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海尔辛星际机甲坟场06


    据马盖尔所说, 每年冰霜季来临之前，他都会带着村中几位狩猎的好手出一趟远门，一路从盲村走到阒村, 把附近区域都跑一遍, 这不止是为了存储过冬的粮食，更主要的是要在严酷季节到来前, 将盲村周围危险的生物都清理一遍。


    “没有东西吃的话，像阴羽兽、食人蜂、蛇藤等等有威胁性的生物就会跑到村子附近觅食, 对老弱妇孺十分危险, 所以必须提前将它们杀死或是驱赶走，如果看到杀人昆虫的巢穴也要及时填埋，避免它们通过地下进入村庄, 之前贵客们帮助杀死的阴羽兽是我们之前驱赶一窝阴羽兽时不慎放走的, 也是那群阴羽兽的头。在发现情况不对后, 我们便赶紧赶了回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要不是诸位帮忙, 盲村这次可就危险了！”马盖尔语带感激地说道, 旁边众人纷纷附和。


    与盲村村长, 一个叫作格鲁吉的老人相比，温凉觉得马盖尔反而更像是整座盲村的核心。


    第五丘说：“不必客气, 我们从外面来到这里, 也是多亏大家帮忙才能从Hellsing的危险中安全脱离, 杀死阴羽兽，保护村子是我们应该做的。”


    马盖尔说：“既然遇见了那就是缘分, 再过几天刚好是霜月来临前的最后一个红月祭, 按照习俗, 村子里会举办简单的庆典，欢迎几位一起参加，体验一下盲村的风俗。”


    “红月祭？”


    “对，每个霜月来临前的丰收季末尾都会有红月出现，这也是预示霜季状况的一个标志，根据红月出现频率、形状及维持天数，我们可以判断今年霜季冷不冷，大概会持续多久，这样就能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村子里自古以来流传一种说法，认为红月是神明给予盲村人的眷顾，所以在红月期的最后一天，村子里都会举办祭祀庆典，感谢神明并乞求平稳度过今年的霜季，同时希望来年能够风调雨顺。”


    “你们还信仰神明？”温凉有点意外，海尔辛是传说中的神级机甲，这些村民就相当于居住在最高级的现代科学研究成果上，结果却反而培养了宗教信仰。


    “当然，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信仰神明伊斯坎普。”


    “信仰什么？”温凉和第五丘同时出声，两人对望了一眼，彼此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神明伊斯坎普。”马盖尔说，“祂主宰健康、希望、丰收、美满等等一切正面的美好事物，是全海尔辛至高无上的存在。”


    温凉：“你说几乎，难道还有人不信仰这位神明？”


    闻言，马盖尔沉下了脸色：“被放逐在地狱之门的恶人们不信仰神明，所以他们得到了神明的惩罚，一辈子只能生活在Hellsing游荡的荒野之中直至死亡。”


    “地狱之门里的村民都是被人为放逐的？”


    “不，是神明放逐了他们，这是无上意志的抉择。”


    温凉觉得跟马盖尔好像有点说不通，又换了种说法：“你们见过……呃，那位神明吗？”


    “神明岂是想见就见的？”


    “那你们怎么知道它存在？”独孤明嘴快，讲完这句话就收到了马盖尔恶狠狠的一瞥。


    “抱歉，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第五丘赶紧打圆场，“还请多多包涵。”


    马盖尔说：“虽然我没有见过神明，但我们的祖先曾经见过。正是因为有神明的庇佑，我们才能在海尔辛找到落脚之地，在此繁衍生息，过上太平的日子，要不然我们早就已经死了。”


    “可是Hellsing还存在着呀，”贞子小心翼翼地说，“听说那东西一直游荡在上层，每次出现都会搅起电磁风波，对下层产生巨大影响，如果神明真的存在，为什么不把它杀死？”


    “你们有没有想过，本来受到禁忌风暴影响的你们，为什么来到了盲村以后就能恢复正常？这片土地受到神明的保护，所以能大幅度降低禁忌风暴对人的影响，其余几个村庄也都是这样，难道这还不能证明神明和神迹的存在吗？”话说到这里，马盖尔对温凉等人的态度已经180度急转直下，不怎么客气了，周围其他村子里的人也一样。


    显然，神明“伊斯坎普”在盲村人眼中是不容亵渎的。


    第五丘还想说什么，被温凉扯了一下，看了温凉一眼，第五丘默默闭上了嘴。


    温凉说：“马盖尔先生，很高兴能得到参加红月祭的邀请，不过我们的家人还在故乡着急等我们回去，不知道您能否告诉我们，我们要怎样才能修好飞船，离开这里。”


    “你们走不了啦！”之前那个温凉见过的少年心直口快地说道，被他身后的母亲一把捂住了嘴。


    闻言，第五丘一把拔出了唐刀：“走不了了是什么意思，能请诸位解释一下吗？”他严肃地问道，目光环视全场，浑身透露出杀气，跟着马盖尔的几名青年猎户显然是本村的战斗精英，也都跟着摸出了武器，戒备地提防着第五丘，毕竟，这可是单枪匹马就杀死了他们合围也没能干掉的变异阴羽兽的人。


    “哎，别紧张，小克亚的话有点歧义。”格鲁吉村长这时候才站出来说话，他慢条斯理地压下那几名青年手里的刀剑说，“他的意思是，海尔辛是一个封闭的空间，由于外围存在大量密集的陨石群加之精神污染风暴的存在，通常人们来了就无法离开这里，当然，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自己尝试想办法找找离开的路，只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离开的可能性差不多是零。”


    “这不太好吧，要是真走不了了，难道要让你们收留我们吗？”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是卓朗抱臂靠着房子的廊柱在说话。


    “收留诸位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么，盲村只收留信仰神明的信徒，如果几位想要留在盲村，必须要诚心受洗，成为神明的信徒才好，这是第一个条件，满足了以后，我们再讨论后续的手续流程。”


    温凉问：“如果我们去阒村的话要怎么走？”


    “去到哪里都一样，我们都信仰神明！”马盖尔说。


    格鲁吉却道：“出了村口以后沿着路一直往上走，看到一道瀑布后，顺着垂落的藤梯往上爬，到了上面就能看到阒村的路标了，距离这里大约只要两天的路程，如果各位即刻动身的话，盲村可以为大家准备一些照明器具和一点儿干粮作为心意。”


    这就是别说红月祭，连过夜留宿都不给留了的意思，温凉点点头：“好，那就劳烦了。”


    于是，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温凉等人带着盲村人送的风灯干粮等物，就着夜色踏上了去往阒村的道路。卓朗倒是没被盲村的人赶走，但他自己离开了村子，跟着温凉他们一起走，声称他在盲村呆腻了，想换个地方住住。


    E2班的众人在地下都市连环传说密室里都吃过这家伙的亏，对他不怎么信任，所以虽然是沿着同一条路在走，却明显地分成了先头七人和后头一人的两支“队伍”，不过卓朗本人似乎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背着他的斜挎包兴高采烈地跟在后头。


    “这小子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卓朗的行为让黑衣裁判长看不懂了。


    温凉说：“管他呢，这不还省了绑架他的工夫？”


    卓朗在后面说：“你们说绑架谁哪！”


    温凉张嘴就来：“阒村的人，找个能带我们上地狱之门的向导。”


    卓朗说：“阒村的人可不好惹，盲村的人最多就是态度差点，阒村的人可是真会杀人的。”


    第五丘猛然停住脚步，跟着一个转身就闪到了卓朗面前，黑衣裁判长冷冷地盯着后者问：“你怎么知道，你去过阒村？”


    “你谁啊，我怎么知道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卓朗的话音刚落，突然猛地一怔，一双稻草人的手突然从卓朗腰后伸出，死死抱住了他，跟着青年的神情就变得恍惚起来，贞子说：“班长，我短暂控制了他的情绪，让他保持诚实，但坚持不了多久，有什么问题你们快问！”


    温凉抓紧时间道：“你还知道关于海尔辛的什么信息，是从哪里知道的？”


    卓朗似乎想要挣扎，他的脸上出现了纠结的神色，但稻草人小稻将脑袋搁到了他的肩膀上，莉莉丝也拿出一个手工制作的灵摆在卓朗眼前晃动起来，两个妹子一配合，卓朗的挣扎便被压了下去，沉默了短暂的一会儿，卓朗开了口。


    “要前往地狱之门需要先通过阒村里的小路去往歧路村，然后在歧路村得到村人的认可，拿到通往上层的钥匙才能继续向上前进，直至抵达地狱之门；阒村村民对音波非常敏感，是所有现存村庄中受Hellsing影响最大的一个地方，那里的人一出生便削去了自己的耳朵但还是无法杜绝精神污染，因此情绪暴躁，常年处于濒临失控的边缘，十分危险；歧路的人把守着上层与下层、左侧与右侧的通道，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谁想要通过他们的地盘去往别的地方都必须接受他们的考验，付出相应的代价；他们理性，但很难缠；无嗅、无味、无感三个村子可以暂时忽略，他们不太离开自己的地盘，也不欢迎外人进入，只要不踏进那边，就不会和他们产生瓜葛；至于地狱之门，那里是我唯一不知道情况的地方。”


    卓朗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似乎已经摆脱了贞子的情绪控制，但反正话也说到这份上了，他就像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把话说了下去。


    温凉说：“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海尔辛的消息，你也是这里的原住民？”


    卓朗看着温凉，有些寂寞地哼唧了一声：“真无趣，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你实在是无聊透了，关于海尔辛的一切当年可都是你告诉我的。”


    “我……”温凉猛然一怔，“过去的我曾经来过海尔辛？”


    “你可不止是来过，海尔辛似乎和你有极深的关联。”卓朗说。


    作者有话说：


    ? 162、海尔辛星际机甲坟场07


    卓朗的话让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 独孤明打破了沉默：“你在胡说什么，我温哥怎么可能来过这里，他只是个素人密逃选手！”


    “素人……”卓朗笑了起来, “这话说出来你们先问问自己信不信再说。”


    “怎么不信了, 素人里也有天才，我温哥就是这种天才！”


    与独孤明不同, 第五丘打量温凉的眼神里就多了些别的东西。


    “你忘了自己的过去？”


    不记得自己身份的事情，温凉曾经跟E2班的大家说过, 但没对第五丘说过, 但到了现在这个份上，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温凉点头：“是的，我丢失了关于过去的一切记忆……”


    “可是渐冻人……”


    “那份记忆应该是伪造的。”温凉说, “根据我的感觉, 我认为属于我本人亲身经历过并且如今能够确认的记忆是从我在第七届无限密逃101节目的海选赛中醒来开始的, 再往前的一切，我都无从确认。”


    “这不可能，伊斯坎普的核验系统不会出问题, 我看过你的资料, 特调委也对你进行过详细检查, 都没有发现异样。”


    “我倒也希望自己的过去普普通通，不过看来这个希望不会如愿。”温凉说, “你可以这么想, 如果我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为什么你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会出现在我的意识当中。当然，不是普通人和熟稔海尔辛还是不一样的。”温凉皱起眉头打量卓朗：“说真的, 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和海尔辛有什么关联, 更不记得是否曾经对你说过这些话。”


    卓朗良久地看着温凉, 慢慢的，吊儿郎当的表情收了起来，他看起来有些惆怅：“是啊，你不是他，我早该知道的，就像忒休斯之船一样。”


    “你也知道忒休斯之船？”在得月小镇的意识海域中，温凉和自称“过去温凉”的幻影曾经就此发生过讨论，对方将他形容为一艘全新的船。


    “也是你……”卓朗顿了一下，“是他告诉我的。也对，在地下连环都市传说密室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确认了你不是他，他……不会再回来了。”卓朗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故意调出那张吊儿郎当的面具来说：“不过没事，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把那件事办完的。”


    “你说的是什么事？”


    “跟你没关系。”卓朗冷硬地说，但当眼神投注到温凉脸上的时候，他似乎又有些心软了，“我是指，这件事跟你的利益没有任何关系，我在找让我的故乡，我的世界复原的方法，据说在海尔辛的核心区域里能找到答案。”


    “让世界复原？”


