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来不及了。


    人偶镇虽然并没有通关的时间限制，但地下室封印着的邪恶人偶师已经苏醒。


    他们没有找到能杀死人偶师的道具咒死钉，作为安全点的旅馆已经被毁坏，他们的面板属性都已经基本见底了，能用的道具也没剩几个了。


    外面的攻击人偶已经将小教堂围的水泄不通，用不了多久小教堂也无法再庇佑他们。


    “真没想到，我会死在这里。”


    谢致自嘲一笑，看着和人偶塞西亚坐在一起的师云霄，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要魂珠到底想要做什么？”


    师云霄缓缓转过头来看他，和怪物打斗了一整夜没有合眼，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过去在副本中他的眼神总是明亮而又坚定，此刻他的眼神暗淡了许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眼中碎掉了。


    这样的眼神，让谢致不敢去看，甚至暗骂了一句自己是混蛋。


    可他的道歉就是说不出口，他也是想要活下去，他没有错。


    “不必自责。”


    师云霄声音沙哑的开口，他站起身来望向门外，“即便魂珠在我手上，恐怕我也未必能通关出去。”


    谢致不解：“为什么？”


    师云霄没有回答他，而是和他做了一笔交易。


    “我有办法让你活着出去，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保护我的妹妹，我会将身上所有获得的东西都给你，你可以获得我的一切，而你要以你的生命起誓，用尽全力保护她的安全，不能让她受到任何生命威胁。”


    谢致答应了这个条件。


    而后，他第一次看见副本即将崩坏的模样，看见面板跳动着警告闪动红光的模样，耳边充斥着系统刺耳的警报声。


    他不知道师云霄是怎么做到的，他看见师云霄只是让人偶塞西亚回到了神坛之上端坐。


    他向她祷告了。


    这种时候，他竟然相信一个人偶师做出的人偶，把她奉若神明。


    但师云霄确实是做到，获得了来自神明的力量。


    他还重新启动了外面的那个可以回到过去的魔法阵，带着他重新拿到了一颗魂珠。


    师云霄在他面前使用了这颗魂珠，祈求让一个女孩健康的活过来。


    用完魂珠之后，师云霄对他开放了系统背包，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他，包括他获得的系统权限。


    他一个玩家，竟然有神明才有的系统权限。


    谢致成功的从人偶镇活着出来，只是他不会有通关副本的信息，人偶镇副本进行了大清洗，不会留下任何玩家信息，包括玩家。


    他出来之后，在落星城广场的玩家排行榜上，看到师云霄的名字已经灰暗，显示他已死亡。


    而赵承鸣和玄野被系统判定为六级惩戒，送到了恶鬼深渊。


    只有他一个人悄无声息的从人偶镇安全出来，没有玩家知道他进入了人偶镇又活着出来。


    他活了下来，但却要付出代价。


    他需要履行师云霄的承诺，去保护他的妹妹，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孩。


    倒也并不是未曾谋面，他通关人偶镇的时候，看到了师云霄的记忆，他甚至把他关于妹妹的记忆也给了他。


    那是一个性格冷傲孤僻的女孩，表面却总喜欢装小羔羊。


    但她也很倒霉，从小总会遇见各种各样的意外，经常受伤，和死神擦肩而过，就好像是老天看不惯她，想要收了她一样。


    师云霄很爱护她，她也很依赖师云霄。


    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的长大，只有彼此，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情感。


    他在医院看到了师云霄的妹妹萧织淼。


    比他在师云霄的记忆中看到的要瘦很多，因为在病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没有活动也没有晒太阳，皮肤非常的苍白。


    医生说她已经醒了，从一个植物人渐渐恢复到正常人的健康状态，这是奇迹。


    哪有什么奇迹，这是师云霄用命换来的。


    他在她的身旁坐下，看着她这张和人偶塞西亚相似的脸，心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那个人偶和她是什么关系？她出车祸后师云霄才进入到游戏之中，难道说二人长得像只是巧合？


    这就说的通了，只是巧合罢了，她们的头发不一样，塞西亚的眼睛也是红色的。


    只是人偶长得像妹妹，师云霄才会对人偶表现出喜爱来。


    谢致就这样默默的说服了自己，可下一秒，他就听到萧织淼开口说话了，他虽然不太听的懂，但能听得出她说的语言，正是神临之地才会有的。


    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他看向萧织淼，她闭着眼睛，嘴里正在不停的嘟囔着说着话。


    他凑到她的耳边，尝试着和她沟通，但她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有时会蹦出一两句他能听懂的话，只是很混乱毫无逻辑。


