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廷一向是个果断的人, 无论在什么事情上。


    十岁的训练里，他会因为秦启一句他没有alpha那样强劲的体魄当天晚上就规划前往某陌生星球的历练。


    他会因为精神力不够强而立马更改锻炼计划增加数倍训练量，任何问题一旦发现, 一旦知道最好的解决方案, 他便会果断的执行。


    但现在不是训练也不是作战, 而是......他喜欢上了某个人。


    ——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可依然秉承了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喜欢你，所以要表达爱意。


    不压抑自己的欲望，不压抑自己的想法。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的轻浮, 从昨晚知道自己喜欢云霏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在想这件事。


    之前心底对‘喜欢’这种事情并没有概念，他不糊涂,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在乎云霏, 可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直到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从第一次发情期到后面云昭和秦启的话。


    他才恍然明白，是喜欢。


    他是喜欢的。


    对于这一点，其实简廷也用了很长很长时间才缓过神, 他也不太相信自己会喜欢一个人。


    但事实如此。


    仔细算来, 他喜欢云霏的时间不算短了，从什么时侯开始在意也记不清了, 只是到了现在才发现而已。


    既然喜欢的时间不短了，那表白就不算轻浮。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他将云霏微凉的手捏在掌心试图捂暖，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 像是怕惊扰了对方。


    云霏眼睫轻颤, 缓缓收回了与他对视的目光没有回答。


    气氛有些沉静，但简廷神情不变。


    能成固然是好的，不成他也不意外。


    毕竟若是一句话就能在一起的事情, 云霏就不会装傻到现在。


    有些事情一通百通，何况简廷不笨，他只是从没往那个方向想过，如今有了思路细细回想以往的事情就可以发现，其实云霏一直都清楚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只是，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大约以为就简廷在这方面不开窍的状态一辈子都不会想到那方面。


    直到未来两人渐行渐远、分道扬镳，成为彻底的陌路人。


    将这段年轻时无疾而终的感情埋葬。


    只要简廷不开口，云霏绝对不会挑明。


    所以简廷选择在清楚自己感情时就表达心意。


    他明白，在云霏这边循环渐进再挑个合适的时间在一起是没用的，因为对方本身就什么都知道却没任何表示，继续下去也不过是拖延时间。


    他很清楚，表白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在明明确确的告诉云霏他的感情，明明确确的将一切摆在了云霏的面前，让云霏不要再避开而是给他一个结果。


    很‘卑鄙’。


    和简廷一样，云霏很多时侯也能顷刻明白对方的心思。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抵着简廷的肩膀从对方怀里出来，撑着那结实的肩膀慢慢站起了身，低垂的眸子安静的俯视着。


    真看不出来，简廷一注意到，就会这样直白的摊开一切。


    但确实是不错的做法，至少，他很难再当作无事发生。


    若是说简廷敏锐，他一直都未能发觉彼此间的氛围，若说他迟钝，又能在发觉的瞬间做出对云霏最致命的判断。


    这人，真是把恋爱当格斗了。


    “你知道我的答案。”


    云霏轻声回应道。


    他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给一个准确的答复，一如既往的模棱两可。


    然而......


    “我知道。”简廷却这般道。


    他也同样站起身，挺拔的身材笼罩下的阴影，似乎能将人整个包裹住，他将云霏的手抓在手心，淡淡道：“如果你还在犹疑，就先看我怎么做吧。”


    云霏一愣。


    “你不需要任何回应，你只需要像之前一样看着我允许我进入你的范围，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感觉。”简廷道：


    “我会帮你，做下决定。”


    云霏的手忍不住收紧，这样极具侵略性的回答让他忍不住颤栗，只觉得一阵难言的兴奋和不安的担忧，两种极度矛盾的情绪瞬间交融在一起，令他手心也不免冒出了冷汗。


    他道：“你很笃定能帮助我下决定。”


    “对。”哪怕在自己从未接触的领域，简廷也很平静且坚定，就如他无数次面对一道道威胁生命的难题一样，沉稳的给予了答复，“只要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云霏大约是没见过这样的。


    好像给他留足了余地，但又毫不客气地向他的领地进发。


    云霏见过简廷对付敌人的模样，步步紧逼、捉其要害、一击毙命。


    如今，这手段倒是用到这种事情上了。


    一如既往的作风。


    “只是机会的话，就算我不给你，这接下来几个月我也困在卡米星了。”云霏似笑非笑道。


    “不，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是.......”简廷抬手将他耳边凌乱的发丝抚平，语气少有的柔和，“只要你有一丝动摇，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选择。”


    “不过云霏，还是那句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干扰到我们的合作。”