    “对，让破碎的世界重新生长完整，让被降解为密室的我的故乡重新变回过去那个生机勃勃的完整的世界。”卓朗说到这里便不打算说下去了，他闷着头快走了几步，超过了温凉等人，这次改为一个人走在前面。


    望着卓朗孤独的背影，温凉心里有那么点儿不是滋味，而第五丘看卓朗的眼神也有了变化，他加快了脚步，匆匆跟了上去。


    在这两人的影响下，整支队伍都变得沉默不语起来，就这么闷头快走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们提前抵达了盲村人所说的瀑布。


    令所有人感到惊讶的是，面前的瀑布并非流动的液体，而是黄色的沙粒。滚滚而下的沙瀑静静地从崖前垂下，仅仅发出很细微的声响，仿佛没有重量，但是沙粒却并没有飞得到处都是，看来那并非普通的黄沙。


    “藤梯在那里。”马罕马尔泰以出众的观察力第一个发现了藤梯的所在，随后却“咦”了一声，“不对，藤梯断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那道悬挂在黄沙瀑布旁边不远处的藤梯居然只剩下了上半截，下半截则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卓朗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他飞快地跑到瀑布边，仰起头努力看那剩下半截的藤梯高度，很快他判断出光靠跳跃是不可能抓到上半截的。


    “班长，我去试试吧。”朴青山发出虚弱的声音。进入海尔辛以来，朴青山就受了重伤，所以之前一直都没有吭声，努力积攒体力，此时他必须出手了。


    温凉提醒他：“试一下就行，如果做不到不要勉强，一定有别的方法。”


    “嗯。”朴青山让小马哥放他落地，随后他走到离众人有点距离的地方，默默注视着高处。慢慢的，他的蝴蝶谷逐步隆起，一根、两根、三根……由白骨组成的骨翅破开他的皮肤，从后背中钻了出来，朴青山发出一声痛苦的呻丨吟，将那副巨大的骨翅“挤”出自己的身体。第一次，那对翅膀挂着淋漓的鲜血从他身后张开，跟着拍打起来，朴青山的身体也慢慢离地，飘飘悠悠地朝着半空的藤梯飞去。


    朴青山的性格十分谨慎，所以即便已经升到与藤梯一样的高度，他也没有贸然出手，而是保持着一定距离悬停在空中，仔细观察着断掉的藤梯。很快，朴青山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梯子是被某种东西咬断……”


    “闪开！”


    朴青山的话音未落，温凉和第五丘同时出手，第五丘的唐刀如同流星一般旋转着劈砍向朴青山身旁不到一米的地方，而温凉手握大红瓢，开始“去伪存真”。


    只听“咔擦”一声，第五丘的唐刀在空中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偏离出去，狠狠扎进了山壁中，与此同时，朴青山似乎是体力不支，从空中猛然坠落，在这过程中，骨翅便消失无踪，独孤明的桃木剑带着风声飞出，在半空中垫了朴青山一下给小马哥争取到了时间，飞速冲过去接住了朴青山，两个人一起落到了地上。


    “吓，那是什么！”贞子发出惊呼，温凉大红瓢的“去伪存真”功能起到了效果，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扭曲改变，原本看似静谧的黄沙瀑布变成了一条巨大的垂落的舌头，又从舌头复原成了一张蛇毯。


    无数条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黄褐色的蛇绞缠在一起，像是结成了阵列一般挂在山壁上，看来正是它们咬断了藤梯，而刚刚想要袭击朴青山的就是其中一条巨蛇，那条蛇被第五丘的唐刀砍掉了脑袋，此时蛇阵中间便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从里面流出的却不是血，而是许许多多细得就像面条一样的小蛇。


    “这条路断了。”卓朗不敢相信地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温凉却轻轻吸了口气说：“盲村的人看来也不友好，他们骗了我们。”


    “盲村的人骗了我们？”卓朗惊讶，“哪里？”


    “你记得马盖尔说过盲村附近有一种凶猛的生物叫作蛇藤吗，我们眼前的东西应该就是，从它们能够致幻这点来看也符合盲村周围怪物的特点，虽然我们会被迷惑，但盲村人不会，所以他们应该知道这瀑布的真面目。还有那道藤梯……”


    温凉转头问朴青山说：“藤梯的断口看起来是新伤还是旧痕？”


    朴青山回想了一下，面无血色的他轻声说：“是旧痕。”


    “那逻辑就通了。卓朗说过，阒村的人十分凶残，可以视作精神濒临崩溃的疯子，和这样的疯子做邻居是十分危险的，如果我是盲村人，我也不会留下让两村联通的道路。”


    第五丘说：“藤梯是盲村人自己弄断的，蛇瀑布也可能是他们为阒村人设置的陷阱，不，更确切地说，是保护盲村的护城河。”


    “没错。”


    “妈的！”卓朗终于明白自己受骗了，恨恨地骂了一句就想回头去找盲村人的麻烦。


    “别去了，他们应该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且我们的时间有限。”温凉说，“你们记得盲村人说过吧，Hellsing每十三天一轮高潮，加上冰封霜月很快就将来到，我们实在没时间走回头路了。”


    “但前面的路也断了，我们该怎么办？”贞子问。


    “去三个无村。”温凉果断做出了决定，“海尔辛就是一座单膝跪着的机甲，我们现在在左腿，如果左腿往上的通路断了，也许右腿的路还留着。我刚刚留意到我们脚下这条路在往后倒退200米左右的地方似乎有一条岔路，我们可以试着走走那里。”


    “但是那三座村子不是很讨厌外人进入他们的地盘吗？”


    “我们不进村，只是借道。”温凉说，“再说也没别的路可走了，如果到时候真的惹到了那里的人，我们再想办法。”


    “我听温哥的。”独孤明这么一说，E2众人也纷纷点头。


    “好，那就往回走。”第五丘说着，伸手一招，插在山壁上的唐刀子刀便回到了他手中，他带头往回走。卓朗虽然有点不情愿，最后也还是跟上了大部队。


    温凉猜得没错，往回走200米的地方的确有一条岔路，这条岔路隐没在一片半人高的荒草之中，如果不是观察力敏锐，几乎很难发现，这似乎也证明了这条路已经许久没有人使用过。


    第五丘在前面开路，众人踏入齐腰深的荒草里，如同逆水跋涉一般，艰难地向前行进。


    “留神脚下、身边、头顶。”温凉提醒，“贞子你让小稻代步探路，莉莉丝上金刚，小马哥注意观察周围，其他人保持警惕，互相援助。”


    “好！”


    大概走了两个多小时后，贞子突然“啊”的惊叫一声，整个人几乎要从小稻肩上跳起来。


    “怎么了？”温凉和第五丘见情况不对，第一时间拔出了武器，挡在众人身前。


    “那、那里有、有一副骨骸。”贞子结结巴巴地说，“好像是人类的遗骸。”


    顺着贞子手指的方向，温凉走过去，他用大灰铲连根切断了一片荒草，绿草倒伏，露出了草丛里的东西。那的确是一副人类白骨，白骨已经完全看不出样貌，只有身上的衣服还保留着，虽然旧了，但没有坏。


    第五丘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我检查一下。”他弯下腰，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将那具遗骨摸了一遍，随后从遗骨的口袋里摸到了什么，拿出来看了一眼，第五丘的脸色便变得十分严峻。


    “怎么样？”温凉问。


    第五丘站起身来，眼神落到了朴青山身上，他似是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根据这具身体身上的衣服来看，应该是无限密逃101节目第二届的选手，我找到了他的名牌，他叫，朴俊罕。”


    随着第五丘的话音落下，朴青山原本就苍白的脸色便连一点血色也无了。


    ? 163、海尔辛星际机甲坟场08


    朴俊罕这个名字一出口, 所有人都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卓朗可能是唯一一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但大家都不说话，他看气氛不对, 也闭了嘴。


    朴青山本来趴在马罕马尔泰的背上休息, 此时他挣扎着下了地，结果脚尖一沾地, 整个人就软软地往前扑倒。马罕马尔泰赶紧伸手扶他，朴青山站稳脚跟后却轻轻推开小马哥的手, 然后一个人朝着那具白骨走了过去。


    一路上, 大家都给他让路。第五丘皱着眉头本来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将那枚名牌轻轻放到了朴青山手中，然后便让开了身子。


    手里拿着名牌, 总是老气横秋的少年有一瞬间显得很迷茫, 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又要做何事, 过了一会儿，他才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然后蹲下身, 伸手去摸那具白骨的脸孔。


    一开始是一只手, 很快就觉得这样不够似的, 少年用自己的两只手捧住了那副白骨的头骨，一寸寸慢慢抚摸过去, 从眉骨到鼻梁到面颊到下巴, 朴青山似乎是想要用这种方式确认眼前的无名骨骸到底是不是他哥哥朴俊罕。


    “虽然有名牌, 也不代表一定就是他，也有可能是某种机缘巧合让你哥哥的名牌落到了这位……先生的身上。”贞子努力想要说几句话安慰自己的同伴, 但少年却只是伸手将白骨的左手轻轻托起, 然后撩起了他的衣袖。


    过了会儿, 他放下了那只手，轻轻叹了口气：“不，这是我哥哥。”


    “你怎么知道？”


    “我六岁的时候曾经出过一场意外，当时是我哥救了我。因为他，我只在事故中受了轻伤，但他自己的左臂桡骨却因此骨折，这具尸体的左手桡骨有陈年骨折愈合的痕迹，位置也与我记忆中的基本一致，加上那个名牌……”朴青山的意思不言而喻，眼前的遗骸不出意外的确属于朴俊罕。


    “小山，节哀。”最先开口说话的居然是独孤明，尽管这两人平时总是互相抬杠，但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很不错。


    “谢谢，我没事。其实我哥失踪了那么多年，我也已经基本接受了他不在人世的现实。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五丘说：“朴俊罕是在第二届无限密室逃脱半决赛的时候失踪的，当时他失踪的密室是一个准五星悬疑推理密室叫作白枫镇，朴俊罕在白枫镇一栋完全密闭的屋子里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系统并没有播报他的状态，所以最后是由无限密逃节目组对密室进行全面勘查后人为做出他已经死亡的结论。这么多年来，也有人对他的死讯始终保持怀疑，但是出现在海尔辛密室中确实很奇怪……”


    “偷渡客？”


    “偷渡客！”


    短暂的沉默后，温凉与第五丘同时出声道。


    “对啊，还有偷渡客！”马罕马尔泰说，“就像玫瑰骑士团一样，也许当年小山的哥哥也是因为发现了伊斯坎普有问题，所以找到偷渡客让他们将自己从密室逃脱比赛中带出来，再然后他也跟我们一样来到了海尔辛，试图找到某些真相，结果却不幸死在了这里。”


    这个结论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跟着全都跳了起来。


    “快，跑步冲过这片地区！”第五丘喊道，“不要停留，用最快的速度前进！”


    “等等，我哥！”尽管道理人人都懂，但朴青山既然已经找到了自己哥哥的遗体就怎么也做不到让他继续曝骨荒野，因此在独孤明试图拉着他撤退的时候，少年用力挣脱了同伴的手，回身扑向自己亲人的骨骸，努力想要将那具白骨抱起来，带着一起走。


    仅仅只是这么几秒之差，在众人的眼前，朴青山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融化进了泥土中一样，同朴俊罕的白骨一起骤然消失在了荒草丛中。


    “小山，降神！”独孤明的桃木剑上迸射出紫色雷电，他手起剑落，奔腾着紫电的剑气将周围荒草荡开。雷火灼出一片空地，焦痕的中心是一圈微微隆起的土壤，用手一碰便能感觉到这里的泥土既松又软，似乎刚刚被人犁过——朴青山被某个不知名的敌人拖入了地底。


    独孤明奋力用桃木剑挖开土壤，但再怎么挖，除了泥还是泥，最后他被卓朗扯住了。


    “没用的。”卓朗的语气有些严肃，“人已经从地下被转移了，你就算再往下挖几百米都找不到他。”


    “你怎么知道？”独孤明戒备地退开一步，举剑望着卓朗。


    “我还知道是谁做的呢，”卓朗说，“是三无村的人。”


    温凉一怔：“无嗅无味无感的人？”


    温凉他们本来的路线规划确实是从海尔辛机甲的左腿跑到右腿，然后再从右腿的通道登高爬上腹部，前往机甲心口处再上头部，但因为周围没有地标，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现在听卓朗那么一说，他们似乎已经不知不觉踏入了那三个村庄的范围。


