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19 的话, 其余几人这才发现，原本修建的错落有致的花园，变成了杂草蔓藤枯树丛生的荒林。


    食堂消失不见, 不远处的空地却出现了一座破败腐朽的建筑，上面写着“门诊楼”三个大字。


    一轮血红的月亮升起。


    与现实世界的污染区也就是表世界不同，里世界的月亮颜色更为浓稠惨烈, 只一点光照在身上, 就有无数恶意的低语诅咒响起。


    “先躲红月！”19说罢，便带头往最近的门诊楼而去。


    其余几人连忙跟着。


    进入门诊楼的一瞬间，月光消失, 四人如释重负。19擦了擦冷汗, 53气喘吁吁, 李英脸色发白, 严猛更是几乎站立不稳。


    “几位病人，请先挂号。”这时, 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指着对面的收费窗口说。


    “我们——”19刚想说我们不看病，但转念一想这是里世界, 是污染最重的地方, 不能乱说话。于是他改口道, “请等等。”


    一边说着，他一边观察这个门诊楼。只见这里灯光明亮, 窗明几净，人来人往。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就像一个正常的医院。


    但是, 这里的人似乎有些不同，他们的衣着，用的物品, 以及说的很多内容，他都没有见过、听过。


    李英则连忙蹲下身来，避过几个往门口走的人。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它’也是仁卓医院的医生，‘它’正在给一个病人家属模样的污染物讲治疗方案。


    “太奇怪了，‘它’讲的理论和方法我听都没听说过。”见人走远且没有发现他，李英才敢站起身来感叹道。


    53忙问，“你能判断‘它’是那个诡医生吗？”


    李英摇摇头，“目前还不能。”


    虽然诡医生的医术应该是所有医生中最高的，但他还不仅仅凭刚才那几句话就能确定。


    “要不，我们趁此机会去门诊楼找找线索。”53对19说。毕竟现在外面红月凶残，他们也不能出去。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19想了想，没有同意。


    今天他们已经违规好几次，精神力本来就受到了不小的伤害，要是再冒然查探这个里世界空间，只怕吉凶难料。


    其实，越是高位的除祟师，经历了越多的诡祟事件，见多了生死，更懂得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


    而且，在09·隐士的记录中，也让他们除非必要，别去门诊楼：【可以肯定，【黑山羊之崽】不在门诊楼。】


    黑山羊是至高母神的别称，【黑山羊之崽】就是指至高母神的亲子眷属。


    53笑笑，“我们可以留一个人啊。”


    他意有所指的看着严猛。


    严猛挨了巡逻两棍子，又遭受了血月侵蚀，现在已经十分虚弱了，就算回去也要浪费不少符咒和特性物品才能救回来。


    而且现在经过几次处罚，食堂的规则他们大致清楚了。


    他们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好好遵守各种规则，一旦李英找到诡医生，便可以结束这个任务。


    严猛，用不着了。


    19思虑片刻，53说的有道理，而且他的空间特性虽然可以将另外三人都带出来，但人越多对特性要求越高，而这里的诡祟也是空间系，一旦自己的特性刺激了‘它’……


    于是，他走到巡逻面前，“我们是病人的家属，我们只是陪他，我们自己不挂号。”


    一边说，他一边将严猛推到巡逻面前，“但我们无法为他决定，所以让他一个人慢慢留在这里选择吧。”


    53则靠近严猛，笑着低声说道，“就麻烦你留在这里好好调查。你放心，等任务结束，我们会在神迹财团那里为你说好话的。”


    说完，他们三人立刻飞一般的离开了门诊楼，19启动了精神力，三人消失不见。


    只留下门诊楼内一脸绝望的严猛。


    “这位先生，请您立刻去挂号窗口缴费，否则，请您离开。”一个蓝衣巡逻走到他面前，目光阴冷的说道。


    严猛瞪大了眼睛。


    他的死期到了！谁来救救他！


    *


    “吓死兔兔了，幸好我跑得快。”福厄之兔讲完‘它’亲眼目睹19和李英等人消失又出现后，还是觉得一阵后怕。


    “愚蠢的女人，你就没有什么要补偿我的吗？”


    “姐姐补偿你，哈哈哈。”08见兔子皱着小眉头的模样实在可爱，终于忍不住，将‘它’一把提起来。


    mua！Mua！mua！


    吸兔兔！


    徐知咳了一声，08这才意识到自己作为堂堂前十席除祟师有些失态，她连忙恢复正色，“徐知小姐，你怎么看？”


    “0姐，你可以带我进出门诊楼吗？”徐知问。


    “19都可以，我怎么不行？”08觉得她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可是，你为什么要去呢？”


    门诊楼是里世界的空间，污染很严重，而且现在她们没有任何线索，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去了也没有意义，只能白白浪费精神力。


