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璐默默松开了手, 从徐嘉清怀里直起身来。


    “哥，你没事啦？”


    程识沉着脸点点头。


    但也没有发脾气，按耐着性子，等她下车。


    宋璐小心翼翼看了徐嘉清一眼, 仿若呢喃道：“那我走了。”


    徐嘉清维系着之前的动作, 背对着程识转动了一下瞳仁, 握着宋璐的手腕道：“等一下。”


    宋璐闻声回头，“怎么……”


    徐嘉撑着身后的椅背，在她身上覆下淡淡的阴影，而后倾身吻在了她的嘴唇，她下意识矮下身, 抓住了他腰侧的衬衣。


    徐嘉清轻轻吮了一下她的嘴唇，顺势搂过她的后颈, 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有什么事先跟我讲。”


    完全不把程识放在眼里。


    宋璐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徐嘉清！”程识扶着车门，气得脸都歪了，但是碍于他和宋璐的婚约, 又不能直接发作出来，细长的手指死死扣着车门，咬牙切齿道：“璐璐，下车。”


    宋璐抬眸打量着徐嘉清。


    他的脸色也不太好，但是也在克制，对上宋璐的眼神, 脸色稍有缓和，忍着心里的不舍，缓缓松开了掌在她后颈的手。


    “回去了给我打电话？”


    宋璐没有说话，沉吟片刻，猝不及防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望着他笑了起来。


    圆润的杏眼微微眯着, 那张漂亮甜美的脸上，满是温柔而明媚的笑意。


    “好。”


    他微微一怔，而她随之跳下了车。


    得意洋洋的向他挥了挥手。


    仿佛终于将了他一军。


    **


    宋璐跟着程识上了车。


    司机在前面开着车，程识在旁边生闷气，宋璐一个人在车里唱霓虹甜心，一口一个“Darling darling sava me”，心情好得要命。


    程识完全不理解她这么开心的原因。


    等到这首歌结束，他正想跟她说说话，她又开始唱起回丹春的初恋——


    “分分钟都盼望跟她见面”


    “默默地伫候亦从来没怨”


    “轻快的感觉飘上面”


    “可爱的一个初恋”


    程识忍无可忍的让司机降低了音量，恨得牙都要咬碎了：“璐璐，你知道我今天……”


    宋璐闻声回头，脸上有着许久没有的愉悦。


    “你怎么了？”


    他舍不得破坏这份快乐，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今天接到徐嘉清助理电话的那一刻，吓得连车都开不稳。


    眼睁睁撞上了公司的大门。


    “你就连句想问我的都没有？”程识双臂交叠，哪怕问问他在派出所里面发生了什么都行。


    “有，”宋璐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你什么时候见过阮辰言的？”


    程识一怔。


    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你……退学的时候。”


    宋璐猛的回过头。


    “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真把你哥当傻子呢？”那么想上大学的人，说不念就不念了，怎么可能一点儿原因都没有？那时候他正值大三，不仅要准备实习的事，还要兼顾爸爸濒临倒闭的公司，而乖巧懂事的宋璐是他这个家里唯一不用操心的人，所以不自觉就忽略了她。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擅自决定退学的宋璐已经在街上“流浪”快半个月了，每天都在图书馆或者快餐店自学到晚自习下课才回家。


    如果不是公司的同事碰到过几次，他可能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而面对他的质问，宋璐也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学校里也没什么好学的”，便再无下文。


    他拉着程万山赶到学校，却被学校门口的保安赶了出来。


    学校负责招生的老师还对他们冷嘲热讽，当初招宋璐，是因为觉得她算个“苗子”，结果没想到给学校惹了这么多事。


    还让他们好自为之，阮家没让他们赔名誉损失费就不错了。


    气不过的程识，没少去学校闹事，后来还是一个看不下去的老师，给他讲述了事情的全貌，劝他算了。


    那种家庭，不是他们这种人惹得起的。


    而后那个老师也从学校里辞职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碰过教育。


    程识独自在家里的阳台上坐了一天一夜，计划着要怎么去找阮辰言算账，而他居然自己送上了门，毫无愧疚的敲开他家的门，“这就是宋璐的家？”


    丝毫不掩饰他的嫌弃。


    “你是谁？”程识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还是向他确认道。


    “我来给你们送钱的。”他将自己肩上的书包丢在程识面前：“问问宋璐，她那点儿尊严值不值这个价？”


    彼时宋璐和程万山都还没起床。


    他一脚将阮辰言踹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门外：“我买你妈！”


    他从来没有那么愤怒过，在门边拿起什么就砸什么，像疯了一样将阮辰言堵在墙角，让他离宋璐远一点儿。


    可是，根本没用。


    他深知像阮辰言的人，想摧毁他们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不过是动一动手指的事情。


    不过是想讨口气，却要赌上自己的人生。


    于是当天晚上，等宋璐睡下，他从厨房里拎了一把刀出来，放在程万山的面前。


    让他做出一个抉择。


    反正这窝囊日子，他是一点儿都不想过了，不如早点儿做个了断。


    程万山听完了事情的经过，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和自责。


    而后轻轻推开面前的刀，轻描淡写道：“收回去吧，用不上了。”


    第二天，程万山就回公司遣散了员工，把能卖的都卖了，等把所有的账结清了，就对公司进行了注销。


    到学校正式为宋璐办理了退学手续。


    而谁也没跟宋璐说过这件事。


    “从上北离开前的一晚上，我还是没想通，找了几个朋友又去给阮辰言揍了一顿，当时爸爸在巷子里碰到我，只说了一句话，打车去，然后给了我两百块钱。”程识至今想起都觉得感慨万千，“你不知道，我听到你老师说，让我别因为你不想去读书的事情怪你，你已经很努力了，我当时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


