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9·23火车杀人案(7)

作品:《第二十五小时[刑侦]

    知道这个真相的秋穗崩溃哭泣,昏沉的大脑再一次回荡白淙游死亡前对她的希冀。


    “秋穗,你要好好、好好活下去啊!”


    这句话现在成为困住秋穗双脚的脚镣。


    秋穗无助地摇头后退,将自己逼到墙角,她抽噎不止:“我做不到……做不到……”


    “白淙游,你要帮我才行啊……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到……”


    属于黄慧的声海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神秘空间早已安静下来,只剩下秋穗悲痛欲绝的哭泣声。


    时间在缓慢流逝。


    木门后的漆黑有道虚影渐渐变得凝实,他静静地站立着,手掌贴上冰冷的门,垂首倾听与他仅有一门之隔的悲哭声。


    他轻声说道:“不,穗穗,你可以做得到的。”


    明明白淙游的声音淹没在哭声之下,但快要溺亡于悲伤中的秋穗,忽然有种灵魂被轻轻往上托起的错觉。


    就似有人不想她溺死一样。


    秋穗濒危的意志疯了般抓住,这股能让她生的力量。


    有些人一直希望她能活下去。


    秋穗用力擦拭掉泪水,开始控制住自己的哭泣,一边顺好紊乱的呼吸,一边扶着墙体努力站稳。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前行,十来秒后,来到门前。


    秋穗与白淙游,对立在一扇隔绝了生死与时空的门。


    “黄阿姨,你还在这里吗?”她声音在抖。


    几秒后,黄慧的声音出现:“在的。”


    秋穗深深吸入一口气,碎裂的内心灌入冰凉,浑浊的意志清醒了许多。


    她凝望面前的黑门。


    “黄阿姨,我要接受你的一小时。”


    “这些年来我始终自欺欺人,我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开心地、好好地活下去……”秋穗又抬手擦开不由自主溢出的泪水,“我总是在逃避,我对一切总是无能为力。”


    “但,如果能救活一个人,我是不是就能开心了一些呢?”秋穗挂起一个似笑似哭的笑容。


    “白淙游,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是不是?这是你的心愿,未来再痛苦,我也要完成它……”


    哪怕从此以后她要戴着脚镣,步步回到过去,她也要完成它。


    秋穗将手掌贴上门,默契地贴向了白淙游的手掌。


    “为了你,我要做得到啊!”


    秋穗咬紧下唇,泪流满面地立下誓言。


    白淙游在门后听到这句话,嘴角轻轻勾起,无声回应这句誓言。


    ‘谢谢你,穗穗。’


    ……


    黄慧听到秋穗改变心意怔愣住,但一小时转眼间又将要结束。


    她不敢确定秋穗在刚才如此崩溃的状态下,听到了多少声海里的声音片段,对方又真的能在冲动下答应的片刻中做好准备吗?


    这反而让黄慧这个委托者犹豫了。


    然而这是她能和秋穗对话的最后一次机会,再犹豫也要抓紧这个扭转命运的机会。


    “秋穗,真的很谢谢你!”黄慧率先道谢。


    在时间倒数的最后半分钟,黄慧再次上讲述进入第二十五小时要注意的细节。


    “明天来到空间,关于我的声海就会出现,一天的时间,你一定要好好辨析哪句话的时间点是回去的最佳时机。”


    “机会虽然只有一次,但秋穗,不,我能叫你穗穗吗?”黄慧温声说,“穗穗啊,其实你能答应帮阿姨看望儿子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这次能改变最好,不能也没关系。”


    “如果改变不了,甚至结果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也不要把事情都怪责在自己身上。”


    黄慧旁观了秋穗刚才的崩溃,尽管不知道秋穗目前短暂的人生经历了什么,但她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内心早已被自责刺穿得千疮百孔。


    在场景消融的瞬间,黄慧的话语残留人世。


    “因为你很勇敢地面对未知了,不是吗?”


    秋穗怔怔地微仰起头,还保持着聆听逝者声音的姿势,她的热泪顺着地心引力从眼角处滑下,最终滑入脖子后。


    不知何时起,秋穗身后的昏黄电子烛灯照射出来的暖光,在虚虚地包裹着她。


    秋穗此刻就像黑夜中绝望的祈祷者,湿漉漉地仰望虚无。


    而神明静悄悄地,用光亲吻这位可怜的孩子。


    “嘀嗒”


    新的一天来临,一切事情都会悄然发生变化。


    ……


    白国力打了个喷嚏,他连忙抽了张边上的纸巾擦掉流下的鼻水,江春寒气太重,尤其是晚上,现在他都隐隐感觉自己要感冒了。


    有今天一起去询问的警员小刘递来一杯热腾腾的姜茶。


    “白叔,你快喝下,今天我从抽屉里找出来的,驱寒一绝!”


    白国力很给面子地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就小口喝了一下。


    这时,小刘的搭档小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反应过来:“小刘,你抽屉里的姜茶包?这姜茶包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了,而且上次我在你抽屉里找东西,发现小蟑螂都在你抽屉安了家。”


    “你可别害了白叔啊!”


    白国力捧着热姜茶,隐约感觉口腔里饮料的味道怪怪的,他与小刘对视一眼,慢慢咽下口中的姜茶,将杯子放下。


    “味道还可以。”他宽慰道。


    李汉钟手里拿着大叠资料,快步走进办公区,一把将资料“啪”一下放在杯子旁边。


    “老白,你都快感冒了,还喝过气“加料”姜茶有个屁用,得喝感冒灵才行啊。”


    话毕,一包感冒灵被抛出来,落在纸张上面,刚好挡住资料的一部分。


    小刘苦着脸想道歉,但白国力忽然抬起手,先不让对方说话。


    他目光锁死在颗粒冲剂的上方。


    “慢着,你们看,这是不是有点像一个人?”