    卓朗看了看周围说：“从脚程来推算，我们按理还没有进入到三个村庄的地盘……看来，是村庄里的人提前出来等我们了。”


    “他们等我们？”独孤明皱起眉头，“你在胡说什么，我们跟那些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他们连我们的存在或许都不知道，更别说是算到我们会走哪条路，提前等在路上了。再说了，等我们做什么呢？”


    “不，从朴俊罕的尸体情况来看，这的确是个陷阱。这些人本来可以伏击我们却没有这么做，只是抓走了小山，这看起来更像是绑架。”温凉说，“不出所料的话，很快他们就会想办法联系我们了。”


    果然，温凉话音刚落下没多久，荒草丛中便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活物穿过荒草向温凉他们奔来，没过多久，在E2众人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只胖乎乎的土拨鼠。


    土拨鼠当然不会说话，不过它嘴里叼着一样东西，这小东西在谨慎地观察一番后，最后朝着温凉跑了过去，并将那东西吐到了他的脚边。


    温凉弯腰捡起那东西，发现那竟然是一卷兽皮地图还有一封信，文字有点陌生，但温凉很快发现自己能看懂，信件内容如下：“见字如面。多年前阁下允诺为我族办理之事至今未有结果，而阁下行踪成迷已数年，今，阁下重返海尔辛，虽迟亦算守诺，十分欣喜。又从盲村处得知阁下友人受伤不轻，故特地在此迎候，将其请至村中款待休养，阁下不必担心，待阁下践诺，定将贵客完璧归赵。”


    随信附上的兽皮地图正是海尔辛的内部地图，对方还十分贴心地将行进线路与周围危险一一标明，像是“蛇藤，异种植物，可致幻，嗜吃人肉喝人血，昼伏夜出”之类，而且看地图的使用痕迹十分明显，应该是三无村的人自己也使用过很久的老地图，并非特地为了骗他们新造出来的。


    “看来又是‘过去温凉’干的好事。”温凉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卓朗是这样，三无村的人也是这样，那家伙到底承诺了别人多少事情又没做啊，结果现在所有锅都丢到了温凉头上。


    想想自己连武器都是“一口大黑锅”这种，身上多背几口锅好像也正常。温凉想着，对众人说：“的确是三无村的人带走了青山，他们以让我为他们办一件事作为交换条件，承诺会好好照顾他。我看小山的伤也不轻，留在三无村养伤对他未必是件坏事。”


    “他们要你做什么事？”第五丘问，他也看了那封信，但是看不懂。


    “没什么，就是去机甲头部找个东西，顺便的事。”温凉随便敷衍过去说，“他们还贴心给了我们地图，照着走会快很多，我们走吧，早点把事情办完就能早点接青山回来。”温凉说着，对着地图比对了一下，调整方向，率先朝前走去。


    卓朗反正没人管他，晃晃悠悠地跟了上去。剩下众人对视一眼，都看向第五丘，第五丘说：“就按他说的，走吧。”众人这才追着温凉去了。


    这一次一路几乎没有波折，偶尔有些怪物来袭都被众人成功杀死或是驱退，大概走了将近两天后，在温凉等人眼前出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场景。


    沿着越来越陡的上坡路攀爬到一半的时候，在温凉等人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沟壑，沟壑的另一头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定居的建筑群，而在沟壑里的不少地方则噼里啪啦跳动着银白色的电弧，时不时就会发出惊人的巨响声，腾起一道冲天火光。


    “这是……海尔辛机甲上的伤痕？”第五丘震惊道，“按整体结构来看的话，我们现在所在的部位差不多是机甲右侧腹股沟的部位，这里被某种利器割开，形成了我们看到的这道沟壑，底下那些应该是电路受损造成的短路……真惊人，这么多年了，海尔辛内部的能源难道还没有用完？”


    “比起这个，怎么穿过这道沟才是眼下更重要的事吧。”卓朗蹲下身，探头朝下方看了眼又看了看对面，“深……大概50米，但至少得有200米左右的宽度，怎么过去啊？”


    “我力气大，要么给我捆绳子，我试着甩过去试试。”


    “这是200米，不是20米，就算你甩得过去，对面也没有栓绳子的桩啊，怎么着，你打算让绳子它自己固定自己啊？”卓朗没好气地讥讽马罕马尔泰，把后者堵得哑口无言。


    “可以绑上我的唐刀试试。”


    这次是温凉摇头：“不行，对面地势高于这边，就算唐刀带着绳索顺利固定进山壁，200米的宽度也不是我们借助助跑就能完成横渡的。”


    “我带了滑翔翼，但是只有一副。”莉莉丝说。


    “带够了也不行。”温凉说，“没有合适的风，更何况那些火柱不规律出现，被燎到一下你就没命了。”


    “那怎么办，我们又不会飞。”马罕马尔泰愁眉苦脸地说。


    “三无村的人地图上怎么说，他们不是还等着我们给他们办事，就给我们指条死路？”


    “在地图上，这里原先是有一道独木桥的，”温凉蹲下身看了看说，“看，这里还有架桥的痕迹，我想应该是某次下面蹿起的大火正好把那座桥烧断了，所以这里才会变成死路。”


    “我怎么觉得走这里还不如过蛇藤有希望？”独孤明说，“如果拼死一搏的话，我们还是有希望解决掉蛇藤，从那一头上去的。”


    “不行，现在走回头路肯定来不及，马上就要封路了。”温凉说道。


    从昨天下午晚些时候开始，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嘴边的白气，这证明霜季已经到来，再过不久，恐怕这里就会大雪封路，到时候就真的哪儿都去不了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了。”温凉沿着沟壑边缘飞快地边行走边观察，“我们下去，然后从底部穿过这道沟壑，再从那一头爬上去。”他说着，停下脚步，“这里有一小片安全区，我下去探探，没问题了再喊你们下来。”他说着，戴上防滑手套，摸出一根绳索丢给马罕马尔泰，“小马哥观察力强，你来指路。”


    “我帮你！”


    “我也下去看看！”


    两个人同时开口，第五丘与卓朗对看一眼，后者猛地把头扭开，好嫌弃的样子。


    独孤明：“……”温哥，我，你的忠实粉丝，天字第一号迷弟，现在甚至都来不及开口啊啊啊！！！


    温凉说：“上面说不定有危险，第五你留在这里保护大家和看好绳子，卓朗跟我下去。”


    第五丘：“……”


    卓朗“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错过第五丘，跟着温凉走了。


    ? 164、海尔辛星际机甲坟场09


    这道沟壑就是海尔辛小腹的一道伤痕, 从宏观角度来看，其实整条沟就是个V字形，上部宽, 底部窄, 所有电流短路和爆炸都发生在沟底，换言之, 要越过这道沟壑的难点有两个，其一是穿越充满危险的伤口最深处, 其二就是从另一侧的陡峭斜坡爬上去, 考虑到现在已经进入霜季，气温大幅度跳水，大雪冰霜齐齐上阵以后, 连走平地都很困难, 更别说是爬坡, 所以……


    “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面对困难，温凉很少会去想能不能解决，他总是想, 该怎么解决。


    就像现在, 顺着斜坡往下溜的时候, 温凉已经在观察地形及思考对策，以至于卓朗喊了他两声见他没回应, 最后干脆堵到了他跟前, 他才反应过来。


    温凉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青年问：“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卓朗没好气地说，“你把我单独喊过来, 不就是为了问我话吗？”


    “我要问你话？”温凉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大概明白卓朗的思路, 后者以为温凉把第五丘留在上面而把他喊下来一起探索出路其实另有所图, 他觉得温凉想打听以前的事情。


    温凉说：“你误会了……”


    卓朗说：“别装了，想知道就问，虽然我还是不确定你是真失忆还是装样子。”


    温凉：“……”


    判断到达谷底前不会有太大危险后，温凉轻轻叹了口气说：“那好吧，请问你和过去的我是怎么认识的，我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你会离开密室来到无限密逃的摄影基地，又跟着我们进入地下连环都市传说系列？”


    “呵，我就知道你想问。”卓朗说着让温凉忍不住脸部抽搐的话，“算了，既然你那么想知道，好心的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吧……”


    卓朗讲述了一个听起来就很无限密逃的故事。


    今年22岁的他原本的确是一名普通大学生，在一个叫作查尔顿共和国的国家中一个叫作詹恩市里的市立艺术大学就读。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原来的我可是个搞创作的画家。”


    提起自己的过往，卓朗似乎也不胜唏嘘并且面露向往。


    虽然生活的星球、国家、民俗风情都不同，但卓朗描述的大学生活与温凉认知中的华国艺术大学生其实没什么区别，自由、洒脱、惬意，每天干着自己喜欢干的事，过着没心没肺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到了大一下半学期，卓朗的班级迎来了一位新助教，不用说，那就是“过去的温凉”。


    “你……他，性格很好，情商很高，来了没多久就和我们系的大多数人都混熟了，加上年纪相差不大，与其说是老师，更像是学长或者哥哥，那个时候，系里几乎所有人都很喜欢他，但他对我的态度比较特别，除了上课时间以外，私下里也经常会联系我，一来二去，我们就混熟了。”卓朗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故意接近我的，他接近我的原因是我会成为我们那个世界变成密室以后的关键钥匙。”


    卓朗生活的世界原本是个正常的世界，然而就在过去“温凉”来到这座城市大概两个月后，整座城市……不，应该说是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异变。


    一夜之间，世界从无比广阔缩小到只剩下小小一座校园，校园大门以外十米便是滚滚浓雾，有人试图要离开，然而在进入浓雾后便再未回来。所有通讯手段都中断了，没法报警也没人来这所学校，整座校园就像是变成了一座孤岛，把所有师生都困在其中。


    但这还不是令人最绝望的，很快就有重重异象表明，这个世界发生了可怕的异变。


    “你知道我们那个世界发生的异变是什么吗，是重力。”卓朗说。


    “重力……”


    “整个星球的重力发生异变，以极快的速度飙升，从第二天开始，无法适应这种变化的活物，不论是流浪猫狗还是人类，是植物还是动物都开始大批量死亡。那一天是我有生以来印象最深刻的一天，好像一瞬间有一座看不见的巨山把我压在了山底，我连站都站不起来，大脑缺氧，头昏眼花，每一下呼吸都像是有人用一柄巨锤在狠狠砸我浑身的骨头。


    “但我至少是活着的，我曾亲眼见证自己熟悉的老师同学在我面前突然间被压成一堆肉沫骨渣，亲眼看到大楼坍塌，地面塌陷，就连学校引以为豪的航天器材用金属做成的雕塑也像被一只巨大的脚踩扁的易拉罐般完全变形……”


    “这是末日。”温凉忍不住说。


    “是啊，就是在这样的末日图景中，当我发现身边的活物都已经死去，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告诉我，你能解决这里的问题，让我的世界恢复原样。你说我和别人不同，有能适应这个末日世界的天赋，后来我就真的发现自己拥有了能够调整身体，适应新环境的能力，同时我的敏捷度与身体协调能力也有了质的蜕变。”


    在地下连环都市传说系列密室里，温凉就发现卓朗的身手十分了得，他离开44路公交车时干脆还搞了个高空跳车，但温凉没想到，卓朗的身手竟然是这么来的。


    “后来你的确找到了我的世界的出口，但你并没有帮我把我的世界复原，你说你还有点别的事情没做完，复原世界的条件还不成熟并让我耐心等待，然后就离开了。我就这样一个人在那个世界里等了你很久，但你再也没有出现。有一天，你离开时开启的密室出口突然打开，我就想着，一定要找到你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趁着那个出口还没完全关闭的情况下离开了我的世界。


    “再后来，我就一边流浪，一边到处找你，就这么过了三年，直到在第七届无限密逃101节目中发现了你。”卓朗松开一只手，让身体荡在半空中，做了个不完整的摊手姿势，“你看，其实说起来事情就是那么简单，三两句就能说完。”


    但温凉知道，这三两句就能说完的日子是卓朗拼了命才能过下来的。


    温凉现在也终于知道，卓朗对“他”的依恋与敌意是怎么来的，对“溺水者”来说，在最危急时刻出现的“救生艇”怎么能不令人印象深刻，更何况，那艘“救生艇”把人救上来却没送上岸就跑了……


