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女生你推推我，我蹭蹭你，挪到角落里，看着祝语真，期期艾艾问：“请问是语榛吗？”


    祝语真瞬间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认出时聿飞了。


    时聿飞这会儿非常自然地撑着下巴若无其事望着窗外，有意无意用手挡住上半张脸。


    祝语真偷瞄一眼时聿飞，随后紧张地冲两个女生笑了下，点了点头。


    两个女生脸红了，说：“我们是你粉丝哎。可以合个影吗？没带书不然应该要个签名的。”


    祝语真站起来，温柔地说：“可以呀。”


    一个女生环顾了一周，找人拍照找不着，把眼神锁在时聿飞身上，小声问祝语真：”语大，这是你男朋友吗？“


    时聿飞恰巧此时抬起头来。


    窗外下着雨，他坐在角落里，光线昏暗，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只是一双眼睛实在璀璨，轻轻眨一下眼睛，就把人看得心里一空。


    祝语真心一跳，连忙解释：“不是啊，只是……嗯，领导。”


    女生于是把手机递到时聿飞面前：“领导哥哥，可以麻烦你给我们拍张合影吗？”


    时聿飞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但很轻车熟路。


    他接过手机，摆弄了一下相机，蹲下身找角度。


    镜头里，祝语真被两个女孩儿簇拥着，朝镜头笑。她表情不大自然，也许是意识到拍摄的人是时聿飞，忍不住眨了下眼，苹果肌堆起来，卧蚕弯弯的，带着不自知的清纯。


    时聿飞把手机递回去，说：“看看？”


    两个女生接过拍了照的手机，兴奋地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跟时聿飞说：“谢谢哦！”又说，“哇拍得好看，显得我脸好小。”


    “语大也好漂亮。”


    另一个女生小声在祝语真耳边说：“语大，你同事长得好像闪……时聿飞。”


    祝语真猝然睁大眼睛和时聿飞对视了一眼，扭过头赶紧糊弄她们：“是、是吗。”她找借口说，“其实不像的，就上半张脸像。不是说戴口罩增加80%的帅哥含量吗？”


    时聿飞望了她一眼，眼睛里好像带了点若有若无的笑。


    -


    雨一直不停。


    小店里不断有人进来又出去。


    祝语真和时聿飞仍然对面坐着。


    她有点想笑，自己一个写小说的，还就红了一本，给小说网站发过一个春节祝福视频，这居然能被认出来。


    不过也确实发了视频之后被炒过“美女写手”。


    她搓了搓脸颊，羞赧地问时聿飞：“时老师你在外面应该经常碰到这种情况吧？不伪装的话。”


    “你说被认出来，被要合影？”


    “是啊。”


    “是很经常，有时候戴着口罩和帽子在商场也被认出来。”


    “你一般怎么解决啊？”


    “需要解决吗？”他微微笑，“大多数情况都是被认出来，大家围着我尖叫要合影和签名，等合完影签完名就开心地走了。剩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祝语真尽力体会他描述的，那是种什么感觉？


    虽然他说得很轻描淡写，但祝语真却体察到某种失落感。


    好像扮演一个彩蛋NPC。


    虽然是所有人的焦点，但好像并没有人在乎他。热闹与他无关，在众人目光离开之后，只能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外面天色全黑了。


    祝语真快速解决完自己的甜汤，跟时聿飞说：“时老师，不然我们还是走吧？你叫你助理来接你。”


    时聿飞把手机搁在桌面上，说：“好。已经在路上了。”


    祝语真：“……啊。”


    等了不一会儿，时聿飞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简单描述两句。


    五分钟之后，一个穿冲锋衣的高大男生掀开甜汤店的门帘，拎着还在滴水的长柄伞，大踏步朝角落走去。


    祝语真扭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时聿飞的助理周阳阳。


    他在微博上有三百万粉，很有名，祝语真一下就认出来了。


    周阳阳却不认识她，只是看她和时聿飞坐一桌，懵了下，眼神移向时聿飞，悄摸摸询问：哥，这谁啊？


    ——等等，他反应过来，这好像是时哥新电影的编剧小姐姐。


    他有点为难，时哥没说有两个人啊……


    车停在另一条街上，总共只有两把伞，三个人，怎么办？


    时聿飞看了祝语真一眼，说：“走吧。”


