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024章 教训 上辈子的秦照,终身……

作品:《美人尊贵

    秦绪走后, 徒留柳皇后一人一筹莫展的坐着。


    龚嬷嬷端了一碗参茶从殿外进来,给了她,又挪到她身后帮她按揉太阳穴解乏。


    主仆两个默契的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秦绪离了正阳宫之后则是直奔御书房而去。


    走到半路就遇到迎面过来的荣锦。


    他边走边问:“情况如何了?”


    荣锦道:“韦相一行人刚走, 柳尚书和表小姐他们陛下尚未传召, 都还在御书房外跪着,殿下现在赶过去应当还来得及。”


    他是秦绪的近侍,自然最懂秦绪的心思。


    秦绪加快了步子往那边赶。


    临进院子前先整理了一下仪容,而等他一脚跨进那个院子,果然就看到院子正中的地砖上柳尚书、柳二老爷和柳茗烟三人依次端端正正的跪着。


    柳尚书努力挺直了腰板,双手捧着那柄如意, 已经颤颤巍巍。


    柳二老爷心不在焉,耳听八方,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就拿眼角的余光去瞄。


    本来就只是百无聊赖的看热闹,意外之喜看到的竟是秦绪,他连忙扯了扯身边柳茗烟的袖子, 给对方递眼色。


    柳茗烟被家里强行拉进宫,让她把心心念念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子妃之位拱手往外送,虽然祖父警告她多次,这是为了秦绪的前程和所有人都能走得更长远, 可她区区一个女子, 哪想这些?根本听不进去, 也理解不了, 又违背不了祖父的权威, 就只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委屈。


    从昨夜开始, 她眼泪几乎就没断过,这会儿眼睛早就肿得不成样子。


    茫茫然的狐疑一偏头,看见秦绪……


    她隐忍多时的情绪终于彻底全面崩盘, 呜咽着立刻喊了一声:“表哥……”


    音调不算高,可这院子里再没有别的外人,殿外当值的宫人不禁纷纷侧目。


    秦绪瞧见她的模样,自是心疼不已。


    他眸色顿时沉了几分下来,但是碍于是在御书房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看了眼就匆匆移开了视线。


    此时,早就有眼尖的机灵小太监跑进去通传了。


    林如喜亲自从殿内迎出来,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就侧身也退出来,站在了殿外。


    秦绪微微颔首,径自走进御书房。


    林如喜随后关上了殿门,又挥了挥手上拂尘,将一众当值的宫人都赶到院子外面候着。


    御书房内,皇帝正坐在案后批阅奏章。


    秦绪进去,走到他案前正中央的位置,二话不说就一抖袍子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膝盖落地,一声重响。


    皇帝却是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语气随意的径自发问:“从太师府回来了?闻太师他老人家身子如何了?”


    秦绪规规矩矩的回:“说是急怒攻心,昨夜还咳了血,病情有些严重,不过闻家对外将太师咳血一事隐了下来。”


    皇帝:“你可知为何?”


    秦绪:“太师这是在给儿臣留颜面,不想夸大病情,省得外人有所联想,将昨夜那出闹剧的风波再扩大。”


    “嗯。”皇帝点了下头,“是给你留颜面,也是在给朕留颜面。”


    然后,他不再说话。


    秦绪也不含糊,见状就郑重其事叩了个头:“是儿臣意气用事,一念之差,不仅辜负了父皇的良苦用心,还害的皇室颜面尽损,儿臣知错。”


    皇帝似是很轻的笑了一下。


    他问:“然后呢?”


    秦绪咬咬牙,却是默然。


    皇帝:“你知道朕给你选了闻时鸣的外孙女为妃的真实原因,你五叔自然也知道。现在你毁诺在先,他却替你接了这个烂摊子,闻家会怎么想?”


    秦绪嘴唇紧抿成一条线,脸色难看的一语不发。


    他当然知道事情的这个走向已经严重失控,尤其是意想不到会掺合进来的这个秦照,这是他完全掌控不了的人。


    皇帝见他不语,也不逼他,只是自顾说道:“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坐在你我的这个位置上却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做暴君虽然威风一时却难得长久,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朕教导你多年,你竟是连这点城府与忍耐都没有吗?”


    顿了一下,他忽而抬眸看向了跪在下方的儿子,语气也加重几分:“还是你被儿女私情迷了眼,贪恋男女之欢更胜于朝堂权利?”


    “不……”秦绪诚惶诚恐的又叩了一个头,毫不犹豫的否认,“父皇的教导儿臣从不敢忘,这次只是一时思虑不周,儿臣已经反省过了。”


    皇帝索性放下朱笔,好整以暇往椅背上一靠:“哦?既然反省过了,那这眼下的局面该如何补救?”


