿不饿呀,我去给你带饭。】


    这时顾明野走了出来,捞过她的手腕,说:“走吧,带你去吃。”


    白黎偏头抬眸看他,想到刚才在病房里的事,“你不用处理吗?”


    顾明野笑了声,“那也要吃饭啊,饿着肚子就能解决了?”


    白黎“哦”了声,“那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顾明野微侧下眸光看她:“陪我吃顿饭。”


    白黎咬了下唇,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说不出口那句话:我有钱。


    晚饭是在医院对面的餐馆里吃,白黎平日里都得挑食,但这次顾明野问她的时候,她就点头。


    最后上来一碗她不认识的东西,她用勺子搅了搅,是羹状的,里面加了一些细碎的海鲜熬制,白黎舀出一勺,问:“这就是鱼翅?”


    顾明野轻笑了声,说:“你尝尝。”


    白黎嗅了嗅,还好,虽然加了不少海鲜的边角料,但味道并不腥,饶是如此她还是屏住了呼吸。


    然而入口一滑,她眨了眨眼睛,道:“是粉丝吗?”


    反正不是鱼翅的口感,可卖相真是骗到她了。


    “小猪在吃上果然见过世面啊。”


    白黎听出他在揶揄她,哼了声,“就几块钱,我可不会以为这碗是什么鲍参翅肚。”


    顾明野手肘搭在桌沿边,长身便倾了过来,这样一张小桌板,他连腿都没地方放,跟她说:“在香港这是平民仿翅,有多少钱就吃什么样的饭,总能填饱肚子。”


    白黎又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还有鸡肉丝啊。”


    顾明野点了下头,“吃得习惯吗?”


    白黎捂着嘴巴说:“没吃过这样的,感觉很新鲜。”


    顾明野低笑了声,“这一小碗够你的饭量,吃多就腻了。”


    白黎看了眼菜牌,上面写着“碗仔翅”,果然是小碗仿翅的意思,又是开在医院门口,让她不由吃出一种平凡又伟大的味道。


    再抬眼看顾明野,小声道:“那个人是在你们工地摔伤的,可以找保险公司赔付吗?”


    这时顾明野抽了张纸巾,伸手给她擦了擦嘴角,“吃饭的时候别想别的事,不然胃会不开心。”


    白黎在纸巾触来时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而后又把脸凑过去,眨了眨眼睛,说:“那今晚在医院单独开间房吗?”


    顾明野气息一沉,擦她脸颊的动作重了下,她往边上一避,男人食指勾过她的下巴,白黎忙道:“我的意思是让那个受伤的工人搬到单人病房,这样吵吵嚷嚷的,影响别人休息。”


    男人收了手,指腹滑过她的下颚,痒痒的,白黎手背忍不住擦了下,看见他揉了下纸巾,食指上的痣若隐若现。


    她这下安分地低头吃饭了。


    顾明野大掌撑着下颚看她,弄得白黎吃得脸都热了,这碗哪里是鱼翅,分明是春.药。


    “你知道人的胃口会被养大的。”


    忽然,顾明野轻落了声,白黎恍恍惚惚地听出了意思,“你是说……对他们太好,他们会更上纲上线地索赔吗?”


    顾明野仰了仰脖颈,沉吐了声,“别对人太好,因为你不知道他的目的。”


    白黎对这种人性的丑陋并没有接触太多,但她还是想知道:“那个工人,是怎么受伤的?”


    “站在三楼的外墙脚手架上,踩空了。”


    白黎咬了下唇,“那算是工地的问题,还是他的过失啊?你要担责任吗?”


    这时顾明野眸光朝她探来,“明明是钱货两讫的事,但另一方要纠缠,你会不会很烦?”


    白黎眼瞳张了张,“我刚才也听见了,他们好像不同意你们的方案,如果需要打官司,我可以帮忙的。”


    顾明野敛眸笑了声,笑过后又叹了下:“傻猪猪。”


    他说的是方言,白黎记下了这个音节,心里默念好几遍,打开微信语音念给了妹妹白莹听,让她问问学校的同学。


    这时顾明野结了账出来,门头的布帘让他一掀,光亮自头顶落来,她心脏一紧,双手抱着手机背到身后。


    “走吧,送你回家休息。”


    “那你呢?”


    顾明野说:“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就回去。”


    她点了点头,忽然,手机“嘟”地一下震动出声,白黎握得紧紧。


    “嘟~”


    第二声响。


    “嘟~”


    第三声响。


    顾明野说:“怎么不看信息?”


    白黎抬手挽了下头发,“不重要,一会再看也行。”


    男人眉梢一挑,“全心全意跟我处啊?”


