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阴沟的老鼠

作品:《璧上吟

    姜雪织有模有样的学着傅之寅,不甚标准的同样向着北方行了个大礼,她感激保家卫国的战士们,大宣不会忘了他们的牺牲和付出。


    同样的,她也感谢她的先生,之前在城门口与二哥信誓旦旦的承诺时,她便相信先生不会参与粮草的事,此时,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会为死去的战士唱《招魂》,害怕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的人,怎么会打军队粮草的主意?他明明比谁都期待着他们能回来啊。


    “若他日我死在了战场上,先生为我唱《招魂》,我便是化成鬼了,也是要回来寻先生的。”姜雪织低声喃喃到,飘散在风中,无人听到。


    回程的路上,傅之寅没有直接回傅宅,而是去了城南的青石巷一趟——傅宇家就住此处,他身份低微,还没有资格住在本家。


    而傅宇此时还在和他新纳的美妾逍遥快活呢,听闻本家的大公子来访,着急忙慌的穿好衣裳,赶来见他。


    傅宇一路小跑,赶来正厅,擦了擦头上渗出的细汗,这才见礼道:“拜见大公子。”又转过头去,狠狠的打了管家一巴掌:“没有眼力劲儿的东西,还不快去给大公子奉茶?”


    管家捂着脸,敢怒不敢言,哎了一声,就退下去煮茶了。


    傅之寅见此状况皱了皱眉,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不必多礼。”


    “大公子莅临寒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复又奇怪道“不知大公子来寒舍作甚?”


    “有些日子未曾见到了,不知君近日可好?”傅之寅试探道


    “尚好尚好,几月未见,大公子还是如此容光焕发”傅宇谄媚到,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似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此时管家已将茶煮好端了进来,傅宇连忙接过茶杯,亲自为傅之寅奉茶,“大公子请用茶。”


    “龙吟将军大败归来,近日陛下已经一连问了好些人的罪,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君这日子,倒是过的逍遥。”傅之寅接过茶杯,看了眼衣衫不整的傅宇,状似随意的说道。


    傅宇腿上一软,险些站不住,连忙跪谢到:“多谢本家庇护,多谢大公子庇护。”


    傅之寅不愿看他这副丑陋的模样,厌恶的偏过头去,喝了口茶。


    只饮这一口茶,傅之寅立马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茶本身没有问题,入口清冽,唇齿留香,只是这味道......为和与傅宅中的一模一样?


    此茶名唤雪顶,以茶香浓郁,又兼有雪之清冽著称,只是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只长在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中,每年产量极少,且无法人工培育,晋阳城内,只傅家一家尚存少许,连皇宫内都没有。


    管家虽不认识傅之寅,但他挨了一巴掌,知道这是顶顶尊贵的客人,自然奉上最好的茶。


    难道傅宇的事父亲真的参与其中?傅宇又是何时去的傅宅,他为何全然不知?父亲此举又是为何?龙吟将军兵败,若鞑靼入主中原,对他们无任何好处啊。


    傅之寅游魂似的走出傅宇府上,回傅宅的路上,下起了小雨,初春的雨,浇在人身上,寒冷彻骨,直冷到人心里去了。


    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呢?傅之寅冻的手指尖发颤。


    傅之寅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回到傅宅,可吓坏了傅宅一干下人,烧水的烧水,煮姜汤的煮姜汤,忙活了好久,傅之寅惨白的脸色才恢复了些血色。


    傅荣常年不在府内,今天不知又是去了何处,他又等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夕阳西下,傅荣这才归家。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傅荣觉得他不甚体面。


    “父亲可还记得傅宇?”傅之寅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问道。


    傅荣略微思索了下,想到似乎确实有这么个人“不怎么记得,但有些印象。”


    “只是有些印象吗?父亲再好好想想。”傅之寅步步紧逼


    傅荣终于感觉到他的状态有些奇怪,又恼怒他咄咄逼人的态度“你现在是在质问你的父亲吗?”


    “那傅宇不过傅家一旁系,我不记得又能怎样?”


    “北伐鞑靼之时,粮草迟迟未至,以至龙吟将军大败归来,十万龙卫埋骨漠城,傅宇身为粮草令,此事绝与他脱不了关系,但父亲你对此事难道毫不知情?”傅之寅质问道


    “你觉得此事我是幕后指使之人?”傅荣满脸不可置信,看着他的长子仿佛今天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傅之寅没有说话,但此时正是无声胜有声。


    “啪”的一声,傅之寅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头被打偏过去。


    “你个混账,就是这样想你的父亲的?是,我虽不喜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姜家,但我更不喜鞑靼那群蛮子,北伐战败,对我,对傅家有什么好处?”


    “若他日鞑靼入主中原,登顶为皇,你以为傅家会奉其为主?不,傅家百年传承,你应该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谁做皇帝,因为不管是谁都不能动摇傅家的地位,但绝不能是鞑靼之流,肮脏的蛮夷,阴沟的老鼠,不配做中原的皇帝。”


    他的眼里尽是高傲,来自于对自身绝对的自信,更来自于百年世家长盛不衰的底气。


    傅荣有傅荣的骄傲,在他眼里,鞑靼之流是比庶民还要卑贱的存在,傅家可以尊姜赢为皇,但绝不做鞑靼的臣子。


    “鞑靼内乱,前任首领的儿子,阿史那尔,趁现任首领图提阿奴攻打漠城时,袭击鞑靼王庭,又在图提阿奴回程的路上设下埋伏,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如今鞑靼已然易主,漠城一战,鞑靼虽胜,但外忧内患之下,鞑靼亦元气大伤,无力再战。”


    “阿史那尔三日之内就将赴晋阳与陛下商议和谈之事,你有空问我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不如早日为此事做打算。”


    傅荣不欲多说,拂袖便一走了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傅之寅只觉得心乱如麻,他暂且定下心神,先将鞑靼将至的事情放到一边,专心思考粮草的事。


    此事到目前为止,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傅荣府上雪顶的来源存疑,但必然与幕后之人脱不了干系,至于这幕后之人是否是傅荣,还有待商榷。其次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在于,本该送去漠城的那批粮草到底去了哪里?


    当初那批粮草确实是出了晋阳,但却迟迟到送至漠城,乃至于连将士们都已经回到了晋阳,粮草依然不见踪影,那它究竟送去了哪里?亦或是半路就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