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鲁斯大声道：“你只管那只没穿衣服的！其他让我来！”


    姜舟道：“太挤了我伸不出手！”


    两人八尸在郁金香园内展开了一场捉迷藏，十六只丧尸的手摸来摸去。荷鲁斯铁铲一振，如耍大刀一般铲向一只丧尸的脖颈，旁边却扑过来另一只，用手臂扛住了他的攻击。


    “他们会互相配合！”荷鲁斯叫道，“我也铲不到脖子！”


    两人只得注意躲闪，并逐渐靠近郁金香园的入口，那里也有一扇隔离门，逃到门后总能缓冲一段时间。但这时四只丧尸在国王的指挥下，从左右两边绕过花架包抄上来，将他们围住了。


    国王丧尸嘿嘿冷笑着走上来，道：“跑啊，你们接着跑。”


    姜舟与荷鲁斯背靠背站着，姜舟小声道：“这下完蛋了。”


    荷鲁斯道：“等下我尽力扛住他们，你找机会……”


    姜舟道：“不行，他们又不傻，逃不掉的。话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荷鲁斯的耳朵疑惑地动了动。


    郁金香园的入口方向，传来了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


    姜舟不及转头，爆裂般的枪声紧接着便呼啸而来，荷鲁斯转身抱住她的头部。


    他们与隔离门之间的一只丧尸应声倒下，荷鲁斯拉着姜舟，从缝隙中突破了包围圈。


    剩下的七只丧尸反应也不慢，马上了追上来，门口传来又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这次姜舟听得异常清晰，就像声音发自她的耳畔，一个清澈的男子嗓音道：“趴下！”


    姜舟与荷鲁斯立刻扑倒在地，一枚火焰弹带着灰色的尾迹从他们头上飞过，炸进丧尸群里。


    丧尸们人仰马翻，姜舟耳朵嗡嗡作响。她呛咳着起身，透过爆炸引发的浓烟，看到前方隔离门另一边，隐约立着一个背生双翅的修长身影。


    姜舟顾不上细想，与荷鲁斯快速冲出门，反身将门关上了。


    姜舟扶着膝盖喘息，身边的大翅膀拍打数下，驱散他们带来的浓烟。她抬头一看，救了他们的是一名身着白衣的……钢铁天使？


    天使造型的青年跟荷鲁斯差不多高，姜舟只到他肩膀。他的皮肤很白，一脸冷漠，单看五官像是从中世纪肖像画中走出来一般精致。


    然而他的打扮不可谓不怪异：他的双翅由钨金打造而成，根根钢羽分毫毕现，羽毛末端闪烁着刀锋般的光泽。零星的护甲紧紧裹着他的上身及手脚关节处，左手戴软合金露指手套。


    他头上挂着一副晶莹剔透的钻石耳机，压住深灰色齐耳短发。整个耳机由一整块晶体雕成，炫彩的信号波不断折射，从一侧闪至另一侧。


    而他面容肃穆，未戴手套的右手里玩着一把袖珍的、玩具一般的小□□。小□□只有十几厘米长，随着他不耐烦的动作，瞬间从他的食指转到小指，再从小指转回到无名指、中指、食指，那黑洞洞的枪口与洁白修长的手指舞成了残影，姜舟完全看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玩家还是npc？他的目光太有压迫感，太居高临下，姜舟都有点结巴了，期期艾艾地说：“你，你好，我叫姜舟，他叫荷鲁斯。谢谢你救了我们。”


    青年略一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视线落在姜舟满是干涸血迹的白衬衫，不，红衬衫上。


    姜舟：”……额，这是意外。”


    青年一脸“你们特么的在逗我”的神情。


    姜舟打着哈哈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npc吗？”


    怎么会有人问别人是不是npc啊！姜舟内心疯狂呐喊，如果他是玩家该有多冒犯！


    不过青年并没有回答这个尴尬问题，只是停下了玩□□的动作，用小指勾着，冷冷地道：“破晓。”


    姜舟：“啊？”旋即意识到这是他的名字。


    荷鲁斯插言道：“你叫破晓？绿茵市的公共交通系统也叫破晓。”


    破晓迅速瞥了他一眼：“很奇怪？全东大陆的公共治理ai都叫破晓。”


    很奇怪，就跟一个人类起名字叫“地铁二号线”一样奇怪，不过起什么游戏id是人家的自由。


    姜舟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副本里？我们都快打穿了。”


    破晓彬彬有礼地说：“你指的是被八只丧尸追得玩命逃跑这种‘打穿’吗？”


    姜舟：“……”


    不过她很快又觉得没什么，别人说的是事实嘛！


    姜舟道：“感谢你帮忙干掉了他们！现在真的打穿了！”


    破晓道：“还有七只活着。”


    姜舟：“什么？刚才不是……”


    破晓淡淡地说：“最后一发是烟火弹，只有爆炸冲击，没什么杀伤力。”


    姜舟：“知道了，一定是特意为了掩护我们才换的弹吧！”


    破晓的眉头微微皱起来，露出不悦的神色：“你想多了。丧尸面对着我，用普通子弹打不准脖颈。”


    姜舟：“……”


    看来并不是一名很好相处的新队友。姜舟端详着破晓，按他的装备，如果是玩家的话，等级应该比较高了，为什么会出现在新手副本里？他从双螺旋的另一条通路下来，又说明了什么？他也是来救公主的？他知道有倒计时吗？知道倒计时结束之后会有核弹轰炸？


    姜舟一肚子问题，但破晓的脸色不好看，她只得小心翼翼捡关键的问：“请问，你的副本任务也需要打这些丧尸吗？”


    破晓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姜舟：“那咱们合作一下？还有七只，每人解决23333只就好。”


    破晓：“……”


