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略显富态的老太太是她的外婆，看着她脸笑成了菊花，而在房间门口，把手背在身后站着并未进来的老头是她的外公，他脸上皱纹堆积，看起来有些不满。


    两人给她一种......都不太好相处的感觉。


    吴妈一脸复杂的撇开脸，站在房门边无奈劝道：“老爷太太，少爷才刚醒，要不要先去楼下喝杯茶。”


    刘老太太这才开口：“知道了知道了，怎么那么多事儿，我就想看看我的乖孙子，这不是醒了吗？”


    不过是她家的一个下人而已，居然还对她指手画脚，刚刚还在楼下拦着不让她上来，分明就想让宝贝孙子不和自己亲近！


    呸，什么东西。


    要不是看在她女儿的份上，她早就把这个吴妈解雇了。


    刘老太太的表情并未掩饰，许桢真看着刚刚一进门，外婆的举止不像是对原主不好的样子，皱了皱眉并未多想。


    于是她挠了挠头发，对着面前的老太太提出建议：“外婆外公，你们在楼下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说完还拍拍外婆紧抓着她的粗糙的大手。


    习惯自己孙子冷脸的刘老太太听着许桢真语气柔和的和她说话，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不过马上就释放出自己更多的热情，“那桢真你先洗漱，我和你外公在下面等你。”


    门外的姜外公看着这一幕，也不管会不会被孙子呛声，语气不善：“睡到现在才起，像个什么样子。”准是随了她爸的臭毛病。


    说完就转过身走了，刘老太太也跟了过去。


    吴妈朝她眨眨眼，示意她赶紧，然后就转头下楼准备茶水了。


    许桢真则被突如其来的教训骂了个措手不及，没有生气，内心有一团疑云。


    从外公外婆的话来看，应该不知道她是个女生。


    尤其是刘老太太，对她很是热情，一个劲儿喊她“宝贝孙子”，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至于原主的外公对她横眉竖眼的，她虽然有点不舒服，但还是能够说服自己，一个家庭教育比较严格的大家长罢了。


    原主和他们的关系应该还不错的呀。


    为什么会把他们放在不常用的小号里面呢？


    还有吴妈的反应，昨天说话的语气和今天的表情都很反常，应该是不太喜欢原主外公外婆一家的。


    至于原因？


    看来自己可以从这点入手，找出原主家庭的谜底。


    许桢真在脑子里想着，吐出最后一口漱口水，又擦了擦脸，确认没什么遗漏的步骤之后就下楼了。


    客厅里。


    除了刚刚见过面的刘老太太和蒋外公之外，还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少女有些拘谨地坐在靠边的沙发上，眼神盯着脚尖，带着婴儿肥的脸看起来很是稚嫩。


    这就是她二舅的女儿，她的表妹，吴妈口中的蒋婉小姐了吧。


    许桢真穿着拖鞋从楼梯慢慢走下来，声音不大，足够引起沙发上人的注意。


    刘老太太正在对着蒋婉说些什么，喝着茶的蒋外公在茶水升起的白雾中舒缓眉头，眉间还有个淡淡的、未消散的“川”字。


    见许桢真下来了，谈话或者说是单方面的训话戛然而止。


    “桢真，过来，来这儿坐。”刘老太太说完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对着沙发上拍了拍。


    许桢真看着表妹蒋婉和外婆之间留出的一个空位置，犹豫了一瞬还是坐了过去。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的表妹在微微颤抖，她都想跟着一起抖腿了。


    看着坐在一块的少男少女，刘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上显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用眼神示意蒋婉。


    主动说话啊！还用我教你吗！


    收到了奶奶的眼神催促，又想到母亲昨晚交代自己的话，蒋婉与自己内心斗争了一番，还是挣扎着开口。


    “表哥……”声若蚊蝇，自带一股柔弱的气息。


    许桢真还想着怎么没人说话，在心里默默想着可以聊的话题，就听见左手边上的表妹在叫自己。


    她转过头去。


    蒋婉感受到旁边的人投来的目光，脸色涨红，贝齿轻咬嘴唇，没敢抬头。


    “我……我听说你喜欢吃甜食，所以我……我自己做了饼干……”


    边说着边转身去拉粉色书包的拉链，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怕许桢真故意给自己难堪，不接受这个对她来说可能有点廉价的礼物，蒋婉伸直手臂，直接把盒子塞到表哥的怀里。


