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路圆圆是被‘咣咣’敲门声闹醒的。


    “院长院长……”许则与顾淅川一边敲门一边呜啦啦叫喊。


    她艰难地钻出被窝，认命地坐起身，双眼迷蒙地要去开门，走出一步，忽然想起一件事——


    沈宴深！他！还睡在她房间！


    要是被另外两个崽崽看见了，不得闹得把家都拆了吗？！


    想到这儿，她的瞌睡虫都吓醒了。


    “别敲了！我找找拖鞋！”


    “……好叭……”许则被吼得不敢造次，和顾淅川安静如鸡地呆在门外。


    路圆圆透过窗缝看了眼外面，确定两崽不会搞突然袭击，于是她三下五除二地将他的鞋子往床下一踢，单手抱着睡得像小猪一样的沈宴深，急得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床下藏不了人。


    书桌下是空的，也不行。


    路圆圆环顾一圈，眼神定格在蚊帐上。


    “院长！吃早饭啦！”许则与顾淅川一前一后跑进来，他们熟练地脱鞋子钻上床。


    看到这一幕，她的眼角抽了抽，想要将两个崽崽揪下来，别让他们糟蹋她干净的被子，却被顾淅川的问话打住动作。


    “院长，沈宴深去哪里了啊？”一大早起来就没见到他人，顾淅川以为他又背着自己和别人出去吃好吃的了，不太高兴地开口。


    许则也有些奇怪。


    厨房乃幼崽必争之地，谁先做好早饭，谁就能得到院长的表扬，他可不信沈宴深会将这么好的机会拱手让人。


    “他啊……”路圆圆拖长尾音，不敢看崽崽们清亮的眼神，心虚地飘来飘去。


    许则和顾淅川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反倒愣愣瞧着床正中央的上方。


    路圆圆随视线看过去，背上的冷汗冒得更厉害。


    她的床挂的蚊帐是老式的白色蚊帐，四个角挂在床四角，中间的布会凹下去，现在不堪重负地往下垂。


    蚊帐正中央，有一只不明生物拱来拱去，活像一只狰狞的大蜘蛛，四肢张牙舞爪。


    崽崽们瞪大眼，‘哇’了一下，争先恐后跳下床，挨挨蹭蹭到她身边，小手拽住她的衣角。


    路圆圆借机抓住两只崽崽的小手，一边往外拖，一边急切说：“你们先出去，我来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许则与顾淅川木呆呆地被她推到门口，小脚跨出门的刹那，他们忽然把路圆圆反拉出去，自己蹬蹬跑到床边。


    “院长，你先出去！”许则悄悄摸了枕头在手上。


    顾淅川不甘示弱，同样抓了另一只枕头。


    他们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动。


    “咚”的一声。


    两只崽崽如临大敌，在‘不明生物’即将冒头时，许则与顾淅川高高举起枕头，毫不留情地扑打。


    “许则、顾淅川你们有毛病吗？！”


    熟悉的声音，令崽崽们同时停住手中的动作，紧接着他们看见沈宴深捂着脑袋，钻出了蚊帐。


    前后一联系，许则和顾淅川丢掉手中的枕头，齐刷刷转身，瘪嘴控诉院长的不公平：“院长……”


    话音未落，他们呆住。


    门口空空如也，路圆圆看到情况不对，早就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没了表演对象，许则和顾淅川顿了顿，不约而同地收敛起脸上的小表情，阴恻恻看向淡定坐着的沈宴深。


    顾淅川最先忍不住警告：“沈宴深，你再偷偷晚上找院长，我让你好看！”


    “哦。”沈宴深不咸不淡地瞄了他一眼，与院长说开之后，他彻底膨胀了，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以往的嫉妒全然不见了。


    院长都舍不得他了，以后彻底偏向他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里，沈宴深看向小伙伴的眼神都带了点怜悯的味道。


    珍惜现在的时光吧，再过一段时间，院长最喜欢的宝宝就只剩下他了！


    顾淅川被他的目光看得火起，握紧拳头，丹凤眼倒竖：“喂！你别太……小张了！”


    笨蛋，是嚣张！


    许则一言难尽地捂脸，放狠话都能说错话！


    沈宴深抽了抽嘴角，当作没听见这两个字。


    他跳下床，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和鞋子，路过小伙伴时，欠揍地说道：“昨晚，院长还给我唱摇篮曲了呢，可好听了。”


    叔可忍，崽崽不能忍。


    顾淅川冲许则丢了个眼神，许则点点头。


    敏锐的沈宴深，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的暗潮涌动，他现在小脑袋里都灌满了温泉水，幸福得咕嘟咕嘟冒泡泡。


    直到他的小身板被一只有力的小手环抱住，飞快地向后倒去，砸在床板上。


    沈宴深余光瞥到顾淅川，恼怒道：“顾淅川！”


    顾淅川不理会，对许则说：“许则你快上！”


    许则飞快褪下沈宴深的袜子，招呼来大黄，一把捏住大黄的尾巴尖，直直抵住他的脚心，露出核善的笑意。


    沈宴深淡定的神情破功：“许则，你你你住手！”


