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作品:《认错攻略对象了怎么破》 岁宁手腕一紧, 清淡的冷松香扑鼻而来,她被拉向身后,谢长舟高大挺拔的身形拦在她身前。
“宁宁,我来。”
他执剑冲上前去, 凛然的剑光蓦地劈斩过去, 与已被恶灵占据神识的鬼魃厮打起来。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虚空中飘散的都是暗绿色的鬼火,鬼火里狰狞的面目嘶吼着,扑向身旁的宗门弟子。
恶灵性恶,不会伤及那些同类心存恶念之人,最喜的便是心性纯正之人, 人界的稚儿,修真界的弟子, 都是令它们趋之若鹜的美味血液。
岁宁看过去,往日生机盎然的修界已经一片生灵涂炭。
她立在虚空朝下看去,繁华的城池已然衰败, 到处都是燃尽的鬼火,倒塌的房屋,遍地尸骸,孩童坐在地上痛哭,被恶灵扑到在地。
岁宁瞳孔陡然一缩,斩魔剑劈斩过去, 将那只恶灵打散。
她腾飞在高处,乌黑的长睫垂下遮住眸底的情绪,再睁开眼时,眸底银霜芙蓉悄然浮现,, 眉心间那抹芙蓉印记越发明显。
磅礴纯粹的神力四散,所过之处将恶灵和魔族妖兵尽数斩杀不留活口。
谢长舟白袍染血,恶灵占据鬼魃的神识后,他的魔力越发浓厚。
鬼魃狂暴不知躲闪,只不要命地撕杀着,拼命渴望着身前新鲜的血液。
那是神力,是它最爱的神力,是最为纯善可以大补的神。
他径直朝谢长舟扑过去,丝毫不顾自己暴露在谢长舟面前,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谢长舟眉眼一凛,决然的杀意被激发出来,整个人有些妖冶邪肆,冷着脸正要迎上,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岁宁的脸。
她红着眼眶颤抖着手:“谢长舟,你能不能不要这般不要命。”
霸天陡然护在他身前,挡住鬼魃朝他伸过来的尖利爪牙。
谢长舟朝后退去,神力护在身旁,执剑望着拼命冲击着结界的鬼魃。
他答应过岁宁,不能再这般不要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不是岁宁想要看到的。
他抬眼看向虚空中的岁宁,她眉眼冷冽,秀丽绝美的面容虽然冷淡,却有着初为人母的柔和。
岁宁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看来,谢长舟与她对视,一眼万年。
她轻轻朝他颔首,谢长舟蓦地懂了她的意思。
她说,我相信你。
鬼魃在嘶吼着,谢长舟骤然朝他看来,琉璃色的眼里浮现滔天的杀意,周身的神力暴涨,乌发在身后飞扬。
他提剑朝鬼魃冲去,横剑劈斩开来,磅礴强大的神力加持,剑光呼啸着犹如游龙朝鬼魃而去,从他体内径直穿过。
尖利的嘶吼声后,鬼魃周身燃着的鬼火渐渐消散,苍白的面上魔纹减退。
他声音沙哑低沉:“不,不……”
怎么可能呢,他是上古魔神,是被鸢蘅封印进万魔窟万年都未曾死去的魔神。
察觉到了什么,他怔愣开口:“你,你……大胆。”
接着他仿佛突然换了个人,唇角勾起笑意:“老东西,你敢占据我的身体……我便是死,也容不得你来践踏……”
他声音断断续续,是沈劫的声音。
沈劫的意识回归了。
谢长舟执剑冷眼旁观,看着身前的人神情在愤怒和嘲讽中切换。
沈劫朝他看来,眸光平淡,唇角溢出血丝。
谢长舟缓缓举起剑来。
鬼魃嘶吼着:“不,不要,你是我的魔骨!”
他想要挣扎,可此时身体的主导权在沈劫手上,他强大的意识竟然直接盖过了身为上古魔神的他。
明明是他的魔骨,为何要背叛他!
沈劫勾唇冷笑,声音森寒嘲讽:“你算什么东西,本尊是魔主,你的魔骨?”
“你配吗?”
