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作品:《竹马成了暴君后

    床幔中,言俏俏浑身紧绷地坐着。


    头发被扯到的那一阵疼意过去后,剩下的只有那大手一下下揉着头顶的触感。


    他明显收敛了力气,不轻不重的,与方才拽她脚腕的霸道果决截然不同。


    梁九溪揉了片刻,用手指勾起她脸侧垂下的长发,露出那张出水芙蓉似的脸。


    门口的灯笼暖光映照过来,又被床幔隔绝大半,只能照出言俏俏模糊的面容。


    他却垂着眼一直瞧她,原本微微上扬的冷冽眼尾浮动着些许难以言明的情愫。


    言俏俏感觉到视线,紧张得一动不动,只能装作毫无察觉的模样,直直望向前方。


    她知晓自己生了一副还不错的容貌,但世上美人这样多,他又是皇帝,怎么总是盯着她瞧啊。


    床幔后的动静停了,那两道身影前后叠在一起,像是言小姐坐在陛下怀里。


    崔公公等了等,确定二人没有别的动作,才极有眼色地继续道:“刺客已拿下,不过她身上没搜出武器,可能并非为刺杀而来。”


    言俏俏的心又紧了紧,她藏不住情绪,那点忐忑都尽数写在脸上。


    梁九溪看不太清,但瞧见她本就略显圆润的面颊鼓起来一点,像是严肃地担忧着什么。


    他的手指泛起痒意,拨开女子长发,轻轻捏住了她脸上的软肉。


    入手极滑嫩,像是温热的鸡蛋羹。


    言俏俏受到惊吓,猛地坐直身子。


    但这回他早有了准备,轻而易举地抬头避开,免得又撞到脸。


    他虽并不在意这副皮囊,但到底还没成亲,这张不算差的脸总归能派上用场。


    毕竟京城男子好装扮,有的人还要敷粉描眉,一个比一个俊俏。


    梁九溪做不到那种程度,但至少不能让言俏俏有借口去看别人。


    在言俏俏手忙脚乱要转头时,他伸手揽住腰肢,把人按进了怀里,然后低头将下巴压在她头顶。


    蓬松细软的发丝轻轻扰弄着他的皮肤,难免有点痒,梁九溪便蹭了蹭,终于理会门口那两人。


    “崔适不知道就算了,季望山,你也不知道?”


    季望山是门口另一个人的名字,闻言,崔公公转头看了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额,季大人……”


    跟钟七娘一样,季望山在梁九溪起兵之前就跟在左右做事了,曾一起熬过那段隐忍蛰伏、卧薪尝胆的艰苦日子。


    他们这些一路追随的心腹,到底不止简单的君臣关系。


    登基之后,梁九溪也并未过河拆桥,反而多半委以重任。


    例如他原先的副将徐沥,如今已是北梁护国大将军,位居众武将之首。


    但季望山不一样,虽有从龙之功,但他没有入仕,也不曾受封爵位。


    而且相比于钟七娘几乎日日面圣、徐沥常常前来禀报军情,他很少出入宫中。


    连崔适这贴身伺候新帝的太监总管,都一共只见过他两回。


    眼下就是第二回。


    崔公公难免觉得这位季大人与陛下之间早就隐隐生出龃龉。


    季望山没有官职,穿的自然是常服,长发束冠,面白如玉,气质更是温润儒雅。


    他微微一笑,对崔适道:“崔公公,季某无官职在身,不必以大人相称。”


    崔公公悻悻然点头:“季公子。”


    季望山这才望向龙帐,面不改色地道:“回陛下,虽没有搜出武器,但这个时候潜入云机殿,必定目的不纯。”


    言俏俏听着他们说话,却迟迟不说到林琅身上,不由有些着急。


    她想往前一些,奈何横在腰腹间的手臂紧紧环抱着,好似搂着一只软枕。


    梁九溪感觉到怀中人的小动作,淡淡开口:“你就是要说这个?”


    季望山拱了拱手道:“前几日云机殿的刺杀历历在目,陛下龙体贵重,绝不可掉以轻心。”


    刺杀?


    言俏俏顿了顿,她原以为当皇帝的人应该是最尊贵的,没想到竟这么不得安生。


    连睡觉的地方都有危险,那岂不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梁九溪不置可否,只是冷冷问:“那你觉得应当怎么处置这名刺客?”


