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最终谢幕，安岁打了个哈切，有点困了。


    侵月这时拉过了安岁的手，曲者手指，用指节在安岁的掌心比划着什么。


    安岁努力打起精神，看向侵月和他交叠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侵月好像在写着什么。


    “朱……莉……”安岁念出侵月写的东西：“布……莱……斯……”


    侵月停下写字的动作。


    安岁连贯起来读了一遍：“朱莉？布莱斯？你是在说……电影主角的名字？”


    侵月歪了歪头，表达疑惑。


    他没有名字的概念，只是发现两个主角总是会这样称呼对方，就像安岁要吸引他注意力的时候，会叫他“侵月”。


    或许这是人类的什么特殊习性，他想要知道，他该叫安岁什么。


    “这是名字，人类会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你的名字是侵月。”安岁放缓声音，指着侵月又念了一遍：“侵、月、”


    “我经常叫你，还有印象吗？”


    侵月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侵月”代表他自己，随即细长的手指指向安岁。


    “你是问我的名字？”安岁顿了片刻，一字一顿道：“安、岁、”


    “我叫安岁。”


    侵月记下了安岁的读音，张了张嘴，耳鳍轻轻扇动起来，发出极小的嗡鸣声，但他想说的“安岁”却一个音节也吐不出来。


    安岁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侵月想干什么，安慰道：“没关系，你不会说也没关系，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也会知道你需要我。”


    侵月抬手托起安岁腿上的平板。


    “你的意思是、让我写下来吗？”安岁取下笔，看向侵月。


    侵月点了点头。


    安岁垂下头，一笔一画写下了安岁两个字，端起平板给侵月看。


    不需要启蒙视频中那些复杂的汉字变形帮助记忆，侵月也牢牢记住了这两个字的写法。


    安岁……


    他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连同安岁挡在他身前的背影，一同藏进了记忆最深处的珍宝盒中。


    这一夜，安岁没有回卧室里睡觉，而是坐在侵月身边迷迷糊糊睡了一晚。


    他的想法很简单，一是怕躺着会压迫到背后的伤口，二则是怕侵月半夜会脱水，他留在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也好及时支援。


    然而出乎安岁意料的是，侵月一整夜都没有出过什么事，他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侵月肩头，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一缕阳光俏皮地从大开的窗户钻进客厅，落在了离沙发不远处破碎的地板上。


    沙发前，侵月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身体微微后仰，长尾自然摆开，大半截盖在湿润的毛毯下，只露出宽大柔软的尾鳍。


    他的身旁，安岁弯着膝盖蜷成一团，脑袋刚好靠在侵月的肩膀上，银白的头发遮住眼睛，小巧挺俏的笔尖下，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一条细缝，看起来安稳又可爱。


    就在这时，地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安卓手机自带的流水叮咚铃声瞬间填满了客厅。


    侵月在手机发出震动声的第一秒就睁开了眼睛，他抓起手机，想要关掉声音以免吵醒安岁，看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关闭。


    他有一瞬间想过要不要直接捏碎，但回想起他不小心拍碎桌子时安岁快要不能呼吸的表情，还是收回了这个念头。


    几秒过后，安岁也睁开了眼睛。


    他茫然了几秒，慢慢坐直身体，看到地上的狼藉，才想起昨晚上发生了多少事情。


    “早啊，侵月。”


    安岁愣楞地打了个招呼，视线循着铃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他娇弱的小手机正无助地躺在侵月的手心，吓得一下子彻底清醒了。


    “侵月！使不得！可不能捏啊！”


    他贫穷的家庭已经经受不起任何风雨了！


    侵月看着安岁夸张但正儿八经在心痛的表情，不觉得吵闹，反而有些可爱。


    还好，他没真把这个小盒子捏碎。


    安岁都来不及爬起来，直接就着这个姿势翻了个身，撑着侵月的腰侧，急急忙忙把手机拿了回来，生怕晚一秒就只能看到手机的尸体了。


    还在震动的手机回到手里，安岁的心才落回实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屏幕最下方的小白框，关掉了闹铃。


    侵月默默记下了这个动作。


    “嘶——”


