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戏剧学院的食堂人来人往。不少人注意到, 在角落里的某张桌子处，两名同学情绪激昂地对着另一个发表讲话。


    另一位同学神色淡淡，把自己的饭一再朝后挪动, 只占最小的位置。


    但其他两个依然得寸进尺，不依不饶。


    怎么看都是欺负人的场面。再定睛一看，“被欺负”的正是学校里人气飙升的夏秩。


    “你俩能不能吃完再说，卫生一点。”


    夏秩把饭挪到离对面最远的地方, 一只手盖在自己的饭上空。


    赵南森激动道：“不可以！夏秩你不可以飘，请对我的偶像尊敬一些。啊啊啊啊。”


    江以北点头：“痛心, 太痛心了。”


    “你知道他的人气有多高吗？”


    “假如他愿意关注我, 我就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大学生。”


    夏秩：“......”


    他放下了筷子, 给饱受摧残的饭盖上盖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等赵南森和江以北终于累了，两人的饭也已经冰凉, 各自买了块卷饼，朝教室边走边吃。


    他们吃得形象全无，夏秩揣着兜走在旁边，对比之下显得格外帅气。


    到了教室之后，夏秩照例是在靠窗的老位置, 江以北和赵南森坐在他旁边。吃饱喝足的他们兴致不减，继续七嘴八舌, 没注意到周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大家陆陆续续地进来上课，有个人停在了他们旁边：“同学，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


    是对挨着夏秩的赵南森说的, 目的昭然若揭。


    这两人护卫夏秩多日，对于这种无理请求拒绝过多次，早已相当熟练。赵南森没看来人, 直接把手搭上了夏秩的肩膀：“不可以，这是我家小夏。”


    他骄傲地闭着眼仰着头，把拽劲儿发挥到了极致。但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凉飕飕的，周围也安静了下来。赵南森缓缓睁开眼睛，愣了愣。


    “柏柏柏...”


    江以北补全对话：“天呐，柏越。”


    柏越手上拎着电脑包，神情依旧保持询问的友好，但目光似乎又没有那么友善，落在赵南森攀着夏秩肩膀的手上。


    赵南森刚刚的气势瞬间消失，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把手放下了，打算起身让位。


    夏秩按住要起身的赵江两人，和柏越说：“不可以。你不懂先来后到吗？”


    柏越笑了笑，露出一脸无辜：“没事，我只是问问。”


    但赵南森和江以北已经挣脱了夏秩的手，迅速起身：“可以可以，of course。请坐。”


    两个人飞也似地逃离，好消息是耳边终于清净了下来，坏消息是旁边又坐上了柏越。夏秩朝旁边挪了挪。


    柏越说：“你什么时候变成别人家的了？”


    夏秩朝柏越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低头继续看他的书。


    柏越从包里掏出电脑：“找你帮个忙。”


    他慢条斯理地开机，点开一封邮件，放到夏秩面前：“就是这...”


    夏秩只扫了一眼，便匆匆伸手合上。他左右看看：“你非要在这里打开？”


    柏越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觉得很好玩，也压低声音：“你昨晚说支持我的。”


    “......”


    夏秩非常遗憾他关于这段记忆也清清楚楚，自己确实说支持柏越和柏清崖斗争到底。柏越的这份邮件草稿，正是关于柏清崖的。


    这前后左右都是同学，显然不适合浏览。若是被不小心拍到了网上，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下课再说。”夏秩压着笔记本电脑。


    “下课你就走了。”


    “那就以后再说。”


    “很急。”


    “......”


    在柏越的纠缠下，下课之后的夏秩让他暂时前往自己的出租屋。


    开了门之后，柏越轻车熟路地从鞋柜里找出自己上次放在这的一次性拖鞋：“谢谢你。”


    “我以后不会再喝含酒精的东西了。”夏秩愤愤，“帮什么忙？”


    柏越笑了下，坐在沙发上：“就这样招待客人吗，至少也得来杯茶吧。”


    夏秩给他端了杯水，柏越也没计较，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重新打开电脑，恢复到方才的页面，提出帮忙内容：“点一下发送，帮我点。”


    邮件已经编辑得完善，条理清晰的文字附着图片，柏越打算先警告，能够相安无事最好，虽然大概率柏清崖不会善罢甘休。


    屏幕上万事俱备，甚至收件人都选好了，鼠标的光标挪上去，就差一个点击。


    夏秩无语：“浪费感情呢，不早说。”


    早说在学校就解决了，为了这么一下，他还专程把人带了回来。


    柏越一边喝水一边说：“你说的支持我，一个人不敢点。”


    他一米八几的身高，宽阔漂亮的身材，表情也淡定从容，和说出的话相当违和，夏秩觉得他有点欠揍。


    于是赌气似地快速把手指搭在鼠标上，不过临点下去前还是犹豫了片刻，他知道这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但邮件内容已经很清晰，柏越也不是一时冲动。


    他点了下去，页面中央的小圆圈开始旋转，没转到一圈，便显示发送成功。


    夏秩看到屏幕上收件人的那串拼音，忽然觉得有点眼熟：“这是柏清崖的邮箱？”


    “是的。”柏越说，“怎么了吗？”


    夏秩又认真看了一眼：“之前好像就是从这个账号收到你的绯闻合集。”


    柏越喝水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什么？”


    夏秩回忆：“他应该是把我当作你的朋友，让我随意散播。”


    他记得很清楚，高三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来自陌生人的邮件。对方用笃定的语气说：心怀嫉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和柏越那样的人做朋友，现在就给予他一个打败的机会。


    夏秩对那高高在上的语气非常不适，但事关柏越，他还是点开看了看，一张张和女明星的模糊图片让他很是意外。


    “都是错位的。”柏越说。


    “我知道，你之前说过了。”


    柏越看着夏秩。


    夏秩笑笑：“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男朋友的大量绯闻照都不会高兴，虽然模糊得连脸都看不清。不过更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一个陌生人竟然有我的联系方式，我觉得自己不喜欢这种生活方式。”


    他并没有全说实话，当时收到邮件之后他完全没信，只是觉得相当不安。这个来信人显然与柏越不和，而且了解柏越身边的人，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他不想让柏越面对二选一的选择，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不体面，停在那个位置反而是最好的。


    他研究了那串拼音挺长时间，还找了相关的朋友，都没能破解出来是谁，没想到今天无意间知道了。


    夏秩神色轻松，柏越也无话可说，夺过电脑，噼里啪啦地敲了几下。


    “你干什么？”夏秩问。


    “再骂他几句。”


    夏秩赶紧把他的电脑合上：“都过去那么久了，和他那封邮件也没直接的关系。我和你本来就不适合在一起，当朋友挺好的。”


    他看了看窗外：“你快走吧，马上天黑了。”


    柏越转过头，夏秩的目光挪开，睫毛轻轻颤动，温和又坚决。侧脸弧度柔和，线条流畅的鼻梁下嘴唇柔软，说出的话如此冰凉。


    柏越慢慢低下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夏秩显然心不在焉，一直看着外面半亮不亮的景色，没有察觉到对面人的动作。等呼吸扑在他脸上时才慌忙转头，柏越的唇堪堪擦过，落在他的嘴角。


    温热的触感长久地停留在原处，夏秩刚意识到抬手要推。柏越已经直起身，退开几步，为自己的失礼道歉：“不好意思。但是不要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