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被惊吓的人，实实在在变为了苏娅。


    杀人？！


    王轻杏，她杀人？


    怎么可能？


    苏娅的反应叫何圆圆了然，看吧，果然是不知道那件事，所以才敢靠近王轻杏。


    只是下一秒，在收到来自于苏娅疑惑和不敢置信的视线时，何圆圆还是为此人的死脑筋头疼。


    话都说到这里了，怎么还不信呢？


    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何圆圆一咬牙，又附在苏娅的耳边，悄悄地，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苏娅说：“千真万确。”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王轻杏第二天没有来上课，反倒是警察来了，他们问我们王轻杏的事情，然后又去找了以前的班主任。”


    “我们那班主任本来就怀着孩子，还要去警局里捞人。”


    说到这里，何圆圆瞳孔紧缩，似乎对当时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尤其是那时的恐惧现在回想起来，还不住叫人颤抖。


    她颤抖着声音，对着苏娅说：“你不知道，王轻杏从警局里面出来的时候，一身都是血。手里还捏着一把长长的砍刀，那砍刀都已经生锈，上面也是血乎乎的。”


    “那肯定是她的凶器。”何圆圆笃定道。


    而后也不等苏娅回答，就又感叹道：“之前的班主任把王轻杏接回来以后，就住院了。在这之后，老唐就成了我们的班主任。”


    说到这里，何圆圆又自顾自地说：“我们都说，肯定是王轻杏才杀了人，一身的煞气，把老师给吓到了。要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去了警局一趟，就卧床不起了呢？”


    这一番话，听得苏娅的心不住下沉。


    杀人…杀人…


    那雨夜之中的狂笑声似乎还回荡在她的耳边，她其实并不怀疑，某些学生的恶有多令人胆寒。


    “杀了她、杀了她！！”


    狂笑的声音并没有被雨水冲刷，随着大雨倾盆，只有苏娅肩膀上流下来的血液被冲散。


    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左手被人用鞋子踩着，在对方的不断研磨下，传来锥心的痛。


    偏偏她是个哑巴，连为自己求救和惨叫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脸贴着混着泥水的地面，整个人如同街边的流浪狗，本来就已经浑身污糟，还要被过往的顽劣小儿追着用石头扔。


    仓皇躲避，却只能引起他们更深的愉悦。


    不知道是谁向她身上踢了一脚，而后拳打脚踢比雨点还要凶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蜷缩着身子，期盼着能有人早点经过这里，发现这一切。


    “是谁在那里？”一束电筒光照耀而来，穿过重重雨夜，刺破了黑暗。


    被光束直射着的苏娅，艰难地抬起眼睛，想要朝着来人求救。可都还没抬起另一只手，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利器刺透，身体撕裂的痛苦从肩膀蔓延到全身，而始作俑者却依旧笑嘻嘻地，看着打着手电筒的人，挑衅地问：“你看见什么了吗？”


    “不…我什么也没看见…”对方的声音变得恐惧而慌乱。


    而苏娅那还没来得及睁开的眼，再也看不见刚刚是谁来过。


    ［救救我…］


    ［求求你们…］


    在她因为疼痛晕死过去的前一秒，她终于不再试图睁眼，而是黯淡了眼，乌云密布，就像是那晚的夜一样。


    “苏娅？苏娅？苏娅你怎么了？”


    焦急的声音将苏娅从那个湿淋淋的雨夜中唤醒，苏娅猛得回神，发现自己早已远离了那黝黑好似望不到头的小巷，她现在正坐在青草地上，和其他同学一起，准备迎接不久后即将到来的校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苏娅感觉自己好像也变得和他们一样，不过是规规矩矩长大，平平无奇的高三学生罢了。


    可是，那些回忆不会放过她。


    那些经历是长在她骨头里的蛆，就算是再不愿意回想起来，无论如何刻意地遗忘，他们总是会在某一个不经意的角落里冒出来。


    叫她通体生寒，在炎炎烈日之中，如坠冰窖。


    “你不要紧吧？要不要去医务室？”何圆圆担忧地看着苏娅，害怕是自己的一番话，将人给吓到了。


    虽然王轻杏确实很恐怖就是。


    好在苏娅已经回神，她虽然额头上都是冷汗，但是她还是嘴角牵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颇为勉强地摇头。


