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加更)
作品:《奢宠》 55
外面是个大晴天。
日光炽热, 如同瀑布一般坠落下来,远处的草坪绿得仿若是虚假的布景。
这样炽热的天气,园中的浇水系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启动,细密的水雾蒸腾起细小的水珠, 晶莹剔透地挂在娇艳欲滴的玫瑰之上。
这些自遥远的西方空运而来的娇嫩的小玩意儿, 必须经由园丁的巧手, 方才能在异国的土地上灿烂地盛放。
宋荔晚视线落在其中一株开得正盛的玫瑰花蕊之上,有些轻微地出神,忽然耳边听得一声轻响,一只冰白的指尖,轻轻地扣在了桌上有些杂乱的试卷之上。
这样热的天气, 靳长殊却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自领口至袖口, 将肌肤包裹得分毫不差,唯独手腕之中,戴着一块银灰色的机械表。
表针缓缓向前, 他似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提示她说:“还有二十分钟。”
宋荔晚连忙收回视线,盯着卷子上的题目,努力地去看。她学习一般,不算太好,不算太差, 之前上的学校,也都是平平无奇,每年能考上大学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她对自己的未来,也没什么太大的期许,想要考一所离孤儿院近一点的学校, 可以经常回去照顾弟弟妹妹就好。
只是不知道靳长殊发什么神经,突然就要亲自教她功课。
黄鼠狼给鸡拜年。
宋荔晚在心里轻轻腹诽,有些苦恼地看着卷子上的题目。
二十分钟几乎稍纵即逝,靳长殊伸手,从她掌心里将卷子抽走了,宋荔晚下意识要阻拦,指尖却意外碰在他清隽的指骨之上。
他的肌肤是冰冷的触觉,仿佛一块冰,落在那里,霜雪不侵。宋荔晚吓了一跳,慌张地收回手来,又不小心碰掉了旁边的一支笔。
她连忙要去捡,却不知道,夏日衣料单薄,她穿一件圆领的姜黄色薄绸旗袍,领口挖得有些大了,白玉色的肌肤在日光照射下,几乎白得有些晃眼。
当她弯腰时,自领口处可以向内看见白色的棉质内衣,镶嵌了有些可笑的淡粉色蕾丝花边,包裹着一汪柔软白嫩的蜜桃。
蜜桃皮薄,只轻轻一吮,便能品尝到甜蜜至极的果肉,若是用齿去咬,一定会弄痛了,留下红痕,所以只能用舌卷着,小心翼翼地品尝这一点诱惑至极的秘果。
靳长殊的视线凝在她的身上,长长久久地注视着她,手指一寸一寸地在笔杆上收紧,连带着冰白的指尖,都因为受力,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宋荔晚终于从桌下,拾起了那支笔,脸上露出个开心的神情,只是刚直起腰来,视线就和靳长殊撞在了一起。
宋荔晚愣了一下,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把笔放在桌上。
靳长殊收回视线,垂下眼睛,漫不经心地翻看宋荔晚的试卷。
他是高材生,本硕连读,修了双学位,原本现在应当还在英国继续深造,却因为靳家的事,只能办理了退学。
他的教授十分可惜,劝阻他说:“靳,我想若是你继续学下去,一定能在这一行有很高的成就。”
靳长殊却谢过教授的好意,淡淡一笑道:“教授,就算我不继续学下去,也能在顶峰,让您见证我的成就。”
他一向是这样的自信,也有足够自信的成本,辅导她学习,简直是信手拈来。
长如鸦羽的浓黑眼睫垂下,靳长殊漫不经心地扫过试卷上有些稚嫩的字体,半晌,神情有些微妙地抬起眼睛。
宋荔晚原本屏住呼吸看着他,见他这样的神情,越发紧张起来。
是她做错了太多题吗,还是不会的题目空了太多?
可他的题目出的真的好难,她去网上请教别人,别人都说有些超纲了,那她做不出来也是应该的吧……
就在宋荔晚绞尽脑汁替自己想借口的时候,听到他低沉清越的嗓音,冷而淡地响了起来:“荔晚。”
宋荔晚连忙说:“我真的努力学了。”
“我知道。”靳长殊抬起手来,慢条斯理地将金属的黑框眼镜摘下,钴色的眼睛看着她,修长手指划过镜框,缓慢地将镜腿折叠起来,放在桌上,“记不记得我说过,粗心错题的话,要惩罚你?”