    温凉有种感觉，“三无”村那群人搞不好也跟卓朗经历了一样的事。


    “我去，那个‘过去温凉’也真是太会惹事了啊啊啊！”


    温凉心里在咆哮，面上神色不变，对卓朗一本正经地说：“我很抱歉，虽然听了你的故事，但我还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你说的那些事。”


    卓朗沉默了片刻，随后才开口说：“你可真无情。”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这或许也证明了你和他真的不太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


    “性格、待人处事的方式都不太一样，”卓朗思索着，“说不定真的是我认错了，人和人长得相似很常见，或许你并不是他。”


    这么说着，两人已经一前一后成功抵达了谷底。


    脚下大概有一平方米左右的安全空间，足够两人短暂歇脚，温凉拉了两下绳子，用事先定好的暗号示意上面的人“自己安全”“可以下来”，很快，上面传来了回音，让他“小心前方”。


    前方是一片充斥着电荷风暴与猩红火海的危险区域，爆炸声夹带着一阵阵刺眼的光芒毫无规律地东一丛西一丛地炸开，让人的神经时时处于紧绷状态。


    温凉先拿出一副墨镜戴上，确保视力不会受损，又用棉花堵住耳朵，让耳膜减轻负担，跟着摸出一大包喵叽道具铺里扫来的满减赠品——万岁牌应援小红旗，开始边穿越谷底，边在地上插旗子，好给后来的小伙伴标记路线。


    经过刚才的摊牌后，卓朗好像也释然了一些，此时一言不发地跟在温凉身后，替他戒备四周，好及时应对突发情况。


    前半段路有惊无险，走到谷底中部的时候，温凉两人眼前出现了一样引人注目的东西。


    在一片浓烟滚滚中，有一个胶囊形状，闪烁着现代工业色彩的金属物件静静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一扇合金门半敞开着，露出里面一小角空间，更引人注目的是“胶囊”囊身上印着的绿色小人LOGO，温凉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标志：“伊斯坎普公司的东西？”


    “似乎是救生舱。”卓朗也做出判断。


    是林慧从伊斯坎普出逃时乘坐的，还是朴俊罕当年来到海尔辛乘坐的，又或者是……当年带着一拨人出逃的伊斯坎普董事长的兄弟乘坐的？


    温凉想，不管是哪一种，这个救生舱里一定留着一些重要信息。


    “过去看看。”


    “嗯。”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看起来已经废弃许久的救生舱。


    作者有话说：


    ? 165、海尔辛星际机甲坟场10


    过了一阵子后, 第五丘等人也依照温凉事先标识的路线来到了救生舱前，一眼就看到了守在救生舱门口的卓朗。


    “怎么了？”第五丘走上前去询问。


    “发现了一些东西，不是太好消化。”卓朗说, “他在里面, 你进去看看好了。”


    第五丘有些疑惑地往合金门里张望了一眼，看到温凉的身影伫立在一片昏暗的背景中, 像是在思考什么。他低下头，钻进了救生舱。


    这个救生舱很显然是单人用的, 结构简单, 空间也不大，第五丘进去后，没两步就走到了温凉身边, 因为两个大男人挤在里面, 显得空间都拥挤了不少。即便周围光线昏暗, 第五丘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温凉手里拿着一本皮面的本子，就像那种咖啡馆里都会装模作样放一本供人发泄无聊的留言簿。


    “哦，你来了, ”注意到第五丘出现, 温凉把本子递给他说, “你看看。”


    第五丘有些疑惑地接过来翻了翻，很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深吸了口气, 平复了一下心情, 然后他才重新开始看那本本子。


    本子的确是本留言本，上面留着不同人的字迹, 其中第一笔字迹也是留言最多的那个人的名字写的是“朴俊罕”, 留言内容如下：


    “你好, 我叫朴俊罕，来自蓝星K国一个姓朴的大家族，从小被当成家族继承人培养。当你看到这篇留言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人世，不必为我伤心，我只希望将自己了解到的一切尽可能地留下来，希望你在看完以后能将这些事情转告给其他选手，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转告我的家人们，让他们不要来参加无限密逃101这个节目，因为这是一个骗局！”


    第五丘微微一顿，眉心皱起，飞快地看了下去。


    据朴俊罕所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蓝星开始流传一个都市传说，如果能够被选拔进入无限密逃101节目参赛并最终获得出道机会，那么这个人将有机会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任何愿望都可以。


    任何愿望是指从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到倾国倾城呼风唤雨，又或者让自己万寿无疆一统天下。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包括朴家家主，也就是朴俊罕的爷爷。


    尽管朴家在K国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家族，封建王朝时期简称“贵族”，曾经出过好几个权倾朝野的大官，但进入现代社会以后，古老大家族的根基被新贵所动摇，朴家逐渐步向没落。可即便如此，朴家数代积聚的财富与人脉也是普通人一辈子想象不出的，但曾经走上过巅峰的人怎么可能接受自己平躺谷底，于是在得知一位New Money之所以能得到今天的地位就是因为参加了无限密逃101节目后，朴家家主心动了。


    出于安全考虑，最开始朴家当然不打算选出自己的嫡系子弟去参加那么危险的比赛，但很快朴老爷子就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在巨大的奖赏面前，你很难找到一个完全可信的他姓人，甚至是同样姓朴，参赛者也必须慎重挑选。


    也正是在这个背景下，由老爷子一手带大、教育，并且认为比较好掌控的朴俊罕成为了最佳选择。


    “尽管看起来我是朴家下一代的继承人，但事实上，我只是一个工具，我知道在我身后还有其他人在等着我从这个位置上跌落，他们可以替补上去。”朴俊罕不无感慨地写了这么一句，“在我们这种老式大家族中别的什么都不缺，最缺的大概就是亲情吧。”


    朴俊罕因此终于在七年前成为了无限密逃101的选手，顺利通过海选进入了比赛。


    “通过比赛，我认识了很多极有能力与才华的选手，他们中有些人在比赛中陨落，有些人最终和我成为同伴，我们凭借自己的努力，闯过一关关的危险，闯过初期比赛、半决赛并终于进入了决赛……”


    第五丘看到这里一下子愣住了，他倒过去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信朴俊罕在这里的确写着他闯进了决赛，但是怎么可能？第五丘清清楚楚记得，无限密逃101节目组的历年资料上也标注着，选手朴俊罕在半决赛白枫镇中的一个密室里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五丘看了温凉一眼，温凉只是点点头：“再往下看。”


    朴俊罕写：“我和我的队友们闯进了决赛，距离最终出道只有一步之遥。决赛前一晚，大家都非常放松，状态很好。终于走到最后了，过了明天，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自己的故乡，实现我们的愿望，每个人都压抑不住心底的兴奋。


    “我还记得我们的班长李希当时醉醺醺的模样，作为从第二轮比赛就和他在一个队的老队友，我很清楚他这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李希的心愿只有一个，让他因为车祸离世的妻子和女儿重新回到人间，为了这，他不惜一切代价。乔纳森与安德烈两个人原本因为国家的原因不怎么对盘，在这一晚也坐在一起，畅饮高歌，所有人的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明天那一局一定要顺利拿下！”


    然后是一张被撕得只剩一点点痕迹的页面，好像朴俊罕写到这里的时候难以压制情绪，所以把内容写坏了，跟着是一个空白页，再翻过去才看到了新的笔记。


    “我们顺利赢得了最终战，成为了第二届的出道选手。”


    朴俊罕没有用“感叹号”，而是用“句号”，平铺直叙般将这个两页之前对他来说还无比期待的结果就这么带了过去。


    第五丘说：“根据我的记忆，李希、乔纳森·阿尔维尔，安德烈·彼得罗夫三个人都在半决赛及之前被淘汰，那一届的出道选手并不是朴俊罕那个班！”


    那么，为什么朴俊罕会说他们闯到了总决赛并成功拿下了出道位？


    温凉说：“我记得在桃源秘境里你提过你们第一届选手都是被突然拉进这个比赛的，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这一批是第一届，朴俊罕他们是第二届，中间只间隔了一年，那么关于无限密逃节目能够实现任何心愿的都市传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蓝星流传的，朴俊罕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家族培训的？”


    第五丘惊愕地看向温凉：“你的意思是？”


    温凉想了下说：“我一直觉得你说你们第一届选手发起了针对伊斯坎普的最后一战落败后到你和庞胖子醒过来，被李天裁招安为伊斯坎普的人这段时间，恐怕不止一年的空白。”


    第五丘手里的本子差点落到地上，温凉用静水流深般的平淡口吻说：“你们睡了不止一年，如果把这段时间进一步拉长，那么就有了让那些都市传说和朴俊罕的特训开展的时间了。”


    “可是为什么？”第五丘说，“我和胖子睡多久对伊斯坎普能有什么影响？”


    “暂时不知道，不过总有原因。”温凉说，“继续往下看吧。”


    第五丘按捺下激烈波荡的心情，继续看下去。


    朴俊罕那一个班顺利拿到了出道位，但他们都不想继续做伊斯坎普的明星，所以在许了心愿后，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放弃出道，回归正常生活，而朴俊罕也顺利回到了蓝星K国。


    回去以后，朴俊罕受到了家族的热烈拥戴，因为他成功拿到的心愿使得朴家这个大家族起死回生，从迈上下坡路很快转为一飞冲天，回到甚至超出了过去的地位，朴俊罕也在家族中巩固了自己的继承人地位，一旦老爷子交棒，他毫无疑问将成为下一任掌门人。


    “生活变得如此顺遂，就像做梦一样……”朴俊罕写道，“然后某天，我发现那居然真的只是一个梦。”


    “一个梦……”第五丘喃喃自语。


    温凉说：“我以前就怀疑过，伊斯坎普虽然厉害到可以把不同宇宙不同星球不同种族的人拉进来参加这个真人秀，但他们到底有没有能力实现所有人的愿望？出现一个世界全知全能的神已经很不可思议，更何况是复数宇宙的，现在看来，伊斯坎普压根就没这个能力。”


    朴俊罕发现自己的生活出了问题的契机恰恰在于自己的分家小弟弟朴青山身上。


    在那个心愿达成的世界里，朴青山被朴俊罕接到了身边一起生活。朴俊罕很喜欢这个小弟弟，在朴青山看来，所有同辈或后辈的朴家子弟中，只有朴青山没有沾染那些纨绔子弟的恶习，对他仰慕而尊重，心思正派，保持着纯真，但某天，朴俊罕却发现朴青山身上有点不对劲。


    就像朴青山靠着朴俊罕左手骨折痊愈的旧痕认出了他的尸体那样，朴俊罕同样靠着朴青山身上的伤疤发现了不对劲。


    “小山六岁那年出了点意外，后背肩胛骨被划开了两道很长的口子，留下了两条疤痕，在那个梦一般的圆满世界中，他背部的伤痕却不见了，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回答我几年前参加学校的游泳比赛，为了不吓到其他同学，所以去做了祛疤手术。做祛疤手术没有问题，问题在于游泳比赛，小山讨厌水，因为他那次意外就和水有关。”


    第五丘努力回想了一下幽灵船密室中朴青山的表现，最后的结论是，朴青山在那个密室中非常不活跃，看起来就像是罗伯特的小跟班，如果是因为他讨厌水，海水孤岛限制了他的发挥，那似乎多少能解释一些。


    “小山是不会自己主动去参加游泳比赛的，因为他童年时的唯一玩伴，一只被他从街上捡回来的流浪狗被那些欺负他的大孩子打残后扔进了H江中，小山那时候明明不会水，却毫不犹豫地跳进江里去救自己的那只流浪狗，所以，我终于确定那个世界是有问题的了。当发现了一个疑点后，更多的疑点陆续出现在我眼前，从那些不可思议顺利的生意谈判到整个世界的格局变化似乎都在证明，这只是一个人为编织的梦，而我就像一只困兽，被关在这个美化了的密室之中，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找不到出口，直到有一天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


    “那个人自称自己叫冬……”第五丘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按照时间推算，哪怕第一届和第二届之间的确只隔了一年，当时冬也已经失踪了，他又怎么会出现在朴俊罕的“美梦”中呢？


