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


    顾云深靠坐着看向窗外，双眼无神。


    他和林默言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她才十二三岁，营养不良，经常打架，面黄肌瘦的，模样更是没长开。


    后来去秦家，意外看到夏锦如女儿小时候的照片，大概五六岁，和那时候的林默言非常像。


    他以为终于找到她了，欢天喜地的要去相认。


    那时候的秦玉菲都二十来岁了，和记忆中的模样出入有些大，但也没差太多。


    秦家人信誓旦旦的说她就是秦家当年走失的女儿，还给他看了亲子鉴定。毕竟他们是一家人，总不能连这个搞假。


    后来他还去了孤儿院，陈院长也说秦玉菲就是当年的小小。


    他信了，满心欢喜的把秦玉菲捧在心尖上宠着，想弥补他所缺失的那些年。


    却不想，到头来竟是骗局。


    他被骗了这么多年，还伤害了他真正想护着的人。


    难怪，在当年的这场婚姻中，默言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即便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她也大可不必如此贴心，让他感受了一个真正的温馨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的。


    爷爷奶奶待她那么好，她大可以只做表面功夫，却偏偏对他那么细致入微，奉献出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时隔十几年，她千里迢迢的赶来，原以为终于能重逢，却不想，等来的是让她失望透顶的三年婚姻。


    她几乎拼尽了全力去爱他，后来甚至赌上了孩子再次相信他。


    可是顾云深，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明明在那三年的时间里，你就已经爱上她了，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


    顾云深，你真该死啊。


    顾云深死死拽着坐垫，难受到心绞痛。


    他突然想起来很多事。


    当初刚要离婚的时候，他在医院办公室外面意外听到别人问她为什么选择学医。


    她说：为了一个人。


    她还说：十几岁的时候就遇上了，他对我很好，我没什么能回报他的，就想着治好他奶奶吧。


    原来早在那时候就露出一点真相了。


    可他不信，还把那人当成了沈行川。


    那时候默言该有多失望？


    后来她坚决要离婚，他不同意，可他没有察觉到是自己不想离开她，偏偏找了个她陷害秦玉菲，所以不想让她好过的理由来拒绝。


    那时候她也提过，质问他为什么忘了当年的事。


    可他又都说了些什么？


    顾云深呼吸都发着颤，抬手就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


    正在开车的程景泽吓了一跳，“你这，你这么对自己也无济于事啊！”


    是了，无济于事了。


    再后来，林默言激动的要找他相认，他却信了秦玉菲的话，以为她要顶替秦玉菲的身份。


    顾云深，你可真蠢啊。


    奶奶说得对，就算默言真想顶替又怎么样？你不会先调查一下再确认吗？


    如果，如果那时候他态度没那么强硬，孩子就不会流掉，默言就不会那么恨他，他们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明明你都决定好要和她重新组建一个家了，为什么还那么冲动的不相信她？


    原来默言早给过你很多机会，可你每一次都在把她往外推。


    顾云深，你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了。


    顾家老宅。


    二老正坐在客厅里下棋。


    顾云深进来的时候，只站在门边，犹如鬼魅一般。


    顾老太太偏头一看，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


    顾云深脸色真的很憔悴，行尸走肉似的朝他俩走了过去。


    “到底怎么了？”


    二老担心的不得了。


    老太太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仔仔细细看着，心疼道，“谁欺负你了？”


    顾云深眼眶一红，一下跪在地上，将脸埋在她膝盖上，身体因为极度的疼痛而微微抽搐着。


    老太太更是心疼，一遍遍安抚着。


    “奶奶……”


    顾云深哑着嗓子开口，“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默言才是秦家人。”


    “所以你心疼默言了？”老太太早猜到了这结果，因而没有太惊讶，“确实，如果当初被找回的是她，她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不过温家待她好，你也不用太担心，秦家那样子，她不回去也是对她好。”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顾云深嗓音哽咽起来，一遍遍重复着，“是我对不起默言，我对不起她。”


    当年的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所以老太太也不知道。


    老太太轻抚着他后背，安慰道，“我知道你后悔了，你也对不起她，但你可以好好去弥补她，自己做的，就自己去承担，把你自个儿折腾成这个样子算什么本事？”


    “可是……”顾云深艰难的喘了口气，“可是我犯的错，我自己都原谅不了。”


    当初的林默言有多失望，此刻就加了倍往他身上反噬。


    心脏像被密不透风的网狠狠勒住，疼到缓不过气，呼吸一下就像有倒刺滑过全身，鲜血淋漓的疼。


    他张了张嘴，而后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老太太顿时吓得心都凉了，“云深，云深你怎么样了？快叫医生来啊！”


    顾云深吐血后昏迷不醒，被抬回了房间。


    ……


    江庭。


    林默言正坐在窗边，莫名有点不安的感觉。


    窗户没有关严，有冷风丝丝缕缕的窜进来。


    她起身走过去，把窗户关好了，又把窗帘拉严实。


    突然轰隆一声。


    她吓了一跳，而后听到了丝丝雨声。


    温晨瘫在沙发上，无语道，“动不动就下雨，没完了，都不想去上班了。”


    “冬天嘛，景城的天气不就这样？”


    林默言笑了笑，走过去坐下，“而且快过年了，很快就又会重新暖和起来了。”


    是啊，要过年了，阖家团圆的开心日子，可陆嘉年的情况又像压在他们心口上的一块巨石。


    洗漱完后，林默言回到了房间休息。


    到了半夜，雨越下越大。


    她被吵醒后，就怎么都睡不着了，心里莫名一阵烦躁。


    最后索性去了书房，拿着画稿画起来。


    天上有响雷轰隆隆的，又有闪电亮起，一瞬间的光亮似乎照亮了底下的某个身影。


    林默言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探头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