她居然因为粗心写错题了?
宋荔晚脸色一变。
可这不能怪她,谁让他昨天突然让人运了那么多玫瑰过来,还栽在了她的眼皮子底下,那么漂亮的景色,她当然会看得出神。
可哪怕借口再多,宋荔晚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紧张得一张小脸惨白,琥珀色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像是他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哭出来了。
明明胆小还爱哭,偏偏在他眼皮子底下也能走神。
靳长殊在心里轻笑一声,唇边却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伸手。”
一只雪白纤细的手,颤巍巍地伸了出来,自指尖至手腕,像是一段最完满的冰雪凝就,她的手指尖尖,指骨泛着粉色柔润的光,漂亮得令人想要咬上一口。
可她毫无自知之明,闭上眼睛,他还没有动手,她的眼睫下,就已经因为害怕渗出了眼泪——
她以为,他要打她的手心。
可半晌,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宋荔晚缓缓睁开眼睛,只在掌心之中,看到了一颗糖。
很漂亮的玻璃糖纸,在光中折出五光十色的影子,宋荔晚想起以前,嬷嬷偶尔也会带回来一把糖,也是这样的玻璃纸,不如这个精致,有些粗劣低廉,可已经是孤儿院中难得的惊喜和甜蜜。
宋荔晚忍不住惊讶道:“你给我的?”
“不然呢?”靳长殊嗤笑一声,“撕开。”
宋荔晚不懂他的意思,迟疑地将糖纸剥开了,却不像是他说的那样粗暴地撕开——
这样漂亮的纸,她要收起来,叠成千纸鹤。嬷嬷说过,如果叠一千只千纸鹤,她的心愿就可以实现。
可她有些懒惰,想起来了才叠一只,如今罐子里,也不过零零落落几只而已。
柔软的掌心托着那颗糖,因为是他的旨意,所以莫名有一种谨慎。
靳长殊微微扬起下颌:“含丨着。”
宋荔晚终于忍不住问:“是让我含丨着……这颗糖吗?”
“不然呢?”他漆黑的瞳仁更深了一点,“你想含哪里?”
宋荔晚不敢说话了,哪怕觉得他的命令实在是莫名其妙,却也乖巧地按着他的要求,将糖放入口中。
鲜红的小舌在小巧的贝齿间一闪而过,靳长殊看着她含丨住糖果,慢慢说:“过来。”
这一次,宋荔晚犹豫的时间更久,而他也一反常态,耐心地等待着她。
许久,宋荔晚到底还是向着他走了过去——
她无法反抗他,更无法拒绝他,在这里,他是永恒的主宰,无论要对她做什么,她都只能顺从。
少女的脚步缓慢,可到底还是迟疑地走入了恶龙的领地,在距离他一步之遥时,她停住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那是一双极漂亮的绣鞋,和旗袍同色,上面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露出的一寸脚背雪白光洁。
宋荔晚分不清那是什么花纹,刚想看得更仔细一点,却听到了一声很轻的笑。
下一刻,便被拉入一个冰冷而炽热的怀抱之中。
她坐在他的膝头,薄薄的布料遮不住任何热意,要她分明感受到,他的大腿肌肉绷紧,几乎硌得她有些疼了。
他的拇指掐着她的下颌,指尖卡在颌骨的交界点,用力有些大了,让她感觉到疼。
“好吃吗?”