    而且，这也违反医院的规则。不过，徐知是法则系，她应该知道违规怎么破，这一点倒是不担心。


    “严猛说不定知道关于09·隐士的记录。”徐知说，19四人沉入里世界，出来的时候却少了严猛。


    如果严猛死在里世界也就罢了。


    如果他是被19等人抛弃呢？


    “好，马上安排。”08念念不舍的放下兔子，开始启动精神力。


    *


    “如果没钱挂号，就请离开。”终于，蓝色制服的巡逻一把拉起严猛，往外面走去。


    看着血红浓稠的月光倾泻在门诊楼外的大地上，严猛开始想自己将会以什么方式死去。


    特性复苏？不，他的特性还很弱。


    疯癫混乱？多半是这个了。


    一时间，他无比后悔参加这次的任务。神迹财团信誓旦旦，“你不必担心，这次任务简单，情报到位，还有好多高排位的除祟师，你不过是提供一些跑路服务。”


    自己又不是没见过他们的嘴脸，为什么当时就相信了呢。


    “贺老哥，我来同你作伴咯。”他在心中苦笑道。


    因为遭受严重污染，精神力低下，他四肢也变得无力起来，任由巡逻将他往外拖拽，毫无反抗之力，就在巡逻要踏出门口的一瞬间，有人在他身后说道，“等等，巡逻先生，你不能将他带出去。”


    这声音白天他听过，不止一次。当时气的牙痒痒的。但现在却觉得无比动听。


    是徐知！


    “这位女士，请您去挂号，不然，也请您离开这里。”巡逻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说。


    08也紧张的拽了拽徐知的衣袖，“要不我们走吧。”


    挂了号之后，就要接受治疗了。想想就不太美好。


    徐知却摇摇头，示意08稍安勿躁。她明白了，门诊楼的规则之一可能是——要想留在这里，必须挂号。


    和现实世界的医院一样呀。既然这样的话——


    她转了转眼珠子，指着严猛道，“我们是一起的。我们确实打算挂号，但是不知道挂哪个医生。”


    巡逻一愣，显然没料到徐知会这样问。


    估计在‘它’的规则中，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提问，于是‘它’只好说，“请您稍等。”


    片刻后，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人走了过来。徐知记得，这正是给她们分病房的助理。


    不过一个白天没见，助理就像忘记了她们一样，“几位，你们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徐知说，“我们想挂号，但不知道哪个医生好，可以将医生的简介给我们看看吗。”


    说完，她期待的看着助理。


    在表世界中，除了在食堂外，她们基本见不到医生，更不会知道医生的信息。而在里世界，会不会有所不同？


    助理思索了几秒，“您等等，这件事超出我的权限了。我去请示院长。”


    说完，‘它’便离开门诊楼，往斜对面的行政楼跑去。


    不一会儿，‘它’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册子，“这是本院的医生名录，你们看看。”


    徐知接过，翻看起来，在这本册子里，关于医生的简介中提到的各种医学成果，远远超出现在的世界，和她原本的时代很接近。


    对此徐知并不奇怪，下午去住院楼里世界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但渐渐的，她眉头蹙起，因为这本名册里面根本没有表世界的那几位医生：大波浪医生、白发老头医生，中年男人医生、瘦弱男人医生、木乃伊医生。


    徐知合上册子，还给助理，“这里的医生我们都不感兴趣。”


    “我们先走了，希望下次你们能招揽新的医生。”她意味深长道。


    说罢，她对08使了个眼色，08立刻发动精神力。


    然而，一阵恶意袭来，08中断了精神力。


    08绷紧了身子，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巡逻。


    巡逻伸手拦住了他们。


    “既然各位看了我们医院的名册，就必须选择相应的医生挂号，否则请缴纳相应的服务费。”


    徐知一惊，还有服务费！


    “服务费是什么？”08问。


    “各位的眼睛、手指、内脏，都可以的。”助理露出一个歹毒的笑容，“毕竟我们可是最好的医院，我们的服务值得。”


    08忍住骂‘它’的冲动，低声对徐知说，“我带你们出去吧。”


    虽然要挣脱这个污染物的阻碍可能会耗费相当的精神力，但对她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徐知却用眼神制止了她，08确实厉害，但如果可以不违反规则，就尽量不要违反。


    “你们的服务不到家。”徐知将册子从助理手中拿回来，一页一页的翻给她看，“这里记录的医生并不是你们所有的医生，我听说有个白头发的老医生，还有个烫着大波浪的中年女医生，还有……，可是这上面都没有。”


    果然，助理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那些医生……”


    ‘它’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那些都是我们的特聘医生。”这时，一道声音传来。徐知抬头一看，院长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如果你们想挂特聘医生的号，请告诉我他们的名字。”说完，院长咧嘴笑了。‘它’的嘴角直接裂到耳根，看上去惊悚极了。


    “我想先看看‘它’们的资料和介绍。”徐知说。她就是想了解这几个医生的情况，从而推断哪个是诡祟。


    院长一双死鱼眼睛直直的瞪着她，“特聘医生的资料是保密的。”


    徐知呵了一声。


    果然，核心线索不是那么容易取得的。


    “那就算了，我们不挂了。你们不真诚。”她说。


    “这位小姐，您到底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打听我们医院机密的。”院长的眼神一下子阴沉起来。浓烈的污染开始释放出来。


