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哪会有这股子力气？但段景川没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暗中给景华院所有的人下了封口令，禁止此事外传。


    轻易长断了他爹的银枪，这事儿在战场上不是没有发生过，稍微有些巧劲儿的人都可以做到。但能一拳碎了半人高假山的，那可前所未闻。


    偏偏凤苒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兴致勃勃地朝他邀功，这让段景川颇为无奈。


    凤苒瞪圆了眼睛，“为什么我不会怕？万一母亲一个生气把我赶出去怎么办？我在外面可听说了，作为婆婆是有权利休了儿媳妇儿的！丞相府的日子好惨，我一点都不想回去。”


    段景川目光幽深，越发肯定心中那个不成熟的猜疑，只不过面上没表出来。


    “夫人放心，你不会回去的，你也不会被赶出去。”


    “真的？哪怕我学不会所谓的规矩？”凤苒执意要一个肯定的保证。


    段景川轻轻一顿随后，转换了一种说法，“即使日后不在这府里了，我也会保障你吃喝无恙，不会受委屈。”


    凤苒眼睛一亮，“夫君，那也就是说我可以一直跟着你吗？”


    段景川耳根发烫，点点头。


    “夫君，你真好。”


    凤苒在发好人卡的同时，还不忘将头埋进段景川的胸膛处使劲的蹭了蹭，只听那胸膛里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极不规则，仿佛要蹦了出来，凤苒身体一僵，“夫君，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你这心跳不对呀。”


    此刻，段景川十分想把怀里的女人扔出去，他就没见过哪家正常的姑娘敢随意扑在男人怀里蹭来蹭去，还毫无知觉的一脸问：为什么你动情了？


    默默在心里劝说自己，夫人这是涉世未深，懂得不多，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没有不舒服，房里太闷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段景川一定都不想在房间里继续下去了，再蹭一会他指不定想要做些什么。


    凤苒还不忘记秦莲婳的事，“那这洒扫的问题？”


    “我会派人同母亲讲，不用担心，没人进得来景华院。”


    段景川站起身整理衣襟，凤苒终于不再粘了过来。


    “去哪里走啊？这府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凤苒兴致缺缺。


    这定北侯府都被她逛遍了，着实没有什么有意思的，这景华院算是她的一处小天堂了。


    看着凤苒一瞬间失去生气的小脸，段景川心里一痛，温和地说，“我今天带你出府走走，你前几日不还是惦记着城东的小吃吗？今天随便你吃。”


    凤苒萎靡的神色瞬间打了鸡血，围着段景川直打转，“真的吗？真的吗？你要带我出去！好哇好哇，你还没有陪我出去过呢，我告诉你哦，那城东家家都是美味，不吃真的很遗憾。”


    段景川本来是一个喜静的人，身边但凡有声音他都躁动不安，恨不得让这世界所有的人消失，但凤苒来了之后，他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断过，他却从来没感觉到厌烦，而是深深地沉溺其中。


    不由得轻笑出声，“是真的，委屈夫人这段时间陪我闷在府里，以后夫人想出去，我随时都可以陪你。”


    凤苒开心的扯了扯段景川的袖子，把他方才好不容易理好的衣襟又扯开了大半，“夫君，你发没发现你最近都不怎么怕人了，我就说吧，我一定可以治好你这毛病。”


    段景川也有些唏嘘，他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陷入到自我怀疑的那种情绪中，他现在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来自眼前这个人，怕她嫌弃自己，怕她吃的不好，怕她受了委屈，只不过眼前这人一直活的像个小太阳一样，每日都笑盈盈的，让他世界也不由得充满了阳光。


    哪怕眼前这个夫人，不是曾经丞相府里那个人，甚至还不知道是不是人，他都认了。


    “嗯，夫人真棒。”


    凤苒昂起了小脑袋，一脸骄傲，“那是，我绝对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做人很难的，不多做好事容易遭天打雷劈的。”


    若是别人说做人很难，段景川自会想到这个人定是生活中遇了不易，这才发出这般感慨。但是凤苒说做人很难，他真的信了。


    他开始就不太相信凤苒的身份，本以为她是个细作，不曾想到，这也有可能是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这具身子，害怕受到天谴，而不停地在做好事儿，对他好，也可能是算在了好事的范畴里。


    段景川突然问道，“夫人，你想不想做更多的好事？”


