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个前男友
作品:《我的金手指是召唤前男友》 黎谆谆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或许应该对他说些什么,但视线落在那条染血的金链子上,她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微微摇曳的烛火映在她的脸上,在她眼底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心跳似乎慢了一拍,也只有那短短一瞬,黎谆谆低垂的睫毛颤了颤,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趋于平静。
堵满酒楼大堂的人们仿佛忘记了呼吸,他们秉着一口气凝望着楼梯间上的两人。
带着斗笠的女子身形纤瘦,站在楼梯上两阶,而那身着玄袍的男子立在平地上,手臂搭着楼梯的扶手,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微微仰着头在看她。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是眨眼之间,又似是过了整整一年。她往楼梯下走了一步,拿起他掌心中的金链子:“还能自己走吗?”
虽是这样问,黎谆谆却没有等他回答,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南宫导打横抱了起来。
有了灵力后,她即便不用大力丸也可以轻松将他抱起。
或许是这一幕看起来太怪异,众人的视线一直追逐他们离开酒楼,直到黎谆谆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他们仍在失神。
鹿鸣山不设宵禁,尽管天色已晚,街上仍是喧嚣热闹。
黎谆谆将他抱到了无人的巷子里,不知停在了谁家的院落后门处,她掌心一挥,那积满灰尘的石阶瞬时间变得一尘不染。
她将他放在了石阶上,脑袋后倚着爬满绿藤的院门。紧接着,她也坐在了他旁边。
黎谆谆掌心里仍握着那染血的金链子,似是有些发烫,她缓缓张开手,侧头看了一眼南宫导。
她以为这一路走过来,他差不多也该活活疼死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南宫导还活着。
“辣椒好吃吗。”黎谆谆见他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从系统栏里兑换了一颗止痛的安乐丹,捏着他的双腮,将安乐丹喂了进去,“仗着自己能重生便为所欲为?”
她带着轻嘲的嗓音却并没有让他生气,南宫导垂下眸,望着她垂在身侧的手。
他慢慢地伸出手,小拇指搭在她的尾指上,似是无意,指节轻颤,带着不明意味的试探。
黎谆谆看了他一眼,又慢吞吞地别开了视线,没有抽开手。
盐霜似的月光洒了一地,石阶不远处的地面上不知是谁泼了水,微微凹陷的土地上积了一小汪清水。
“谆谆……”南宫导服用过安乐丹后,那难以忍受的灼痛渐渐减退,即便他的嗓音仍旧嘶哑,却能吐字清晰了。
黎谆谆以为他是想问她有没有改变心意,等了半晌,听见他慢慢道:“你过来,我将彩头给你带上……”
她没有拒绝,往他身边坐近了些,将掌心里染血的金链子递了过去。
链子的末端坠着一个小狗模样的吊坠,南宫导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唇齿微合,念了净身决的咒语。
金链子变得崭新,就如同方才干涸的血迹从未有过那般。她微微俯身,垂首靠近了他,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仍未消散,此时又染了血味,说不上来的苦涩。
南宫导又念了一遍净身决,他身上的血污和酒味都不见了。
他们靠得极近,那骨节修长的手掌缠着金链子叩在了她的颈上,他直起脊背,身体向她的方向倾斜着,侧过脸看向她的后颈。
唇齿间吐出的气息滚烫,喷洒在她耳畔上。尽管黎谆谆与南宫导做过比这更亲密的事情,此刻她却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忍不住催促:“……好了吗?”
“嗯。”他将细长的金链子扣好,微微调整了一下方向,眸光凝在她的颈上,看了许久许久。
南宫导倏而笑了起来:“真好看。”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吃辣椒吗?”黎谆谆轻吐出一口气,“我先前已经告诉过你,我与张淮之成亲是为了他的灵力。”
南宫导问她,他要怎么做,她才能不嫁张淮之。
黎谆谆明知道他不能吃辣,却说让他去赢彩头,便已是在回答他了——她不会改变心意,就如他不能违背自己的身体本能去吃辣。
他不知道她的意思吗?