    下一秒，房间里传来沈宴深痛苦又欢乐的声音。


    路圆圆坐在厨房门槛上，优哉游哉地舀了一勺红糖炖蛋，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她望着蓝天白云，又是和谐的一天呀。


    *


    为了弥补昨晚的偏心，今天摆摊，路圆圆不得不带着三个崽崽一起去。换上沈宴深买的电动三轮车，很快到达摆摊地点。


    钵钵鸡摊主见到他们来了，随口说道：“真懂事，每天都跟着你来。”


    路圆圆停好车，将崽崽们揪下来。听见之后，并不像是其他家长那样，靠着谦虚打压孩子，来附和，而是直接认同道：“对呀，让他们玩，他们都不愿意，真乖。”


    钵钵鸡摊主似乎没想到她这么顺杆爬，愣了一下，呐呐回了自己的摊位。


    知道摊主只是嘴碎了点，见状，路圆圆笑了笑和崽崽们准备开摊。


    三个崽崽们准备起来，早就熟门熟路，各自摸着自己的工作开始做起来，半道儿上小混混也来了摊子上，不用她吩咐，他都跟形成条件反射似的，自动揽下脏活累活。


    路圆圆每天都会给崽崽们留下甜点奖励他们，看了小混混的卖力后，她将摊位上的提拉米苏铲了一大块，和崽崽们的甜点放在一起。


    等待开市前的一点时间，钵钵鸡摊主无聊地凑过来聊天：“小路，你知道吗？小刘闺女的手术成功嘞。这下他总算能放下心回来继续做生意了，一段时间没吃他家的东西，我都馋得慌。”


    听见熟悉的字眼，沈宴深耳朵动了动，毕竟为这事儿，当初他与院长还起了争执。


    “真的？太好了！”路圆圆擦了擦手，靠着墙，和摊主攀谈起来。


    从他们的谈话中，沈宴深知道了小刘一家的所有背景。


    小刘夫妻都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打了好几年辛苦工，才有了本钱在夜市摆摊，靠着日夜苦干，勤奋耐劳，终于将女儿接到城市上学，供出了大学生。


    眼见着日子越来越好，女儿出了事，一下子掏空了所有的积蓄，整个家庭都处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也就在这时，沈宴深终于明白了院长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等得起，人命等不起。”


    一次微不足道的援手，就能拯救一个家庭。


    他听了一会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不在焉地折起纸盒。


    没聊一会儿，陆陆续续人多起来，他们逐渐忙碌起来。应付完第一波人流高峰，沈宴深磨磨蹭蹭凑过来。


    “院长，对不起。”


    路圆圆好笑地看他一眼，闹不准他要说什么，耐心询问：“对不起什么？”


    “上次我不该阻止你捐款。”


    沈宴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不该将每一个人都想得那么坏。这条街上的摊贩们，各自有各自的小缺点，却又保持着自己的淳朴的热诚。


    他们会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别人的八卦，也会在某一家人落难时，一起伸出援手。他们不那么好，也不那么坏。


    以前他对所有人都提防，恨不得把自己牢牢裹起来，不和任何人接触，说到底是他心底有一个地方一直空空荡荡的。


    而现在，院长在那里种下了一颗小树苗，小树苗每天都长大一点点，他有些期待能彻底长成大树的一天。


    到那时候，也许他也能如院长一般，对世界主动跨出那一步吧？


    沈宴深不敢看院长的眼神。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坦诚自己的想法，不带任何的算计和计谋。可等了许久，头顶都没有任何的响动。


    他抿紧唇，心脏忐忑地咚咚跳。


    路圆圆几乎是秒懂。


    她看着崽崽的紧张不安，忽然笑出了声。


    幼崽的可贵，就在于他们的内心吧。


    不像成人一般，对外竖起高墙，无坚不摧，幼崽如白纸，能容纳任何的颜色。即便三个崽崽不是单纯的幼崽，受到成人的残留思维影响。


    然而幼崽的身体终究让他们回到生命之初，回到了最赤诚的时候。


    路圆圆忽然感到一阵压力，在崽崽们没有回归成人时，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他们，以前她不在乎，现在她却想当一个能拉着他们跨过污泥的好大人。


    她蹲下身，与崽崽平视。


    难得沈宴深都会露出不淡定的表情。


    “我接受啦~”在崽崽露出笑脸时，她又说道：“我也要对你说对不起。”


    沈宴深不解。


    “保持善心的同时，确实应该有相应的思考和审视，谢谢宝宝教我~”


    沈宴深耳朵红彤彤，他的脚尖在地上划了划，小心翼翼问：“那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嘿，才夸他，他就顺杆爬！


    这么想着，路圆圆想了想自己的存款，应该能满足高眼光的霸总崽的“小小”要求，于是她好整以暇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意料之外的是，沈宴深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把小脑袋伸过来，期待地望着她。


    路圆圆：“……”


    能不能有点追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