鬼魃挣扎着想要逃跑,身体被沈劫操控,只能眼睁睁看着身前的谢长舟酝酿神力。
他惊恐到极点,他布了万年的局,怎么可以毁于自己的魔骨手上!
不可以,不可以!
沈劫负手而立,褪去以往的狠戾邪佞,面对自己三百余年的劲敌,头一次神情平静。
他冷声道:“谢长舟,我并不是败于你手上。”
他只是,不想被操控着身体干自己不愿的事情,不想自己的意识被挤到角落,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顶着他的脸去做这些事情。
太恶心了,想起自己的身体里还有一个活了不知几万年的老怪物,他恶心透顶。
拥有了鬼魃的记忆,他更加恶心自己的存在。
他只是鬼魃的魔骨罢了。
一个老妖怪的魔骨,最为邪佞的存在。
他下颌微扬,神情高傲散漫:“我可以不活,但无人能借我的身体活着。”
他没有败给谢长舟。
谢长舟看过去,微微颔首,周身的神力愈发浓厚。
沈劫仰头看向虚空中的岁宁,她眸光有些柔和,眉心一抹娇艳的芙蓉印记,周身的神力磅礴,像是初生的旭日。
他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新生的生命力。
他知道她与谢长舟成亲了,也知道她成亲后便离开了无量剑宗,此后消失了八个多月。
现下他明白了,她生了孩子。
沈劫眸中暗光退去,体内的鬼魃依旧在嘶吼着企图冲破他的束缚。
他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谢长舟还真是……好命的让他嫉妒。
就这样吧,他驱除不了鬼魃,他只是鬼魃的魔骨。
那他就带着鬼魃共死,也算是为她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没有喜欢她,他只是……有些好感罢了。
在岁宁看过来的时候,沈劫收回了目光,冷眼看着谢长舟的剑意朝他劈斩而来,而他岿然不动,负手而立。
鬼魃嚎叫着:“不,不要,快走!”
“我的魔骨,你大胆!”
“快——”
强大的剑光从他胸膛处穿过,所有的尖叫嘶吼戛然而止,沈劫胸口处朝下滴着汩汩的血珠。
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晕出血花。
沈劫缓缓闭目,眼角一抹晶莹滑落,高大的身形陡然化为丝丝缕缕的碎片飞向虚空之中。
岁宁拧眉看着他渐渐消散,心下说不出的复杂。
沈劫这般不服输的人,与谢长舟斗智斗勇这些年,最后竟是毫无反抗顺从地死在谢长舟剑下。
出生便是鬼魃的魔骨,他的一生,可恨也可怜。
岁宁心下叹气,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受。
领兵的魔主死去,与定远争斗的连珩一怔,迅速撤离退到定远大师的包围圈之外。
连珩看向岁宁与谢长舟,满脸的不甘。
只差一步,明明只差一步。
他声音幽冷:“撤!”
正在与与宗门弟子打斗的妖兵和魔将们迅速撤离,动作整齐迅速到定远大师一愣。
他摇摇头无奈道:“妖王还真是……识时务。”
连珩一向跟风墙头草,哪边势力大站哪边,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
静禅宗的佛修们要去追,定远大师拦住他们:“不必去追。”
他看向虚空,那里漂浮的团团幽火将虚空照射的幽深恐怖,恶灵狰狞嘶吼着扑向弟子。
定远大师双手合十,慈悲的脸上满是不忍:“阿弥陀佛。”
现下他们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靠岁宁与谢长舟去做了。
只是这么多恶灵……
谢长舟收回渡妄,正要朝虚空中的岁宁而去,身前虚空陡然裂开。
一点一点,逐渐扩大。
那是真正的万魔窟。
他能清楚地看到万魔窟里。
那是数不清的密密麻麻双暗红的眼眸,满是邪肆疯狂的杀意,嘶吼着朝他冲来。
谢长舟能感受到扑鼻而来的腥臭和血气。
“谢长舟!”
