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冯新义跟开车的那位司机大哥聊得不亦乐乎，两人都喜欢抽烟，是一根接一根的抽，哪怕所有车窗都已经打开了，也依旧挡不住浓浓的烟味儿。


    唐似将脑袋搭在车窗外面，想到了阎王殿。


    阎王殿也不过如此了，缭绕鬼雾里几张狰狞阴森的鬼脸……她瞥了一眼开车的司机和冯新义，已经能想象出来这两人变鬼后会是个什么样的德行。


    丑的她都不乐意吃。


    她一扭头，一爪子呼在冯新义伸过来的手背上面，龇了龇牙，发出低咆声。


    以为谁都能摸摸她吗？


    惹本大爷生气，手给你废掉！


    冯新义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低头看了看手背，这一两天憋在心口的怒火腾的就起来了，他正要发火，余光瞥见前面驾驶座的大哥，又顾忌到了有外人在，把紧握成拳的手给收了回来，低声道：“等回去再收拾你！”


    唐似不以为然，到时候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没想到，前面开车的大哥一只手伸到车窗外弹了弹烟灰后，突然道：“这狗敢对主人龇牙动手，习惯不太好啊，得教育教育才行，有些狗口头教育没用，我看还是得揍，不老实就揍，揍到它老实为止，让它知道到底谁才是它的主人！”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了几分狠意。


    冯新义愣了一下，没有生气，反倒松了口气，附和着对方的话：“其实我也觉得，但是现在很多人养狗养疯魔了，对爹妈都没这么供着的，别说动手了，吃的稍微不好都要被骂，嗐！我都不敢在网上说什么。”


    “我就看不惯这种人。”司机大哥丢了烟头，“老子养的狗，老子想怎么揍就怎么揍，就算打死吃了，那也是老子的狗！”


    他话音突然一转，朝冯新义问了一句：“你吃过宠物狗没有？就是像这种好吃好喝供出来的狗，其实味道也就那样，还不如乡下土狗呢，但这种狗你吃的不是味道，就是那种狗主人又急又气哭得跟死了爹妈一样，看着特爽哈哈哈哈……”


    冯新义都被这人给吓到了，讪讪笑了笑，没敢接话。


    他虽然也吃过狗肉，但还没到吃自己养的狗的地步，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朝旁边的哈士奇看了一眼，隔着浑浑烟雾对上一双冰蓝色的眼睛，一瞬间仿佛连灵魂都坠入了寒冰之中，整个人打了个哆嗦，匆忙扭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是被司机的话给吓到了，冯新义心想，等到了回到了住的城市就要求下车，不能让对方送自己到家，以后也不能再联系了。


    他已经隐隐有点后悔找了这么个神经质的粉丝。


    司机没有得到冯新义的附和心情有点不太痛快，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时不时把手搭在车窗外面，或者翻翻手机，单手扶着方向盘。


    冯新义连烟都不抽了，看着他这样也有点心惊肉跳，忍不住开口：“大哥，你这开着车呢就——”


    话都还没有说完，他就对上了对方凶狠的目光，于是声音戛然而止，把剩下的话又给吞回了自己肚子里。


    恶人自有恶人磨。


    唐似旁观着这一幕，在心里啧了啧舌，见怪不怪。


    就像地府，恶鬼上面也有更恶的鬼，而最上面当然就是她了！


    前面的司机还在看手机，时不时点开某个群聊听听语音，这个群似乎就是吃狗肉的群，每一条语音包括司机自己回复过去的语音里都夹杂着“狗肉”这字眼。


    “我车上现在就坐着一条哈士奇，比上次我们吃的那条要大一点，听说都是各种新鲜肉喂出来的，还在草原上到处跑，这不就跟那种跑山猪一样吗？肉肯定很紧实，口感好……”司机在回复了这一条语音后突然朝唐似这边看了一眼。


    唐似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心里不高兴，瞥了一眼他周身的恶气，磨了磨爪子，心里嘀咕，反正这么多恶气缠身迟早要死，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区别吧？


    正好她顺手送他下地狱好了。


    这个念头一起，唐似果断出爪，朝着司机后颈处缠绕着的恶气一拍，那缕恶气陡然浓郁起来，化作一只鲜血淋漓的黑狗，黑狗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牌，双眼血红。


    它朝唐似这边看了一眼，扭头就扑向了司机。


    唐似在恶气扑向司机的那一刻果断将张一安给自己买的东西给扒拉到了身边，咬住袋子，下一刻，驾驶座司机就惊恐的大叫了一声。


    “什么东西？走开！走开！”司机双手离开了方向盘，在自己的眼睛前方拼命挥动着，看起来像是要将挡在脸上的某个东西给拉开。


    冯新义吓了一大跳，却什么也没看见，只能惊恐的大喊：“你干什么？快点抓住方向盘！停车！你停车！tmd老子要下车！”