    他就算现在想起也难过的想哭：“可是程家在上北能做的太有限了。”


    “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宋璐时至今日才知道，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她身边的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


    今天啊，还真是一个好日子。


    可程识不这样想，尤其徐嘉清在别墅里面的表现，很是不满道：“原本以为徐嘉清能做点儿什么，结果他就这点儿能耐。”


    “哥，你误会他了。”宋璐想要替徐嘉清解释。


    “那你说他做什么了？”


    宋璐：“……”


    不是他没做什么，只是他做得都不能说。


    “说不出来是吧？”程识压根儿没把报警的事往徐嘉清身上想，甚至以为是阮辰言干的，更不知道那些人尿检呈现出阳性，还在为阮辰言全身而退的事耿耿于怀：“你以为他让司机开个车来这里找你，就是喜欢你了？你看看他为你做过什么？他弟弟被人捆在那儿，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哥，”宋璐知道他也是为了自己好，但也没办法就这样听着徐嘉清挨骂：“他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他也有他的难处。”


    “他有难处？”程识发出一声冷笑：“也就只有你相信。”


    宋璐知道程识不会理解，故而也不再解释。


    “你以为他今天为什么会陪你在外面等我这么久？”程识一点儿没发现徐嘉清在背后干了什么，“就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达到他的目的。”


    “他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用你的感情，来威胁程家让步。你知道爸爸之前是做科技的吧？他们承天这一次跟我们的合作，就是关于科技项目的研究，而在资金和股权上面一直没谈弄。”程识本不想让她掺合进来，但感觉到她对徐嘉清情感上的变化，觉得还是有必要让她知道这件事，免得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宋璐微微沉吟：“他不会的。”


    程识恨铁不成钢的发出一声哼笑。


    果不其然。


    他这个单纯善良的妹妹已经陷进去了。


    “璐璐，你要知道我们跟他是联姻，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他不得不提醒道：“而且你们只是订婚，这婚结不结还不知道呢。”


    宋璐又是一默。


    之前程识提起的时候，她就很在意，后面仔细去翻了一下聊天记录，果然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之前看晃了眼，已经让徐嘉清拿着户口本，跟着她把婚结了。


    估计当年收回去的那把刀，又得摆到她的面前。


    “哥，”她双手环胸，舔着嘴唇，试探性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让徐嘉清去跟我结婚，他会二话不说拿着户口本跟我走，而且不做任何婚前财产的公证。”


    “宋璐，你……”程识都不知道该怎么骂她，这恋爱脑也该有个限度吧，“除非他没有任何婚前财产。”


    “那你说……他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愿意跟我去结婚呢？”她当时看错了还可以理解，而他明明知道自己有误，还愿意将错就错，就很有问题了。


    他不会从那个时候就……


    宋璐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用力摇了摇头。


    可是这在程识听来，就跟她已经上头的迫不及待要把徐嘉清骗去结婚似的，“璐璐，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儿？”


    “我只是说如果。”


    “如果我也不想听，”程识十分抗拒，坚信徐嘉清所做的一切都是抱着不可见人的目的：“宋璐，你要相信，他不可能喜欢你，以他在徐家的表现，你就能看得出来，除了他自己，他不爱任何人。”


    宋璐无意说服他，没有解释。


    汽车驶入服务区，程识独自去上厕所，宋璐下车透气，拿着手机，正准备给徐嘉清发消息时，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驶停在她面前。


    徐嘉清打开后座的车门，径直向她走来，宋璐隐隐猜到他要干什么，大惊失色道：“你这样真的会被我哥砍的。”


    “随便。”他扣着她的手腕，径直将她拽进了劳斯莱斯的后座：“我这个人从不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


    只有此刻，是正在发生的事。


    以后的事，不在他此刻的考虑范围。


    他不等司机下车，直接关上了车门。


    “走吧。”


    “你不跟我哥说一声吗？”宋璐替她担心道。


    “跟他说有用的话，我还需要等到现在？”徐嘉清反问道。


    宋璐：“……”


    确实。


    别说是他的话，就是跟他有关的话题，她哥都不想听。


    “谁让你……”宋璐欲言又止打量了他一眼。


    徐嘉清垂眸斜睨着她，似乎在反问她，还敢怪他？


    她识趣的闭上了嘴。


    白色的汽车疾驰行驶在高速路上，车上安静的听不到一丝杂音，宋璐咬了咬嘴唇道：“我哥要是……”


    话音未落，程识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她深吸了口气，划向接听键，正准备开口，徐嘉清已经低头凑近她手里的屏幕，率先开口道：“程总，请放心，我会把宋小姐安全送回去的。”


    “徐嘉清，你最好在下一个服务区把我妹妹放下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徐嘉清闻声轻笑，径直挂断了电话。


    用实际告诉他——不放。


    程识的电话又契而不舍的响起。


    宋璐夹在中间，有点儿烦了，接通道：“哥，你别给我打电话，我坐谁的车都一样，你有什么——啊。”


    “都一样？”徐嘉清斜睨着她，猝不及防在她腰上掐了一下。


    宋璐笑着躲开了，全然忘了电话那头的程识，发出一声娇嗔：“别闹。”


    程识更是气的不行。


    他在车上说的话，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压着怒火道：“璐璐，你让徐嘉清接电话。”


    “没空。”徐嘉清此刻彻底原形毕露，毫不避讳的望着往后躲闪的宋璐，温声哄道：“过来，让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