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伏嫚看到最后一个字, 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脑海里的记忆片段，为什么主角是厉映雪，为什么她总是在受迫害, 为什么她伏嫚会有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凡此种种, 突然就有了解释。


    手上的蛇戒隐隐发亮, 伏嫚目光落在上面，怔了怔，发亮意味着蛇戒又储存了许多记忆在上面。


    她这段时间是在回忆那二十多年的遭遇么？


    神识出窍，悄无声息进入蛇戒。


    熟悉的地下室, 耳边熟悉的爬行动物的声响，还有若隐若现的哭泣声。


    这个时候地下室的门被打开, 逆光走进来一个人影。


    伏嫚就这么直直看着她走下来, 逆光褪|去，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出现。


    伏嫚睁大双眼，心下震惊。


    那个人来到牢笼前，开始说些不堪入耳的羞辱之语。


    伏嫚握紧拳头，想让她住口, 这些粗言秽语她怎么说得出口。


    可就在她开口那一刻, 画面一转，同样是那个人在欺.辱厉映雪, 不顾她意愿咬她腺体，事后又唾弃厌恶她。


    胸腔升起了一股怒火，灵力聚起, 然而不等她挥过去, 景象再一转。


    这次更过分，那个女人一边拿着抑制剂，一边用信息素压制和引.诱厉映雪, 让她不得不低头，让她求她……


    越来越多的画面犹如走马观花那样在她面前一一显现，厉映雪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痛苦。


    她的腺体最终还是被捣烂了，就因为她不甘心再次试图偷走抑制剂，被发现，无穷无尽的毒打落在她瘦弱的身躯上。


    最后一幕。


    一股大风在刮，狂风呼啸，窗外是冻冰。


    一张破烂不堪的席子上，衣.蔽.蔽.体的女人，枯黄的头发，遍体鳞伤，一双含恨又麻木的眸子，木讷地看着她这个方向，落下一滴清泪。


    随着天暗下来，香消玉殒。


    寒意从指尖传来，伏嫚看着这一幕喉咙哑声，双目猩红。


    过了许久，她走过去，弯腰把那具躯体抱起。


    “对不起……”


    都是她的错。


    厉映雪的身躯在她手上烟消云散，伏嫚站在原地，垂目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


    记忆结束，她回来了。


    可胸口上的怒火却越来越旺盛，眼眸的绿色越来越深，直至变成深渊一般的暗绿，寒气逼人。


    它们怎么敢——


    书桌前的空间倏然被人划破一道白色裂缝，桌上的文件被吹得凌乱四起。


    那道高挑的人影踏进裂缝，来到厉映雪的上辈子。


    斑驳陆离的繁华都市坐落在临海方位，通衢大道上车水马龙，小轿车们犹如头尾相连的七星瓢虫遍布大道上。


    尚水街旁的几家咖啡店酒吧还在营业，霓虹灯灯牌在昏暗的夜色中散发着诱人的吸引力。


    “阿嫚怎么还不来？”蹦迪的酒吧里几个女Alpha在碰着酒杯，嘻嘻笑笑。


    “平常这种活动她不是一叫就到吗，今儿怎么那么迟？”


    “别是不来了吧？”


    “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打不通。”


    “算了，不管她了，我们先玩。”


    说着，几个女Alpha放下酒杯，转身进了一个房间。


    ……


    尚水街不远的一条幽暗小巷子里，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在小巷里快步行走，尽管走得不稳，但还是能从那道行走的轮廓中看得出她有些急切。


    急切地想穿过这条小巷子。


    那抹身影一边捂着后脖子的腺体，一边强掐掌心让自己不要被信息素控制大脑。


    她是个刚分化的Omega，而Omega分化的当天往往会伴随极其浓郁的信息素外溢以及结合热。


    千万不要遇到Alpha。


    可偏偏越不想来什么越来什么，厉映雪看着巷子口站着的人影，猛然站定，空气中飘过来的信息素告诉她，对方是个Alpha。


    还是个对她产生了欲|望的Alpha，正昂头一脸陶醉地闻着空气中的信息素。


    “是你？”一个女人充满恶意的声音传过来，伴随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高跟鞋声响。