    他飞快地翻动着后面的纸页，试图找到解答，但很可惜，朴俊罕所知显然也很有限，后面的内容不多，只是潦草写到，冬告诉他他仍然被困在密室中，如果想要回到现实世界还要等待时间，但他可以帮助他先偷渡去一个叫作海尔辛的密室，在那里呆一阵子，那是“无限密逃宇宙中的一个安全岛”，在那里还有其他跟朴俊罕一样不满伊斯坎普的人，而要实现伊斯坎普密室世界的真正逃脱，他们还需要积蓄力量。


    “偷渡客……”第五丘已经震惊到麻木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创建偷渡客组织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冬”。


    温凉看到这里的时候其实也很惊讶，因为他以为把朴俊罕弄过来的人可能又是他那个欠债累累的“过去”，他还因此心虚地松了口气。


    但是很可惜，朴俊罕虽然历经千辛万苦，逃离了那个虚假的“真实世界密室”，但在前往海尔辛的路途中却被伊斯坎普的人追击，飞空艇被打坏，他乘坐逃生舱坠落到了这座落刀谷中，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朴俊罕深知自己死亡以后，朴家会继续选出其他人参加比赛，而这一任务很有可能落到自己喜欢的小弟弟朴青山身上，所以留下信息，想要把这些事情传递出去，然而，他最终还是困死在海尔辛，化骨于荒原之上。


    “不止朴俊罕，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里留下了信息。”温凉说。


    “要想办法前往地狱之门，寻找破局的方法，祝我好运。——郑星火”


    “既然选择了反抗，那么粉身碎骨也不会退缩！——劳拉·史克威尔”


    “如果你来到这里，请继续前进，完成我们未完成的事！——梵尔森·海纳”


    如同深山中为迷途的人们设置的安全屋一样，得到这里眷顾的人没有把所有东西掏空，反而留下指引，希望后来人接棒，大概也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恐怕无法完成整件事的缘故。


    一个个已经消失的名字来到这里，一点点探索这个巨大的谜题，每一个都只想着能比前一个再往前推进那么一点点，虽然不知道要多久，但这样一来，总有一天会有人走到终点。


    第五丘再翻下去，意外地看到了邢无名的留言。


    “为了寻找已故战友失踪的孩子，我无意中闯入了无限密逃101的世界，冲到决赛以后却发现一切都是骗局，本以为海尔辛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但可惜它只是一曲悲歌，但愿你们能打破这个可悲的莫比乌斯环。”


    作者有话说：


    ? 166、海尔辛星际机甲坟场11


    “莫比乌斯环……什么意思？”


    “一个面, 一条路，一种边界……”温凉说，“总之不是什么好形容。邢无名也来过这里, 他还走出去了, 但他并没有把自己在这里的所得用于反抗伊斯坎普，而是进入得月小镇, 遗忘了过去，和林慧生活在那个密室中。”温凉说, “如果早点来海尔辛就好了, 那样我们在得月小镇的时候也许能问出一些东西来。”


    第五丘沉默片刻说：“接着往下走吧。”


    温凉点点头，当E2班所有人都离开后，从一旁的浓烟中, 有个瘦削的人影走了出来, 一旁冲天而起的火光映亮了她的面容, 那正是在得月小镇成功逃走的林慧。


    犹豫许久，林慧走进救生舱，未几, 那里面传来了她低低的抽泣声。


    ……


    雪越下越大, 风也刮得脸生疼, 地面上的积雪在几个小时间就达到了膝弯的高度，每一步走下去都像是在搏命, 谁也不知道下一脚会踩到什么地方。


    E2众人一声不吭地鱼贯而行, 风雪的喧嚣令谁都无法也不想开口, 他们需要节约体力，尽快赶到海尔辛腹部的歧路村, 然后通过考验, 穿过村庄, 前往地狱之门。


    在天色变黑，温凉正在思考要不要找哪里暂时休息一下的时候，马罕马尔泰发现了前方的人类建筑物轮廓：“前面大概500米，有村子！”


    众人都不由得精神一振，向着马罕马尔泰手指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有惊无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歧路村。


    海尔辛七个村庄中，目前为止E2其实只见过盲村，阒村地界没去，三无村更是没能踏足，所以歧路是他们在这里见到的第二个村庄。


    与盲村的正常中透着一点怪相比，歧路这座村庄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怪！


    整座村庄就像是位于一座高达两米的巨大转盘上的盆景，每一分每一秒这个转盘都在地面上缓缓地转动，而村庄周围的道路也因为转盘的转动发生变化，有时候出现通路，更多时候是死路，很显然，只有当转盘转到合适的位置并找到正确的入口，温凉他们才能进入这座村子里。


    “一座村子，有必要搞成这样嘛！”卓朗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一次他的吐槽得到了E2所有人的支持。


    “小马哥，你和莉莉丝配合起来看看。”


    “好。”


    观察力天赋的马罕马尔泰和如今步上技术匠人之路的莉莉丝很显然是最适合破解这道难题的人选，果然，在绕着大转盘走了好一阵子，又观察了好一阵子后，莉莉丝得出了结论，不过是有点糟糕的结论：“要进入歧路村只有一条路，但这条路根据计算要到六小时后才会出现。”


    温凉：“……”在雪地里呆一晚上能把他们全都冻死。


    独孤明说：“这个村子的人好奇怪，他们晚上不用出门的吗？”


    卓朗说：“这种破地方，晚上出门能上哪儿去？”


    独孤明瞥了他一眼：“奇了怪了，晚上出门就一定是出去玩吗，谁家里还没点急事了，都跟你一样晚上就是偷鸡摸狗？”


    卓朗把眉毛一挑：“会不会说话你！”


    独孤明：“我觉得我说得挺好的。”


    “别吵了别吵了。”马罕马尔泰眼看形势要扩大，赶紧出来调停，“我觉得这个村子里好像没有人。”


    “没人？”众人屏息聆听，随后纷纷得出结论。


    “这也太静了。”


    “是啊，就算睡得早，怎么连打呼噜磨牙咳嗽的声音都没有？”


    与盲村相比，歧路村的住房条件显然要好得多了，一水儿的砖砌小屋子，两层居多，也有三四层的，房屋有旧有新，其他生活设施也配套得挺齐全。转盘在E2众人眼前缓缓转过，他们还看到了疑似商店、广场、谷仓等等的建筑，可问题就在于，整座村子静得跟鬼城一样，不，比鬼城还鬼，因为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安全岛……”温凉想，这样都能被称为安全岛，要么是朴俊罕对这个词的认识有误，要么就是在朴俊罕来，到他们来这段时间里，海尔辛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这么一想也对，毕竟连冬都把自己切片了，肯定是遇到了了不得的变故！


    温凉一路上一直在试图呼唤冬和过去自己，想着这两位好赖能出来一位给指个道，结果这二位连一点回应都不给，就像是已经消失在了温凉的意识海域之中。


    “温哥，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独孤明说，“我觉得这里古古怪怪的，要不我们绕过去吧，大不了就走一晚上，早点离开这里。”


    “贞子和莉莉丝都支撑不住了，她们需要休息。”马罕马尔泰说，现在他们反而庆幸朴青山被三无村的人带走，至少他可以在村子里休息而不用跟他们一起趟这冰天雪地，不然少年说不定会真的出事。


    “没事，我还可以。”倔强的莉莉丝回答，贞子却担忧地看着她。后者的嘴唇已经冻成了青色，很显然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无碍。女孩子有生理期，在野外生存的时候往往要比男人克服更多的困难，两个女孩子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更何况要通过歧路村，他们也必须进村寻找钥匙。


    “进村吧。”温凉做出决定。


    “怎么进，莉莉丝说还要六个小时……”


    第五丘的话在看到温凉摸出了储物道具里的一包炸药以后陷入了微妙的停顿。


    “既然转盘不停，就破坏轴承，刚好也看看村里到底有没有人。”温凉说得理所应当。


    卓朗都惊呆了：“你从哪里搞的炸药？”


    “喵叽道具铺……吧。”E2其他人众口一词。


    卓朗：“什么？”


    温凉：“嗯，喵老板自己备着炸鱼用的，被我顺手凑满减带走了。”


    卓朗：“……”


    远在无限密逃摄影基地里的喵老板：“喵喵喵？我的炸药呢，我的鱼喵喵喵！！！”


    很快，不讲武德·法外狂徒·凉·温就在莉莉丝的指点下，将炸药埋好了地点，众人躲开一段距离后，他按下了引爆键，伴随着轰轰轰的数声巨响，然后是嘎吱嘎吱金属件被破坏撕裂的声音，整座歧路村在又慢慢转了四分之一圈后，发出轰然之声，向着一侧倾斜，直接从转盘上滑落到地上。


    依然没有人声，这似乎真的是一座空村。


    第五丘说：“我先进去探探，你们等会儿进。”


    话还没说完，卓朗已经冲了出去。青年的灵敏天赋在这个地形有了极大的加成，他就像是一个技术高超的杂技运动员，三两下爬上转盘，找了一条路，蹿了进去。


    第五丘落后了一点，也跟着卓朗的步伐进入歧路村，不过他选了另一条路。


    温凉和其他人留在村子外面等着他们。气温越来越低了，莉莉丝和贞子都开始不舒服，尽管她们的储物道具里都有防止失温的保温毯，并且拿出了热饮，但海尔辛的霜月气候似乎十分特殊，刚刚还热腾腾的水一拿出来几秒钟就冻成了冰坨坨，那种阴冷如同魔法一般隔着保温毯、厚厚的衣物还有皮肤肌肉一路侵入人的骨髓，冻得人无法承受。


    通常情况下，运动会令人温暖，但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即便是无限密逃的选手们也无法运动起来，而况身体里储存的热量也无法应对巨大的运动量。


    “上面有扇门打开了，我们可以进去呆一阵子。”小马哥指着转盘上方说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温凉看到了一栋倾斜的一层小屋，大概是由于转盘倾斜的缘故，小屋的门滑开，露出了里面的样子，隐约可以看到暗淡的壁炉火光。


    虽然知道贸然进屋有危险，但再这么下去，两个女孩子就要出事了，温凉果断做了决定：“小马哥小明带着两个女孩进屋，我在这里等第五丘和卓朗。”


    安排停当后，独孤明与马罕马尔泰一人背着一个姑娘，往上攀爬。


    那栋房子离地大概有三米左右，倾斜角度不算太大，所以在大概十多分钟后，几人成功抵达了那扇门。先是独孤明进去查看一圈，然后是小马哥，然后才接了两个姑娘进去。


    “温哥，屋子里里面没人！”独孤明从门口探出脑袋对下面的温凉喊，“屋子里烧着壁炉，暖和多了，你也上来吧，我们轮流到门口看着，不会错过裁判长的。”


    温凉想了一下，觉得这样也行，便也跟着爬上了转盘，进入了这间屋子。


    一进屋，温凉就感到了一股暖意。整间屋子并不大，一目了然，摆着床桌柜子等物，靠墙的壁炉里燃烧着柴火，温暖了整间小屋。


    “这里好像是村子里的夜班值班室。”独孤明拿了东西给温凉看，是一本本子，上面用歪七扭八的笔迹写着一行行值班记录，某年某月某日，一夜无事，签名是路五，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整间屋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是那个值夜的路五只是短暂离开了一下子，马上就会回来。


    过了一阵子，温凉在底下看到了卓朗的身影，他招呼了一声，后者很快手脚并用，也爬进了这间屋子。


    “什么也没发现。”卓朗说，“村子里能抵达的部分没人，再往上的路断了，我上不去。”


    温凉问：“第五丘呢？”


    卓朗说：“不知道啊，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他说，“按我说，反正天也晚了，外面也冷，就在这儿将就着过一晚，明早天亮了再说吧。”


    其他人都对此没有异议，温凉心里却有一种古怪的不安，但看看同伴们的样子，他点了点头：“行，你们先休息，我再看一会儿。”


    然而，半夜的时候，温凉却被窗户上轻微的笃笃声敲醒了，顺着看过去，他看到了一个被大雪覆盖的人。


    作者有话说：


    莫比乌斯环：由德国数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思丁于1853年发现的。将一根纸带扭转180度后再将两头连接在一起形成的特殊纸带圈，一只小虫可以不用通过边界就能将纸带两个面都爬遍。