    祝语真跟着站起来。


    掀开门帘，屋檐下暴雨如注，十米之外甚至就看不清景色了。不断有人来到屋檐下躲雨，特别挤。


    祝语真一下被人挤到时聿飞面前，艰难地转了个身。


    时聿飞转头跟周阳阳说：“给一把伞给编剧。我们一起走。”


    可是周阳阳是个一米九的壮汉，时聿飞个子也很高，两个男人挤在一把伞下面，绝对是遮不住雨的。


    周阳阳为难：“哥，不然我不用伞了，你和编剧一人一把吧。”


    把两把伞伞柄都递给时聿飞。


    时聿飞皱了下眉，只从周阳阳手里接过一把伞，顺手递给祝语真。


    祝语真连忙推拒说：“时老师，我不用了，你们走吧。我回去再等一会儿，我就住附近，等雨停了回去也没事。”


    她转身想挤回小店，忽然看见刚刚那两个跟她合照的女生站在窗边，似乎在拍周阳阳的脸，辨认到底是谁。


    好像，被认出来了？


    她一惊，连忙抬头去看时聿飞的神色。


    时聿飞不由分说地撑开伞，挡在她头顶，低声说：“别看了，跟我走。”回头，看了眼愣在原地的周阳阳。周阳阳反应过来，追着他们也赶紧出门了。


    那两个女生连忙从小店里挤出门，被大雨阻隔着没办法追上去，只能面面相觑，不甘心。


    “语大的那个同事是闪闪吧！”


    “我靠，我开始就说很像，你非要说不可能。”


    “……谁能想到会在学校偶遇他啊，你不也说不可能吗？”


    “是不是认错了啊，他怎么会是语大的领导。语大三次元是在娱乐公司啊？”


    时聿飞只拿了一把伞，举在头顶，伞面被大雨打得砰砰作响。一把伞打两个人，祝语真不敢离时聿飞太近，右边肩膀被稀里哗啦的大雨迅速淋湿了。


    忽然听见耳边时聿飞的声音：“靠近点。”


    雨声太大，他声音很低，有点模糊。


    祝语真仰脸望他一眼。


    时聿飞把伞向她的方向倾斜过去一些，重复说：“近一点。”


    雨声再大，也没有此刻心跳声大。她莫名紧张，克制着呼吸，整个人缩回伞下。时聿飞护着她往前走，一柄雨伞隔去大雨，似乎圈出一个小小的静谧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空气有些粘稠，让祝语真耳朵发红。


    她还没跟陌生的男生这么靠近过。


    尤其是这个男生头顶光环巨大，从雨幕下稍一抬头，都能看见不远处商圈墙面上挂着他的巨幅奢侈品广告。


    周阳阳撑着小伞心惊胆战跟在他们俩后面，快走到街角了，才飞快跑上前。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车停在街角处，被钥匙唤醒，闪了两下。周阳阳赶紧上前打开后座的车门。


    时聿飞举着伞，伸手挡住车门顶，看向祝语真。


    祝语真望了他一眼，低头钻进后座。


    时聿飞收了伞，车门一关，祝语真感觉到身边的座位微微下陷，时聿飞的气息十分有存在感。


    不是嗅觉上的存在感。


    时聿飞这个人挺淡的，身上没有烟草味或者古龙水味。如果一定要有香水的气味，那可能是类似于雨后的大地，那种清新的气味，浅浅的，如果不靠近，根本闻不到。


    是知觉上的。


    像一场春雨，将人濛濛地笼罩。他坐在你旁边，你就能清楚地意识到，你的世界即将下一场不由分说的雨，雨洗后，碧空清澈如许。


    祝语真抓了下膝盖上的布料，眼观鼻鼻观心平心静气，不然心脏会跳得更剧烈。


    前座，周阳阳启动了车，回头问：“哥，我们去哪里？”


    时聿飞报出一个地址：“先送编剧老师回家。”


    祝语真有些惊诧他居然记得自己家的地址，侧头望了他一眼，却见他低着头，正在认真整理衣袖。


    左边一整条手臂衣袖全是湿的，黏在手臂上。


    祝语真愣住了。


    不仅手臂到肩膀是湿的，后背也湿了一片，正在湿哒哒地向下滴水。幸好他今天穿的是件长袖的黑色T恤，打湿了也没变透明。


    她却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打湿了一点肩膀。


    他是完全把伞倾斜到她头顶了。


    她张张嘴想问他打湿了是不是不舒服，但又感觉太亲近了，有点像故意套近乎，没说出口。


    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她小声问：“时老师你衣服湿了，会不会很不舒服啊？”