    “那你得给我们一考虑的时间。”徐知忙道。看样子，挂号这件事必须进行，否则便是不按诡祟的要求行事，是违反规则。


    “我给你5分钟。”院长收起污染。


    08担忧的拍了拍她，意思很明显，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走。


    徐知按住她的手，面前的院长不是普通污染物，而是堕落者，‘它’的言行代表了诡祟的意思。


    “我们必须经过深入的思考才能决定。”徐知想了想，“如果您实在想让我们短时间就确定，那我就只能问问这里的病人，问问哪位特聘医生口碑最好？”


    既然诡祟想躲起来，那徐知就将‘它’的存在抖出来。


    谁怕谁。


    果然，院长一下子犹豫起来。片刻后，‘它’面色阴冷的看着徐知，“那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徐知点点头，“好。”


    说完，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08说，“现在带我们出去吧。”


    08带着徐知和严猛，走出门诊大楼，瞬间启动精神力。


    下一瞬，他们回到了表世界。


    *


    “为什么救我？”严猛气若游丝道。他本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没想到徐知和08却从天而降，将他从里世界中带了出来。


    徐知给他贴了几张恢复精神力的符咒，“不是白救的。”


    “你告诉我，关于这个月，和这次的诡祟，李英他们到底掌握了什么？刚才你们在门诊楼看到了什么。”


    她刚才之所以冒险让08将她带进里世界，就是为了这些情报。


    严猛喘了两口粗气，这才缓缓说道，“我没有过09·隐士的记录，因为19和李英不给我这个猎魔人看。但从他们的言谈中，好像这里并不只一个诡祟，而是有两个。


    其中一个就是【黑山羊之崽】，还有一个是诡医生。


    这个医生的特性有些独特，‘它’又想寻找医术继承人。李英便是是为此而来。这两个诡祟互相牵制，维持着整个‘域’的自给自足与平衡流转。”


    “刚才在门诊楼，李英说那个白头发老医生的医学知识很厉害。”


    “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他咳了两声，随后对徐知行了个礼，“海柱先生，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接下来你想让我怎么做，尽管吩咐吧。”


    他决定了，跟着19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跟着徐知和08，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虽然神迹财团事后肯定会追究，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他还是先活过这次诡祟任务吧。


    “好，我就喜欢你这样识时务的人。”徐知想了想，“如果他们遇到你，你就告诉他们，有个医生救下了你，并且为你做了手术，然后你才得以顺利离开门诊楼？”


    严猛一愣，“好。”


    很快，他又问，“如果他们问是哪个医生，我该怎么回答？”


    “张医生。那个烫大波浪的。”徐知眨了眨眼睛。“你告诉他们，张医生还纠正了白发老医生几个错误。”


    *


    严猛走后，徐知和08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徐知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点不明白。”08说。


    不管是徐知刚才在里世界门诊楼的一系列操作，和她后来对严猛说的话，08都云里雾里的。


    怪不得有种说法，和法则系一起参加任务，有时会完全摸不清状况。


    “我是这样猜测的。”


    徐知告诉08，仁卓医院很可能来自别的世界，某个医学技术更为发达的世界。


    “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这个医院发生了变化，因为诡祟，这里成了‘域’，里面充斥着护士、医生、病人等污染物，以及院长之类的堕落者。”


    在刚才和严猛谈话之前，她和08都以为这里的诡祟就是医生，也是【至高母神】的亲子眷属。


    但是根据09·隐士记载，这里有两个诡祟：【黑山羊之崽】和诡医生。


    “不光是【黑山羊之崽】没有明显的线索，就是诡医生也隐藏了起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就是表世界中除了李英之外五位医生中的一位。


    在里世界的空间中，医生手册上面并没有‘它’的名字。但‘它’又是存在的，就是院长口中的特聘医生。”


    “‘它’将自己隐藏起来。很可能和【黑山羊之崽】有关。毕竟二者互相牵制。‘它’一旦暴露就会被追杀。”


    “但诡医生又有自己的目的：将医术传承下去，找继承人。所以在福厄之兔的占卜中，如果是我们俩参加任务就是死路一条，加上希娅就顺风顺水。”


    听完徐知的话，08疑惑消除不少。


    这次能否顺利完成任务，找到【至高母神】的亲子眷属并封印起来。就看她们，准确的说是希娅，能否在李英之前找到那个诡医生。


    “所以，你才让严猛告诉李英他们。说张医生救了他。让他们将怀疑对象从那个更有可能是诡医生的白发老医生转向张医生。”08恍然大悟。


    李英他们找错了对象，轻则浪费时间，重则违反规则。


    徐知真是狡猾。嘿嘿。她喜欢。


    “可是，万一张医生真的是诡医生呢。”08很快又问，确实存在这种可能。


    “不可能。”徐知笑笑。


    “为什么？”08 好奇道。


    正在这时，通讯器响起，是希娅拨过来的。


    “海柱先生，0姐。我知道张医生的身份了。”希娅激动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