宋荔晚小心地点了点头,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垂着眼睛,凝在她的唇上。
半晌,忽然说:“让我尝尝。”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吻已经侵了过来,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齿,搅动着她口腔中含着的那颗糖果。
糖是奶油草莓味道,有些太甜了,甜的人头都晕了起来。他的吻太热,热得她不知如何是好,手有些无措地悬在那里,被他反手握在掌心,折在了身后。
这个吻并不是一触即逝,反倒一步步地加深,她的腰软得不成样子,向后仰去,背脊抵在书桌上,随着他的动作,能听得到试卷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响。
她被吻得晕头转向——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可每一次,她都觉得惊心动魄。
“噼啪”两声轻响,是她胸前的衣襟被扯开了,黄铜包着的贝母扣子沿着身体起伏的裙摆滚落下去,落在地上,一颗停在她的脚边,另一颗却沿着墙角,滚入了看不见的柜子底下。
她像是被包裹得精美的礼物,终于被主人拆开了封纸,姜黄色单薄的绸缎折了角,半遮半掩着下面的纯白色的棉质胸衣,可这样僵硬的白,却比不过之间一脯雪色,似是沸腾的牛奶,随着呼吸的起伏就要滥滥地泛出来了。
宋荔晚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自被他吻着的唇开始,自上而下,连带足尖,都难耐地蜷缩了起来。
那颗糖已经快要化了,甜蜜的糖浆在两人口中交换,银色的丝线自她齿颊间淌下,她的唇无法合拢,似是一只蚌,被强硬而温柔地打开了,再也无法躲藏起来。
他抱她抱的更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她却也下意识地迎合向他,挂在他的身上,像是一只柔软的棉花娃娃,被风吹了,便颤抖着,擦过他的膝盖。
会……怎么样呢?
她心中有隐约的顿悟,有害怕,有好奇,更多的,却是被热意烧灼着,无论如何,只要能够解渴,要她做什么都可以的冲动。
可她忽然被推开了。
离开了那热意的泉眼,她竟在盛夏之中,打了个哆嗦。
若有镜子,她就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糟糕,衣襟欲盖弥彰地卷在那里,却掩不住任何的风光,雪白的肌肤上,指痕一道叠着一道,倒像是窗外园中,正酣酣开着的玫瑰的红。
而她的眼里,含着一汪春泉,稍微一撩拨,就要泛滥而下。
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得到她。
靳长殊的样子,比她还要糟糕,那钴色的眼底,明明泛着翡色,却又多了一种凝固的、强悍的、隐忍而克制的红。
刚刚他用力太大,她差点跌倒,现在半倚在桌角,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靳长殊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对她说:“你先看卷子。”
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宋荔晚一向最听话的,坐下去,哪怕胸膛里翻滚的热还没有消散,却也垂下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勉强自己继续看卷子。
半晌,他终于走了回来,宋荔晚眼尖,看见他乌黑的发梢有些湿了,一颗水珠,正沿着面颊,滚落在衣领上,打湿了那矜贵的布料。
宋荔晚下意识问:“你去洗澡了?”
“洗了个脸。”他语调没什么起伏,“有什么题不会吗?”
不会的题太多,反倒不知道从何问起,他并不生气,反倒很有耐心,一道一道地往下讲。
他讲题目时,言简意赅,却又鞭辟入里,总能从很简单的切入点,简单明了地讲明白题目想要考查的本质。
就算再笨的人,被他教上几天,成绩也能突飞猛进,更何况宋荔晚根本不笨,甚至还算得上是聪明。
若是这样下去,说不定能考一所好一点的学校。
她忍不住又走了神,指尖的笔便又滴溜溜地滚了下去。
靳长殊嗤笑一声:“什么时候你能不走神,什么时候你就能出师了。”
宋荔晚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弯腰去捡笔,却无意间抬起眼睛,看到他修长的两条腿之间,那有些无法忽视的起伏。
一瞬间,原本只是有些红的脸已经红透了。
宋荔晚直起身来,这一次,靳长殊却转开了视线,没有和她对上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细若蚊呐地对他说:“其实……其实你不用忍得那么辛苦……”
他眼睛动了一下,慢慢地落在她的身上,半晌问她:“你是什么意思?”
宋荔晚说不下去,刚刚那句话,已经突破了她的底线,若不是为了孤儿院,实在是说不出口。
或许,两个人之间有了肌肤之亲,他就会对她更好一点,愿意出手,替她保存下来孤儿院。
可这样的话,让她真的好像个妓丨女。
她难过得差点哭出来,长长的睫羽不堪重负地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缀在那里,摇摇欲坠似的。
看她这样子,好像他狠狠欺负了她一样。
靳长殊有些无奈,却又觉得有些好笑,问她说:“你又哭什么?”