    ? 167、海尔辛星际机甲坟场12


    第一眼看到, 温凉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很快他发现那个满身覆雪的人竟然是第五丘。


    对方隔着窗户对他做了几个手势，似乎是示意他到门边,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温凉还是看了眼屋内，确认其他人都在好好睡觉, 这才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门边。


    门只开了一条缝，便有强烈的寒意渗透进来, 把温凉冻得打了个哆嗦, 门外站着的男人离他有一段距离，像是故意错开了一个身位。


    “怎么现在才回来，快进来吧。”温凉说。


    第五丘却没有进来, 他只是看着温凉, 然后慢慢张开嘴, 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门外寒风忽而大作，温凉没听清楚第五丘的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并向前走了一步。也是奇了个怪, 就像是身前多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一样, 温凉居然被拦了下来, 怎么都没法接近第五丘。


    第五丘再次张开嘴，把刚刚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次他的速度更慢, 温凉读着他的唇语, 辨别出他在说的是：“卓、朗、不、是、卓、朗，别、随、意……”


    “别随意什么？”


    大雪却在一瞬间变得极大, 无数雪花就像是密集输出的炮弹一般向着温凉打来, 把他逼退了半步。等到温凉好不容易拨开雪花再看过去的时候, 第五丘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怎么跑了？


    温凉着急地想要追出去，却突然脑袋嗡的一声，跟着睁开了眼睛。


    是梦？


    温凉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他迅速走到门边，打开门向外望去，门外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雪，雪面上只能勉强看出有一个鞋印，似乎不久前有人站在这里，但很快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


    清晨，温凉把自己的大黑锅架在火上，拿出储物道具里的食物和水煮了一顿简单的早餐，香气中，E2的小伙伴们逐个醒了过来。


    “温哥，你在做什么，好香啊。”独孤明凑过来，眼馋地盯着锅里的食物。


    “就是速食粥，还能有什么。”温凉给他盛了一碗，他便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甚至被烫得嗷嗷了两声也不停手。


    贞子和莉莉丝也醒了，接过温凉递过来的碗矜持地吃了起来。


    吃了会儿，贞子说：“班长，我以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做的东西好像特别好吃？”


    “有吗？”


    “有的。”莉莉丝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还是用力点头，“上次在幽灵船密室里，你给我们做的速食粥也特别好吃。”


    温凉也记得这一段，那会儿几个人刚从捡宝湾登陆，在山洞里温凉随便搞了点吃的，虽然两个女孩子吃了个精光，但他当时以为只是因为她们捧场。


    “难道我以前是个厨师？”温凉自嘲地想。


    小伙伴们陆续醒了，还是马罕马尔泰问了句：“怎么没见到第五裁判长？”


    独孤明又添了一碗说：“肯定发现了什么还在村里探索，以裁判长的能力不会出什么事的，真遇到危险的话，他也会求救。”


    卓朗则把碗一放，嘴一抹说：“你们慢慢吃，我接着探索。”说完便要推门出去。


    “等等。”温凉喊住他，“等一下大家，一起去。”


    卓朗说：“我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方便。”


    温凉说：“不差我一个吧。”


    独孤明：“我我我也可以，温哥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见卓朗没有继续反对，温凉对莉莉丝三人说：“你们留在这儿看家做后援，万一裁判长回来了，好歹得有人在。”他知道莉莉丝的状态还不好，也知道小姑娘要强，所以干脆兵分两路。


    安排停当后，温凉套上厚外套，带着卓朗和独孤明一起出了门。


    尽管已经到了白昼，天色依然十分阴沉，只有白雪皑皑反射出的天光透着一点灰色的白。温凉一出门就感到了一股透骨的寒意，外面的气温与屋子里相比宛如两个世界，如果不快点把歧路村的通关钥匙找到，情况会越来越不乐观。


    卓朗一个人走在最前方，温凉居中，独孤明跟着他，像个小跟班。他想到了昨晚第五丘的那个似真似幻的梦境，他说，卓朗不是卓朗。


    如果眼前的卓朗不是卓朗，那他是什么？


    天光之下的歧路村还是那么安静，整洁的街道，漂亮的小屋，除了地平面是歪斜的，道路一会儿这儿不通，一会儿那儿是断头路以外，整个村庄看起来十分宜居，宜居到，只是在外面走了那么一会儿，温凉就忍不住开始怀念那栋平平无奇的小屋，想念里面温暖的炉火、喷香的食物和不受风雪侵扰的温馨环境。


    意识到自己居然开始这么想的时候，温凉皱起了眉头。


    温凉说：“再跟我说说我们以前的事吧。”


    卓朗诧异地看了温凉一眼：“不是都说过了吗，你还想知道什么？”


    温凉努力忽视拼命装出我不想听八卦但却把耳朵都支起来的独孤明说：“细节。你们那个密室里都有些什么机关，我们是怎么闯过去的？”


    卓朗说：“这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东西太多了，我得想想。”


    “没关系，”温凉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想到了跟我说就行。”


    “到了。”卓朗突然说。


    温凉见他停下脚步，问：“什么到了？”


    卓朗看着温凉，忽然正了脸色说：“有件事，我想了一晚上觉得还是要跟你说。”


    温凉看他：“什么事？”


    独孤明：“啊，这我能听吗？”


    “随便听。”卓朗说，“昨晚回来找你们前，我可能看到了裁判长被杀死的场景。”


    温凉一怔：“第五丘？”


    卓朗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这么感觉的，但毕竟当时天色暗，我也没看清楚，等我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所以我也无法确认，回去以后就没跟你说。但是过了一晚上裁判长都没回来，看来确实是……凶多吉少。”卓朗把这四个字念得轻但很清楚。


    温凉脑海里波涛汹涌，第五丘说卓朗不是卓朗，卓朗却说第五丘昨晚已经死了，两个人的话存在明显的矛盾，谁是真的，谁又撒了谎？


    “能说具体点吗？”


    “能。”卓朗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说出来。他讲昨天他探索到一半，发现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就回身往村外跑，结果在半路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所以绕路过去看，结果发现一个疑似第五丘的男人在和看不见的东西打斗。


    “毕竟光线差，雪又下得大，所以我不确定我有没有看错，只是从身形穿着和用的武器来看，那似乎就是第五裁判长，我想要上前帮忙，但根本看不到他的敌人在哪里，他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在和看不见的东西搏斗。于是我觉得他可能是中了什么幻境机关，正要上前制止他的时候，突然间，他就像是被人推了一把，狠狠撞上了一栋屋子的墙壁，跟着就像是被那栋房子的墙壁给吃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卓朗看着眼前高耸的倾斜的墙壁说：“昨晚裁判长消失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里……


    闻言，温凉仔仔细细打量眼前的墙壁，墙是灰泥砌的，外面刷了一层白漆，由于时间久了，上面留着些黑色的杠杠，似乎是人们经过时不经意间擦到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这似乎就是一堵很平常的墙。


    “没有特别的痕迹，而且第五裁判长那么厉害……你确定你看到的真的是他？”独孤明也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卓朗却坚持说：“我觉得我昨晚应该没看错，就算那个人不是裁判长，有人在这里打了一架的事情至少是看清楚了。”


    “可这里的确没有痕迹留下。”温凉摸出大灰铲，试着敲了敲墙壁，反馈回来的感觉是坚硬的，不像是能吞吃人的样子。


    温凉想了下说：“你翻墙过去看过吗？”


    “翻墙？”卓朗一愣，“没有，昨天看到这墙壁这么诡异，我怎么敢……”


    “托我一把，我过去看看。”还没等卓朗反应过来，温凉已经活动了一下手脚，做出了攀爬的姿势。


    卓朗愣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很快，温凉被卓朗托着，三两下爬到了墙上，借着墙面倾斜的角度，温凉稳稳站在了墙的顶部，随后又回身把其他两人也拉了上来。


    “这是什么？”


    当他们三人看清墙后的景象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墙后只有路。


    “一、二、三、四……七……”独孤明飞快地把眼前路的数目数了一遍，七条路从墙下同一个起点出发，向着不同的方向延展，一眼望不到头，并且越分越开。


    “歧路村……”温凉的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了这三个字，紧跟着他猛然跳下墙，回头朝来的地方跑去。


    “温哥，怎么了？等等我！”独孤明也赶紧跟着跳了下去追温凉，卓朗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也跟了上去。


    “难道是……”温凉一边跑一边飞快地想着，仅仅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他就跑回了昨晚休息的那栋屋子。看到屋子还在原位的时候，温凉稍稍松了口气，推开门，他向着屋子里看过去，随后手便停在了空中。


    “温哥……咦，人呢？”独孤明探头朝屋里看了一眼，温暖的小屋内，壁炉依旧燃烧着火焰，将整个屋子熏得暖烘烘的，但原本应该留在屋子里的马罕马尔泰、贞子和莉莉丝三人却不见了踪影。


    “温哥你先别急，他们可能是出去探索了，你知道的，莉莉丝他们都是闲不住的人。”明显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独孤明还是努力正常化眼前的景象。


    “不，我们和他们暂时走散了。”温凉轻声叹了口气，“我大概知道歧路村是怎么回事了。”


    独孤明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温凉看着他说：“人生如歧路，一朝走散，他日是否还能相逢就不好说了。”


    这就是昨晚第五丘给他留的话，别随意……分开。


    “我们走吧。”


    “上哪儿去？”独孤明问，“我们不找他们了吗？”


    “只要目的地一样，殊途也可同归。”温凉说，“我们去地狱之门集合。”


    六个人的E2班先加入了第五丘，然后加入了卓朗变成了八个人，在三无村丢了朴青山，昨晚丢了第五丘，今天又走丢了莉莉丝、贞子和马罕马尔泰，还有个不知道是不是本尊的卓朗在身边，眼下看起来只剩了三个人，但路总要往下走的。


    温凉转身，看到卓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温凉：“怎么？”


    卓朗：“我现在知道你当初怎么能头也不回就把我丢下了，原来你对谁都是这样，你和他果然是同一个人。”


    “华国有两句老话，”温凉说，“第一句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第二句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E2班不是只有全员24小时在一起才叫E2班。”他对独孤明说：“走，我们抓紧时间去地狱之门。”


    独孤明看了卓朗一眼，蹦了句：“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不懂了吧你。”然后就跟着他温哥跑了。


    作者有话说：


    生病了，请假一周。不好意思。


    ? 168、海尔辛星际机甲坟场13


    “温哥, 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去刚刚那个路口，选一条路走吗？”独孤明刚刚怼卓朗很有底气, 其实到底怎么往下破解, 他也还拿不准主意。


    温凉问他：“你觉得呢？”


    独孤明有点犹豫地说：“选第五条路？”


    “为什么？”


    “因为让我们留宿的那间屋子的主人叫路五，按照无限密室逃脱节目一贯的尿性, 这应该是个提示。”


    “但这已经不是无限密室逃脱节目了。”温凉说。


    “啊……是哦。”独孤明挠了挠后脑勺，“那温哥你觉得呢？”


    温凉说：“我想听你的。”


    独孤明愣了一下：“听我的？”


    “有什么不可以的？”温凉说, “在遇见我之前你就是个很成熟的无限密室逃脱选手了, 这一路我看着你过关闯将，你的判断能力不比我差。”


    被温凉冷不丁夸了一句，独孤明一下子闹了个大脸红：“温哥你怎么突然、突然夸起我来了？”


    温凉朝他笑了笑, 没有回答。


    温凉没有告诉独孤明的是, 经过歧路村的分别, 他有一种感觉，自己迟早有一天是要和这些可爱的伙伴们分开的，毕竟人生分久必合, 合久必分, 现在E2的氛围很好, 但也正是因为太好了，他怕将来他们分别的时候, 大家的情绪会受到影响。


    “你们本来就都很棒, ”温凉加了一句, “相信自己。”——即使某一天我和你们大家分散在浩渺宇宙的各处，我们依然能够好好地生活, 这后半句话, 温凉没有说出口。


    另一个卓朗并没有离开, 而是不远不近地缀在温凉两人身后，但也不赶上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次回到那个路口，温凉问独孤明：“准备好了吗？”


    独孤明点点头。


    “那我们下去吧。”