    话落的瞬间，云霏呼吸也不禁重了些。


    他必须承认，简廷很懂他的心思。


    从一开始说的所有的话就是为了现在做铺垫。


    知道云霏担心拒绝后会干扰两人的合作，所以从云昭的那点细节起就强调了合作的必然性，让他在情爱的选择上不再有后顾之忧。


    “你真是.......”云霏忍不住轻笑一声。


    连他自己都道不明此时的情绪。


    他确实一直都清楚两人之间的氛围，但是他也确实不想有所改变。


    他并没有将简廷规划到他的未来里，他不知道真的发生些什么会不会节外生枝。


    所以，他不说，不看，不听。


    只等着未来的某一天两人慢慢分离，将这段往事掩埋。


    云霏抬眸，浅色的眸子中少有的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说他对简廷一点感觉都没有是骗人的，否则也不会帮对方渡过发情期。


    但是他见过了很多‘喜欢’，韶初的，母亲的，父亲的，周含青的.......每一个都不一样，每一个都让他不能接受。


    倒也不是说被伤了心，只是单纯的，不感兴趣也不想靠近。


    他不想去怀疑、质疑、抵触，甚至因为这种事情破坏他和简廷目前还算和谐的氛围，他只想带着云昭离开，去联邦或是去一个没有熟人的地方。


    他不想再有别的意外。


    “给我一次机会，不会让你失望的。”


    简廷安静地注视着他。


    给他一次机会，进入你的未来。


    云霏收敛了唇角浅淡的笑意，抬眸与他对视。


    “你真是这么想？”他缓而轻的道，声音中好像压抑着某些情绪，“我或许并不如你想象中的模样。”


    “挺好的。”简廷很快给予了回应，“我也想知道你的全部。”


    云霏哽住了，只觉得这人油盐不进。


    他撇开视线不再看着简廷，而是侧过身却看远处的极夜，粉色的天空转瞬即逝，如今已经慢慢暗淡下来。


    极夜的光亮并不能维系太久，大约一两小时后就彻底散去，使得接下来几日都变得漆黑。


    很远的地方似乎隐隐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可能是小镇里的人想赶在最后出来看一眼极夜。


    风吹过萤火草飘过水面而来时有些冷，胸口的那枚吊坠却发着炙热的温度。


    这对云霏来说是个危险的决定，可能将他拉扯进简廷的势力里，也可能干扰到他未来的选择和结局。


    可能更糟糕，也可能更......美好。


    云霏捂着胸口发热的吊坠，在他的手收的越来越近几欲抓破衣服时，身后的人靠了过来轻轻捏住了他的手腕。


    “云霏，不用这样难受，你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


    “如果之后你依然不希望我干涉你，我也会让你和云昭安全离开。”


    云霏沉默良久，淡淡道：“你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简廷也沉默，对于这点他确实没法证明。


    “不过......”云霏忽而笑了一声，悠悠的声音恍若跟风飘到了一起，“我可以信你一次。”


    简廷一顿，深邃的眸中似有光亮。


    云霏转过身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若是机会给错了，我未必不能再翻身。”


    他能在十几年的监视下苟活那么多年寻找出逃的机会，也能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他信任的不是简廷，而是自己。


    云霏的眼中藏着不易察觉的骄傲，漂亮的眼睛在专注的看着对方时，仿若流光转过格外耀眼。


    他这般模样落在简廷眼中，一时间却是移不开眼了。


    直到远处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才回过神拿过云霏的面具重新为他带上，将一直放在腕臂间的斗篷抖开披到云霏单薄的肩上，遮挡住越来越烈的风。


    “我不会让你错的。”他低沉的声音回应道。


    云霏淡淡地勾了下唇，终于给予了答案。


    “那我，拭目以待。”


    ......


    两人回了飞行器内，静谧的空间内气氛也相比于来时变了许多。


    简廷上了飞行器后就开启了自动驾驶，说要交给云霏一件东西。


    “帝国和联邦都有一些平民或高权者是我这边的人，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所有的指令都靠终端传达，但是势力内部也有能够调动人手的信物。”


    简廷将一只盒子拿了出来，随后小心打开。


    云霏在他的侧面，东西又被对方的手挡住所以没能看清，直到简廷抓过他的右手往中指上戴上后才发现是一枚戒指。


    “这确实是信物。”


    简廷神色认真道。


    云霏垂眸看了眼，戒指只有一个银圈但是上面雕刻满了古朴的花纹，看起来低调又奢丽，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一枚戒指。


    他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简廷一眼。


    “刚好。”


    简廷转了一圈。


    这简直是鬼话，哪有信物那么巧刚好和指头匹配，只是不知道简廷什么时候做的了。


    “院内也有我们的人，看到这枚戒指他们会主动联系你，对于试探你只需要说出卡米星就行。”简廷一面将盒子收起来，一面解释道。


    云霏缓缓将手收回，向着窗外抬着手，手背背对着外面的微光仔细看了看戒指。


    他看得认真，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许久后，他问道：“你说的，用我伴侣的身份.......”


    简廷看了看路程，回道：“那个不太成熟，或许会带来一定的麻烦，还需要完善，你不愿意的话我还有别的......”