    厉映雪脸色微变，转头拔腿就跑，可分化来袭，她根本跑不动，甚至有股冲动迫使她停下来，去靠近那个不怀好意的Alpha。


    她再次掐了掐掌心，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就在她抬眸前进那一刹那，一道白色的影子极快地从她眼角余光掠过，朝着她身后的Alpha奔去。


    厉映雪怔住。


    鼻尖下是几不可闻的白麝香。


    身后传来那个Alpha痛苦的申吟——


    厉映雪缓缓转过头，只见那个Alpha双脚离地，被一只细手掐住脖子，高举在空中。


    在微弱的光下，厉映雪看到那只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银色的蛇戒。


    是个女人的手。


    手背筋骨凸起，明显用了力，甚至还在不断收紧力度，像是要那个女Alpha立刻去死那般。


    强烈的厌恶和恨意情绪连她都感受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个女Alpha的身形竟然和掐着她脖子的女人差不多，甚至连那一头飘逸的秀发也差不多长。


    “你、你是谁？”女Alpha握住她的手，灵魂上突然升起一股深切的恐惧。


    “连我都不认得，呵——”那道白影冷笑，“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躲在这里。”


    女Alpha躯壳下，深入灵魂的恶和欲终于惊醒，惊恐万分：“帝、帝姬——”


    “你们作恶太多，灭了你们也不为过！”


    巷子里发出一声惨叫。


    一阵白光后，女Alpha化作一缕白烟烟消云散。


    许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厉映雪站在原地双眸睁大。


    那道白影什么也没说，径直朝着巷子口走去，眼看着越来越遥远，厉映雪忍不住出声问：“你是？”


    那道白影似乎并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只是顿了顿，继续往前走，身影随着步伐一寸寸消失。


    厉映雪垂眸，发现自己的结合热已经消退，是她帮了自己么？


    她是谁？


    ——


    遥远的时空，离开山庄别墅走在街头的厉映雪霎时间感到脑海闪过一股锥痛。


    好像有谁在硬生生地改变她的记忆，改变她的人生。


    厉映雪没有察觉她的精神力又再一次保护了她的神智。她感受到上辈子的人生轨迹被改变了，但她脑海里依旧保留了最原始的那份惨痛人生记忆。


    并且在此基础上，生出了一份全新的记忆——一份没有那个人渣参与的全新人生。


    厉映雪坐在长椅上，读取着那份陌生又全新的人生篇章，“看到”巷子里那抹白色身影时，搭在双|腿上的手僵了僵，目光缓缓上移，看到对方手上戴着的蛇戒那一刻，厉映雪目光一滞，红唇抿紧，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是去改变她上辈子的人生了吗？


    把人渣弄死，把她七情六欲的恶和欲灭了，在那个人生关键节点上为她清扫了障碍。


    厉映雪闭了闭眼，再睁开，继续读取剩下的“篇章”，那抹白色的身影再也没出现过，而“她”没了那个人渣的干扰后，一步一步走上更高的舞台，获得一个奖又一个奖，成为了演艺圈里有名有望的前辈。吸女儿血为生的父母一直没发现“她”是SSS级的Omega，没有把“她”当成商品随便联姻，只知道每月要钱，最后不知是上天看不过去，他们死在一场前往上流宴会的车祸里。


    而腿脚不便的奶奶被“她”接了出来，孙女两过着无忧无虑的休闲生活。


    不久后奶奶去世，“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尽管如此，她身边依旧没有伴侣，每天喝着茶浇浇花看看天，无波无澜地度过一个又一个春秋，直到头发花白，寿终正寝。


    这样的结局好像比最初的结局好了一百倍。


    那个女人亲自改写了她的结局。


    厉映雪昂着脸庞，淡漠望着天际，多出来的记忆意味着伏嫚承认了恶和欲真的是她当年修炼丢失的七情六欲一部分。


    她选择回到上辈子改写结局，弥补自己。


    可那个孤独终老的“自己”的身影却始终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厉映雪兀地笑了下，红唇却越来越冷。


    这就是她的态度么？


    .