    顺着倾斜的墙壁下滑到路口，温凉的眼前出现了一片交错闪回的白光，数条道路从他眼前铺开，向着远方延展，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五条。


    独孤明会选择第五条，之前与他们被迫分散的莉莉丝三人应该也会选择第五条，因为小屋的线索是他们一起发现的，所以他也会选择路五，哪怕那未必是一条通途，但至少有更大的几率与自己的小伙伴们重逢。


    踏上悬挂着路五标牌的道路后，温凉眼前一花，其他所有道路全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他一个人出现在一条漆黑的山路上。


    “小明，独孤明？”温凉打量四周并呼喊，然而周围并没有传来应答的声音。


    “哪怕是选择了同一条道路也无法结伴而行吗？”温凉思忖着，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周围一片死寂和黑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脚下的路能看清前后大约二十米左右的范围，倒是也没有大雪了，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下这条路而已。


    温凉谨慎地行走在这条道路上，不超出可见度的范围，因为他不知道道路两侧是万丈悬崖还是漆黑沼泽，除了往前，他没有别的选择。


    就这么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当温凉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试图突破道路限制去探索一下周围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色。


    一点猩红浮现在黑暗中，然后是更多暗红色的光点，空气中开始传来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当温凉走到路的尽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堵山壁，山壁上是一条狭窄的缝隙，那些光点和气味都是从缝隙的另一头传来的。


    “钻过去？”温凉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侧身往里挤过去。刚开始的缝隙还比较宽敞，人挤进去还能有点活动的余裕，很快四周所有的空间都只剩下了仅仅供人侧身前行的窄窄一条，连转身都成了奢侈。


    摆在温凉眼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是继续往前挤，看看能不能挤出去，毕竟那些红点和硫磺气味的确是从山缝另一头传来的，另一条路就是撤回去，温凉很快决定了继续向前。


    越往前越是窄，来自两侧的压力像是某种动物内脏的蠕动一样有规律地压制着温凉，似乎想将他压成薄薄的一张纸，温凉不得不吐出肚子里的所有气，小口喘息着一点点艰难地向前。


    如果没有出口就麻烦了，他现在想后撤也做不到了！


    当温凉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原本还能看到红色光点的缝隙像是海市蜃楼一般晃了一下，变成了一堵坚实的山壁。


    温凉：“……”


    一瞬间，绝望像冰冷的雪水将他浑身都浸泡透了。


    被骗了？陷阱？还是……


    “前面没有路了，往后撤。”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因为无法转头，所以温凉只是凭声线判断是卓朗的。


    有什么东西蹭到了温凉的手，是一截布料扭成的绳子：“拉着绳子，我带着你往后撤。”说着，温凉感到了从布料上传过来的劲道。


    “等等。”被卡得太紧，温凉连说话都很累，“退回去并没有别的路。”


    “往前就有吗？”还是卓朗一贯有点吊儿郎当的调调，“退回去不是说让你只退出这条缝，是说我们可以直接倒到最开始的地方，选择另一条路走。”


    “你想选哪条路？”


    “一二三四五六七，除了五，其他路都可以走。”卓朗说，“反正也没时间限制，我们就一条条路试过去，哪条能通就走哪条。”


    “不，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你怎么知道其他路能通？”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至少路五现在已经被证实了是不通的不是吗？”


    手腕上传来的力度加大了，卓朗似乎铁了心要把温凉从这条缝隙里拖出去。温凉一个没防备，被他拉得往后挪动了十多公分，虽然只是短短一段距离，但刚刚那种四面八方的压迫窒息感居然一下子缓解了不少，温凉能够顺利地呼吸了。


    “都到这程度了你居然还想往前，你脑子里是只有一根筋吗？”卓朗抱怨道，继续拉着温凉往后退，但这一次，他遭到了反方向的来自温凉的抗拒。


    “不，我想再往前看看。”呼吸顺畅了一些以后，温凉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之前的确有流通的空气从这条缝隙的另一头传来，还有那些红色的光点，配合硫磺气味来看的话，那头或许有火山熔岩，并不像是死路。他仔细嗅了嗅空中，尽管那些红点已经看不到了，但鼻间还是能闻到一股隐隐的硫磺味儿，反而往回走，什么也没有。


    “你是着魔了吧，前面明明是条死路，不行，你得跟我往回走，我不能看你死在这里！”


    温凉心念一动，大菜刀出现在半空中，直接贴着他的手腕花重重落了下去，将那根“布料”切断，一感到手腕上的松动，温凉便立刻往前走，很快又回到了刚才那个近乎窒息的境地里。


    眼前依然看不到出口，但温凉却一直努力往前挤，哪怕身体里的所有氧气仿佛都被挤了出去，内脏骨骼都受到压迫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裂，温凉也没有停下。


    “温凉，你疯了，停下来，你会死的！”卓朗焦急地呼唤着，声音仿佛就近在耳边，声音中充满了焦虑、担忧和不安，并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温凉却充耳不闻。那头一定是有路的，温凉想，因为没有路是从他开始怀疑前方是否有路开始的。如果人生如歧路，一旦分开就不一定会重逢，那么很多时候，人生也是这样，当你觉得自己不行的时候，那么原本辛辛苦苦扒开的道路就会彻底关死。


    他能行！


    看着眼前只剩最后一点的缝隙，温凉深深吸了口气，一头扎了进去。


    一开始温凉有一种人被塞进了榨汁机挤压的破碎感，但只是一下子，熬过了几秒种后，一切都豁然开朗。


    呼吸变得通畅，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也仿佛一瞬间转了场景，笼罩四周的黑暗被“撤除”，脚下的道路也从窄窄一条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大地。如同温凉所推测的那样，这片大地上虽然也有积雪，但更多的地方被流淌的岩浆与龟裂的地缝所覆盖，远处有一座疑似火山的山峰，整片大地上的所有硫磺气味都来自那里。


    他顺利出来了，这条路是对的，不，也许该说，没有哪条路是不对的，只是走上任何一条路的人都要接受来自人生的不同考验和挑战。


    温凉回身看去，意外发现自己刚刚拼了命挤出来的缝隙其实并不窄，完全可容一人顺畅通过，但刚刚却给了他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歧路……不止是人生歧路，还是脐路么？


    海尔辛的脐带连接着本体与外部“子宫”，只有进入到这里才是真正接近了它的核心。


    温凉从路口张望回去，远处的黑暗中站着一个人，正是卓朗。


    似乎是直到看到温凉穿过了这条路，青年才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是不对劲的，他此时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在岩浆烧灼的暗红火光中，温凉看到卓朗的双手带着一股虚幻的透明，仿佛一道幻影。


    “我……死了吗？”青年喃喃自语，抬头看向温凉的方向。


    “不，你只是没有顺利通过挑战，被这里同化了。”温凉说，“你不会死，在这片土地上，你会永生，不过……”温凉皱了皱眉，他想卓朗会像那些盲村阒村三无村的人一样，逐渐失去属于自己的记忆，成为这个密室的一部分。


    卓朗微微一愣，随后忽然轻声对温凉说了句：“对不起老师，最后还是没能帮到你。”剥除一切外在附加的东西，卓朗其实只是个曾经过着平凡生活的大学生，是那个“温凉”给了他太多的责任了。


    温凉摇摇头：“不好意思，我还是不觉得你曾经遇见过的人是我，不过身为老师，我不认为把学生随便丢下，甚至给他一些危险的任务是合适的行为，你可以尝试继续突破这条路，又或者回盲村等着，我会把所有事情都解决掉。”他说，“三天之内，解决不掉我也回来找你。”


    这么一说，卓朗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老师，谢谢！”


    温凉冲他挥了下手，转身大步朝着那座活火山跑了过去。


    温凉想，那里应该就是地狱之门！


    作者有话说：


    ? 169、海尔辛星际机甲坟场14


    热风卷起火星, 在空中飘洒，刚刚还冷得令人窒息的空气此时却滚动着烧灼。远处的火山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像是一个老人在咳嗽, 止不住地飙出一股股火热的岩浆。


    在海尔辛第一眼看到卓朗的时候, 温凉就有点意外，但当时还没有觉得异样, 直到昨晚的风雪交加夜，第五丘用某种方式为他送来了那句提示“卓朗不是卓朗”才让温凉恍然大悟。


    E2班全体是同时从林慧留下的珍馐楼二楼时空漩涡传送到了海尔辛密室外围并一头撞进了这个密室, 但卓朗不是。卓朗比他们都来得早, 看他和盲村人的相处也证明了卓朗和当地原住民已经混熟了，但密室这种东西，哪怕是非伊斯坎普掌控的天然密室也不应当出现前一批进入的“闯关者”还没出去, 就放后一批闯关者进来这样违背规则的现象。


    就像温凉曾经在三无村前方的深谷中看到的那个救生舱里的留言本一样, 这里的确来过很多人, 但每一次都是前者离开了，后者才会进入，更确切地说, 是前者死亡或者说是同化以后, 后者才会来到, 这也从侧面解释了海尔辛里这么多的原住民是哪里来的。


    即便是神级机甲，海尔辛也不是星舰, 上面能乘坐的人有限, 更何况如果伊斯坎普董事长兄弟出逃的传言有事实依据, 那就更不可能是那么大规模的人同时出逃，所以这个密室的原住民或许都来自于外部。


    这就很令人毛骨悚然了。


    温凉边跑边观察四周, 想要找到有人聚居的痕迹, 但四周除了一片岩浆水流淌的焦黑大地之外并没有任何疑似人类聚集的建筑群也丝毫找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火山脚下真的会有原住民存在吗, 这里可是被称为地狱之门的地方。


    望着远处怎么跑也不见距离拉近的那座间歇性“喘息”的活火山，温凉心底充满了疑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觉自己的颈部发烫，伸手一摸，正是之前第五丘给他的那个寄居着冬的部分意识体的储物道具在发烫。


    下一秒，温凉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眼前，是冬。


    从出现的那一刹那，冬仿佛就有了明确的方向，他轻声呢喃着：“是这里没错，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里！”随后便朝着山上跑去。


    他就像是一阵风一样，移动速度极快，温凉拼了命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就这样边追边跑，一直跑到山顶，冬才终于停了下来。


    温凉喘着气挪过去，看到了“火山口”，但他很快意识到，那并不是什么“火山口”而是海尔辛机甲胸部一个巨大的伤口。


    在胸腹部见过的那道V形创口已经十分恐怖，但远不及眼前这个窟窿的十分之一。不知道多少年前遭遇致命一击的神级机甲的残躯此时就在温凉脚下，而眼前这个幽深狰狞的创口里至今仍在喷涌着暗红色的“岩浆”，就像是多少年过去了，伤口的血仍未止住，更可怕的是，当温凉定睛看去，他发现那创口中心深处是一些疑似血管的东西，那些东西层层包裹的中间，有一个东西。


    “等等，你……”温凉话都没来得及说，旁边的冬已经纵深一跃，向着窟窿里坠去，离开的时候还不忘顺走了温凉的大灰铲。


    当然，在温凉手里灰不溜秋的大灰铲到了冬手里又变成了圣洁光辉的银蓝色水晶剑。


    “小心，那东西是活的！”虽然不知道切片意识算不算还活着，但当看到周围那些血管忽然动了起来，向着冬冲过去的时候，温凉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然后，温凉便看到了宛如冰雪魔法一般的世界。


    冬的身形优美潇洒，他一面灵活闪躲着周围那些血管的攻击，一面挥舞着手里的水晶剑，银蓝色的剑芒向着四周扩张，带出一道道霜雪之力，他就像是一只翩跹的水晶蝶，向着整个窟窿的深处不断坠落，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看来我也得下去。”温凉摸出登山绳，在地上打下楔子，正要往下荡，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喊他：“温凉？”


    “第五丘？”从第五丘自己踏进了“歧路”还能分身来对他示警这件事上，温凉是不怎么担心第五丘的安危的，不过看他一身风尘仆仆、衣服破损，身上多处轻伤的样子，温凉觉得他挑的那条路恐怕也不简单。


    第五丘说：“你要干什么？想下去？”他看了那个巨大的“火山口”一眼，随后微微变了脸色，“下面是什么？”


    温凉说：“不知道，但是冬下去了。”


