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泠看着手上的小刀。


    如果仔细看上去, 就能发现这把小刀的刀刃偏厚。疏泠拿到手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刀沉甸甸的，看起来似乎不应该是这个重量。


    她从台前走下来的时候, 看见陈杰手上把玩着枪，十分得意扬扬地冲着疏泠笑了笑。


    疏泠直接无视了。


    ……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一把刀？”朱颜挑了挑眉毛，“和第一天的差别好像不大啊。”


    她对这把刀很快丧失了兴趣, 紧接着走向魔方边。


    魔方最终什么也没有拼成。她也没有获得任何道具。


    朱颜悻悻地退回来。


    后来这些玩家一个接一个地上去, 可是魔方丝毫没有回应。


    直到最后一个人上台, 魔方很给面子地居然转出了三个面, 然后, 他也获得了一把枪。


    这个人, 疏泠有印象，是下午入住原子酒店的那些新游客里的一个。


    这个人脖子上有一道刀疤，但是脸上却还戴着眼镜，气质比较分裂。


    到最后, 聚集在中心的约十一名玩家里，只有四人获得了道具。


    两把刀，两把枪。


    这实力的大幅倾斜让大家皱眉。


    秦舫点起一支烟，好像在思考什么。


    场上一时陷入沉默。


    那支烟抽了两口, 秦舫下意识地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烟头, 两根手指不怕烫一样捻着，直至将烟头捻灭。


    人在思考的时候，潜意识便顾及不了这些伪装了。


    秦舫像是忽然回过神来，找补一般将烟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殊不知，这一切被疏泠都看在眼里。


    秦舫没有指纹，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在回程的路上, 看向彼此的眼神也更加警惕。


    疏泠看见，那个刀疤男走近了陈杰，两个人交谈着什么。


    作为场上唯一拿到枪的玩家，这样密切的交谈引来了两队的不满。


    最后，在两边队伍敌意的眼神里，他们不再讲话，自觉地分开来。


    唐凡和朱颜他们算是白跑一趟，不仅什么都没拿到，甚至还在潜在的敌人面前露了个脸。


    晚上八点拿到补给，回到原子酒店后，已经过了九点。


    朱颜和小唯洗漱后，都瘫在床上，疏泠又打开了电视，此刻正在放晚间新闻。


    【今日，浪城政府已为F区转运粮食与蔬果，F区饥荒境况稍有好转，请处于F区的居民们不要慌张，有序领取食物】


    【受饥荒状况改善影响，今日浪城大盘有一定回暖，不过总体指数仍较低】


    “在此之前，我没想到在游戏新人里表现这么亮眼的疏泠，其实是个老派新闻爱好者。”朱颜打趣着说。


    “新闻可以传递很多信息——比如F区的饥荒。”疏泠笑了笑，“就目前我们周边的世界来说，浪城是一个各方面系统都很完善的城市，这个副本的完整度其实做得很不错，如果做成真的开放世界游戏，热度应该不错。”


    疏泠意识到什么，低眉笑笑说：“抱歉，职业病犯了。”


    “所以，做游戏好玩么？”朱颜轻轻问道。


    “好玩。”疏泠不假思索，“虽然找BUG的过程很痛苦，但是你能感觉到一个新的世界，从你屏幕上一行行的代码里拔地而起。”


    “所以是创世的感觉？”朱颜问。


    “差不多。”疏泠说，“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宏大的愿望。只想让玩家在虚拟世界里开心，就是这样。”


    房中一刻沉默，小唯说：“如果以后有机会离开命运之轮，我一定要试试你们开发的游戏。”


    “欢迎。”疏泠说，“希望你到时候能玩得开心。”


    几个人就这么谈论着可能遥遥无期的未来，不知道是谁在为谁打气。


    疏泠一边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分出心留意着电视里新闻的播报。听到股票回暖的消息，她心中的猜测更被证实了一点点。


    接着，就是实践的时候了。


    在朱颜和小唯谈天的时候，疏泠拿出了自己的手表。


    这只从进入游戏，就一直被放在背包里的手表，其实让疏泠留意了很久。


    因为这只手表可以接收系统的提示，可以调出地图和目前所在位置信息，这证明它一定具备信号的接收与发送能力，而且，很可能可以联网。


    只要能联网，她不妨用之前的专业技术，试一试在这小小的表盘里搭载一个程序。


    这项工作，其实疏泠之前就做过。在进入副本前，她在自己游戏舱的屏幕上，移植了一个“生命树计划”的图标。生命树计划里有什么变动，都会实时接收在她的游戏舱里。


    而在一个极其封闭的系统环境里做自己的程序——疏泠一笑，想起论坛里那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的攻略楼层。


