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游历(叁)

作品:《绾君丝——山海篇

    “这东西怎么开的还是青色的花?神君,你真的确定这就是祝余神草嘛?”贺祁怜将那草左看右看忍不住问道。


    梓渊不屑地瞥了贺祁怜一眼:“要不说你不该跟来呢?丁点东西都不知,又帮不上小殿下的忙,你非跟来添什么乱?”


    这句话倒是让贺祁怜更加不满了,在他看来,梓渊是故意在九畹面前揭他的短,但他也不好反驳,只得听梓渊又接着说着“我们刚应是在招摇山上,招摇山在西海之上,多金玉。所以小殿下看到此山泛着金光便过来了,对吗?”


    九畹听后,转过身:“不错,我料想此处多金玉,定有祝余草在此,便来寻了。”她又努了努嘴:“你们看那,榖树。不过多叫它迷榖。”


    “这个我知晓,它的花能防迷路!”贺祁怜急忙说着。


    他这一举动惹得九畹与梓渊二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不错。”


    彼时,在九畹心中,不过是带了两个新得道的两个小仙游历,教他们识得这世间万物。顺便寻得盘古斧所在,从容的去应了天劫。她坐在升起的篝火旁,那篝火映得她脸庞红彤彤的,她看着那篝火笑着,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也许是在笑她自己吧...


    贺祁怜伸出手握住九畹的双手:“手若水葱根,登徒子书中的佳人也不如此了。”


    二人相对无言,各怀心事。


    第二日清晨


    三人一大早就向不远处的镇子上走去,等到镇门口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


    “都怪你,你看你带的什么路?”


    “你行你来啊,埋怨什么?”


    贺祁怜与梓渊二人又吵了起来,不过,不一样的是——他们手腕上都戴着一串金色的铃铛,如此听去,这争吵似乎悦耳了不少。


    不远处九畹看着二人的手腕笑了笑,又轻轻摇了摇头:“都是痴儿。”她昂首走进那个镇子,那镇门口大大地写着一副对联——上联“婉转动听是鹿蜀”,下联“耳聪目明是玄龟”,横批“杻阳山宝地”。


    那二人在镇门口扭打了一阵又跟了上来,镇子中人山人海,将百姓安居乐业这一景象表现得淋漓尽致。人们见面后不论相识或不识均会微笑示好。见状,九畹淡淡地笑了起来,真好啊,原来人界这般美好。就这样走着,忽地他们走到了一处司命殿,九畹心生好奇,便踏了进去。


    殿内香火缭绕,大司命殿与少司命殿相呼应着,两殿门口皆种有他们所谓的灵树,书上街挂满了许愿的牌子。九畹被这些吸引着,她行至少司命殿前的灵树下,耐心地翻着那些牌子,小声说着:“是没见过的”,语气中听不出太多的情感,没人知道她心中所想。


    她又行至大司命殿前的灵树下,与刚才一般,也一个个的翻着牌子。而后抬头看了一眼这些凡人给自己立的神像——右手持宝剑,左手抱有一个婴孩,眉目间是慈爱、是凌厉、是悲悯。随后她又转过身看了看兄长的神像——比起少司命,大司命的神像多了几分阴沉,他左手拿着命册,右手持笔,一身将军的打扮,那眼神中只能看出弑杀二字。


    九畹摇了摇头,又咂了咂嘴:“不像,还是我的像些。”转身,她看到贺祁怜正从殿前的灵树上蹑手蹑脚地往下爬,树下梓渊小心翼翼地举着他。二人此时难得的和睦,惹得九畹又是好一番嘲笑。她走上前去:“你俩在干嘛?难不成也想向我讨段好姻缘?”


    此话一出口,贺祁怜就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他忙摇头:“不是不是,就是看看大家都许了什么愿望,看神君...”