南宫导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南宫导习惯于将生活掌控在可控范围内,他人生的每一步都规划得详细精致,唯独黎谆谆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意外。
她意外地因为南宫丞的缘故闯进他的生活,未曾留下太过痕迹又因为南宫丞突然地销声匿迹。
就在他已经将她淡忘的时候,黎谆谆便像是一颗重量级的原.子弹,精准打击下来,将他的生活炸得七零八碎,开出了一朵荒谬的蘑菇云。
一开始南宫导只想摆脱她的控制,他厌恶她一次次命令他,让他死到崩溃,死到麻木。他恨不得杀了她,只要她能彻底消失在他的人生中。
后来他与她互换过身体后,切身处地感受到了她的处境,他好像明白了她身不由己的难处,曾经无处可泄的愤恨,也随着她冲上来挡住的那一剑烟消云散。
至此为止,他还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冷静又平静的旁观者。
可自从进了君怀的幻境后,便好似有什么在悄无声息间改变了。他开始下意识地偏帮她,在董谣做鬼抓她的时候,几乎是出于本能帮她打了掩护。
面对她无理的请求时,只要她放软嗓音,他的心便也跟着软了下去。
即便她要他去死,即便他愤怒难耐,即便他清楚她只是想利用他,可当她搂住他的颈,问出那句“南宫导,你想要我吗”时,他却无法像先前那般冷静自持地拒绝她。
他看着她虚假的眼泪会失神,他面对她蹁跹的舞步会忘记疼痛,他会因为她一句‘见血了我不好收拾’而选择咬舌自尽。
他本以为出了幻境,他就会清醒些。但他似乎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沦陷得更深了。
当看到张淮之为她挡箭,他忍不住庆幸的同时,又生出一丝丝飘忽不定的慌张——他害怕她会因此对张淮之心生好感。
只要她不动摇自己回家的决心,只要她不会喜欢张淮之,就算黎谆谆对他们同样都是利用也无所谓。
当看到黎谆谆中毒晕厥过去,他竟是无需她的命令,便已经开始心甘情愿地为她而死了。
即便他会因为与她的一张合照而犹豫不决,即便他会因为她埋葬他死去的尸体而开怀,即便他会因为她关心张淮之的箭伤而恼怒,此时的他却还可以自抑。
直至昨夜在私泉发生的一切,南宫导的人生彻底失控了。
他无法冷眼旁观她的生死,他做不到看着她与张淮之亲密无间。在他听到她要与张淮之成亲时,他好像吞了一千根银针,密密麻麻落在他心脏上,扎得他喘不过气来。
纵使无法喘息,南宫导还是按照她的意思,先将鹿蜀族人安置妥当。
他忍不住去买醉,可酒水浇不灭他心中的火,反而催发出了阵阵杀意。他想一剑杀了张淮之一了百了,却怕她回不去家会怨他。
南宫导在煎熬中反复折磨着自己,努力说服自己保持平静,哪怕是在她面前留存一点骄傲和自尊心。
可虚假的平静只维持到黎谆谆买来白色手帕的那一刻,什么骄傲,什么自尊心,尽数湮灭。
在蜘蛛窟被分尸的六百多次,在客栈被蔼风削成肉片的一千多次,在他脚底被铁板烧熟咬舌自尽的时候,在他遭受十倍蛛毒反噬的时候,都比不过这一瞬间的窒息和心痛。
南宫导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没有资格去谴责她,他也没办法再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他好像一个溺水的人,直到黎谆谆告诉他,他只要赢得辣味王的比赛,她便会重新考虑。
于是南宫导明知道她不会改变心意,却还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酒楼。
“我很清醒。”南宫导又重复了一遍他在酒楼里对她说的话,他指腹一寸寸摩挲着她颈上的细链,嗓音很低很轻。
月光折射在细链上,仿佛流淌着细碎的星光,他似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向她倾斜的身体慢慢倒下,压在了她肩上,沉重的身躯令她呼吸微微发滞。
“黎谆谆……”他犹如低喃,轻唤着她的名字,“你喜欢张淮之吗?”
这已经是南宫导第二遍问她这个问题。
黎谆谆撑着地面的手臂绷紧,她抿了抿唇:“不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
南宫导倏而顿住嗓音,只轻吐出两个字便戛然而止。
黎谆谆不喜欢他,她的眼睛里没有他,不论他如何死去,她都冷静自若地像是个局外人。
她已经不再是八年前那个对他毫无保留,有些天真,有些单纯,为爱冲锋陷阵的勇士了。
即便到了此时,南宫导还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他无法接受他陷了进去,而她还站在局外冷眼旁观的这个事实。
黎谆谆侧过头:“……什么?”