    来查房的医生和他道：“她睡了两个月，意识还不是特别清醒，总是醒一阵睡一阵，还需要一段时间慢慢恢复。”


    在那几天，谢致常常来看她，不过都是深夜和那个叫陆青阳的聒噪青年错开。


    在陪着萧织淼的那几天，他听的最多的词就是哥哥。


    她嘴里一直叫着哥哥，说着一些日常相处的话，吃饭、学习、外出、训练和打游戏。


    她就好像在做梦一样，梦里和往常一样和哥哥正常生活相处。


    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只是师云霄，她的哥哥萧昀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深夜听着少女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哥哥说着话，有时候还会笑两下，谢致的脑海中就会不断的冒出自己在人偶镇抢了师云霄魂珠的事。


    当时他们还缺少一个咒死钉的通关条件，不能封印副本boSS，但他依旧不相信师云霄有魂珠也不会通关的话。


    如果不能通关，那么他为什么又能出来？


    师云霄连系统权限都有，他有了魂珠，完全可以自己带着魂珠通关。


    是他害死了师云霄。


    他总是会想，师云霄那样的人，如果他没有抢他的魂珠，那么他会不会带着他一起通关人偶镇？


    说到底，谢致不敢赌。


    他不敢赌一个仅仅只是在副本中见过几面的男人，会在生死面前顾及到他，尽管他已经在心中把师云霄归为好人一列，他依旧不敢赌。


    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明白，人心才是最不可信，远比什么怪物更加可怕的多。


    说到底，谢致其实有些恨师云霄的，恨自己为什么要遇见他，恨师云霄为什么几次在副本中都不对他出手，反而要和他合作。


    恨师云霄没有对他抢夺魂珠的事有任何的责备，而是在心里计划好了一切，以至于现在让他也要背负和他一样的责任。


    他凭什么要信任自己，信任他会保护他妹妹？


    “哥哥......”


    昏暗的病房中，女孩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她微微睁开眼睛，把他错认成了萧昀。


    “哥，你还在，真好。”


    “夏令营我再也不去了，也不去跟别人玩滑板了，我去你店里陪你打工吧，可以一起走路回家。”


    “想吃路口那家新开的汉堡，听说会有咸味冰淇淋，好想吃冰淇淋，为什么都是甜的呢？”


    “哥，你哪也不许去......”


    女孩迷迷糊糊的说着这几句话，看到他安下心来，便沉沉睡了过去不再说胡话，房间中陷入一片寂静。


    谢致看着握住自己的手，苍白瘦弱的连血管都清晰可见，纤细的仿佛一折就断。


    良久，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将手抽出跑出了病房。


    “操！”


    真是该死啊！


    谢致，你真他妈该死，你他妈干了什么？


    医院深夜的走廊，谢致一拳一拳打在墙上，无声的嘶吼着。


    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无论是现实还是游戏，他从来都不想背负什么，他在心底痛恨萧昀让他背负承诺，又被愧疚紧紧缠绕，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想起师云霄一脸平静的和他说没关系。


    操啊，为什么要说没关系，为什么没有给他脸上来两拳，师云霄你他妈的当什么圣父啊，不过就是故意想让他愧疚难安。


    谢致也忘不了萧织淼清醒过来后，听到师云霄已经死了的反应。


    他戴着口罩，躲在病房外面，看着她听到消息，就那样静静的坐了许久，什么话也没说。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大概能慢慢接受后，她忽然从病床上下来，推开上前扶她的陆青阳，拖着吊水瓶子往外走。


    陆青阳和她不停说着话劝着她，她一把抓着他的脖子将他摁到墙上，力气大到将他的额头都撞出血来，而后一把将人扔到了地上。


    其他人都被吓到了，都不敢上前，就这样看着她拖着挂药水的架子，一步步往医院外面挪。


    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她有些营养不良和肌肉轻度萎缩，走不太快，谢致不远不近的跟着她，都能听到她沉重的喘息声。


    他不敢上前，不是怕她对他像陆青阳那样对他，而是不敢面对她。


    如果萧织淼打他一顿能原谅他，他会给她递上一把刀。


    但在师云霄的记忆中见过她是什么的性格，他知道她不会轻易原谅。


    师云霄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他就这样看着萧织淼倔强的一步步往外走，她摔倒在了医院门口，他上前扶了一把，又很快的被她推开。


    就这样，她从医院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陆青阳捂住被撞出一个大包的脑袋跟在她后面，他则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