    季望山:“这次捉的是活口,最好严加审问,多抓些蛛丝马迹。”


    言俏俏心里咯噔一下,手不自觉搭在男人的小臂上,着急地扣了扣。


    梁九溪往下扫了眼,略一挑眉,语气里的冷意散了些:“够了,你当朕什么都不知道么?”


    季望山直起身,笑了笑,却没有再接话。


    “等天亮,自己去找七娘领罚。”梁九溪没什么耐心继续掰扯,直接结束了话题。


    言俏俏分明认真地偷听了整段对话,却一点也听不懂,人都听呆了。


    何止是她,崔公公一样满头雾水,还未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听云锦纱床幔后再次传出自家主子的声音。


    “崔适,把人放了,今夜无事。”


    “啊?”崔公公一愣,好在平日里锻炼出了极快的接受速度,转眼反应过来,“是,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言俏俏起起伏伏的心终于随着这句话落定,松了口气的同时,瞬间放松了身子,软软地靠在男人宽广厚实的怀抱中。


    她还未发觉不对,眨着眼看那团暖黄色的朦胧光晕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崔公公与季望山离开了。


    言俏俏挪了挪,却一点也挪不动,反倒身后的男性身躯渐渐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有什么东西抵在臀部,难以忽视的异物感令人如坐针毡。


    原本想,忍一忍就好,可谁知那东西好似越来越硬,还硌到了尾椎骨上。


    言俏俏实在忍不住,稍稍抬了下屁股,却因为被抱得太紧,根本起不来,才离开了一点,又苦恼地坐回去。


    梁九溪唇间溢出一声粗沉的喘息。


    他垂首,贴近她的颈侧,温热的呼吸便喷洒在娇嫩的肌肤上,蒸腾出一抹清甜交织的香味。


    言俏俏敏感地想躲,却被大手盖住了脸,迫使她偏过头,露出更大片的脆弱颈部。


    眼前本就是黑的,但脸被挡着总归不太舒服。


    言俏俏试图去掰开对方的手,却忽然感觉有什么湿漉漉、热乎乎的东西划过她的脖颈。


    先是试探,紧接着,细细密密的吻追着那一片肌肤落下。


    每次落下都带起点点酥麻,那酥麻感越积累越多,言俏俏蜷起脚趾,浑身发软,慌乱地伸手推阻。


    梁九溪便顺势吻了吻她的手心,然后在预感她就要红着眼眶哭鼻子时,先一步松开。


    言俏俏推阻的手落空,眼里聚集的泪水还未落下,身后的人已经退开。


    她呆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这眼泪还要不要掉。


    梁九溪隔了段距离,再开口时,本就低沉的嗓音更是哑得不像话:“迎安殿太远,今夜你就睡这里。”


    言俏俏回过神,忙道:“不用了,我、我还是想回……”


    她自然不想跟新帝同床共枕,可出乎意料的是,他说完便下了床榻。


    梁九溪摸黑将二人弄乱的被褥拉扯好:“你放心休息,我去正殿里睡。”


    可正殿不是处理公务的地方么?来时没看见床榻啊。


    言俏俏心里有些纠结地想着,但她巴不得对方睡到别处去,自然不可能开口挽留。


    梁九溪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庆幸黑暗遮掩了他的狼狈。


    原先他确实是想抱着言俏俏睡的,但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温香软玉在怀,哪有那么多坐怀不乱的君子柳下惠。


    他就是个再庸俗不过的男人,二十多岁,血气方刚。


    而言俏俏是他喜欢的女子。


    他说要走,却又一直站在床边,言俏俏小心地动了几下,见他确实没什么反应,才飞快钻进被窝里。


    她知道多半是回不去迎安殿的,自个儿睡总比两个人睡好。


    可盖上被子,言俏俏才发觉自己错了。


    被男人睡过的被褥也散发着清浅的雪山松木香味,虽不浓烈,却很难忽视。


    她身上也有股清甜香味,如今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时而熟悉时而陌生。


    言俏俏缩在被窝里,却恍惚以为自己还被人抱着,局促地弯起身子。


    梁九溪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捡起床上掉落的一块硬物,像是个令牌。


    令牌表面纹路复杂,正中央却能摸出一个“陈”字。


    他拍了拍言俏俏露在外面的半颗脑袋,哑道:“东西收好。”


    言俏俏慢吞吞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一拿到令牌便很快缩回去。


    梁九溪背过身去,平缓气息,说:“你那个室友是叫林琅?”


