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杰看到疏泠的那一刻就觉得不好了。


    尤其是看到疏泠似乎正在把手中粉红色的票子分发出去, 而那些接过钞票的人，无一不是感恩戴德，极尽谄媚。


    陈杰：……这是什么富婆撒币包养我的现场直播吗？


    酒店大厅里那么多大男人, 站在疏泠旁边乖乖接过钞票并且连连道谢的样子, 真的会让他感到诡异的怪异感。


    怎么说呢, 好像看到了一群围在主人身边等着主人投喂的大狗。


    怎么能那么没骨气？


    怎么这么轻易就为五斗米折腰？


    【哈哈哈，陈杰已经愣在原地怀疑人生了】


    【话说你们去看疏泠视角, 如果这几个男的长得再帅一点，真的有一种在包养（不是）的感觉】


    【谁爽到了我不说！第一次在副本里看到这种场面！】


    【这还是那个彼此陷害杀戮, 直到真相揭穿才知道无可挽回的副本吗！】


    【楼上是怎么知道这个副本的, 生命树计划有攻略？】


    【你去查查，毕竟这么多玩家的团体本并不多。】


    陈杰刚想输出一番, 说这些人没骨气，靠女人救济，转而看见自己的队友孙磊目光呆呆地看着疏泠。


    陈杰：……不是吧？


    紧接着, 为五斗米折腰, 大狗，孙磊忽然爆出一声大喊：“富婆！我不想努力了！”


    陈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得原地栽倒。


    他拽着孙磊的衣服：“你他妈有病吗？乱喊什么东西？”


    “什么乱喊？你没看到那价牌, 我们的钱根本就不够啊。”孙磊眼神好, 已经早一步看到了房间的价格。


    “我可以自己赚。”陈杰说。


    孙磊投来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现在离中午12点只剩两个多小时了，你哪里赚钱, 人家会给你结这两小时的工资吗？”


    “那我可以露宿街头。”陈杰说。


    俨然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不。”孙磊严肃地说, “你不可以。”


    陈杰：？大哥你胳膊肘快拐到疏泠身上了好吗？


    刚刚那一声大喊实在是太过惊天动地，不仅路上的NPC们窃笑着走过，也惊动了原子酒店大厅里的人。


    疏泠马上反应过来。


    富婆竟是她自己。


    也是，在这样将生存限制卡死的副本里, 能一下子搞到一万块钱，确实也算是，富婆了吧？


    不过她好像莫名有点心虚。


    毕竟她写的股市运作的程序，底层逻辑是抄先知的。


    不过，先知应该不会看到，毕竟他看上去就不是那种会去看人家直播间的人。


    疏泠这样想了想，就坦然接受了富婆的称呼。


    向外看，没想到是陈杰和他孙磊站在那里。


    孙磊一脸期盼，而陈杰脸色极黑。


    两个人原地说了什么话，拖拖拉拉扯扯拽拽的，最后好像强行达成了什么共识，陈杰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孙磊拉了过来。


    “你们也来了？”朱颜揶揄地看着他们。


    “这不是缩圈了吗。”陈杰想竭力表现出“刚刚在马路上大叫的这个人与我无关完全是我被硬拉着过来了”。


    远远的没看见原子酒店的价牌，这时候到了前台，陈杰看见了上面五百元一晚的价格。


    “......”他摸了摸自己的兜。


    又看了看孙磊的兜。好像比自己的还扁。


    好像不抱大腿就根本不可能在这里住啊。


    “需要帮忙么？”疏泠友好地问。


    陈杰自己还别扭着。


    那天晚上当着众人的面挑衅疏泠，然后被啪啪打脸，现在没钱住酒店，还要疏泠帮自己，这口气他肯定是怎么都咽不下去的。


    因为前几天不和大部分玩家一起住在原子酒店，所以陈杰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一个人扮成了自己的样子，想借着自己和疏泠不和，而去抢疏泠房间里女生们的钱。


    也不知道，疏泠其实一点都没把那天的挑衅放在心上，更不别说生什么气。


    孙磊看陈杰迟迟不答应，知道他肯定又别扭起来了，于是主动开口说：“我们身上所有的钱还有四百块。你只需要借我们一百就行了。”


    疏泠的手上还有薄薄的一小叠钞票，估摸着厚度，应该是一千左右。


    “你们不吃饭了？”疏泠说着，很平静自然地掏出了两张纸币，递给了他。


    那一刻，孙磊忽然想起了自己刚进大学的那一天，被大三的学姐带着认识校园，还顺便请他们在学校南苑的美食街吃了顿小炒。


    虽然那顿小炒不过是校园旁边便宜的苍蝇馆子，但还是让孙磊十分回味，因为这是自己迈入新生活的第一顿饭。


    这样的想法只维持了一刹那，忽然，他被身边陈杰的一声干呕给吓了一跳。


    就在刚刚，陈杰忽然捂住了嘴，猛地后撤了一步，就像疏泠递过来的那两张钞票是什么肮脏的秽物一般，他干呕了两下，或许是因为早起没吃什么东西，不然恐怕当场就能吐出来。


    孙磊吓了一跳，赶紧去拍陈杰的后背。围观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倒退一步。


    “你怎么了？”孙磊急忙问。


    “......？”疏泠收回了手上的两张钞票，幽幽地说，“你们这样让我很受伤啊。”