“我快死了。”南宫导转移了话题,他的眉眼柔和,声带却因那二十五盘辣椒变得嘶哑不堪,“谆谆……你还会召唤我,对么?”
黎谆谆不说话。
她不会召唤他,至少一直到她和张淮之成亲圆房之前,她不会再召唤他。
这也是她让他去吃辣椒的其中一个原因。
她想试探他的心意,看他是不是像26所言喜欢上了她,又到底有多喜欢她。
南宫导若是一口拒绝,或是中途放弃,他便没有理由,再继续阻拦她和张淮之的婚事。
但他要是答应了,还坚持了下来,那么多盘辣椒吃下来,他约莫会因此丧命。
南宫导死了便会回到现代,回到现代他就没办法再破坏她的计划——倘若他宁愿辣死自己也要坚持到最后,这便足以证明他喜欢她,就算回了现代他再气恼,也不至于去拔她氧气管。
“黎谆谆……”南宫导已是气若游丝,他搭在她尾指上的手指颤了颤,“若是有一日,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为我难过?”
这一次她回答得利索干脆:“你不会真的死。”
这个修仙世界于他而言是假的,就算他在此处死过千次万次,他在现代的身体仍是会毫发无伤。
“闭上眼。”她伸手绕过他的肩,微凉的掌心虚虚笼住他的眼眸,“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你还是你。”
南宫导想,就算这是一场梦,醒来后他也不再是他。
他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上,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轻,直至双眸沉重地缓缓阖上,他从唇间断断续续吐出最后几个字:“不,要……和他……”
南宫导终究是没能将他想说的话说完。
黎谆谆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问她有没有改变心意,或许他知道答案,已是没有勇气再问出口。
又或许他从一开始踏进酒楼的那一刻,便已经清楚她的算计和试探。
黎谆谆失神地看着微微下凹的地面积出的一汪清水,水中隐约倒映出半轮皎月,风吹过,水波也显得潋滟柔和。
原来清月也不是高不可攀。
它会坠到地上。
黎谆谆陪着失去声息的南宫导坐了许久许久,她重新收拾好了情绪,将南宫导手上的储物戒摘了下来。
她从储物镯里掏出一张化水符,贴在他身上,正准备抬指掐诀,却发觉他右手掌心里攥着一条白帕。
便是她从布坊里买的那条白绫帕子。
黎谆谆捻住那帕子的一角,想要从他掌中抽开,但他攥得死紧,不论她如何用力,却也抽不出半寸来。
她往他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吐出一口气,重新掐诀念咒,不过顷刻之间,地上便又多了一汪映月的积水。
黎谆谆从小巷离开,径直回了酒楼。她今日出门置办的东西都还放在酒楼里没有拿,不过是半个多时辰,酒楼里聚了一堂的客人已是散了大半。
掌柜看到她孤身一人回来,心都凉了半截,他苦着一张脸迎上去:“姑娘可是回来取行李的?”他张了张嘴:“不知与姑娘同行的那位公子哥……他怎么样了?”
“哦,他呀……”黎谆谆接过成亲置办的东西,神色平静无澜。这让掌柜微微舒了口气,她既然这么平静,想必那位一口气吃了二十五盘的奇人应该没事。
她淡淡道:“死了。”
掌柜:“……”
“姑娘啊!这可不兴说笑……”掌柜心脏仿佛骤停了,他眉尾颤了颤,试探着道,“您买了这些成亲用的物品,想来那位公子爷便是您的未婚夫了。您二位是吵架了?听我过来人一句劝,夫妻向来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过不去的茬,也不至于这般折腾……”
没等掌柜念叨完,黎谆谆便指着账台后面的酒架道:“来一小坛酒。”话音落下,小二识趣地将她手指的那坛酒搬了下来。
她问:“多少灵石?”