    今早白国力睡不着,找出8年前中途下车的乘客们的身份资料,他将这些资料整理成文档,在白日走访完要调查的3人后,白国力回到局里让李汉钟将他今早整理的文档打印出来。


    那厚厚一叠纸就是打印出来的人像资料。


    大家的视线都锁紧在纸张上,感冒灵正好压在打印出来的第一张人像脖子以下的地方,露出脖子和对方的脑袋,让人目光一下子集中在照片的模样上。


    李汉钟和另外两个小组警员都围了过来,李汉钟甚至用手做出镜头框住的姿势,对准了纸张上人像的脑袋。


    “嘿,老白,还真他娘的有点像欸!”


    小刘还没反应过来,他懵懂小声问边上的搭档小李:“像哪个啊?”


    小李拍了下对方的后脑勺,“傻猪,今天我们上门调查时,不是去了3家吗?只有1个女人的那家,那女的瘫痪在床上的老公,你还记得不?”


    听到这个形容,小刘应激性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感觉鼻间还涌动一股膏药和屎尿臭味混杂在一块的恶心味道。


    也不怪小刘忘性大,事实上那瘫痪在床上的人脸上已经没个好样,半张脸都给烧了,剩下半张脸也布满沟沟壑壑的纹路,看起来不像40岁的人,反倒像60岁的老汉。


    小刘嘀嘀咕咕地说:“好像眼睛轮廓是有点像……”


    小李又拍了他一脑袋,指着人像脖子上的一处,“你看,这块黑痣显眼不?”


    又指向人像右眼角上生出的痣,“再看看这个。”


    小刘盯着这两颗痣,和记忆中的老汉比对。


    “呀!位置一样,连大小都是一样的!”


    白国力听到身后两名年轻人的对话,对细心观察的小李夸了一句:“你观察得不错。”


    小李难为情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开心喜于言表,“还行还行。”


    白国力解释:“小李说得没错,通过这两个细节,再加上仔细研究人像上的半张脸,会发现和今天我们看到的瘫痪男人相貌有相同的地方。”


    小李被夸后,积极性一下高了起来。


    他主动说道:“我们今天走访的女人名叫邓光丽,她老公叫黄寺,俩人今年都是40岁,安城人,去年从安城搬来江春,2月份租房合约到期,到期后通过搬家公司请死者江瓯水帮忙搬家。”


    “安城是位于西北边的一座五线小城市,我们组里前些日子也走访过邓光丽,研究过安城的情况。”


    “安城……我没记错过的话,老白,那里以前还挺乱的,对吧?”李汉钟插嘴了一口。


    白国力点头,回应他:“是挺乱的,安城太穷了,新世纪以前那安城附近经常发生人口失踪,抢劫杀人的事也闹出不少。”


    “穷山恶水出刁民,以前我们还在警校时常流传一句话——‘新人的试胆地和晋升地就在以安城为代表的黄沙西北和西南毒窝,谁命大又不怕累就去那儿吧!’”


    这话听起来怪热血的,小刘捂嘴偷偷激动了一下,心里走神自己若是生在那个时代,会不会成为威风凛凛、闻名全国的刑警大佬呢。


    这时,旁边的小刘也忍不住问:“那白叔和汉钟叔你们有过去那些地方吗?”


    白国力和李汉钟对视一笑,哈哈笑了起来。


    “我们两个那时候胆子太小了,毕业时没有申请去。”


    这句话一下把边上幻想重生的小刘的白日梦给敲破。


    李汉钟大笑,“我们当警察的也是正常人啊,刑侦剧里那些一出校园就冲锋陷阵的人设不太适合我和老白哈哈。”


    “那时我们还没有树立远大志向,而且警队那时候也一直在发展,上面下了很大决心扫黑除恶,没过几年,西北和西南都清理得差不多了。”


    “那你们现在呢?”


    “现在啊……嗯,当然会比年轻时稳重了许多。”看起来最没个正经的李汉钟语气不自觉地怅然了一些。


    “你们因为什么改变的啊,汉钟叔?”


    “穿上警服后责任就套身上了,这一身东西怎么都脱不掉咯。”李汉钟怔忡几秒后回答。


    白国力笑着听老友说着这番话,他脸上也浮现些感慨,他揉了揉脸,道:“行了,话题岔远了,说回正事吧。”


    “如果邓光丽和黄寺都是安城人,那他们来江春的理由是什么?”


    小李率先回复:“安城太穷了,江春虽然也在北边,但这里重工业发展得不错,有不少工厂,邓光丽就是在江春市里一家钢铁厂当工人的。”


    “她解释是自己的丈夫黄寺三年前被火烧伤,下半身又在火场里被倒下的房梁砸伤才导致的瘫痪,因为治疗没钱了,又想江春的大医院多一些,就干脆搬来这里了。”


    白国力一边听着小李的分析,一边抽起打印出来的黄寺的人像,拿起放在电脑边,和上个月调出的监控比对。


    “虽然黄寺出现在8年前的火车杀人案,现在也和货车杀人案扯上关系,但一个瘫痪的人也不可能会在上个月行走自如吧……”


    今晚反应显得有点呆的小刘随口来了一句:“他是不行,但他老婆健步如飞啊。”


    “今天我们不是看到他老婆风风火火地招呼我们吗?”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移向了小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