    山庄别墅。


    从裂缝回来后，伏嫚拾起桌上的信，扫了一眼，落到最后一句话上，抿唇转身出去。


    她怎么可能把她当工具人。


    伏嫚找了大半天没找到人，在经过一条风情街街道正欲离开的时候，隐约有些熟悉的声响钻入耳畔。


    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条巷子。


    她没法分辨这个声响是出自什么，只觉得有一丝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伏嫚到底还是走进去，渐渐靠近那个声音来源。


    拐了个弯后，伏嫚猛然站定，拧紧眉头看着角落里的两人。


    一个一级罪犯正在用刀残忍杀害一个弱小的Omega。


    一刀接一刀地捅。


    但下一秒伏嫚就看到两人旁边的墙上有一道剪影投落在上面。


    伏嫚抬眸看过去，就看到厉映雪站着对面楼顶，漠不关心看着这一场虐杀。


    没有丝毫要出来阻止的想法。


    “住手。”伏嫚扫了一眼那个奄奄一息的小Omega，眼神一凌。


    一级罪犯的刀顷刻间掉落在地上，大概看到伏嫚身上的打扮，罪犯后怕地后退，拔腿就跑，但下一秒就被一股力凌空掀翻在地上，胸口被一只黑靴用力踩上。


    伏嫚认出他可能是逃跑出来的遗漏罪犯，拿出手铐将他拷在一条栏杆上。


    接着回头去查看那个Omega，扶了她起来。


    “没事吧？”


    Omega一直看着对面顶楼的人，和她对视，背后发寒，这会被人扶起，她的注意力才转移到眼前的女人身上。


    “痛……”


    厉映雪垂在腿侧的手动了动，念头闪过。


    伏嫚给她暂时止血，叫了人过来，然而下一秒怀里的Omega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试图自尽。


    伏嫚赶忙拦住，看到她如此不对劲，猛然抬头看向对面的楼顶，和厉映雪四目对视。


    “厉映雪！”


    这一声话落，怀里的Omega才停下来。


    厉映雪也消失不见，伏嫚心头一惊，放下Omega，转头前去追厉映雪。


    最后在市里一座山丘底下找到厉映雪。


    她安安静静坐在长椅上，像个没有归家的孤影。


    伏嫚来到她面前，厉映雪神情淡漠，瞥到她的靴子，当即就站了起来，冷眼离开。


    只是下一步被人从后面抱住。


    伏嫚搂住她纤细而丰盈的身躯，不似上辈子那样枯瘦如柴伤痕累累。


    “对不起，你的信我看到了，是我的错。”


    “它们确实对你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对不起。”


    “我已经收拾它们了，这世间再也不会有我的恶和欲出来害人。”


    “所以呢？”厉映雪闻着她身上陌生的Omega信息素，红唇冷冷掀开，“别告诉我你来找我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伏嫚这才想到刚才在巷子底下的一幕，犹豫片刻，“厉映雪，你是个好孩子，别走岔路了。”


    她怎么能用精神力控制无辜的人自杀。


    话落，厉映雪解开她的手，从她怀里退出一步，返过身来昂起下巴冷盯她一会，而后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伏嫚看不懂她想表达什么意思，伸手想抓她，却扑了个空，一眨眼的功夫，厉映雪就消失不见了，伏嫚握紧拳头，面色冷沉。


    这时候，阿辞急匆匆找过来：“帝姬，我发现玄姬的踪迹了！”


    伏嫚：“在哪？”


    阿辞把一块黑不溜秋的蛇皮举到伏嫚眼前：“在西边的一座山上！我发现她蜕的皮了！”


    伏嫚把蛇皮拿到手里，想到厉映雪如今这个情况，再不制止，后果不堪设想。


    “是时候和玄姬那家伙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