岁宁飞身朝他而来,谢长舟眉梢一沉,强大的神力将恶灵全然击退回去。
但恶灵杀不尽,拥挤着的恶灵死命冲击着他的神力结界,他眉眼一冷,加大对万魔窟的封印。
岁宁被拦在距离他不远处,身前却像是有道无形的屏障在阻拦着她的脚步。
她秀丽的面上满是寒意,眸中显出怒意,挥出斩魔剑,磅礴强大的剑意劈斩而去,狠狠撞击到结界之上。
结界纹丝不动。
那人的修为比之她也不为过。
可她有两份神力,鸢蘅的神力,还有……孩子的神力。
这世间有谁能比她强?
岁宁想到一个人,执剑的手猛地攥紧,凤眸浮现强烈的恨意。
厚重的云层内雷声轰隆作响,紫色的闪电蜿蜒穿梭在云层之中,像是在嘲笑着她的无能。
“天道。”
岁宁仰头望天,一字一句充满恨意,咬牙切齿像是要将它扒筋抽骨。
又是天道。
谢长舟像是被隔绝在他们之外,原先外界的恶灵被拉到他身边,从岁宁身前像是分割了两个世界。
岁宁身后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战场,幸存的修界弟子们并肩伫立,原先的恶灵尽数消失不见。
而岁宁的身前,是谢长舟。
他那一边,满是恶灵,尽是杀戮与血腥。
岁宁几乎心颤,拼命冲击着身前的结界。
“天道,你无耻!”
她一边攻击着身前的结界,一边怒骂着云层中潜伏的天道。
“宁宁,别怕。”
谢长舟一边应付着几乎将他淹没的恶灵,一边安抚着岁宁。
岁宁鼻头一酸,眼前的爱人几乎被幽绿的恶灵淹没,她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看见不时穿梭的剑光和时不时爆发的神力。
直到这时候他还在担心她,明明危险的是他自己。
岁宁不管不顾地攻击着身前的结界,强大的神力毫无保留地释放,丝毫不顾及自己刚刚生产地身体。
身后陡然传来温润纯粹的真气,岁宁回头,看见一张慈祥温和的脸。
定远大师朝她温和一笑:“岁宁姑娘,我助你一臂之力。”
岁宁颔首:“多谢。”
不时有各大宗门的长老们前来相助,岁宁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茯苓,吕观,霓裳……
那些她熟悉与不熟悉,甚至都未见过一面的修界人士皆都站于她身旁,助她破开天道的结界。
岁宁眼眶一热,心下酸涩。
谢长舟这些年的守护,总算换来了他们的相助。
岁宁轻声道:“多谢诸位。”
结界中的谢长舟周身的恶灵越来越多,天道是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
岁宁与长老们拼命攻击着身前的结界,越来越多的弟子上前帮忙,终于,天道的结界在岁宁眼前摇晃了一瞬。
即使只是一瞬,即使只裂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岁宁仿佛看到了希望,神力毫无保留倾泄而出,死命撕扯着那道裂缝。
躲避不出的天道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幽冷肃重的声音响彻整片大陆。
“鸢蘅,你想拦吾?”
岁宁凤眸冷凝寒声道:“天道,是你执迷不悟!”
云层中的雷声轰鸣,越发的震耳,天道的怒意更甚。
“我与谢长舟只想好好活着,是你一直在步步紧逼。”
“你违背与谢长舟的诺言,若不是另一个世界的天道搞错,谢长舟会这般献祭万魔窟,我与他会永生错过!”
“天道,你太过分了!”
“凭什么一人要为苍生牺牲,凭什么我们生下来便注定不得好死!”
“我不服!”
她周身神力暴涨,强大的神力冲击着身前的结界,裂缝被她生生撕开,定远大师几人趁机拉住即将合上的裂缝,岁宁连忙闪身进去。
她刚进入天道的结界,那道裂缝彻底关上,结界完好无损。
天道冷声道:“你要陪他去死吗!”
谢长舟也猛地一惊:“宁宁,你进来作甚,出去!”
岁宁并未回答他的话,劈斩开身前的恶灵,仰头望天冷声道:“我不想死,我想活!”
“我的孩子为了救自己的父亲,将浑身的神力给了我,成为一个凡胎□□,她还那么小,她需要我去照顾。”
“我的父神母神为了苍生死去,万年前的我也步了他们的后尘。”
“天道!”岁宁咬牙切齿:“我们不想死,是你在步步紧逼!”