    先知已经这样做到了。而上次为了搭载游戏舱屏幕上的图标，她解包了先知的生命树计划的底层代码。


    那些代码她看得很清楚。


    或许是专业天赋和能力，疏泠记不清玩家的脸，记不全副本里出现的所有细节，但她可以记住程序代码。


    疏泠纤细的指尖轻点手表表盘，就像之前在昏暗的游戏舱里忘我的那个晚上一般，她动作轻盈，调出了这只手表的底层代码系统。


    ——啪。


    忽然间，房间的灯光全灭。


    朱颜和小唯吓了一跳，停止了热火朝天的讨论，站起身打开手电筒，在房间里摸索。


    “没有跳闸。”朱颜翻开了墙上电闸的盖子，凑上去检查了一番。


    “是电路出故障了？”疏泠放下手表，说。


    “恐怕是。总之不是我们房间的问题。”朱颜说。


    白天有大规模的偷窃，晚上还有大规模的断电——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一起。


    “砰砰砰”，敲门声从对面传来。


    “酒店工作人员检查电路！麻烦开下门！”有个男人在门外大声地说。


    那个房间的人很听话地将门打开，一阵忙乱的脚步声过后，那房间的门又关上。


    随后，404的门被敲响。


    男人敲门声音很大，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尤其明显。


    “开门！酒店工作人员检查电路！”他语气粗嘎。


    “我们房间的电路没有问题。”朱颜很不喜欢他的这种态度，顶了一句回去。


    “有没有问题，要我们工作人员检查了才知道！”那人不依不饶。


    朱颜正要发作，疏泠走上前，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手臂。


    “让他进来。”疏泠小声说。


    “嗯？”朱颜说，“我们房间的电路根本就没问题，而且房间里三个女生，大晚上的，不好给陌生男人开门。”


    “我知道。”疏泠将小唯也拉过来，飞快地说，“记得我中午和你们说过什么？要小心。”


    “我想他是看准了我们，即使这一次不开门，往后也会使用一些手段来阴我们，倒不如这次趁我们有准备，先发制人。”


    她和小唯朱颜拉近，低声耳语了几句。


    然后，大家照疏泠所说，找好了自己的位置。


    疏泠贴着墙，屏息凝神地盯着房门。


    她的目光一扫，朱颜会意，前去开了门。


    “哗——”门被大力地推开，外面那个男人迅速闪了进来，一上来就制住了门口给她开门的朱颜，紧接着将房门一关。


    “给我现金。”那个男人低声说，他带着一把小刀，狠狠地抵住朱颜的脖子。


    刚刚在门外听不出，现在男人进了门，几个人都觉得，他的声音，倒是有点熟悉的。


    再一听，这不就是刚刚楼顶上主动挑衅的陈杰！


    “陈杰？”朱颜问，“你本事大啊。”


    “快点——”陈杰见朱颜不听，手上的小刀又贴近了一点，刚刚欲发作，忽然，自己的太阳穴被顶上了一个凉飕飕的圆形金属物体。


    “放手。”疏泠冷冷地说。


    陈杰不是傻子，感受到枪口的触感后，自觉松开了朱颜。


    不知又从哪伸出来一只手，把他握住的刀抽走了。


    而朱颜也趁着这个空当，从陈杰臂下闪身抽离，绕到了他身后。


    她按照疏泠刚刚教的，拿出自己一天晚上在魔方处获得的武器鞭子，把鞭子当麻绳，将陈杰的手捆了个结结实实，再也无法动弹。


    疏泠一只手举枪紧贴在陈杰的太阳穴，另一只手轻松地在他腰间口袋摸到了另一把枪，轻巧地将那把枪抽出来。


    “为什么，你们不是没有抽到枪么？”陈杰有些疑惑。


    “在副本的世界里这么天真好骗，大概不太好吧。”疏泠说。


    “有话直说。”陈杰犟了一句。


    在黑暗里，人的触感变得格外敏锐。他只感觉到脑门上咔哒一声，刚刚枪口圆洞洞的触感就变了，变成了尖利的刀尖触感，扫过他太阳穴的皮肤。


    再又是咔哒一声，刀尖重新变成了枪口。


    “小刀外形的枪。”陈杰明白过来，这下更是咬牙切齿。


    太大意了！


    “还不算太笨。”疏泠说，“既然如此，不妨把你的真实面目露出来吧。”


    他们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在房间里看清楚彼此的轮廓。


    疏泠盯着那一幅怎么看都是陈杰的面容，冷笑道：“你不是陈杰。”


    “陈杰”一顿，说：“你在说什么？”


    “还不承认么？楼顶上，大家能看到，陈杰是个什么样的性格。”疏泠将枪口贴紧，“陈杰”被这股力气逼得不得不偏了偏头。


    疏泠继续说：“陈杰冲动，自大，做事不动脑。而你不一样，切断电源，伪装成工作人员，甚至用你自己的能力披上了陈杰的外表——”


    “陈杰虽然看不惯我，但他会直接冲我来，就像刚刚在楼顶上，他挑衅我一样。”疏泠说，“但他不至于做出在半夜里去偷袭三个女孩子的行为吧，你比他卑鄙下作多了。”


    “陈杰”冷哼一声：“你在激怒我吗？”


    “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疏泠笑了笑，“激怒你有什么好处，我还不稀罕。”


    房间里的电视，开关键忽然亮起。


    “看来是来电了。”疏泠说，“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