    紧张的情绪散去后，安岁才有一点后知后觉的疼痛，扶住肩膀，将一夜过去恢复了大半的治愈之力送到伤口处。


    洞穿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长和、结痂，刚长出粉色的新痂，安岁的治愈之力再次告罄，不过他也很满意了，只要不做大动作，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安岁松了口气，笑着道：“好了，再过一天就能大好了。”


    侵月盯着安岁的伤口，点了点头，其实没有特意表达什么意思，只是单纯想要回应安岁的话。


    安岁从地上站起来，这才注意到昨晚上他打进客厅的一盆水不知何时挪到了沙发边，并且已经变成了一个空盆。


    看来昨晚侵月不是没有出现脱水的情况，只不过没有吵醒他，自己就解决了这件事。


    “我再去给你弄点水，我的伤口还不能用力，今天得再辛苦你一天，暂时在地上待着了。”


    说罢，安岁捡起地上的盆，进厨房打了一盆水出来，给侵月上上下下都补了一道水，弄湿了地面也没太在意。


    整个上午，安岁除了吃饭的时候，都和侵月待在一起，新学习了一百个汉字，还把昨天学习的汉字也复习了一遍。


    侵月的记忆力确实惊人，一夜过去，他依旧能准确地听写出正确的汉字，并且没有花多少时间来思考。


    若是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会以为侵月是一个学习了很久的人，才能这么熟练地听写出汉字。


    太阳逐渐升高，气温也跟着爬了上来，安岁来来回回换了两盆水，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午。


    安岁去厨房做饭，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池水打来的电话。


    “喂？池水。”安岁接起电话。


    “喂，安岁，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出什么事了吗？”


    安岁微微弯唇，这种被人记挂的感觉很幸福，声音柔软地回道：“受了点小伤，明天就能回公司了。”


    池水声音猛地拔高：“在家里受伤？是你那个人鱼干的吧？我就说它对你图谋不轨！”


    “不是，他不是想伤害我。”安岁简单解释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


    “……我是怕出事，上去挡了两下，他才不小心弄伤我的。”


    “那他也是弄伤你了！你想想啊，一个邻居上门它都要打要杀的，说明它脾气是真不好啊，说不定哪天六亲不认连你一起咬呢？我给你说，在人鱼公馆买的人鱼，半个月内受到严重伤害的，是可以要求退款的，虽然只有百分之七十，那也比没有的强，你要不把它送回去吧？”


    “我觉得侵月挺好的，他真的没有伤害我的打算，而且……他很聪明，现在我们已经能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了，以后我会教他不要随便伤人的。”


    池水诡异地沉默了片刻，“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安岁摇头，“没有啊，我没发烧。”


    “我纵横人鱼界这么多年，就是智商最高的纯血蓝尾，也只是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搭不搭理还得看它们心情，更何况你养的还是一只黑尾，智商最多不超过三岁。你跟我说它能和你交流？你不如说王总管的地中海还有再生的可能！”


    池水一激动起来，说话跟放炮似的，噼里啪啦喷出来一大串话，给安岁听得一愣一愣的。


    安岁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可是，他真的能和我交流啊……他已经学会两百个汉字了。”


    “什么？！”池水一声高破天际的惊呼，声音直接破成了破铜锣嗓。


    安岁对池水没有一点隐瞒的心思，等池水稍稍冷静下来后，继续道：“我的治愈之力对他好像有一点用，他和我接触之后就慢慢变得聪明了，我昨晚上给他看启蒙视频，他看一遍就能记住那些汉字，而且还能听写出来。”


    池水沉默了。


    “喂？喂？池水，你还听得见吗？”


    池水没回答，短短的三秒钟，池水的世界观经历了全线崩塌再逐渐建立的过程。


    这一通电话，大概需要他用一生才能治愈。


    “喂？池水？怎么没声音了？”安岁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嘟囔道：“没挂断啊。”


    他继续喊道：“池水？你还在吗？”


    池水稍稍找回理智，一向不着五六的他，此时一开口，嗓音竟干涩得可怕：“安岁，你知道，你在说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吗？”


    不是奇怪，不是新颖，不是惊奇，而是……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