    白黎按了消音键,把手机塞回包里,“走吧。”


    “明天出门别爬墙,钥匙在客厅电视柜底下。”


    白黎“嗯”了声。


    他一说电视柜,眼神忽然忍不住往他腰下瞟了眼。


    他今天穿的是宽松的休闲工装裤,深色,顾小野看不太出来。


    不知怎么地,她忽然松了口气,竟然为只有自己看见过而觉得心里窃喜两分。


    好像守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回家的路上,顾明野一直牵着她的手,她觉得应该松开,但她又找了个理由,因为要让人看见。


    这样的情绪像夜幕一点点在天边涨满的过程,她看见顾明野走进客厅,给她烧了水,然后对她说:“我去你房里收衣服,先洗个澡。”


    白黎“嗯”了声,想坐到沙发上,但下午两人在上面接吻的画面还浓烈得像海水的味道,漫长不散。


    潮湿又咸涩。


    她最后走到电视柜前,开始找他说的钥匙,果然翻出来了一串,上面不止一枚,于是走到屋门试了试,其中有一枚可以开,然后又去试主卧的门锁。


    “吧嗒”一声,开了。


    最后试次卧的锁,都能开。


    还剩下三枚,等顾明野出来的时候,她晃了晃,问他:“这些是开哪里的锁啊?”


    顾明野接过来,手上还悬着水珠,“院子的铁闸门,还有进门左边那间你一开始不住的屋子。”


    提到那个房子,白黎忽然有些心虚,觉得是自己占了他的温暖卧室。


    “最后这把,浴室的。”


    说完,他把钥匙拎回给白黎,她张开掌心托住,上面有他的热气。


    抬眸,见顾明野转身进了次卧,“吧嗒”一声,把门锁了。


    白黎拿着钥匙,心里的小妖怪在叫嚣着,人总是这样,越是禁锢,越想去冲破。


    最好他晚上睡到半夜,她开门进去扮鬼吓他。


    想到这,白黎忽然窃喜地捂嘴笑。


    忽然,放在电视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白莹”。


    “喂,姐姐,你怎么不回我信息呀!”


    白莹开口就道:“我宿舍刚好有个南方人,说你那个读音好可爱啊,不过你得告诉我是谁跟你说的,不然我不告诉你意思。”


    白黎眉心一蹙,这时身后传来开门声,她吓得捂住手机道:“一会再说。”


    “姐姐!”


    白莹最后那声是从听筒里吼出来的,顾明野抬眸,白黎把手机挂断了。


    男人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走到门口,“拿钥匙去试试铁闸门,顺便锁了。”


    白黎“哦”了声,两人往院子里出去,下过雨的夜晚,空气澄澈又干净,她吸了吸气,这是在京北没有嗅过的新鲜和清爽。


    “还记得哪根钥匙吗?”


    白黎低头挑了挑,一串六枚,她根本认不出来,越找越脸红,好像记不住是件丢脸的事,她又怕顾明野说她是猪了。


    “在家用密码锁吗?”


    他问。


    白黎“嗯”了声。


    顾明野伸出左手食指,干净的指甲盖右边有一枚痣,他点了下,说:“这枚。”


    白黎忙抽了出来,低头去开铁门。


    “吧嗒”一声锁芯拧动,白黎顿时松了口气,男人长手搭在铁门上,从她头顶推开了门。


    一侧身,有阵风微微刮过,在她心头草长莺飞,他说:“谢谢姐姐啊。”


    白黎耳尖的热让夜风撩拨,她结巴道:“不准叫我姐姐!我比你小啊!”


    顾明野“哦”了声,“在外面给别人当姐姐呢。”


    白黎清瞳一怔,下一秒,男人把铁闸门拉了回来,说:“锁上吧,别人的姐姐。”


    她气鼓鼓地去拉门。


    干脆利落一锁,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回了客厅,屁股刚想坐到沙发上,又停了停,她刚从医院出来,还是先把澡洗了。


    等收拾完出来才去拿手机,翻到白莹轰炸的信息:


    【姐姐谁跟你说的这个啊?】


    【姐?你人呢?】


    【老姐!】


    【回复我啊,你在干嘛啊?】


    【刚才干嘛挂我电话啊,你在哪里!】


    白黎抬手挽了下湿发,给白莹拨回了电话。


    “喂,姐姐!”


    白黎:“就是在这边偶然听人说的。”


    白莹:“我不信。”


    白黎:“这有什么信不信的,你爱说不说。”


    白莹顿时急了:“那个人是不是喜欢你啊?”


    白黎愣了下,“什么?”


    白莹气呼呼道:“就是叫你傻猪猪的人啊。”


    “傻猪猪?!”