    时聿飞侧头看她一眼：“还好。”


    祝语真：“噢。”


    她又有点懊恼了，问这个话，时聿飞要真说不舒服她能帮得上什么忙吗？好像什么都帮不上嘛。难道还能说，时老师我捂着眼睛不看你，你赶紧在车里把湿衣服脱掉吧。


    臭流氓。


    虽然附中后门离她住的地方很近，但因为下大雨，行车缓慢，在路上还是堵了一小会儿才到。


    时聿飞安静望着窗外雨景，全程没说什么话。


    车终于停在小区门口了。


    外面雨还没停，祝语真还没开车门，时聿飞给她递了一把伞：“拿着别淋到了。”


    这已经是第二把伞了，上一把还没还给他呢。


    祝语真紧握住伞柄，吸了口气，忽然鼓起勇气问：“时老师你能不能先在这里等一下？”


    时聿飞看向她：“怎么了？”


    “……上一次的伞。”


    甩下一句话，她撑着伞跑进雨地里。


    车门关上，时聿飞坐回原位。雨刮不断地刷着，祝语真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他撑了下额角，低下头拎起粘在手臂后背上的衣服布料。


    周阳阳这时默默开口：“哥，后备箱有干衣服，我给你拿进来，你换一下。”


    时聿飞低声说：“不用。”


    周阳阳“哦”了一声，没憋住，问：“哥，你怎么会和编剧老师……”


    时聿飞撩起眼皮，清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碰上了而已。”


    “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还有编剧一起啊，我以为只有你，才只拿了两把伞……”周阳阳在时聿飞安静的眼神里悄悄噤声了。


    祝语真飞快跑回家，翻出上次时聿飞给她的伞。又翻出自己的伞。


    她本来只是想上楼拿自己的伞，然后下去把伞还给时聿飞的。


    但脑子里闪过时聿飞蜷着长腿坐在车里的画面，他穿着湿衣服，皱着眉，明显很不舒服，衣摆还在湿哒哒往下滴水。


    祝语真深吸一口气，飞快拿了条干毛巾，想了想，又把妈妈熬好放在保温壶里的温热甜汤给保温杯里灌了一大杯，急匆匆下楼。


    跑到小区门口。时聿飞的车停在街边，在灰色的雨幕里打着双闪，灯光明亮。祝语真拿着东西，又有点迟疑了。


    会不会有点奇怪，她才见过人两面。


    哎哎哎。算了，不管了。


    祝语真撑着自己的伞走过去。


    见她回来，车门被从里面推开，车里，时聿飞抬起头，蹙眉问：“怎么了？”


    祝语真把他的两把伞都递回去：“谢谢你的伞。“


    时聿飞随手把伞搁在车门上：“好。不用这么客气。”顿了下说，“下次见。”


    他正准备去拉车门，祝语真一下撑住：”等等！“


    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还是把袋子递到他眼前：“那个，时老师，不知道你回去会不会堵很久，你先擦一下头发吧。毛巾是新的。然后喝点热水……我弄了点热汤。“


    她纤细的手指攥着帆布袋的带子，伸到时聿飞面前，有点紧张，害怕他拒绝。


    时聿飞定定地望了她一眼，才伸手接过袋子。


    祝语真攥得有点紧，松手时，不小心和时聿飞伸来的手指碰了一下，轻轻擦过而已，祝语真的心却一下狂跳起来，咬着嘴唇朝他笑了一下。


    袋子里装的东西，一眼看到底，干毛巾和保温杯，一个蓝色保温杯，杯盖还被做成哆啦A梦，圆鼓鼓的格外可爱。


    他看向祝语真：“谢谢。”


    祝语真连忙说不用谢，小声说能用就行。


    时聿飞忽然问：“保温杯是你的吗？”


    她有点奇怪，顺着回答：“……当然是啊。”


    时聿飞点了点头。


    祝语真撑着伞往回走时，还在琢磨时聿飞问保温杯是不是她的有什么意思。


    是你的吗？


    当然是啊。


    是你的？


    ——突然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时聿飞的意思。时聿飞是觉得那个保温杯她喝……过……


    啊啊啊啊啊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啊！


    完了，是不是被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