天道沉默,云层中的雷声渐渐减小。
岁宁也已经赶到了谢长舟身边,握紧谢长舟的手。
“宁宁——”
“别说。”岁宁打断他焦急的话,声音柔和:“谢长舟,我不会走的,我要带你回去。”
“我们的女儿,她为了救你将神力都给了我,你不能死。”
漫天的幽幽绿火之中,岁宁的面目被忽明忽暗的鬼火映衬的有些看不清,他的心尖蓦地一软。
“好。”
他听到自己沙哑颤抖的声音。
天道想要他死,可他想要活着。
鬼火燃起,此起彼伏的嘶吼声中,恶灵的身影不时被一道道剑光斩杀。
定远大师无力帮忙,苍老的面容看向虚空当中。
那里云层深厚,雷电蜿蜒。
他们的天道在那里。
定远大师双手合十,朝天道微弯身姿行了佛礼。
“天道大人,你错了。”
云层中蜿蜒的雷电猛地顿住。
定远接着道:“剑尊为了我们鞠躬尽瘁三百余年,以一己之力护佑众生,他不该是如此结局。”
“天道大人,你让我有些失望。”
定远大师转身离去,苍老瘦削的背影在漫天的昏暗中显得格外萧索。
天道猛地一怔,祂立于高处俯视着地面的人,心下蓦地一惊。
祂的信徒,是在质疑祂吗?
明明那般脆弱的信徒,祂一根手指便能碾死他们,这般弱小的人,在质疑身为天道的祂?
祂对上地面上那些信徒的眸子,却发现他们数数万万的人眼里皆是失望。
是在对祂失望。
天道一时语塞。
祂看向结界内的谢长舟与岁宁,两人在漫天的鬼火之中依旧并肩作战,万魔窟里不时爬出恶灵。
祂……真的错了吗?
祂不经意对上岁宁的眸子,明明直到她看不见祂,可祂依旧猛地心颤。
岁宁的目光坚毅,仿佛能看见祂一般,眸底的情绪满是不服。
她一字一句开口:“天道,别再执迷不悟。”
岁宁的话音刚落下,大张着的万魔窟陡然爆发强烈的幽光,随后万魔窟越来越大,从里窜出一股骇人的威压。
强大的威压让岁宁和谢长舟不察,他连忙将她护在怀里,生生挡住那股莫名的力量。
“谢长舟!”
“剑尊!”
谢长舟擦去唇角的血丝摇头:“无事。”
他看向身前,心下蓦地一沉。
果然还是来不及了,恶灵要尽数冲出了。
他的孩子,他的妻子,都在这苍生之中。
倘若恶灵冲出。
天道幽冷的声音传来:“祭斛,你还在等什么?”
“别忘了你与我的誓言,今日若不是你死,我会让鸢蘅死!”
天道的结界破开一条细缝,谢长舟余光瞥向那道裂缝,握住岁宁的手攥紧。
岁宁还未反应过来,便直接被他推了出去。
结界在她眼前合上,谢长舟被关在里面,身前是大的几乎能将整个问剑峰装进的裂缝。
“谢长舟……”岁宁声音沙哑颤抖。
她仿佛失去了理智,死命攻击着身前的结界。
“谢长舟,谢长舟,你要做什么!”
“我不许,你答应过我的!”
“你说过的,你不会丢下我的!”
谢长舟朝她看来,他身后是尸山骨海,漫天的幽光在身后张牙舞爪,恶灵嘶吼着要冲出来撕咬他。
他眸光温和,看向岁宁的眼神满是爱意缱绻。
“宁宁,你相信我。”
岁宁眼泪滑落:“谢长舟,你答应过我的!”
谢长舟朝后退去,乌发在身后飞扬。
“宁宁,相信我,我不会丢下你的。”
“无论多难,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谢长舟!”
他周身神力大作,强烈刺眼的光亮让岁宁眼眶剧痛,却依旧未曾闭眼。
神力四散将恶灵尽数制住,任凭它们如何嘶吼挣扎,依然被谢长舟禁锢地紧紧的。
他闭上眼,朝身后的万魔窟倒去,神力卷起漫天的恶灵倒入血红狰狞的裂缝当中。
“谢长舟!!!”
