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深被沐晨曦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到陡然起身。


    他垂眸看着沐晨曦。


    两人一坐一站。


    视觉上，有种傅砚深是居高临下的感觉。即便他没有流露出半分这样的情绪，但也会让沐晨曦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让她窒息。


    他与她之间，一直如此。


    他高高在上，她低如尘埃。


    他宠她时不会觉得，一旦有摩擦，这种感觉，太明显。


    坐在软凳上情绪不稳地沐晨曦，任何一点都能无限放大，让她越发痛苦。


    “你现在可以不原谅我，但你别瞎折腾，跑出去找工作，拿自己和孩子开玩笑。”


    他可以再给她一点时间，想清楚。


    沐晨曦沉默没接话。


    胎稳之前，她本就没打算出去找工作。


    见她没再在找工作这件事情上坚持，傅砚深神色这才缓了缓。


    准备去书房。


    医院这几天，他还有很多工作未处理。


    目光环顾一圈侧卧，对她说道，“去主卧睡。”


    低着头的沐晨曦迅速抬起头。


    刚被他亲口承认刺伤的她，敏感又脆弱。


    “想什么呢？”


    他还不至于禽兽到没满三个月就折腾她。


    她眼里，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堪了？


    “我睡侧卧。”


    对上沐晨曦不加掩饰的眼神，傅砚深没好气地补了一句。


    见她明显放松。


    傅砚深：“……”


    ……


    主卧比侧卧舒服很多。


    而且，她早就睡习惯了主卧。


    沐晨曦抬头想说，她就睡侧卧。


    但对上傅砚深坚持的目光。


    为这个起冲突，毫无意义。


    他是为了让她和腹中孩子睡得舒服。


    沐晨曦配合的起身，越过他，往主卧走。


    傅砚深站在原处，看着沐晨曦的背影，还是开了口。


    “晨曦，自始至终我的态度都没有变过。夺走你第一次那天，事后，我对你说，我会对你负责。我知道你没当真，但——我是认真的。”


    这傻姑娘，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


    怕他有心理负担，埋在他怀里，主动对他说，不要他负责，她是心甘情愿的。


    第一次能给他这样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还挺值的。


    但他知道，她没有那么看得开。她骨子里的保守，对女孩子的第一次是很看重的。


    只是，太懂事，不想他为难，装作不介意。


    而他，也许提出交往时没想过永远，但在两人踏出最后一步之前，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


    这辈子，就是她了。


    “我娶你，也不是因为你怀孕，被逼娶你。而是，娶你本就是我会做的事情。乌龙怀孕，不过是把这件事情提前。”


    “不管你信不信，夕颜在我这里早就已经是过去式。我和她只单纯是朋友。以前是，以后也是，不会改变。”


    他知道晨曦讨厌别人骗她。


    所以，在一起四年，他从未骗过她。


    酒醉那句“我爱你”，他当时并未意识到这件事情对晨曦的影响，想息事宁人，才会用话术避开。


    这四年，他从未骗过她。


    一次都没有！


    沐晨曦没回头，但从傅砚深再次开口，她的脚步就明显放慢。


    傅砚深并未逼太近，随着她脚步移动，也小幅度迈步。


    转眼，她走到卧室门口，走进去，要关门。


    傅砚深站在门外，看着站在门后，垂眸不看他的沐晨曦，继续说道：“你扪心自问，我傅砚深待你如何，我就这么不值得被原谅吗？”


    ……


    夜，静了下来。


    沐晨曦没开灯，任黑暗包围着自己。


    她坐在飘窗上，双臂紧抱着双膝，下颚抵在膝盖上，蜷缩成一团。


    这是疼爱她的爸爸抛弃她和妈妈后，养成的习惯。


    每次遇到难过的事情她就会这样抱着自己。


    像只受了伤的小兽，独自舔着伤口。


    刚刚傅砚深在门口对她说，他真的不值得她原谅吗？


    她没回答，直接关上门。


    但，心底是有答案的。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单凭他这四年多对她的好。她会毫不犹豫的说，值得，她会原谅。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矛盾，挣扎。


    她会在他解释清楚后，她肯定会顺着台阶下，说，看他表现。


    因为在以前的她眼里，她最在意的一定是他有没有欺骗她，有没有和顾夕颜暧昧，对婚姻不忠。


    而他在侧卧说的那一番话，是在向她解释。


    他没有背叛她。


    他和顾夕颜是清白的。


    他没有对婚姻不忠，他还是那个对感情负责的傅砚深，从未变过。


    哪他他亲口承认爱——


    心脏骤然紧缩，痛得沐晨曦双手收紧，指甲掐进小腿肌肉。


    他爱顾夕颜，不爱她，对她只是责任，毫不在意。


    沐晨曦用力咬住下唇。


    曾经她毫不在意的，现在只是想起便会心如刀绞。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


    爱上一个人，她开始变得不洒脱。


    割舍一份感情，并不如外人看来那样简单。


    她知道自己心底是舍不得傅砚深。


    如果没有爱上他该有多好，她就可以继续只婚不爱。


    可现在，她爱上了他。


    她该怎么和一个心里完全没有自己的男人继续这段婚姻？


    她不知道。


    沐晨曦垂下的眼底，写满了挣扎矛盾。


    ……


    隔天一早，沐晨曦被闹钟闹醒。


    她还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间软糯地嘟嚷，“阿砚……”


    昨晚沐晨曦从飘窗回到床上，辗转反侧。很晚才睡着，一晚没睡好，被吵醒很不高兴。


    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


    扰她睡觉的声音还在继续。


    沐晨曦小脸不满地皱成一团，被子里放在小腹上的手探向身侧，去推。


    推了个空。


    手落在床单上，碰触到的都是凉意。


    沐晨曦瞬间清醒，慢慢睁开双眼，愣愣地看着自己手放的位置。


    满眼痛苦。


    这四年，她依赖傅砚深已成习惯。


    想戒掉他，过程就像是在抽筋剥骨，痛苦不堪，非常人能忍受。


    一遍闹完没人关的闹钟，再次响起。


    沐晨曦回过神来，坚定地收回手，从床上坐起来。


    摸到床头手机，关掉闹钟。


    轻咬着唇瓣，深吸气，把眼底的湿意压了回去。


    她知道戒依赖很难。


    可，再难她也会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