    “可以。”云霏侧目回答道，“我觉得这个方法很好。”


    简廷一顿，看着他的目光似乎有点意外，也有些......探究。


    他没有沉陷在云霏愿意跟他假装伴侣的事，他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要做一件事。


    云霏也知道瞒不过他，但也只是笑了下，“以后会告诉你的，我只是目前觉得这方法很不错。”


    “......好，我回去跟秦启商量一下。”


    简廷点头同意下来。


    如果云霏愿意给他这个身份，那他借此出现在大众面前也可以让心怀鬼胎的人安分下心思，但也......可能会刺激到一部分人，他需要把握一个令人忌惮又不会发疯的界限。


    等一下。


    简廷目光一顿，云霏不会故意让自己置身陷境，所以他真正是想......


    “好了，别猜了。”云霏蓦然伸手捂住了他想要开口的嘴。


    无奈地笑了下，“你说过会帮我的。”


    简廷沉默，眼中有一丝不赞同。


    “难道你不相信自己能救下我？”云霏唇角噙着笑意，语气又低又温柔像是在诱人堕落的海妖。


    简廷还是沉默，直到云霏微微松开手，才缓缓道：“太危险了，我担心意外。”


    “而且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方法，你要救云昭，完全可以都交给我。”


    “.......”云霏没说话，只是半响后轻叹一声幽幽道：“云昭能出来我就再也没有忍耐的理由了，借着这机会跟他们彻底割裂，何况这个时机很不错，可以让他们措手不及也不会让你过多的暴露。”


    毕竟由简廷一手操办，留下的痕迹就太多了，恐怕会导致两方势力过早的交手。


    “那之后呢。”


    云霏笑着道：“你不收留我我就跑去联邦了。”


    简廷深深地看了云霏一眼。


    因为副驾和主驾始终有些距离，他只是握住了云霏的手，沉沉叹了口气，“我会保护好你。”


    云霏垂首看着握着自己的手，简廷的手比他大一圈虎口有茧子摸着有点粗糙，他回握了一下。


    有些新奇的感觉。


    安心但又不安。


    就像被牢牢固定在悬崖边，不会掉下去摔死但依然有悬空的恐惧。


    但是，总要尝试一下，迈出一步看看前面的风景。


    .......


    回去的时间格外的长，大约是因为谈事情简廷绕了点路，等回去后已经是清晨了。


    不过因为极夜的影响天空还是一片漆黑。


    疲累了一天一夜，回去后云霏就直奔简廷的房间睡觉了。


    也就在那里能睡得好一些。


    简廷则是又找秦启商谈了些事。


    “把地下二层的实验室打理一间出来。”简廷第一就是吩咐了这件事。


    回来的路上，云霏说想要一间实验室，接下来的时间恐怕都会泡在里面。


    虽然有些惋惜不能去别的星球，但还是云霏的事情更重要。


    秦启听此有些迟疑，“殿下，实验室很重要......”


    不是外人能随意进来的。


    “云霏也是我的合作对象，何况他的身份你也知道。”简廷不想说过多。


    秦启犹豫。


    他确实在那天后查了云霏的身份，又跟殿下聊了聊，的确没有丝毫可能是敌对方，但是实验室这样的地方.......


    “我知道了殿下。”秦启最终妥协道，大不了到时多注意一下走廊监控看看是否有异常好了。


    两人又细细商谈了云霏回学院和简廷去军队的安排，等回去休息时已经是中午了。


    昏暗的房间里，简廷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黑暗中隐约能看见床上鼓起的一团。


    他关好门缓缓走到床边，少见的犯了难。


    之前不知道的时候尚且能顺从自己的心意想抱就抱一下，毫无负担，现在坦明了对方又没接受的情况下似乎不好再碰触。


    简廷在这方面没有经验，选择去星网上找找参考。


    但是无数个帖子却没有任何参考性，直到一条加红的热帖映入他的眼帘——


    ‘急急急急急急，之前以为是好兄弟所以经常挤着抱着一起睡觉，结果突然发情期没抑制剂发生关系了，之后我一边躲着他一边寄东西补偿，但是躲着躲着发现自己挺喜欢他的，现在怎么办啊要回去复合吗？’


    1L：啊，什么身份又当兄弟又能那啥啊。


    2L：我是a，他是b，之前真的当兄弟来着以为咱俩关系好。


    3L：不是吧，楼主喜不喜欢别人都发现不了啊。


    4L：楼主好渣。


    5L：也不算渣吧，一时不能面对，毕竟真当兄弟的话。


    6L：这还不渣啊，留下来说清楚也好啊，躲起来算什么。


    7L：槽点太多......


    8L：只有我觉得奇怪吗，你俩都抱着睡了怎么还发现不了啊，楼主白痴还是情感障碍啊。


    9L：就是，俩O都不一定搂着睡。


    ......


    看到这里，简廷有些沉默，迅速往下翻了翻。


    底下是一系列关于楼主‘渣不渣’，以及这个beta是不是也喜欢楼主的猜测，还有说教的，吵架的，总之混乱一团。


    正在他打算退出时，又是一条发言：


    236L：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性别，没有任何关系的前提下，抱着睡，有时候还拉拉手，楼主确定自己不是在耍流氓吗。


    简廷：......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做的事情。


    所以......


    他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