眼前的一幕与她的梦重合,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要碎了,大脑一片空白。
身前的结界消失,她扑过去想要拉住他的衣角,指尖刚触碰到他的衣摆,万魔窟在她眼前合上。
谢长舟也在她眼前消失。
“谢长舟,谢长舟!”
“谢长舟!”
她跪地痛哭着,面上满是泪水,浑身颤抖无力站起。
她好恨。
为何,为何。
为何到现在她还是救不了谢长舟?
她的孩子将神力给了她,将记忆给了她。
可她依旧救不了他。
岁宁周身的神力暴涨,眼眸通红,恨恨望向虚空当中。
天道刚回过神,对上她的眸子猛地一惊:“你要做什——入魔?”
“你要入魔?”
岁宁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斩魔剑在手上熠熠生辉。
“你不是要谢长舟去献祭万魔窟,你不是要护着这天下吗?”
她缓步向前,剑尖摩擦过地面,带起一阵电光。
“我灭了你!”
她越走越快,提剑朝云层后的天道冲去。
茯苓颤抖着唇道:“岁宁……要戮天?”
岁宁周身的神力强大,天道又因为与另一个世界的天道做交易而献祭了一半的力量,元气尚未恢复。
几人看不清云层后的情况,只能听得见轰鸣的雷声,看的见云层中穿梭的剑光。
岁宁竟真的有戮天的能力?
云层中不时传来岁宁与天道的声音。
“鸢蘅,你若是杀了我,这天下都要亡!”
“那便一起死!”
“鸢蘅,你大胆!”
随即又是激烈的打斗声,雷声越来越强烈。
不知多久后,天道暴怒的声音已经有些虚弱。
地面上地弟子们能清楚感知到脚下的土地在晃动,不远处的高山慢慢崩塌,河水被倒灌着吸上来。
茯苓慌忙大喊:“岁宁,不要再打了!”
弟子们跪地朝岁宁拜下:“恳请夫人饶我们一命,收手吧!”
“夫人,收手吧!”
震耳欲聋的声音齐齐传来。
可岁宁已经杀红了眼,只顾着拼命攻击着躲在云层后的天道。
去死。
去死。
祂去死!
天道拼命躲闪着,终于忍受不了,大喊出声:“住手!”
“他没死,他没死!”
“祭斛……谢长舟没死!”
岁宁朝祂砍去的手一顿,茫然地歪了歪头。
一声婴儿的啼哭传进她耳里,声音微弱,但她听的清楚。
岁宁的心蓦地一颤,眸底的血红褪去些许。
“岁宁!”
岁宁看过去,地面上一道瘦削的身影看向她。
那是唐棠。
唐棠泪水,抱着怀中的孩子哭着道:“岁宁,你看看她,她还那么小,她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
岁宁的眼神清明,眼泪蓦地落下。
天道连忙避开甚远,幽冷的声音道:“他没死,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他有些生气,想要捏死身前的岁宁,却也明白自己重伤的身躯是不可能伤得了拥有两份神力的她。
岁宁一怔,颤抖着抚向胸膛口。
她细细感受着神魂上的悸动。
熟悉的气息依旧存在,她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虽然虚弱,但确实是谢长舟的心跳。
他没死。
婚契还在。
岁宁落地收回斩魔剑,唐棠连忙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她。
她皱着小脸失声痛哭着,但哭声格外虚弱,像是小猫在嚎哭一般。
她明明应该是这上下两界最强大的神明。
岁宁终于忍不住,抱紧她失声痛哭。
她哭的撕心裂肺,像是要将这两世的委屈都哭出来。
唐棠搂住她,将她抱进怀里。
虚空中的雷声消散,天道沉默着。
良久,等到岁宁的哭声已经沙哑不堪时,祂终于开口。
“鸢蘅,他没死,我会将他还给你。”
祂的声音散去。
漫天的云层也随之散去。
天晴了。
岁宁抱紧孩子,握紧手里的魂铃,满脸泪水。
***
魔神死于谢长舟手下,魔界重创,被修真界乘胜追击赶到蛮荒。
妖界也元气大伤,天下安稳。
岁宁坐在屋内翻看着手册,莫名有些头大。
唐棠走进来替她捏着肩膀,不由得笑出了声:“宁宁,这些事情丢给吕观他们就行。”
岁宁摇头:“我是无量剑宗的宗主夫人,修界元气大伤,吕观他们也忙。”
想到什么,她翻页的手蓦地顿住,不过瞬息便恢复正常。
唐棠沉默一瞬,轻声问道:“宁宁,过去十年了。”
岁宁放下手册看向台下,这明净殿一如既往的宽阔幽静,她才坐了十年,便觉得无比的孤寂。
谢长舟坐了百年。
“是啊,已经十年了。”
谢长舟,你为何还未回来。
神魂上的婚契还在,谢长舟还活着,可她等了他十年,遍寻天下都未曾找到他的一缕神魂。
唐棠轻拍着她的脊背,无言安抚着她。
问剑峰上依旧冷寒,安安蹲在地上警惕地看向一旁的洞穴。
一只白虎蹲在她身旁。
突然,从洞穴处探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
“快,阿狰!”
