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处世(一)
作品:《红鸾星动(双重生)》 第89章处世(一)
六个衙差火气比洪鸾更大,道:“臭小子,你拿什么与我们说话?你又不是大人!”
“现在是当值的时候,你们不干活在做什么?”张栋站出来道,“我就是你们口中即将上任的推官,现在来上任了。”
虽然张栋来了,他们几个衙差也不准备干活。他们以前是这样,现在还一如既往。
“开工干活。”张栋下命令。
除了邵四和洪鸾,其他人还是不动。洪鸾火了,挽起袖子,“看来你们想受点教训。”
张栋准备给他们一个机会,道:“拿案宗来。”
一个衙差道:“案宗都在书房架子上,你自己去找呗。明眼人都看得见!”
明眼人就是指张栋眼瞎,他们拿着俸银却不干实事,还敢与大人叫板。
“太过分了,看我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洪鸾上前,抡起拳头就打在刚才说话的衙差脸上,打到鼻梁骨,当即鼻子鼻血迸出。
六个衙差都是习武之人,看洪鸾瘦弱,纷纷对洪鸾动手,但都被洪鸾一一撂倒,直接打到他们哭爹喊娘的求饶。
六人被揍得鼻青脸肿,连腿也瘸了,方才老实了一些。随几人进书房,从架子上取下多年都不曾碰过的案宗,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几人都难忍地咳嗽。
张栋从他们手中接过满是灰尘的案宗,想必延平府缺少推官时长,很多案子都不曾真正处理,问:“现在理刑馆有几人?可有捕头、师爷?”
一名衙差捂着肿痛的脸,懒洋洋道:“就我们六个衙差还有一个打扫卫生的老郑,不曾有师爷和捕头……”
没有师爷就基本没人能够告知案情,得他自己一个个重新来审查了,又问:“现在牢里关押了多少人?”
衙差道:“那多了去了,三年间的犯人都在牢里,不曾释放,都关满了。”
原来延平府已经有三年没有推官,三年的案子都堆积着无人理。
张栋打开案宗,因为看不见,只能洪鸾念给他听。
六个衙差见一时没有自己的事,问:“大人,我们能不能退下?”
张栋道:“留着,我有事要问你们。”
遇到案宗中有问题的点,张栋都会询问这六人,这里只有这六人最了解案件,最清楚关押者的情况。一盏茶不到,张栋将第一本卷宗的案子都理了一遍,道:“按照这本案宗上的顺序,把犯人一个一个叫到衙堂上来。”
若他眼睛无碍,完全可以拿着案宗到衙堂一边看一边审,然而眼睛看不见,只能多走一步,费了一点时间。
几人往衙堂走,两名衙差往关押犯人的牢房走。
衙差六人三年间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干活,连到午饭饭点都没法去,大人都没有发话,他们怎么能去吃饭。直到中午,张栋将一本案宗的案子全部审完,该关的继续关,该打的打,该放的也放了。有些犯人本就关三年,今日一审时间到了便当场释放。
一本本地理案宗,审犯人,除了六个衙差不是特别配合,第一天倒再没遇到什么波折。夜里,张栋和邵四还在书房办公,洪鸾和丽娘在整理几人的衣物和随身物品。
几人现在干脆住在理刑馆的后堂宿舍,能够省不少银子。张栋私下特意吩咐了丽娘将最好的被子和房间留给洪鸾,洪鸾对此并不知情。
一间朝南的卧房,能够晒到阳光,洪鸾觉得这个房间特别的好,有利于张栋的身体康复。正准备将他的衣服往柜子放,邵丽道:“洪小姐,这个房间是你的,大人的房间在后面。”
“可是,这个房间最容易晒到阳光。”
“大人说了,这就是你的房间。洪小姐,衙门的房间大多小且不干净,您怎么能住后面的房间。”
“这是张栋的意思?”
“没错。”
“那我去后面的房间看看。”
后面的房间虽然没有前面那么亮堂,但是有一间房前有翠竹,洪鸾觉得他会喜欢,准备先整理他的房间和东西。房内,洪鸾正放着衣物,这时从行李中掉出来一幅画。
她不禁好奇地展开画卷。
一般不重要的或者太重的东西,张栋都没有带,带这幅画做什么呢?他喜欢画,随时可以画,且他现在根本看不见。她打开来,清楚地看见画上是自己的样子,是自己身穿女装矜持端庄的样子,但在端庄之余又多了一丝活泼灵动,即女子的神情是灵动的,嘴唇翘起,正在欢笑。
这画也是上辈子她在自己的灵堂上看见的那幅,原来他是在自己被贬官的这段时间画的。上辈子她入宫了,不曾知道他竟然会有一段艰难无比的日子,在延平府这个地方,受尽冷嘲热讽,看见过人间疾苦,体验了人生最昏暗的时光。她上辈子什么都不知道。
南平县这个地方别看是府治,实际非常贫穷,路面都不好,到处是泥地或者凹凸不平的石板路,轿子都不能够多坐,几乎只能步行或者骑马。
被强占土地的流浪者,辛劳的农民,饥寒碌碌的穷人……数不胜数,路有饿死骨。
好在这一次她陪着他。入宫别看起初生活条件不错,实际一样糟糕,不受宠的生病有御医看就不错了,冬天连炭火、热水都没有,完全靠身体素质好死熬。
收拾完东西,她想有空后去给远在京城的亲朋好友送信,告诉他们自己与张栋已经平安到达延平府,让他们不必担心。张栋已经上任,想必之后的日子会渐渐好起来。
她抱着希望,但第二日,她发现昨日还来理刑馆的衙差,今日竟然不来了。
洪鸾进入书房,看见张栋和邵四,问:“这群人是怎么回事,竟然不来干活?占着俸禄不干事!”
