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琴去过凉城，而虎贲军驻守在比凉城更西北的边境。


    “这个你到时候贴身穿着。”


    从供销社里翻出来了一件在百货商店里卖得最贵的羽绒服，质感比起给孩子们的那些更好些。


    看着有些魂不守舍却故作没事的母亲，一直以来沉默的汉子转身出了堂屋，到了院子里吹着寒风，硬是将到了鼻尖的酸涩感咽了下去。


    “你让大娘放心，只要我在肯定用命护着你！”


    何裕拍了拍林大河的肩膀，跟在后头出来的杨勤这次难得什么都没说。


    他俩在军中认识，这些年从西北军营到虎贲军。


    杨勤在家乡父母健在，青梅竹马的妻子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而何裕却是无父无母孑然一身。


    因家离西北太远，这些年杨勤拢共回去过两次，一次是娶妻，一次是孩子降生。


    何裕在孩子出生时跟着他回去过一趟，还混了个干爹的名头。


    从军几年，单身汉子的他军饷几乎都用在吃喝上，偶尔找伙头军开个小灶。但在知道能跟杨勤回去探亲后他攒了大半年的军饷，不顾杨勤阻拦硬是给孩子买了一枚金锁。


    何裕不懂得亲情温暖，但住在林家这段日子他也被林家的气氛所感染。


    虽说林凤琴的行事作风跟记忆中的母亲不太一样，可却让何裕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长者的关心。


    一开始是惜才，现在林大河因为他俩的话去意已决，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们只能暗自决定要护好他。


    屋里正忙着做吃食的林凤琴并不知道杨勤他们的想法。皱眉看向眼前摆满的竹筛子。竹筛子上面全是做好的经得起放的馍馍和杂粮糕。


    “翠香啊，你说这些不够吧？”


    见婆婆发愁的模样，王翠香心里苦笑但面上却忐忑道：“娘，这太多了他们三个人怕是也拿不动呀。”


    “拿不动没事，咱那不是有马么？咱用马车送他们去！”


    那会马刚买回来时杨勤何裕就开始教人骑马。


    林大河学得最快，林大山因为受过伤所以练得不久但也能驾着马跑了。


    村里挑的几个汉子也学会了，赶个马车不成问题。


    婆婆都这么说了王翠香也不好再说什么，想了想道：“那不如我再晒些肉干让他们带上？”


    大梁不让宰牛，糟了灾后猪倌的猪也都淹死了，以至于现在肉都是天价。


    但林凤琴有供销社，所以暗地里林家的肉就没断过。


    “行，咱先把这些馍馍做好，待会我告诉你怎么做。”


    想了想供销社里那些从来没拿出来过的牛肉，林凤琴想到了当时小孙子最喜欢的牛肉干。


    村里人因即将过年而忙碌着，而林家却是为了即将启程的人。


    傍晚，忙活了一天的林凤琴才总算得空捶了捶快要站不直的腰。


    “人哦，不服老都不行咯！”


    听这话一旁正帮着晾肉干的林兰儿赶忙去洗了手端了张凳子过来让她坐下，随即卖力地给她敲起了背。


    “哎哟！我家兰儿可真是奶奶的小棉袄！”


    小姑娘年纪小力气不大，用出了吃奶的力道却刚刚好缓解了肌肉的酸痛。


    冬天傍晚的落日都透着清冷。


    林凤琴转眼看向也跟着在院里忙了一天的少年。


    “小元你也歇歇吧！”


    “没事，我不累。”


    这阵子忙得没功夫，此时林凤琴才发现小伙子好像又窜了不少个子。连那张原本稚嫩清秀的脸看上去好像又都长开了几分。


    谁家的好孩子离家那么些时日父母都不担心的？


    “小元，快过年了，你想回家吗？”


    这当父母的不着急孩子，也不怕孩子伤心。


    正嘀咕着，林凤琴却见少年动作一顿，忽然她想到什么便赶紧道：“小元，奶奶可没有撵你走的意思！奶奶只是怕你想家了！”


    以林凤琴的思维来看，这么大点的孩子哪有不想爹妈的呢？


    “你要是想回去看看奶奶就备上年礼陪你一块回去，要是不想那奶奶再也不提了！小元就永远当奶奶的大孙子！”


    生怕孩子因为自己的话误会心里受打击，林凤琴一下子急得连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奶！您坐好。”林兰儿边敲着背边按住了急得要起身的老太太：“小元哥生谁的气也不会生您的气！”


    小姑娘瞥了眼不远处的少年。


    那可是个比自己还心黑的家伙呢！


    顾承元看向满脸写着焦急的老太太，想到她刚才说那真切的心间流露出一股暖意。


    “奶奶我没生气。”


    自己刚才愣住，只是听见了回家两个字才略微有些失神。


    那个冰冷的皇宫，算家吗？


    听顾承元这么说林凤琴才算松了口气。


    “不回去了，奶奶这有吃有喝的，能养得起你！”


    可怜见的，提起回家就吓得愣神，那父母多狠的心呐！


    想着林凤琴都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好端端的总是东想西想给人安排做什么？


    “走，咱们把剩下的肉干晾好就吃好吃的去！”


    想着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去做，林凤琴也顾不上腰酸背痛了。


    两辈子都是操心的命！有这闲着的工夫不如赶紧把事情干完，早干完早退休！


    想到退休这件事，林凤琴一拍大腿就又有了干劲。


    家家户户得了王元按人头分配的粮食后发了面，蒸了馒头，一扫先前的愁云满面。


    “里正，这两天我家里忙抽不出来空，东西给我您送来了，到时候您找人做了明儿大家一块吃顿年夜饭！”


    离过年就剩下两天，是新年，也是儿子离开的日子。


    就在眼前的离别让林凤琴焦躁得连夜没睡好，嘴上都起了两个燎泡。


    上辈子哪怕再苦再忙，她都带着孩子一个个将他们拉扯大，哪怕是成家立业后也都离得不远。


    可现在这个要出远门不说，这一走还是要去参军打仗。


    想到林凤琴就觉得站不住了，连想去倒茶的钱氏都被她拦了下来，让王文清帮着把用车拖过来的肉蛋菜卸下后就打算往回赶。


    见平日里总是直爽豪气的她现在满脸愁云惨淡，王元语气踌躇：“家里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要是有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开口！”


    林家不愁吃不愁喝的，王元想不出来她为什么发愁，但到底还是关心着开口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