    听到这九畹瞪了他一眼,在人界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只能招来麻烦,这一点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自知说错了话,贺祁怜也没有接着说下去,只灰头土脸的跟在九畹的身后。


    说来也奇怪,自打进了这个镇子,贺祁怜和梓渊倒也再没有扭打在一起过,倒是二人礼让有理,甚至都不言语冲撞对方了。


    这些都被九畹看在眼里,她端起茶楼中小二刚倒下的茶水,吹了吹,然后饮下一口。一系列的动作,不比人界所谓的大家闺秀差到哪去,况且他们三人的衣饰都是人界富人家的样子可谓张扬至极,倒是引得不少公子驻足。


    公子甲:“姑娘姓甚?小生觉得姑娘一见如故,若姑娘不嫌弃,小生可择日登门拜访。”


    公子乙:“姑娘才看不上你,姑娘一定会喜欢我这种翩翩公子的。”


    公子丙:“你两都让开,别脏了姑娘的眼。姑娘,我家中良田百亩,我尚未婚配,与姑娘一见倾心,姑娘可否青睐在下几分?”


    他见九畹并未抬头,又接着道:“我家中有鹿蜀毛皮,后代必定可拜官封侯,姑娘跟了我定不会吃亏!”


    话音刚落,九畹就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哦?鹿蜀?”


    “鹿蜀不错!”那公子肯定道。


    “找的就是你,夜晚在院中等候,吾必守时赶到。”九畹轻笑,说完,她随手扔下几个贝壳,转身就离开了。


    在场众人无不感叹那公子家底殷实,竟能凭一句话就得貌如天仙的女子青睐。那公子也挺直了腰脊,理了理自己身上并不算昂贵的衣料,趾高气扬的就那样走了出去。


    “为什么要去做这事?神君莫不是动了凡心?”贺祁怜有些生气地问着九畹,他倒也不是气九畹答应了别的男子的邀约,就是气九畹怎得因为一块毛皮就答应了,这有些太便宜那个凡人了吧?况且,她一个神君,这不是自轻自贱嘛?贺祁怜又觉得心中愤恨难消,将身边的梓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你也不知道拦着点?”


    “小殿下肯定有自己的打算,那鹿蜀难得。”梓渊被打了一巴掌倒也不恼,又慢悠悠地理着自己的衣物。他又贴近贺祁怜的耳朵轻声道:“阁下不如想想自己的牌子若是被她看到会怎样?”


    一句话又让贺祁怜整个人蔫了下去,当时为什么要鬼使神差在牌子上写“生生世世,与神君相守,山海为盟,天地为誓。”还要那么挂上去?生怕九畹看不到吗?


    是生怕她看不到,可如今挂上去了,又怕她看到了。若是她看到了会怎样想自己?谁会喜欢一个渴望亵渎自己的人?贺祁怜的内心此刻已自卑至了极点,九畹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动作,时时刻刻都能勾住他的神思,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么一个天神,本身的神性就足以令世人为之倾心,神魂颠倒。


    情爱就是这般吧,贺祁怜安慰自己。不知所起,不可收拾。他就是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从何时满脑只剩下了九畹,他甚至有些忘却自己那些不肯舍下的夙愿。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九畹时时刻刻在教他该如何淡然、如何无欲无求,却又教他何为博爱、何为死生大事,他一句都听不进去,他只道世间时光飞逝,再多留点时间,再多留点时间。他定能变成九畹喜欢的模样,健谈、博爱,能支起一方天地。


    “我说,你已经发了一个时辰的呆了,赶紧收拾收拾,我们要随小殿下去寻鹿蜀了。”梓渊的话打断了他的想法。他想不错,这次游历就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他要趁此机会,好好学习这世间万物,与她站在一处,共护着世间万千,也护着她。等游历结束一回神界,他便告诉大司命,自己已心悦九畹已久,请大司命做主,奏请天地为证,二人不离不弃。


    叮叮当当的声音又一次打断了贺祁怜的思绪,九畹将玉佩别于腰间,手持宝剑,宛然一副女将的模样。不一样的是,她身着华丽,犹如月光倾泻人间、又好像星子逃至山间。她手腕与脚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叮当响个不停。片刻,她停下,看着梓渊与贺祁怜:“你二人须戴好那串铃铛,我可护你们周全。”


    “那鹿蜀凶残吗?”梓渊有些好奇。


    “也说不上凶残,就是不大温柔。你可以和它比一比谁的战歌更动听。”九畹一席话,胜似一席话。梓渊有些无奈,却不料身旁的贺祁怜暗道不愧是天神,就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