    白黎听出来了普通话的翻译版,也来气了:“他果然是在骂我!”


    “骂你个头,你果然是猪!”


    白黎真是烦死了,自从认识顾明野,她都觉得自己是头猪了:“不准说我是猪!”


    “傻猪猪,行了吧!”


    “不准骂我!”


    白莹脱口道:“宠你才会叫你’傻猪猪’呢,那是’小宝贝’的意思啊!”


    她话音一落,白黎顿时愣住了。


    怎么是……这个意思啊。


    白莹追问到底:“到底是谁跟你说的呀!”


    白黎轻咳了声,转移话题:“暑假你怎么不出去玩,还在学校吗?”


    “那你又不带我!去当别人的傻猪猪了是吧!”


    白黎抬手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我还有事,先不说了。”


    “周牧觉也不在京北,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白莹很聪明,白黎小时候就骗不到她这个妹妹,只好道:“嗯。”


    白莹又说:“他跟你讲的吧?”


    白黎下意识道:“不是!”


    白莹意味深长地“噢”了声,“开新桃花了?”


    白黎说:“你去修刑侦心理学了?”


    白莹哼了声:“看来猜对了呢。”


    白黎把电话挂断了。


    也懒得去想白莹会不会以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一直到夜里十二点,白黎都没有听到顾明野回来的声音,忽然有些辗转反侧,翻出手机滑了滑,可想到他在医院里应对麻烦,还是不打扰好了。


    但又想知道情况,于是翻出了肖泉的电话,打扰他好了。


    “喂,嫂子。”


    白黎抬手挠了挠额头,“还是叫我小黎吧。”


    “嗯,大半夜的找我啥事啊?”


    说着他忽然上道了,反应过来说:“野哥在我这儿呢,你放心啊,没去哪儿。”


    “在医院对吧?”


    白黎话音一落,电话那头的肖泉噎了下。


    ”还没处理好吗?”


    她问:“是赔偿金额谈不妥?”


    肖泉沉声道:“不提要多少钱,油盐不进地说要公道,现在是指责我们施工单位,闹得民警都来了,现在野哥在处理。”


    白黎皱眉道:“医院的病理结果呢?”


    肖泉说:“三个月不能落地,但走一下理赔就好了,现在他们又要找别的医院,说这家医院和派出所跟我们有关系,又提了各种索赔,最麻烦的是现在要求我们停工整顿了。”


    白黎忽然有些不安,“你们联系律师了吗?”


    肖泉“嗯”了声,“这个你放心,轮到我审讯了,嫂子你还有什么事要问的?”


    白黎忙道:“没有了,你们忙吧。”


    电话一阖,白黎躺在床上心事重重,最后还是睡不着,换了衣服出门。


    铁闸门逋落锁,原本守在门口的保镖从暗处走了出来,“小姐。”


    白黎转身把大门锁好,收好钥匙,说:“送我去趟工地。”


    “老板的车一直在等您。”


    白黎往巷口走了出去,那辆银亮的车身就停在树道下,与影子合为一体。


    她沉吸了口气,却不打算坐上他的车,然而擦肩而过的刹那,一道灵光忽然冒了出来,她想到今天下车时,周牧觉对她说的那句——“你会回来找我的”。


    眼眸一睁,下一秒,她拉开了车门。


    空调的冷风汨汨躺下,白黎看向周牧觉,“是不是你?”


    男人在车里气定神闲地喝着热茶,身上矜贵的黑衬衫不起一丝褶皱,“我在这里等了你两天,你怎么不关心一下哥哥吃晚饭了没有?”


    “周牧觉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男人温和地笑了声,“你的小男友好像遇到了一点事。”


    白黎脸色冷下:“正常情况都是以停工来要挟开发商索赔,怎么会油盐不进,就想着搞工地。”


    周牧觉放下茶杯,车内灯光落在他挺阔的肩膀上,面前放着一台银色笔记本,蓝光映着那双雾色瞳仁,显得男人冷淡又平静:“有时候越是棒打鸳鸯,就越是让他们拧得紧,哥哥怎么会做这种让妹妹恨他的事,就为了一个顾明野吗?”


    白黎其实看不懂他,她现在有些乱了,问过后转身去掰车门把手,忽然身后落来一句:“小黎,你帮他一次,能帮第二次吗?”


    眉心蓦地一蹙,指尖抓着门把手道:“少拿你上位者的姿态指点别人!”


