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作品:《野草不尽

    田沁在慌乱中挣扎,想从江昭诚的身上直起身来。


    江昭诚的大手膈着上衣衣料,轻轻一握,就抓住了田沁脆弱纤细的手腕。他一把把她拽了过来,紧紧地贴着。二人盖着同一张毛毯,他平坦的小腹处突起了一块,是两只小巧的手的轮廓。联想到这,他心口一阵灼烧感,似是触电一般流淌过全身,使他的脑袋发着麻。


    “甜心。”江昭诚的呼吸不均匀地喷洒在田沁的耳根后,暧昧升温。


    他语气极慢,透露出一丝危险:“你知不知道,男人的腰窝是不能摸的。”


    江昭诚的声音愈发的低了。他的额头滚烫,轻轻地贴在田沁的颈窝凹陷处,又痒又热,使田沁整个肌肤似乎都发了烧。


    “我知道了……”田沁的声线有些颤抖。她好像知道了江昭诚的秘密,一动不敢动:“以后我不摸了。”


    一阵静默。


    暧昧躁动的荷尔蒙在空气中弥漫,不算宽敞的跑车内流动着少男少女的悸动。


    江昭诚埋在田沁的颈窝处,轻闻着她发尾淡淡的香气。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轻笑一声,细碎的黑发垂在田沁的肩旁,呼吸时微乎其微地挠着痒,衬着她雪白修长的脖颈。


    “不跟你闹了。”他笑:“暖和过来没有?”


    田沁点头如捣蒜。


    经过这一折腾,何止是暖和,整个人简直都要烧起来了,把手直接放在大火炉上取暖,也没这个来的快。


    江昭诚松开了桎梏住田沁的手后,整个人松松垮垮地倚在真皮椅背上,神色疲惫,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镜片后的眼神却依旧锐利,黑眸散发着幽幽的光。


    田沁得到允许,猛地把自己的手从江昭诚的下衣摆处拿出来。她一时间有些乱了神,不知道把这两只火辣辣的手往哪藏。


    “温度是不是太高了?”江昭诚盯着她的脸,突然问道。


    田沁的脖子发痒,她把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眼睛躲闪,环视着车内的环境。“好像,是有点。”


    江昭诚没有说话,默默倾身前去,摸到了驾驶座旁的空调按钮。


    他的手臂极长,轻巧地一按,车内暖风的声响立即小了一些。


    毛毯随着他的起身微微掉落,田沁贴心地把它往上移了移,正好盖在两人的胸口处。


    江昭诚突然动作粗暴地将毛毯扯开,拿着毛毯的边角,一股脑把田沁裹得严严实实的。一时间,田沁就像还未吐蚕丝的蚕宝宝。


    “夜里会降温,我盖外套就好了。”他一脸正经地解释。


    田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完成这一切,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至于吧。


    “嗯。”她一脸复杂,“随你。”


    山脚的风不似刚才的狂放,幽幽地传荡在山谷之间,回声有些引凄鸣鸣。狭窄的跑车车内,仿佛还能听清壁咚清脆的江泉与粗犷混凝土的撞击声,不算悦耳,却平添一丝趣味。


    田沁裹着“蚕丝”,慢吞吞地向江昭诚的身边挪动。江昭诚笔挺地坐在那里,再没反抗。


    她把自己的重量全部交给了江昭诚,毫不优雅地歪倒在自己男朋友的身上。


    田沁满意地舒了口气。


    “江昭诚,尽管说了很多遍,但是我还想再说一次。”她仰头,刚好碰到了江昭诚的下巴。


    “谢谢你。”


    田沁认真地看着这双漂亮的黑眸。“谢谢你在除夕夜开三个多小时的车过来陪我,谢谢你帮我疏解坏情绪,谢谢你……让我跟自己和解。”


    李友梅离开的突然,这是田沁这十年,始终忘不掉的一根刺。


    她过去早已习惯独行。坏情绪自己消化,悲伤的事就打碎了咽进肚子里,连愉悦也不曾喜形于色。


    现在终于有那么一人,可以让她毫无保留地倾诉,共担一程风雪。


    江昭诚的大手缓缓抚摸着她的发丝。


    “你很棒。”他语气依旧淡淡,但眼底浮现出骄傲:“我的甜心,真的很厉害。”


    他说的是真心话。


    江昭诚生于世祖大家,自小就在众人的保护下长大。虽不至于五谷不分,却也着实无法忍受在潮湿腥气的江边为生。


    他依稀还记得,刚上初中的那一年,他被接到外公的大院内度过暑假。大院内多是比他年龄小的干部子弟,自诩稳重的他自然是不喜欢跟一帮小孩为伍,于是就躲在了外公的葡萄藤下看书。


    那天阳光刺眼,他还装模做样地翻着外公珍贵的古书黄页。


    突然隔壁的叔叔兴高彩烈地招手让他过去。


    叔叔给他介绍了一个新朋友。眉眼淡漠,长相极为冷峻,但与他握手时,江昭诚发现了他指甲缝隙中的湿泥。


    江昭诚不着痕迹地移开了右手,面上无比得体地微笑社交。


    转眼不紧不慢地走回了屋内,将右手洗了整整五遍。


    ……


    “田沁,”江昭诚修长的食指缠绕着田沁的发丝,“我真的爱你。”