小白虎眼尖手快,径直扑上前去用尖利的爪牙按住那只兔子,蛮横地将它从洞穴中拽出来。
“啊啊啊,阿狰好棒!”
阿狰将小兔子丢给安安,她伸出小手接过,一张与岁宁像了七分的面容上满是喜悦。
安安抱着小兔子,将小脸埋在兔子毛茸茸的小肚子上,稚嫩的声音满是满足的叹息。
阿狰被她的情绪感染,喉中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突然,它的声音顿住。
安安察觉到不对,小心翼翼从兔子肚子上抬起头。
她小小的眼眸顺着雪白的衣袍往上,慢慢对上一双柔和的眸子。
安安看清他的脸,心跳逐渐加快。
他长得……好好看。
比怀安叔叔还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阿狰颤抖着声音:“主人……”
男子蹲下身,将安安搂入怀中。
安安想起母亲说过,不能被陌生男子这般抱着,可她莫名觉得亲近。
她好像……认识眼前的人。
陌生男子埋首在她脖颈处,清淡的冷松香侵入她的鼻息,她觉得好闻,伸出小手轻轻搂住他。
她听到他沙哑低沉的声音。
“爹爹回来了。”
***
岁宁忙完事务后便御剑去了姑苏,去帮安安买她最爱的桂花糕。
小丫头十岁了,却还像是个五六岁的稚儿一般。
因为神力的缺失,她身体格外不好,岁宁遍寻天下名医,每月便送她去一次静禅宗调息身体。
心疼她小小年纪受了如此多的苦,她总归是对她纵容了些许,安安想要什么,她便为她寻什么。
她只希望她一生平安。
岁宁拎着桂花糕回到问剑峰时已经傍晚,落日余晖倾泄下来。
她沿着这条走了十几年的小路慢慢走着,终于到了谢长舟曾住过的小院。
在他走后,她便带着孩子搬了进来。
灵珠在安安手上挂着,可以为她抵御问剑峰的寒冷。
还未进去,她便听到了安安欢快的笑声,格外稚嫩清脆。
岁宁心底一软,唇角挂上笑意。
“小心点,安安。”
清润的声音传来。
岁宁的笑意蓦地顿住。
她听到自己一声声剧烈的心跳。
像是要破开胸膛而出。
“爹爹,牵着我!”
岁宁的眼泪忽地落下,她几乎是跑进小院当中的。
院中那棵梨树下,一道修长的身影长身玉立,乌发在身后松松挽起,面容清隽,看向她的目光柔和缱绻。
他轻声喊道:“宁宁。”
他手中牵着的安安笑着喊她:“娘亲!”
岁宁笑出了声,缓步朝他走去,随后越走越快。
她直接扑入谢长舟怀里,死死抱紧他的腰身。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谢长舟,你回来了。”
腰间的桎梏收紧,她被往他怀里揽了几分,冷淡的松香沁入鼻息。
脖颈处落下些什么,滚烫湿润。
她听到他轻声道:“宁宁,我回来了。”
他用了十年,终于回到她身边。
此后万年,他不会再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