    “不是你的问题。”孙磊说。一旁的机器人前台见状，贴心地用水壶倒了一杯水。


    孙磊接过，递到陈杰的嘴边，却不料陈杰像是见到了什么更加可怖的东西，猛地将孙磊推远。他本来力气不算大，但是在惊慌至极之下居然将孙磊推了个踉跄，手中的玻璃杯也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陈杰不对劲了。


    见陈杰抵抗着，因为惊慌恶心的反应，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孙磊只好先把他扶到一边沙发上坐下。


    “怎么了？”疏泠皱着眉头问。


    他的反应，根本不像是单纯□□上的不适，而是出于精神的反应。


    精神——精神值？


    孙磊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他忽然想起，昨天自己买了早餐回去，陈杰也是看着自己手里的肉包子，一脸惊恐。


    “他昨天就有这种情况！”孙磊叫道。


    疏泠暗忖，今天的陈杰，看起来症状更加严重了。


    大概真的和日渐下滑的精神值有关。


    陈杰躺在沙发上呕了好几声，表情极其痛苦，几乎涕泗横流，就在这时，他面前忽然一亮，一面镜子被塞在了他手中。


    镜子中映照出了他的脸，奇迹般的，他好像只是面对着镜子，就觉得胃里翻腾着的酸液好似平息了很多。


    然后，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头顶上亮起了三根数值条。


    ......亮血条了？


    最下方的一行金色数值条上冒出一个金色的小加号，然后，他越来越觉得好多了。


    随后，身体被另一种不同的感觉支配。


    他像是刚刚跑完一场负重五公里，跑到最后，身体里翻江倒海，心跳也极快。


    但那种翻腾的不适感又是充实的，生动的，和之前把疏泠手中粉红色的钞票看成了鲜肉时的恶心尤为不同。


    “怎么样？好点了吗？”孙磊见队友不再干呕，震惊于疏泠递过来这面小镜子的神奇功效。


    “你刚刚看到什么了？”疏泠面不改色地将小镜子放回背包格，她现在确定了，一切症状都是精神值下降导致的，“我只是把两百块钱给你们而已。”


    “肉。一滩粉白花花的肉。上面还有——”陈杰说，“算了，不说了。”


    “你刚刚是给我递水了吗？”陈杰说，“刚刚我的视角里，那是一杯翻腾着的粘液，淡黄色的，里面还泡着像是从人体某一处扯下来的组织——”


    他这番描述，成功让在场的其他人都反胃了起来。


    “好了，不要说了。”疏泠皱着眉头，打断了他。


    易怒、幻觉、失去理智。这是疏泠总结的，精神值降低会导致的几种后果。


    这些天，她陆陆续续看到了因为精神值下降而走极端，杀死自己，或者杀死其他人的玩家。


    好在，从第一个副本里得到的镜子有用。


    可惜，赵胜已经死了，假扮赵胜的王明星也被警察带走，他们现在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知道大家的精神值具体是多少。


    哪怕有人的精神值崩坏，他们也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得知。


    见陈杰的症状渐渐转好，其他玩家也放下心来，一边说着赶紧去付房费，很快就走得干干净净。


    疏泠将那两张钞票塞进了孙磊的手里。


    在孙磊看来，疏泠这完全是不计前嫌，哪怕那天晚上当面被自己的莽撞队友给怼了一通，也丝毫没有在意，还能援助他们，起码今晚有个屋顶遮风挡雨。


    于是对疏泠的印象更加好。


    “我们先上去吧。”孙磊扶起陈杰，“你上去躺床上好好休息下。”


    陈杰经过这一闹，也不顾及什么面子了，听话地跟着孙磊一起上楼。临走前还不忘对着疏泠倔了一句：“今天花不完的钱，我们会还给你的。”


    “花就得了，想那么多。”疏泠笑了笑，说。


    看两个人上楼，大厅里只剩疏泠朱颜和小唯三个人，她们见疏泠不说话，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


    疏泠转了转手腕，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那只表，说：“没什么。”


    自从刚刚下楼去取钱那一会儿，正好是上午九点的时间，浪城股市开盘。


    像是知道自己昨天卖力让主人当上了富婆一般，今天的股市自动小程序，更是十分兢兢业业。


    一上午，疏泠的手腕快被这自动程序弹出来的提示震麻了。


    她扯出一个苦笑：“只是在想——”


    “赚了这么多钱不能带出副本，是不是有点浪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