    忽然,手背压来一道掌心热意,周牧觉清冷的檀香从身后裹来,她心脏猛地一紧,耳边是金石击泉的嗓音:“我只是让你看清,等一时的激情过去,他只是一个受挫于现实的普通男人罢了。”


    白黎张了张唇,车身启动,寂静的道路尽头有辆闪着灯的黑色轿车驶过,对流擦身而过时,她看见驾驶座上的顾明野。


    四目相视,漆黑的夜里那双幽沉沉的瞳仁宛若野地上行走的狼,而她此刻,却和周牧觉背贴着胸膛地拥抱着。


    她蓦地转身,推开了他。


    然而周牧觉却拢住她的手腕,气息贴了下来:“别动,开着车呢。”


    白黎让他贴上的气息烫着脖颈,心脏惴惴地颤抖,眼眶不受控地泛起酸涩,说:“你对几个女人这样做过?”


    周牧觉雾色的瞳仁里滑过一丝怔然,下一秒,车身一个急刹,白黎惊呼了声,视线朝车窗望去。


    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中央横停着一辆熟悉的车身,漆黑得几乎与夜色交融,唯有两束刺眼的光映在一道硬朗的轮廓上。


    顾明野就站在她这道车门前,骨节敲了两下。


    白黎听见周牧觉轻叹了声,“冲动得不顾后果,老陈的车要是晚停一秒钟,他就能撞上你。”


    她指尖去掰车门,风涌进来的刹那,她刚才的心悸也被眼前的男人鼓得愈大,“顾明野你疯了吗!”


    说出来的话连声带都是颤的。


    然而男人一句话都没说,抓着她的手腕就把人往自己车里带了进去。


    安全带就像捆绳,把她系得牢牢的,然后车门一锁,白黎看见他冷硬的侧脸在光下轮廓不清,只有一股令她胆寒的脾气在隐隐压制着。


    白黎第一次上他的车是坐后车厢,第二次也是。


    第三次的时候,坐到了副驾驶上。


    顾明野掉转车头,直接开回了家。


    白黎抓着安全带不敢松,嘴唇抿得紧,直到他下车拉开她这边的车门,她才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样很危险!”


    他没说话,就是闷声给她解安全带,然后说:“下车,要么我抱你。”


    白黎吸了吸鼻子,“我刚才就是在车上跟他聊了一会……”


    下一秒,人就被他横抱起身了。


    “砰”地一声,车门被关上,白黎双腿腾空,腿窝搭在她劲实的手臂上,那儿的青筋血管隔着肌肤滚滚流动,转眼间,白黎被他放到了大门口,粗糙的掌心收回时刮到了她膝盖里侧的嫩肉,她心尖一颤,往后缩了下。


    这样的逃离落入了顾明野的眼睛里,他推开院门,沉声说:“进不进来。”


    白黎问他:“你刚才干嘛逼停人家的车啊。”


    顾明野直接拦腰把人扛到了肩上,白黎吓得轻呼了声,“顾明野!”


    “再闹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白黎扑腾的双腿不敢动了,腰腹膈在了顾明野的肩膀上,他走动时肩肌随之摆幅,一起一落地,像那低缓却积聚力量的潮水。


    进了屋,白黎的鞋子被他脱了下来,他像抱一个包袱那么轻松,把她从肩上放到沙发。


    白黎立马缩到角落里,双手环着腰。


    “大半夜的跑出去,我要是没赶回来,你是不是打算跟他走了?”


    他边说边进了厨房,玻璃壶里的冰水被倒了出来,而后顺进他喉咙里,喉结上下滚动得急,有几缕顺潮而下,漫湿他T恤衣领。


    “我上了他的车就是要跟他走,那我进了你家门难道就是要跟你睡觉吗!”


    白黎被他的话气得也语无伦次了,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这个比喻有多不妥。


    此时男人胸口被她激得起起伏伏的,“白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白黎心里也被委屈漫得喘不过气来:“你干嘛那么凶啊!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出去是想看看工地,肖泉说你们要被停工……”


    “白黎,我说过你别对别人太好,你听不懂吗?”


    她张了张唇,顾明野的气息已经压了下来,把她逼到了沙发角,男人目光落在她脖颈上:“他刚才,碰你这儿了。”


    白黎抬手捂住,这个动作像是一根导火线,顾明野沉了沉气,“你给他碰了,就别给我,给我了,就别给他,行吗?”


    她眼睫湿润地眨了眨,脑子被他弄得混乱不堪,“我刚才想说我是去工地的路上看到他的,我是好心想帮你,但你差点撞到我了,我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对。果然是农夫与蛇,恩将仇报,冷血的大蟒蛇,暖活了就吃人!”


    顾明野看着她在那儿张着樱桃似的粉唇说了一堆生气的话,左手食指忽然探入她的贝齿间:“我是蛇?小农夫,你知不知蛇除了冷血还有什么?他要找配偶的,他的配偶要有两个巢穴给他暖,不然,不够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