    他突然开口,是无比寻常的平淡语气,像是陈述着天气的明媚。


    田沁冷不防被惊了惊,她脸色一红,赶紧扯开话题:“突然说这个干嘛。”


    她的心底有一块被触动,却又像潜意识启动了保护程序,于是立刻被弹开。她很喜欢江昭诚,至于“爱”到底是什么,这还是她未曾探求过的领域。


    田沁在感情上向来慢半拍,但她也没有胆子很大地相信“江昭诚爱自己”,是个事实。


    爱这个字眼太过沉重,连她自己都懵懂无知。


    江昭诚能够喜欢她,就已经足够。


    江昭诚能看出田沁的躲闪和不自然,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她此时还不知这句话对江昭诚来说有多么重。


    像是一个蛰伏惯了的无情猎手,突然甘愿放下了□□,甚至把背部都交给猎物,无论是被断骨拔筋,喝血扯心,他都已做好了准备。


    “母亲们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做母亲的。”暖风中,田沁突然又想起了妈妈,“可是只要有她在,我就可以有一直长不大的勇气。”


    “她们年轻时也都是爱美的小姑娘,不是谁天生就会换尿布,做辅食。”


    江昭诚怜惜地捏了捏她手心的肉。“嗯,每个母亲都很伟大。”


    “那你呢,你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田沁突然起身,眼睛不眨地望着他。


    “她呀,”江昭诚回想着池曼的样子,“是个雷厉风行的领导,说一不二,单位上的人好像都很怕她。”


    “在家里,对我爸很强势,对小一辈很温柔。”


    田沁笑得弯了眉眼,眼底有星光溢出。“嗯,她很好。”


    江昭诚没听出她脱口而出的异常。他将背懒散地靠在车窗上,自己靠着冷冰冰的玻璃,却将田沁一把扯到他的怀里,头紧挨着他炙热的胸膛,好让她完全舒展开来。


    “那你昨天出来,是跟他们报备过的吗?”田沁有些过意不去。


    “嗯。”江昭诚淡淡地回答,神色未变。


    田沁想了想。也是,江昭诚向来沉稳冷静,做事条理清晰,断然不会做掌控之外的事情,于是也就放宽了心。


    “折腾的够久了。”他下结论,语气不置可否:“睡觉。”


    ……


    隔日清晨,两人都起了个大早。


    看着对方眼眶下的乌青,他们相视一笑。


    “我睡得很好,你呢?”田沁下了车,伸展着手臂,语气揶揄。


    “我也是。”江昭诚不紧不慢地关上了车门,丝毫看不出手臂和双腿的麻酸。


    他开了手机,果不其然,一下蹦出好几通未接电话和信息。


    江昭诚没有理会,不着痕迹地关了静音。


    “走啊,带你去江边逛逛。”田沁向前奔跑,大笑着向远处的他挥动着双臂。


    “啊——”她有些放纵地喊,“清晨的空气真好啊——”


    江昭诚拧了眉,他有些上火地看着突然的疯丫头:“田沁,你慢点!”


    田沁早已跑得畅快淋漓,浑身出了一层薄汗。“江昭诚——”她喊道:“你快跑起来,一会就暖和了!”


    山间的清晨薄雾弥漫,空气清透,似乎还能闻到木干的清冽味道。层层雾霭笼罩在田野的山峦间,渐渐飘散开来,在白茫茫的云朵间突然扯开一丝火红。


    太阳正在慢慢地爬上来。


    江昭诚歪了歪头,他就这么笔挺地站在车旁,看着田沁远去的欢悦背影。


    她的头发缩在外套里,整个人像窝在龟壳里,臃肿的可爱。跑步姿势一顿一顿的,还笨拙地不停回头张望。


    “跟上我!”她已经有些凶了,小小的人却装腔作势的。


    江昭诚歪头轻笑。他慢慢走起路来,看着右手掌心。


    钟声敲响的那一霎那,田沁将蝴蝶合拢在他的掌心。短暂绝美的振翅,留下手中的湿濡,轻飘飘的,却好似一根暴起的青筋,重重地刺刻在他掌中央。这根筋,将永远属于田沁。


    他会照顾好她。


    他奔跑了起来,握起双拳,渐渐将雾气与山风朗日甩在身后。


    江昭诚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出逃的夜晚。在田沁十九岁的除夕夜,完成了他死板完美的人生中,第一次在人前的叛逆。


    “你给我拉上拉链!”江昭诚不一会就追上了田沁,他粗鲁地给田沁拢了个低马尾,好不让发丝乱飘。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啊。”田沁脱口而出,她自己也愣了愣。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还有机会说这句话。”她有些感慨,神色释然。


    江昭诚俯身找着田沁外套的拉索,“咻”的一声,拉链拉到了脖子处,正卡在田沁一张白皙透红的小脸处。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歪头轻轻亲了亲领口处江昭诚的手。


    “真像个梦。”


    江昭诚顺手捏了捏她脸颊的肉:“才不是梦。”


    二人并肩站在江涛汹涌之处,一高一矮的人影,勾着小指头。


    江河潺潺,波涛顺势涌入,清澈浑浊俱来,发出响彻天地的声响,撞击在坚硬的混凝土大坝之上,粗犷间带着温柔。


    “妈妈,您放心地走吧。今后的路,有人陪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