    秦绪再次抿了抿唇,烦躁之色溢于言表。


    他已经试图补救过了,就是去找沈阅,依着他对沈阅的了解,他本以为拿着闻家和朝堂做威压,再适当的辅以好处补偿,那丫头为了不把闻家卷入漩涡当中一定会知难而退的。


    如果说秦照的挺身而出是他的第一次失策,那沈阅居然油盐不进,这就是他碰的第二个钉子。


    犹豫再三,秦绪还是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来,皇帝就替他说:“当初闻氏一族于朝堂有大功,是拿着他自家人的血泪来换的,闻时鸣此人虽无揽权之野心却最重情分,现如今他又疼宠那个小丫头入骨,本来一桩联姻,你既能替朝廷还了他的人情,又能永远堵住他的嘴……”


    话到后面,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失望至极的一声叹息。


    秦绪此刻又何尝不后悔?


    如果早知道他一念之差,整个局面就会走偏到一个直接脱离他掌控的地步,那么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操之过急的来圆柳茗烟的正妻梦。


    秦绪艰难开口:“可是五皇叔那里,父皇也绝对不能开口叫他去主动作罢了婚事的。”


    这事刚一发生,虽然最大的变故是秦照,他却从没想过要从秦照处找突破。


    秦照与朝廷,与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他最清楚不过——


    与其说他与皇帝兄弟情深,不如说是互不招惹;


    与其说他对朝廷忠心耿耿,不如说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要知道,秦照今年已经二十有四了,一直拖到今时今日都没娶妻生子,这本身就是他心照不宣给予皇帝的最大诚意,以此维系住了皇室之家生来就薄弱的可怜的所谓血脉亲情。


    他跟皇帝之间,不见得就真有什么深刻的兄弟情义,但就是几十年如一日,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平衡。


    秦绪甚至比皇帝更清楚,上辈子的秦照,终身未娶,他们兄弟都各自默契的将这种平衡带进了棺材里。


    而现在,突如其来的,这个平衡就被打破了。


    偏秦照要娶妻甚至生子,都是顺理成章的寻常事,皇帝若是拦着不让……


    那就等于公然的又将这个看似相对稳定的局面再主动的撕开一道口子,他说不过去。


    与皇帝深谈过后,秦绪就越发的心惊,心底凭空的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冷汗慢慢地爬满脊背。


    御书房里的气氛莫名有些压抑了起来,他能听见自己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皇帝坐在案后,看着他渐渐阵脚大乱的模样。


    许久之后,又叹了口气。


    他自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卷,扔了过去。


    很轻薄的一个白色纸卷,隐隐从背面透出模糊的字迹。


    秦绪不解的抬头朝皇帝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皇帝冲他挑了挑眉:“看看吧。”


    秦绪心里有种更加不好的预感,屏息静气的捡起纸卷打开,上面只有寥寥两行字,他看过之后却是脸色大变,不可思议的低吼出声:“肖家……”


    皇帝道:“今早探子刚送回来的消息,朝局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那些朝臣人人都是有脾气的,一旦固有的平衡与规则被打破哪怕只是一点点,随之而来就有可能是大厦坍塌的颓势。”


    秦绪的脸色铁青,牙齿咬的咯咯响。


    他上辈子做皇帝都未遇到过的挫折与危机,本以为是更加游刃有余重走一遍的人生里,康庄大道上居然遭遇了猝不及防的山体大滑坡。


    “就为了你的一时任性,这个代价,足够你长教训了吧?”皇帝的声音传来,再次打断他的思绪。


    秦绪面有愧色,慢慢抬起眼睛看他,嘴唇动了动:“父皇……”


    皇帝却没叫他再说下去,重又捡起朱笔继续批阅奏章,一边语气始终如一的淡淡道:“西瓜丢了,脸面也丢了,既然笑话已经闹了……总不好再落个朝令夕改、薄情寡义的恶名,芝麻虽小,多少也算块遮羞布,此事朕言尽于此,下不为例。”


    秦绪的冷汗此刻已经顺着鬓角冒了出来。


    他嘴唇动了又动,还想解释自己绝不是那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他给柳茗烟的都只是自认为能负担的起的,可眼前这个局面已经打的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挣扎再三,他就只是重重又叩了个头:“是,儿臣知错,保证绝不再犯。”


    皇帝不再说话。


    又过片刻,他慢慢爬起来,告退。


    等到殿门再次打开,重新站在阳光下时,这位太子殿下已经重新整理好自己,看上去依旧是那个风光霁月,矜贵有度的当朝储君。


    柳家的三人神色迥异,却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尤其柳茗烟——


    眼泪挂在睫毛上,哭得都快伤心虚脱。


    秦绪走过去,弯身搀扶起柳尚书,带着他们离开,亲自送出了宫门。


    安抚之后再送走。


    柳茗烟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离开,眼神期期艾艾的,我见犹怜。


    秦绪负手而立站在车下看着,眼神还是宽纵温和的,只这一刻却是前所未有的心情复杂,转身离开时,更是步履沉重。


    随后,太子秦绪对柳家姑娘柳茗烟情深义重,在柳家谦逊请辞的情况下,他还是坚持逆风而上,并且一力求得了皇帝首肯、承认了柳茗烟太子妃身份的消息不胫而走。


    彼时,沈阅正屈膝坐在月影轩的美人榻上,卷起裤管,冬禧皱着眉唠唠叨叨的给她腿上的淤青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