她只是摇了摇头,他却握住她的手腕。
宋荔晚吓了一跳,紧张地抬起眼睛看着他,像是一只小鹿,走投无路时,看到了猎人,有了猎物的自觉。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他顿了顿,又说,“至少你考上大学之前不会。”
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哪怕声音有些颤抖,她还是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轻描淡写说,“忍一忍不算什么。宋荔晚,考试结束之前,咱们都保持距离。”
说得倒像是,是她勾引他一样。
宋荔晚有些不高兴,可莫名其妙的,刚刚涌上心头的羞辱感,却又轻飘飘地飞走了。
他张开手掌,将她放开了,宋荔晚收回手来,装作低下头去,余光却看着他。
他多英俊,在日光下,五官被雕琢得完美无缺,又因为神色淡漠,更有种矜贵自傲。
她看得有些出神,冷不防,他忽然垂下眼睛和她对视。
被抓个现行,宋荔晚以为要挨骂了,可他翘起唇角,半是嘲弄,半是无奈地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
宋荔晚猛地惊醒。
夜是安静的海,她躺在床上,如同漂浮在无声的羽毛中。
手机屏幕暗淡,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这一场许多年前,遥远的夏日绮梦,让她的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炙热难耐的夏天。
怪不得她觉得,今天靳长殊说的那句话有些耳熟,原来在那时,他就愿意为了她而忍耐——
她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她知道得多了,也更加难以理解,为什么靳长殊会在那时,为了她而忍耐。
明明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她的全部。
想不明白,哪怕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想不明白。
宋荔晚不是一个只会折磨自己的人,想不明白,就去问一问别人的看法。
这个时间,美国的生活刚刚开始,宋荔晚打开楚卉安的对话框,几乎不加思考地,发出去了一段话:“一个男人如果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忍耐,哪怕那个女人明明唾手可得,是为什么?”
楚卉安的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还能为什么,当然因为爱啊!”
宋荔晚几乎不假思索地干脆说:“不可能。”
“那我想不出别的原因了,总不能因为阳丨痿吧?”楚卉安被自己给逗笑了,八卦道,“这个男人和女人,不会是靳长殊和你自己吧?我看靳先生,不像是不行的样子。”
他何止不是不行,他简直太行了,弄得她每次都觉得有些折磨。
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宋荔晚随手把手机倒扣在一旁,不理会楚卉安喋喋不休的追问。
窗台上放着一瓶花,细长的梗,洁白而单薄的花瓣,这样安静的花,有和它极为相称的淡淡香气。
宋荔晚抱着膝,静静地望着花,心里却因为楚卉安的一句话,掀起了轩然大波。
是因为……爱?
靳长殊在那时,就已经爱着她了?
怎么可能!
想要验证爱时,似乎千万个理由都不足以证明,可想要发现不爱,却又好像有万千的端倪。
因为自心底深处,她始终无法相信,他,高高在上的靳先生,会如同无数的普通人一样,爱上一个人,为了这份可耻而无聊的情绪,失去理智和从容。
她不信,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如果相信了,那她这么多年,逼迫自己不要爱上他,告诫自己一定要远离他的努力,似乎成了一个笑话。
做无爱的智者,还是满载爱的傻瓜,像是只在她一念之间。
宋荔晚拿过手机,输入了一串号码。
这串号码太过熟稔,似乎已经被铭记过了千百遍,只要按下通话键,她就能亲口,向他得到答案。
不是现在,不是曾经,是从一开始。
他就爱她?
手指悬在那里轻轻颤抖,到底,还是落下。
按下的,却并非是通话键,而是退出了界面,将手机彻底关机。
她还是个懦夫,至少今夜,她仍旧懦弱。
洁白的花静静地散发着香气,在月亮的光里,宋荔晚将头埋入膝中,蜷缩起来。
等下次见到他时。
她想。
我一定会亲口问他。
亲口确认,她以为耻辱的曾经,是否是他情深至死的一场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