    “当然想啊，夫君，你有什么办法吗？”一听有积攒功德的机会，凤苒双目如炬，满脸期待。


    有一件事情段景川确实私下里准备了很长时间，如今正好带凤苒出去看她喜不喜欢。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想逗逗凤苒，“那你今天是想吃美食，还是想知道怎么做好事？”


    凤苒最多纠结了一个呼吸，果断道：“做好事。”


    这是段景川第二次出侯府，上次还是陪凤苒回门，不过这次他是坦坦荡荡走出来的，并非躲在轿子里头瑟瑟发抖。


    有些事情一旦想开了，便也觉得不过如此，只不过想开的那个契机，不是谁都能有幸遇到的，他很幸运。


    年底家家都忙着置办年货，街上人来人往，坐着轿子出去并不方便，所以段景川主动提议走路过去。


    迈出侯府大门的那一刻，段景川心中似乎有什么桎捁破碎了，回头看看威武磅礴定北侯府三个大字，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以这个角度认真地注视这三个字。


    见段景川停下脚步回头看，凤苒还以为这是段景川不习惯，连忙关心道：“我不出去也可以的，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哈哈哈。”段景川突然绽放了一个十分张扬的笑。


    正巧阳光从云层里探出身来，细碎的暖阳散落在段景川身上，星星点点映入他那神采飞扬的眸子里。


    凤苒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就仿佛是曾经一片沉寂的海面，突然有几只鱼儿探出身来，发现没有危险后呼朋唤友，齐齐飞越龙门。


    凤苒深受段景川的感染，也露出一个极其明媚的笑意。


    段景川这一个才切身感受到，这段时间他发生的改变。


    不仅仅是可能主动迈出景华院，不仅仅是可以随意与府中人交谈，而是他不再害怕陌生的环境了。


    段景川垂眸看凤苒身上提着个小包，看着还挺重的，伸手过去，本想帮着凤苒拿着。


    凤苒疑惑地看着段景川伸过来的手，十指纤长，白皙有力，不明所以的盯着一会儿，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莞尔一笑，把自己的小手伸了进去。


    段景川指尖一颤，看着手心里多出来那略小的柔荑，还作乱的在他手心勾了勾。段景川无奈箍紧了凤苒的手，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牵在了手里。


    明明知道是眼前这个傻妞不太懂亲密的含义，但他总忍不住多想。私心作祟，他也不想教会夫人，什么叫男女大防。


    跟在后面的熊起和秀儿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跟在两个人后面，远远的坠着。


    被段景川一只手牵着，凤苒也改不了自己爱蹦蹦跳跳的毛病，丝毫不认为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牵着手有什么不对，还一脸感叹道：“夫君，你发没发现你这手热乎了许多？之前你一出门那手冰的，我都不想碰。”


    段景川轻笑，好脾气的问道：“那你现在想碰了吗？”


    凤苒诚实的摇摇头，“也不想。”


    段景川脚步一顿，又想把夫人扔了该怎么办？不想碰你还把手放到我手里？


    但是后边有人跟着，周围还有外人，两个人牵着手，因为宽大的袍子遮挡倒也不明显，这要是被外人看到了，总免不了被指指点点。


    凤苒可完全没有感受到段景川神色的不愉，还一脸好奇地问：“夫君，夫君，我们去哪里呀？要做什么好事啊？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段景川很想说，你平日里夫君长夫君短的是不是因为忘记了我叫什么名字才直接叫夫君的？但到底没有把这话问出来。


    他如今虽然敢接触外人了，但还不像凤苒那样喜欢言谈。


    越往正前街上走人越多，凤苒和段景川的距离拉近几分，就连缀在后面的熊起和秀儿等人也纷纷围上前，一左一右护住两位主子。


    在记忆中，这是段景川第一次感受到人间的烟火气。


    景华院里平日冷冰冰静悄悄的，若不是凤苒的存在，怕是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人发出一点点声音。


    他本来以为走在这街上会有一些不适应，没想到，耳边环绕着凤苒的叽叽喳喳，他竟出奇的接受了这嘈杂的环境。


    “放心，不需要你准备什么我都准备好了，跟着我就好。”


    其实段景川也不认识路，还要靠着熊起在前方指引。


    这京城的地图一直都印在他的脑子里，如今真的用双脚踏上这寸土地，段景川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