邵四拿着一张纸道:“这几人今日让老郑帮忙送信,说病了来不了。”
“一时之间都病倒了?”洪鸾问完,便意识到他们这不是病了,是因为昨日被她打了方才在家养病。但是她昨日下手不算特别重,还是上次她打王世贞比较厉害。
她觉得不重,但那六人却不这么认为,知道他们不来是自己的问题,她道:“我不是故意要教训他们,打得其实不算重。是不是我教训得太过火了?”
张栋道:“你教训得很好。”
洪鸾诧异。因为自己将他们打伤了,他们在家养病不来,张栋竟然没有怪她,反而夸她做得好。他维护着她,她心里开心。
张栋明白,这六人昨日可以坚持,休息了一夜,今天肯定也没有问题,至于不来的问题,估计是做给他看,给他压力的。这六人以为他身体有疾,初上任没有他们不行,可惜他们太小看了他。
没有这六人,他就算看不见,也能将理刑馆的事情办好,大不了自己辛苦一点多干一些。他道:“无非人手少了一些,我们一起去牢房带犯人,直接开审吧!”
衙门牢房内的确都是犯人,洪鸾一进牢房,看见乌压压的一群人,都不知道要审到猴年马月,但是必须要审。
一连几日,张栋、邵四和洪鸾将案宗内的犯人审得差不多了。难的案子暂且没理,简单的案子几乎全部处理好了。
半月后,那六位衙差终于在清晨神清气爽地来了,这次不再懒洋洋,甚至脸上都赔着笑来给张栋赔礼。张栋在处理案子的这段时间完全没有催促过他们回来干活,而现在他们自觉地回来,干活比谁都积极,问:“大人,您这边还有什么事情要忙?”
因为有些案子有疑点,抓来关在牢里的未必真正的罪犯,张栋安排他们把可疑人员都抓来,他要重新审。这六人非常积极地去干活了。
洪鸾端着药汤过来,刚好看见这六人神采奕奕地出门抓人,调侃般地说:“这前几日都不肯过来的几人,今天倒像吃了什么药干劲十足。”
邵四道:“这不是他们再不来,饭碗都要丢了吗?”
因为有张栋、邵四和洪鸾在,活都被他们三人包揽了,自然就好像不需要其他人了。但是他们知道自己还是需要人手,这段时间他们都累坏了。作为外来人员,他们也需要本地人的协助,这六个衙差就是本地人,能够当衙差,还是有些真功夫在身上的。
洪鸾也就今天轻松些,能够亲手替他煎药。
张栋喝下药,擦了一下嘴角,道:“阿鸾,今夜我需要外出吃酒,你别着急,是知府、知县、通判等一干官员特别邀请,我初次到任,理该拜访他们,你要同去吗?”
洪鸾摇头:“我便不去了,那种场合,我不会适应的。”
张栋知道她不喜欢和陌生人共餐,不喜欢此等聚会,就是想征求她的意见,点头道:“那我就带小四过去。”
“好。”洪鸾提醒,“记得少饮酒。既然你夜里要喝酒,我这服药夜里就不煎了,明早再煎。”
她大概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张栋不靠衙差们基本把案件和牢里的犯人安置妥当,算是政绩非凡,知府、知县以及布政使等人才会邀请张栋见面,否则早不见面聚餐,非得等到现在。幸好她不管官场的事情,否则今天聚餐,明天聚餐的,她肯定受不了。
直到深夜,邵丽娘敲响了洪鸾的房门,对她道:“洪小姐,大人回来了,不过在书房,我看应该是喝醉了。”
洪鸾才知道他回来,赶紧跑向书房,只见原本昏暗的书房已经灯火通明。她缓步走进房,没有打扰在房中小憩的男子。
张栋以手支额,没有完全醉,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悠悠醒转。若不是一双眼睛用白缎子遮住,洪鸾定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神没有以往清澈。
他脸颊通红,唇色不涂朱红却是艳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