掌柜哪还敢跟她要钱,她看起来比那个吃辣椒给自己吃吐血的疯子还要可怕,连忙摆手:“不要钱,这坛女儿红送给您了,全当是赠给您和未婚夫的新婚贺礼……”
黎谆谆也不客气,道了声谢,拎着那上好的女儿红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又经过了那条小巷。
黎谆谆头也不回,径直从那方走过,赶在布坊关门之前,重新买了一条白绫帕子。
从布坊离开的时候,她视线无意间瞥到挂在墙面上的红色喜服,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先前南宫导陪她试婚服的时候。
她买的婚服是成衣,穿在身上试了试觉得合身便付了钱,但由于不清楚张淮之穿衣的尺寸,布坊伙计便提议让南宫导帮忙试了一下。
他来到这个修仙世界后,大多都是穿玄袍,乍一换成扎眼的红色,倒还叫黎谆谆有些不适应。
鲜妍似火的直裰婚袍穿在他身上,将他冷峻的姿容衬得略显清艳,青丝如瀑随意披散肩后,她眸光仿佛黏在了他颈间那一颗小红痣上,只觉得他无端诱人。
她看得久了,便引来了他的注意,南宫导也看向她。两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好似晃了晃神。
便像是,要成亲的人不是她和张淮之,而是他们一样。
黎谆谆收回目光,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客栈。她回到房间之时,王徽音已经醒了,一推开门便看到王徽音凑在班十七身旁,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兴致昂昂地看着他手里的野史话本子。
王徽音见她回来,连忙从美人榻上手忙脚乱滚了下来,拍拍手里的红色花生皮,红着脸道:“黎姑娘,谢谢你们救了我!”
说着,王徽音朝黎谆谆俯身鞠了一躬。
黎谆谆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铺:“你的小姐妹走了?”
“是,她醒来后说她要回东衡山,大抵是被吓到了……”
黎谆谆笑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她被吓到了,你就不害怕?”
王徽音绞了绞手:“怕……但是我听说你要成亲了,就想厚着脸皮留下喝杯喜酒。”
见她动不动脸红的模样,黎谆谆便想起那日在宝灵阁上初见时,王徽音牵着一条小白狗,与那蓝衣小姐妹帮董谣撑腰,对着南宫导阴阳怪气却被他反过来嘲讽一顿的事情了。
她倒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跟王徽音做起朋友。不过这也完全是因为王徽音知错能改,又家里有矿,若非如此,她才不会让班十七在箭雨中救下王徽音。
黎谆谆将手里的女儿红拎了过去,递给班十七:“十七师尊,淮之哥哥回来过吗?”
“回来过一趟,又出门了。他叫你先睡……”班十七打开酒坛子闻了闻,笑眯眯道,“还是有个乖徒儿好,走到哪都能被记挂着。”
说着,他神色一顿,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你表哥不回来了?”
黎谆谆点头,她不准备去睡觉,这漫漫长夜若是不用来修炼便是蹉跎时光。
她体内还存着不少灵力,坐下喝了口水,便拿出秘籍继续修炼起来。
这一修炼便是一整夜,王徽音也不打扰她,饿了就自己出去点菜吃,困了就在床铺上眯一会,醒过来就凑到班十七身边去看野史。
待到翌日天明之后,张淮之带着一身霜露寒风回了客栈。
黎谆谆一见到他,便扑了上去,她不时捏一捏他的脸颊,碰一碰他的耳垂,好似是想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虽然张淮之已经习惯了她的亲近,但到底当着班十七和王徽音的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她拉开:“谆谆,有人在……”
班十七耸肩:“我不是人。”
王徽音愣了一下,连忙道:“啊……我也不是人,你们继续!”
闻言,黎谆谆不客气地搂住他,踮着脚亲了亲他的眉眼,张淮之的脸好似更红了些。
她抱够了他,才想起来问他:“淮之哥哥,你去哪了?”