    “不难吃的。”千万不要嫌弃啊。


    许桢真挺直的背微微弯曲，她刚想接过自己害羞的小表妹准备的饼干，谁料对方突然用把铁盒伸向自己。


    心意她领了，可是谁来告诉她娇弱表妹力气这么大，盒子砸到她的肋骨上了啊喂！


    强忍着闷哼出声，她深呼吸几次压下痛意，尽可能温柔地答谢对方的好意，“谢谢。”


    已经做好了表哥会直接拿起来扔出去或者会讽刺她几句的准备，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反应，蒋婉大吃一惊，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许桢真。


    不料却落入一双温和的眸子，没有印象里的乖戾嚣张，出乎意料的平静。


    许桢真见表妹一副小鹿受惊的模样，有些好笑。


    “谢谢你的礼物，包装也很精美。”


    上面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一看就是它的主人用心包装的。


    今天的表哥好温柔啊，她就像是做梦一样。


    “你喜欢就好……”蒋婉确认自己的表哥确实没有在讽刺她后，慢慢放松了身体，不再发抖。


    “婉婉心灵手巧的很，做的东西没有不好吃的，哈哈。”刘老太太笑着说。


    “抱歉啊，爸妈，我昨晚上工作到很晚，没有亲自去车站接你们。”


    楼上传来一道女声，打断了楼下“其乐融融”的交谈，是昨晚半夜才到家的蒋女士。


    她站在楼上的栏杆处，对着下面说着话。


    蒋女士换下了昨晚上的深色西装，穿着宽松舒适、剪裁合身的休闲装，走到最左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亚男，你这说的那里的话，不是还派小王来接我们了吗？还你多睡会儿最要紧。”


    话一说出口，蒋老爷子放下茶杯，用脚踢了她一下，刘老太太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蒋女士没出声，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不是说了不要再这样叫我了吗？”


    面对着女儿的质问，刘老太太面上有些挂不住，干巴巴地解释:“我这不是一时间忘了吗？”


    “这不，现在想起来了，不是亚男是兰儿。”蒋老爷子打着圆场。


    蒋兰冷笑一声，要不是儿子犯事儿了，怕不是都快忘了她这个女儿吧。


    许桢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原来蒋女士的原名叫蒋亚男，这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家庭盼生男孩儿才会取的名字。


    回想着刘老太太对自己的热情，她突然觉得不舒服起来，也隐隐约约知道一点为什么蒋女士要她女扮男装了。


    “行了不说这个了，你们俩身体还好么？钱还够用吗？”


    “身体还好，你爸有点高血压，不过阿杰带他去看过了……”话里话外是对儿子维护。


    蒋兰看着眼前父母熟悉的脸，仿佛看透了他们内心腐朽的灵魂。


    她也不打算告诉他们，他们夫妇俩最爱的阿杰每一次都以爸妈生病理直气壮地来找自己拿的钱，要了那么多次，也不知道有多少钱花在了他们身上。


    这么多年了，她早知道的。


    蒋兰叹了口气偏过头去，不欲多讲。


    ……


    “我能和你一起写作业吗？”


    许桢真觉得有点闷，早早就找了个借口，溜到楼上打算偷闲。


    谁料刚从卫生间出来，就被蒋婉拦住了。


    “可以啊，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带你去书房。”


    虽然不清楚表妹是什么时候从楼下上来的，但她也只是略微吃惊，点头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蒋婉松开紧握着的裙摆，一个人站在门边，心里莫名有了一丝安心。


    待在这个表哥身边也比在楼下好。


    蒋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拍拍自己的脸。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姑妈家的许表哥的样子。


    比她高半小个头的少年穿着精致的衣服，坐在椅子上，睥睨着来的客人，浑身上下透露着贵气。


    这是她父亲和外人眼里的表哥，但小蒋婉看来，表哥不仅不贵气，还很恶劣。


    她亲眼看见许表哥骂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小孩是“乡巴佬”，后来被发现了，被骂的人成了她。


    每一次来许家的豪宅，她都很抗拒，不知道许桢真会怎样嘲讽她这个表妹。


    她的父亲母亲还有爷爷奶奶都被这别墅的豪华迷了眼，不仅上赶着巴结她的姑妈，还逼着自己去接近许家的表哥，想以此维系巩固两家的关系。


    这次也是，哪怕姑妈和其他人都对她不错，但还有个恶魔表哥在。


    她本不想来的，但是听说父亲的工作出了问题，奶奶让她带着礼物一起来，她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连夜做好饼干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