    她不去，她现在只觉得黑暗要将自己吞噬。


    她需要找到一样充满阳光，却温暖开阔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不需要有人陪她，什么都不需要，她要和那可怖的黑暗较量，任由血淋淋的记忆逼得她痛苦绝望，也要一个人呆着。


    她怕，自己会伤害其他人。


    所以苏娅慌乱摇头过后，不再和何圆圆多解释，而是踉踉跄跄的，带着几抹逃难的滋味，从这里飞速离开。


    操场上的人影似乎已经化作虚无，整个空间里面，只有苏娅一个人。


    她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白，一尘不染，可偏偏，一滴墨水滴落在这空间里面，而后是肆意疯狂的黑，瞬间将纯白占据，而后以更加恐怖的速度，向周边蔓延。


    身后的黑暗像是一只大手，从泥潭里面伸出来，一次次试图捉住苏娅的小腿，叫她重重跌倒在这片泥潭之中。


    可苏娅不愿意。


    她不顾一切地奔跑，眼中只有那一点点的白色。


    那是她的避风港，那是她心灵唯一能得到安宁寄托的地方。


    她跑到筋疲力尽，跑到气喘吁吁，甚至于都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奔跑。可是她那一双眼，却没有从白点上移开，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唯一的救赎。


    直到，那一点也被染黑。


    巨大的手丝丝卡住苏娅的喉咙，脚下的空间化作深不见底的泥潭，她手脚并用，希望逃离这里，可是入手皆是虚无。


    没有人会来帮她，没有人会来救她。


    她会葬身在这片黑暗之中，不能掀起半点波澜。


    可是，她不想死啊。


    她一直想好好活着，她不想死啊…


    苏娅在一片黑暗之中，感觉黑暗已经侵入她的口鼻，叫她呼吸艰难，意识模糊。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无意识呐喊。


    ［我不想死…］


    她不想死，可是现实却逼着她去死。


    她想好好活着，可从来未曾体会过，好好活着是什么滋味。


    她不想死，可偏偏，她就要死了。


    苏娅绝望地闭上眼，再也无力挣扎。


    突然之间！一声巨响将苏娅震醒，她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抬头，看见眼前的白色乍现，和那透光而来的背影重叠。


    来人看起来似乎非常生气，脸上带着浓重的倦意，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一把揪住苏娅的校服领子，咬牙切齿。


    “不想死他妈就好好活着，别在这里鬼哭狼嚎！”


    “吵死了！”


    王轻杏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哪里都能遇见这哑巴。


    自己好不容易又睡着，都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就听见一阵尖锐又急促的求救声。


    那声音伴随着不间断的呜咽，还有濒死的痛苦，叫王轻杏一个激灵醒来。而后只是片刻光景，便听出来那声音究竟是谁发出来的。


    又是苏娅，又是苏娅。


    总是在求救，总是说着自己要死掉了。


    以一种绝望的姿态来扰她清梦，自己却不知道作出一丝丝的改变。懦弱又无能的蠢货，为什么自己会被缠上？


    好梦被打扰叫王轻杏怒气冲冲，她好似一头敏捷的猎豹，嗖地一下站起来，而后以矫捷的姿态，爆发出力与美，猛得踹开并未关紧的大门，将自己积攒了许久的怒火，冲着那蜷缩在角落的哑女，悉数吐尽。


    “不想死他妈就好好活着，别在这里鬼哭狼嚎！”


    “吵死了！”


    这句话吐出口后，王轻杏怒气却没有消散。只是已经泄出去一点，剩余的也没多少，自己消化一下也就行了。


    所以她不耐烦地抓了把头发，就打算转身离去。


    却在这时候，那恼人的声音又响起来。


    ［她，是能听见我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