    破晓深深吸气，冷漠地说：“我是一名狙击手，不擅长近战。你们去当诱饵，我可以在后面射击。”


    姜舟道：“额。”


    破晓道：“你们两个分散跑，不要遮住我的视线。还有，注意，禁止把怪带到我身边来。”


    姜舟征求地看着荷鲁斯，荷鲁斯同意了。于是他们打算开展一个仔细的规划，先在地上画一个场景地图……


    破晓终于破功，怒吼道：“副本还有十七分钟，你们可以先吃个宵夜再打！”


    姜舟讪讪地把地图涂了，与荷鲁斯再进郁金香园，寻找可能散在此处的丧尸。


    地底温室面积有限，密集的花卉形成了自然的视野屏障。姜舟转过一个转角，突然遇上了先前那只内裤丧尸。单只姜舟本来是不怕的，但是出现得实在太突然，且没有衣服，直接面对着一整块暗绿色肋骨突兀的腐肉，姜舟还是忍不住大叫一声。


    “别怕！”破晓从远处朗声回应，一枪射穿了丧尸的脖子。


    姜舟抚胸喘了口气，与荷鲁斯汇合，发现郁金香园里只有这一只，其他六只只怕都回去大厅了。


    有些不好办，只因大厅内地形一览无余，最多有几根柱子。丧尸们有国王指挥，很难引诱他们分散开逐个击破。除非有不得不分散的理由。


    大厅门口躺着两个无头丧尸，姜舟与荷鲁斯低声商量，破晓矜持地站在一旁。


    姜舟道：“国王好嫌弃刚才那只被扒光的，都不带他回去。”


    荷鲁斯说：“我猜测那只生前是他们的主管，实验室负责人什么的？”


    “于是一旦‘国王’有了权力，”姜舟说，“便换了原先上级的衣服，并把他嫌弃地丢在旁边。”


    “职场还真是封建呢。”荷鲁斯说。


    姜舟接着道：“但是，为什么只有‘国王’保留了意识，且可指挥其他丧尸呢？”


    破晓看了姜舟一眼，没有说话。


    姜舟问：“你知道吗？破晓。”


    破晓冷冷道：“不知道。”


    姜舟道：“互相讨论一下嘛！你就不好奇我们在说什么？”


    破晓说：“你们咬耳朵咬完反正会告诉我，懒得听过程。”


    姜舟猜测，破晓从另一条通路过来，可能确实知道一些不同的剧情。于是她恳求道：“翅膀小哥，告诉我们吧！副本快超时了！”


    破晓怒道：“不要给我乱起外号！‘国王’是三阶段的初始实验品！知道了这个也对打丧尸没帮助的！”


    姜舟道：“在实验中他变异了？感染了其他的研究员？等等，他为什么没有感染我们？公主呢？公主也变成丧尸了？”


    这是姜舟第一次在破晓面前提到公主，破晓的脸色马上就变了，道：“你们也是为公主而来？”


    姜舟不虞有他，只以为破晓的任务也是救公主，便道：“是的，其实丧尸打不打倒无所谓。”


    破晓说：“疗养院正是‘老板’为了救他的爱人‘公主’而设立的，公主三十岁不到便患了奇怪的海马体萎缩症，进而出现了失忆的症状。到了三阶段，他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了，甚至不认得他的爱人和母亲了。”


    姜舟道：“他们最终找到的方法是丧尸化？这听起来有些离谱。”


    破晓道：“确实。但开始时他们并不认为是丧尸化，只以为是激发自体基因修复——实验资料保存在在我前来的通路上。初始实验品，即国王保留了意识，并获得了强韧的恢复能力，甚至能自我修复脑损伤。”


    姜舟道：“就是外貌会有改变？”


    破晓道：“修复产生的副作用。后来他们也改进了这一点。改进后老板便等不及了，他已经等了太久，久得要放弃‘公主’了。丧尸化的药剂——也是一种p蛋白，终于被用在了‘公主’身上，尽管他的母亲是反对的。”


    “公主死了？”姜舟问。


    “没死，”破晓道，“反而成功得过分。他完成了海马体修复，另外还因声带变异获得了将周围人同化为丧尸的能力——那种行尸走肉的丧尸，这项能力是国王所不具备的。”


    “等等，”姜舟道，“所以底层的大面积丧尸化是公主造成的？他想毁了疗养院吗？想杀了这些与他朝夕相处的人？”


    “是的。”破晓答道。


    “剧情收集进度75。”系统提示道。


    姜舟心想，跟玩家对话算哪门子剧情收集度？


    然而放在面前的问题没变，他们依然要战胜丧尸们，进入公主的房间。甚至还多了一个问题：如何让公主跟他们走，而不是把他们直接转化成丧尸。


    荷鲁斯道：“公主也不喜欢被关着吧？咱们是来营救他的，他应该愿意走？”


    破晓的视线转向荷鲁斯，似乎在思考什么。


    姜舟道：“时间紧急，来不及细想了，先当他愿意。实在不行，将他打晕带走？”


    破晓道：“你们要带他走？带出副本？”


    姜舟莫名其妙地说：“是啊？你不是这个任务？”


    破晓不置可否，神色有些犹疑。荷鲁斯接着说：“至于丧尸，咱们要不要考虑分一个人将它们引走，其他人冲过去？”


    “不不绝对不要。”姜舟一听这个提议，头都开始痛起来。


    几人都沉默了。片刻后，破晓看上去像拿定了主意，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你叫姜舟是吗？你拿着这把枪。”


    姜舟诧异地接过破晓的小□□，系统提示像一条浮在视野之上的细波浪线，逐渐聚焦，凝聚出它的名字：日出。解释是：守护者的武器，秩序的象征，未解锁。


    “它叫‘日出’吗？”姜舟道，“很不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