    听到林琅的名字,言俏俏纠结片刻,还是将被子扯下来,露出整颗脑袋:“……嗯,我们两个住在一起。”


    “那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什么目的?”


    言俏俏一问三不知,摇了摇头,想到他看不见,才说:“我不知道……”


    梁九溪尽量平静道:“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人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万一是坏人,你跑得掉吗?”


    言俏俏知道自己做事有时太过直脑筋,也太容易信任其他人。


    小九也说过类似的话,所以她那时要独自入京,才令他那般放心不下。


    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人总归是不喜欢被批评的。


    仗着四周黑暗,没人能看见,言俏俏偷偷地鼓起脸颊,以表达自己的不开心。


    但梁九溪实在太了解她,顿了顿补救道:“我不是批评你。”


    言俏俏不算什么娇气包,平日里都很好说话,也容易满足,与人起矛盾更是少见。


    但唯独小九说不得她,一说重话就要哭的,哭了还得他来哄。


    这么多年,梁九溪早就摸透了小青梅的脾气,也习惯了。


    但不得不说,言俏俏这种唯独对他不一样的态度,正正好戳在梁九溪心口上。


    倘若言俏俏将他与其他人一视同仁,他才真的接受不了。


    言俏俏这才出声,兴许是折腾得有些困倦,细柔的嗓音软软糯糯的:“所以林琅不是坏人吧?”


    “……她是陈靖曲陈大将军的女儿,对你没什么恶意,否则也不会将家传令牌交给你。”


    陈靖曲一生驻守边疆,历经三朝不倒,威震四方。


    当年郑修义内外勾结,血洗宫城,朝堂上下乃至整个京城都一片混乱。


    敌国趁机起兵来犯,而北梁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全靠陈大将军带兵力守边关。


    所以即使内部乱成那样,北梁国土也不曾损失分毫。


    可以说无论朝代更迭,陈靖曲都是北梁最硬的一根顶梁柱。


    而陈靖曲的夫人早逝,此后再未续弦。


    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便是林琅。


    言俏俏没想到会在这里了解到林琅的家世,似懂非懂地问:“可是,林琅的爹为什么姓陈?”


    “随的母姓。”梁九溪没有多说,“很晚了,赶紧睡吧。”


    言俏俏确实是困了,他一说,便打了个哈欠。


    龙床又大又柔软,比迎安殿的小床舒适许多,渐渐的,周围的雪松清香也闻习惯了。


    她闭上眼试图酝酿睡意,很快却又睁开。


    谁也不说话后,四周漆黑的环境像是墨水池中。


    言俏俏怕黑,太黑了她没法睡着。


    所以在迎安殿,她总是半开着窗,让月光照进屋子。


    小的时候,爹娘也总是会给她留一盏油灯,伴她入睡。


    后来大一些,她睡前能自己为自己点一盏,实在忘了才嘱咐下人去做。


    再后来,小九也为她点过油灯。


    言俏俏漫无边际地想着,思绪飘到了很远。


    直到床边很远的地方忽然亮起一团光。


    蜡烛的光随焰心的晃动一起变化,因为隔了一层床幔,又放在偏远的角落里,所以并不算明亮。


    但就是这一点点光,却让言俏俏得到了巨大的安全感。


    她愣了一会,偏头看见床幔外矗立的身影。


    是梁九溪俯下身子,点燃了一根蜡烛。


    言俏俏鬼使神差地坐了起来,她撩开床幔,望向正走向门口的男人:“陛下……”


    梁九溪停住脚步,转过身。


    远处的烛光扑在他身上,面容晦暗难明,看不真切。


    他衣袍散乱,未来得及整理的衣襟松开,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口。


    那不算白皙的肌肤之上,一块红痕若隐若现,又往下延伸,藏进了衣裳。


    言俏俏定定地凝望着他胸前,没有说话,直到对方离开。


    她甚至有些恍惚地想——


    是眼花看错了?


    还是她太想小九了?


    否则,为何会在陛下胸前,看到和小九一样的红色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