张淮之怕她担心,不敢告诉她实情,便只是道:“我想趁着成婚前,赚些灵石。”
说着,他从新买的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张灵票:“我一共得了一千六百块极品灵石,用五十块极品灵石在外城买了一处院子,又给了晓晓五百五十块极品灵石,这是剩下的一千极品灵石,给你收着。”
这一块极品灵石相当于现代的一万块钱,一千六百块极品灵石就是一千六百万。当初黎谆谆在天山用黎殊的灵宠,换了董谣三千极品灵石,硬是将董谣攒了几百年的老本都掏空了。
看来这东衡山的地下擂台,的确是个来钱快的地方,不过短短一天,张淮之便赚了董谣老本的一半来。
黎谆谆没多少良心,明知这是张淮之用命换来的灵票,推诿了两句便还是收进了储物镯里:“淮之哥哥,这灵石我替你攒着,若是你什么时候需要用了,就找我来要。”
张淮之只是笑着看她,他伸手在她细软的黑发上摸了摸,眸光温柔好似秋风,拂在面上和煦清暖。
古时昏礼都是在黄昏吉时拜堂成亲,修仙界本就不如人界成亲的礼仪繁琐,若是看对了眼,结为道侣共修却不拜堂的男女比比皆是。
张淮之带着黎谆谆去了他买下的院子。
好巧不巧,那院子后门便是黎谆谆昨夜与南宫导在小巷中短暂倚靠歇息过的地方。
院子是二进院,一间正屋,两排厢房,再有两间耳房,四处已是张贴过红喜字,房檐下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寝室内打扫得整洁干净,床榻上换成了鸳鸯戏水的新被褥。
这一切都是昨夜张淮之亲自布置,连窗户上喜鹊报喜的红窗花,也是他一剪子一剪子熬通宵剪出来的。
本该是仓促敷衍的昏礼,却在张淮之的认真对待下变得隆重起来,黎谆谆看得微微出神,直到厢房里颠颠跑出了张晓晓。
“嫂子!”张晓晓手里拿着两根糖葫芦,瘦巴巴的小脸上满是笑意,她扑上来抱住了黎谆谆,“我哥说你们要成亲了……那我是不是要做小姑姑了?”
见黎谆谆看过来,张淮之一下红了脸:“晓晓,你胡说什么呢!”
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班十七和王徽音在院子里转了转,班十七笑吟吟道:“这院子坐南朝北,在墙檐下栽上一棵大榕树,夏日可乘凉,冬日可遮雪。再生上一双儿女,岂不快哉?”
黎谆谆指尖勾了勾张淮之的手心,倚在他肩上轻轻阖上了眼。
班十七说的那一幕仿佛幻境般出现在她脑海里,暖洋洋的院子里,夏日风簌簌吹起榕树叶,树上蛐蛐叫个不停,她躺在摇椅上小憩,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
看起来惬意又舒适。
黎谆谆好似听到了有人在树旁舞剑,唰唰的剑风伴随着蝉鸣,一声声催人眠。
“师尊……”
剑声忽然止了,随着一声低喃,黎谆谆倏而睁开眼。那一切幻境消散不见,只余下耳畔传来张晓晓犹如银铃般的笑声。
她晃了晃神,抬眼看着天边的晚霞:“时候不早了,我们换上喜服成亲吧。”
“南宫大哥……”
张淮之突然想起了南宫导,还未询问出口,便听见黎谆谆道:“我表哥有事来不了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十七师尊在,他便是高堂。”
他唇瓣翕了翕,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颔首:“好。”
张淮之父母双亡,身边亲人只剩下一个张晓晓。而黎谆谆父母不在身旁,便由班十七充作长辈,至于王徽音则是他们唯一的宾客。
昏礼还缺一个司仪,张晓晓自告奋勇:“我会,我见过李屠夫成亲!”
没等张淮之开口拒绝,黎谆谆已是笑着应允:“好,你来。”谁是司仪在她眼中并不重要,这场姻缘本就是假的。
见她应下,张淮之也只好作罢。
他们换上大红色的喜服,王徽音给黎谆谆盖上了红盖头,只听见张晓晓扯着嗓子装成大人:“一拜天地,敬苍天——”
黎谆谆躬下身子,听见这敬词却是觉得有些好笑。苍天大道是张淮之,黄泉土地是班十七,两人都在这,也不知他们是在拜谁。
“二拜高堂,敬父母——”
正屋的高堂上唯有班十七一人稳稳坐着,桌面上还摆着张淮之父母的灵牌。
“夫妻对拜,永同心——”
黎谆谆再次躬下身去。
她曾听闻,辜负真心的人死后要吞一千根针。可吞银针如何,滚油锅又能如何,只要她能回家,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这一次是班十七的嗓音,他声音含笑,却又带着意味不明的森凉:“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