    冯新义看不见的是，此刻一只鲜血淋漓的黑狗就扑在司机的身前，正张嘴朝他的脸上撕咬着，脸上传来的真切疼痛感让司机恐惧又痛苦，无论他怎么挥舞双手也没法将黑狗给撕扯下去。


    唐似就坐在后座悠悠然看着这一幕，身后尾巴悠闲的甩了甩。


    这条路上不见其他的车子，SUV在路上横冲直撞了一段距离后突然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河里，车子一个侧翻就挂在了河边上，也总算是停了下来。


    片刻后，一只银灰色的哈士奇从车里钻了出来。


    唐似钻出来以后也没急着走，反而转身又将脑袋从车窗伸了进去，咬着袋子把张一安给自己买的东西全都给拿了出来。


    还好事故发生之前她就把东西都拢到了自己旁边护着，才没有随着车子侧翻而散落的到处都是。


    驾驶座上的司机已经没有了动静，冯新义也受了伤，但还有点意识，模模糊糊看见一颗狗头从车窗伸进来拿东西，他倒是还能认出来狗头是谁。


    “救……救救我……救命……快救救我……”他断断续续的求救。


    唐似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拿好东西上了岸，站在路边上等了一会儿，远处有一辆车朝这边靠近，她一头冲到了路中间，朝着来车大叫了几声。


    开车的司机早早看见了她，也早早踩了刹车停下，车上是几个结伴自驾游的，一边奇怪谁家的哈士奇走丢了，也没人贸然下车，担心唐似会冲上去咬他们。


    唐似冲着底下翻进河里的车叫了一声，扭头咬着自己的东西跑了。


    车上的人等她跑远了才敢重新启动车子，一边开车一边奇怪的嘀咕：“这哈士奇怎么回事呢？”


    副驾驶座的女人举着相机拍下了刚刚那一幕，道：“不知道啊，刚刚它那意思是不是让咱们往旁边看？旁边有什——哎哎哎！有车翻下去了！快快快！快停下！”


    片刻后，有警车和救护车开了过来。


    唐似就站在不远处的一座矮山坡上看着这一幕，看见昏迷过去的冯新义和已经死亡的司机被人给抬了上来。


    她并没有过多停留，扭头打算离开的时候面前就多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白影没有脚，飘在空中，手里拽着一根锁魂链，链子上挂了好多狗，大大小小的，中华田园犬和宠物狗都有，这些狗此刻正都扑在唯一那道人魂身上撕咬着。


    人魂不停发出惨叫，挣扎着伸出手，口中求饶：“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唐似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抬头看向面前的鬼差：“我不喜欢这样抬头看着你。”


    如果此刻有人在附近也只能听见哈士奇发出阵阵狗叫，但落在鬼差耳朵里，就是一道清脆霸道的女声。


    鬼差原本正好奇打量这只哈士奇，结果一听见这道声音就打了个哆嗦，身体都矮了大半截，变成它仰视唐似了：“地……地狱犬大人？”


    “哼。”唐似哼了一声，没有否认。


    鬼差一拽手里的链子，道：“大人，我这刚逮了一只鬼，你要不要尝尝？”


    “直接送去地狱吧。”唐似让它帮忙把袋子挂自己背上，扭头就走，“回去不许告诉其他人见过本大爷！”


    因为鬼差那一拽终于从狗嘴下脱身的司机亲眼看着这一幕，顿时比发现自己死了的时候还崩溃，很快那些狗又撕咬了上来，他也就顾不上崩溃了。


    唐似没管身后的鬼哭狼嚎，转身朝着文攀城的方向走去。


    虽然她想着的是回文攀城，实际上一路走走停停，一会儿放下东西漫山遍野跑一跑，一会儿停下来扒拉袋子找东西吃，再一会儿还得找个舒服的地方先睡上一觉。


    总之这一天一直到天黑，她都把张一安给买的东西都吃完了，别说文攀城了，她连北溪市都还没有走到。


    唐似不急不忙，趁着晚上又开始打野食。


    她一直沿着公路走，公路底下是河滩，然后是哗哗流淌的河水，河的对岸是山，山上隐隐有绿光晃过，还有狼嚎。


    唐似没往河对岸去，沿着公路一直走一直走，路上碰见恶鬼的时候就当零嘴吃吃，等过了一座桥的时候她到了一个县城。


    现在是晚上，气温降了下来，街道上都没有什么人，连流浪猫狗都少见，只有寒风呼啸发出的古怪声音。


    唐似走了没多久就碰见了一只恶鬼，神情狰狞的飘在半空中，正朝着一扇窗户撞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