    “冬！”第五丘立刻行动起来，以比温凉还快的速度直接一跃而下。


    温凉：“……”


    温凉晚了点补了句：“那些血管是活的。”然后自己拉了拉登山索，顺着山口一溜而下。


    要不说裁判长武力值高呢，本来温凉还有点烦那些血管，不过有第五丘在前面开路，他只要在后面捡漏就可以，很快，温凉就下到了距离那个东西很近的地方了，然而到了这一步，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再下落，因为那些有一张浅白色的膜衣包裹住了那个东西，也阻拦了温凉进一步接近。


    第五丘用唐刀将身形固定在机甲壁上，此时也正在观察那个东西。


    “像不像心包膜？”第五丘说。


    “像。”温凉看了第五丘一眼，“你有没有觉得……”


    “海尔辛是活的？”


    “海尔辛还活着。”


    两人同时开口，听完对方的话后不由得彼此都皱起了眉头。


    “机甲……也能是活物吗？”第五丘喃喃自语。


    “我想可以吧，既然密室也能是活的，机甲是活的好像不难理解。”想到幽灵船密室的玛德琳娜，温凉说道，他打量四周，“冬到哪里去了你看见没？”


    第五丘轻轻摇头，他下来的一路上一直在追寻冬的身影，一开始还有迹可循，但到了这里以后就彻底失去了冬的踪迹。


    温凉仔细打量着那块被血管包起来的东西说：“我怀疑海尔辛的控制核心并不在他的头部，就在这里。”


    “不是没这个可能，”第五丘说，“有个很奇怪的事情是，尽管我们得到的情报是海尔辛密室的姿势是海尔辛机甲单膝跪地，低头蹲坐的姿势，但我们这一路上走来都没有发现那个头部的存在，毕竟按照实际位置来看，它应该出现在我们头顶的天空上。”


    “所以，海尔辛的头部可能已经不存在了。”温凉说，“当年伊斯坎普的战斗可能比传说中更激烈，但海尔辛的拥有者在最危急的时刻将重要核心转移到了胸腔内部，一直隐藏到了现在。”


    “嘘。”第五丘突然竖起一根手指，“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温凉屏住呼吸，他的耳朵里传来了一阵非常飘渺遥远的声音，像是呢喃，但很快，温凉辨别出了那是什么，脸色彻底变了：“是Hellsing！怎么提前来了！”


    温凉几人刚进海尔辛密室的时候碰上了一次这种精神污染电磁风暴，盲村的人说这东西13天发生一次，此后他们急于奔波于路上不仅是为了躲开霜月更是为了避开第二轮精神污染，他们知道越接近机甲上部，被污染攻击的烈度更大，到时候根本没人可以救他们，但谁也没想到这一次精神污染来得那么快。


    “或许是因为我们来到了这里的缘故。”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原先还不清不楚的呢喃之音已经近在头顶，似乎有一个唱歌的妖怪正通过头顶的“火山口”窥伺下方，马上就要扑下来。


    “得找个地方躲一下。”温凉想，穴形空间，周围还都是反射介质，精神污染跟瀑布一样挂下来那还了得？问题是有哪里可以躲？


    除非能进入眼前这个血管包裹的东西中间。


    温凉问第五丘：“冬有没有给你留什么东西？”


    第五丘愣了一下：“东西？”


    “快想想，什么都好。这里是冬引我们下来的，他说这里有他要完成的事，所以他肯定给你留了什么线索。”


    “对了……”第五丘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储物道具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盒子是透明的，里面封存着一个混沌气泡一样的东西。那是在第五丘办公桌上放了很多年，也让研发部的杰斯珀眼馋了很多年，一心想要打开看看却屡遭拒绝的第五丘的私藏品。


    当盒子取出来的一刹那，铺天盖地的歌声如有实形一般一瞬间“倒”了下来，整个窟窿都在震颤，所有的血管都在抖动，伴随嘣嘣的声响，血管断裂，一股股滚烫的“岩浆”洒落下来，逼得温凉只得狼狈地在那些熔浆之间左闪右避。


    “该怎么用？”第五丘喊。


    “先打开盖子。”


    “开了，没反应！艹！”第五丘骂了一声，因为一股突然激荡的精神污染，他的手微微松了一下，手里的盒子就这么掉了下去，他赶紧伸手去捞，指尖擦过盒子，没有抓住盒子却让盒子在空中打起了旋，里面的混沌气泡在这个时候被甩了出去，在空中变成了一团不停游动变幻的物质。


    电磁风暴似乎是感觉到了宿敌的存在，在一瞬间变得愈加猛烈，整个窟窿都像是成了精神污染之声的共鸣腔，温凉是靠登山索吊在空中，所以稍微还好点，完全靠自己的第五丘在这一次打击下整个人失去了对自身的控制，像是昏厥了过去一样直接往窟窿深处坠落。


    “拉住我！”温凉一面忍耐着精神污染的不适，一面伸手努力去捞第五丘，抓到了他衣服的一角，拼了命将他吊在空中，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只是这么几秒钟，温凉的手已经无法拉住第五丘，黑衣裁判长直接向着洞窟深处掉落，很快失去了踪影。温凉火了，盯着电磁风暴的一次次侵扰，他怒吼道：“冬，你出来！他为了找你这个往日同伴连命都不要了，你却看着他去死，你是不是人！”


    “我不是。”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随之，一股强大的气流突然间从洞穴深处反冲上来，黑衣裁判长失去了意识的身体就这么轻飘飘地浮起在上升气流中，很快来到了温凉眼前。


    游动变幻的物质碰触到白色的膜衣，突然发出剧烈的冷银色光芒，冬的身形在那片光芒中再度出现。


    “一、二、三……”温凉看到了三个冬，一个来自那团混沌气泡，一个来自他颈部的那个储物道具，还有一个似乎一直徘徊在这附近。


    冬转过身，对着温凉张开手掌，往下一按，刹那之间失重感传来，温凉觉得自己不停往下坠落、坠落，当他以为自己要就此摔死的时候，突然之间那股失控的坠落之势又停了下来，他发现自己慢慢站着落在了一个宽敞的空间中，身旁是躺在地上的第五丘，空间的前方站着冬。


    “第五，你没事吧，醒醒！”


    第五丘发出轻微的呻丨吟声，逐渐苏醒：“这是哪儿？”


    “海尔辛的控制核心。”


    冰冷的声音令第五丘浑身一震，他迅速清醒过来站起身看向对面，眼前站着那个他应该很熟悉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却让他觉得很遥远。


    “你不是冬，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用冬的样子？”第五丘厉声喝问，唐刀只剩了一把，被他反握在手上，警惕地对着那个人。


    “从来就没有冬这个人。”眼前的青年微微扭头，冷酷地回答道，“我是海尔辛，神级机甲海尔辛的灵魂，你所认识的冬只是我分出去的一个幻影，我来这里，拿回我的权柄。”


    作者有话说：


    ? 170、海尔辛星际机甲坟场15


    “神级机甲海尔辛的……灵魂……”第五丘重复了一遍, 像是无法理解这句话一样，温凉却明白这是他在感情上过不过去那道坎的缘故。


    那青年轻轻笑了一声说：“我已经用最贴近你们智人语言习惯的方式描述了，你还听不懂吗？更确切地说, 我并非什么神级机甲的灵魂, 我就是海尔辛，海尔辛就是我！”


    青年的声线很冷, 每一个字说出口都像是一颗冰珠敲打在冰冷空旷的地面上，令周围的气温都仿佛不断在下降。


    “宇宙无比浩渺广阔, 存在着各种不同的生命形势与文明, 智人是一种，我们是另一种。我们以你们所谓机甲的形式存在，但灵魂与你们的形态相仿。”青年冬, 不, 现在该喊他海尔辛了, 他边说边向前缓步走去，随着他的行走，原本昏暗空旷的空间里, 一盏盏照明灯亮了起来, 光洁的地面如同水波一般荡开涟漪, 将整个空间都映照得虚幻不实。


    “许多年前，正如你们听说的传言那样, 我与我的兄弟因一些事情起了纷争, 我们大打出手, 最终两败俱伤。他将我的身体以密室的形式，用电磁风暴困锁此处, 试图用精神污染瓦解我的灵魂, 不得已之下, 我只能将自己的灵魂切片后投入到不同的宇宙碎片之中，以图后策。这些切片有的在中途就死亡了，有的虽然活下来了但很弱，其中被你们遇到的那个便是你们口中的冬。”


    第五丘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青年，温凉不知道他此时是怎么想的，他只觉得这些话对一个一路拼死拼活走下来，隐忍着在“敌方”撑到今天只为了找到曾经的同伴，仰慕的偶像的人来说未免太残酷了。


    “由于意识切片的缘故，每一个我的记忆都是不完整的，冬，甚至是我最不看好的一个，因为他失去了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只保留下了一个最基础的执念，他要完成密室逃脱。现在回过头看，你们应该明白这个执念的由来，因为我被锁在密室中，所以我的意识天然就会产生要不断提高能力，完成密室逃脱的念头，正是因此，他参加了由我的兄弟举办的无限密逃101节目。”


    “你的兄弟为什么要举办这个综艺节目？”温凉问。


    海尔辛睨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轻视：“别搞错了，我把过去的事情说给你们听纯粹只是因为我想说，我并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温凉深深皱起眉头，这态度……真当自己是神了吗？


    海尔辛对第五丘说：“我对你有印象。当初冬引导你们找到了我兄弟的灵魂所在，你们打开了最后一扇门，只差一点点，我就能完成对他的绝杀，没想到最后出了点意外，还是被他侥幸逃过一劫，我那个叫作‘冬’的分身也几乎被击溃，只能以意识残影的形式依附特殊道具而存在。我也因此不得不改变计划，蛰伏地下，通过引导更多的人来到海尔辛延续生命。”


    “你吞吃了他们的生命力？”温凉推测道。


    “我更愿意将之称为共生。”海尔辛说，“智人相对我们而言是十分低级的种族，用你们的话来说，不啻蝼蚁。蝼蚁的生命短暂，但无数蝼蚁的生命集合起来也多少能发挥点用处，尤其是能够被送入无限密逃节目的人，这也是我能够活到今天一直没有崩垮的原因。”


    海尔辛走到了宽敞空间的最前方，在这里，他伸手一挥，面前便出现了一堵无比巨大的弧形全景窗，透过这面全景窗，温凉第一次看到了海尔辛以外的空间。


    浩瀚无垠的宇宙深处，有一串项链形状的星群熠熠生辉，尤其是作为链坠部位存在的“宝石”，就像是一整面明净的秋水，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那就是所谓伊斯坎普本部的所在，也是我兄弟灵魂的所在，我花了那么长的时间蛰伏就是为了重新拿回力量，回到我的身体里，与他决一死战。”青年冷冰冰地说道，明明没有风，他身上白、银二色的长袍却随风飘舞，显现出一种冷漠无情的“神性”，“而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了。”


    “所以，他们全都是你害死的！”第五丘紧紧咬着牙，沉声道。


    “谁？”


    “左柔、斯图亚特、唐、蝴蝶夫人、隆米尔、优昙伽罗华！”第一届的十一名选手，如今还存活的只剩庞龙、第五丘、李天裁和喵叽，其中庞龙成了半残废，喵叽忘记了过去的一切，成了一只无忧无虑的喵星人，而第五丘和李天裁则反目成仇。


    谁又能想到，一切的始作俑者会是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人！


    “你真要这么想，我也无所谓。确实，为了夺回权柄，我利用了你们，借用了你们的力量，但真正动手杀人的可不是我，只不过，在我们眼前，你们实在太渺小了，稍微不留神就会死亡，就像智人只是在路上行走便会碾死无数只蚂蚁。”


    “我杀了你！”第五丘蓦然如同一道闪电冲出，他似乎提前已经做了准备，如何走位，该砍什么部位早已谋定，他顺利地抵达海尔辛的身边，挥刀斩向那颗头颅，然而却在最后一刻宛如被定身了一般，猛然一僵，停在了原地。


    “你对我做了什么！”试了几次都无法砍下去，第五丘发出怒吼。


    “我说过了，与我们相比，你们太渺小了，不值一提。”海尔辛轻轻用手指拨了一下，第五丘手里的唐刀便断为两截，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而他本人也被一股无形的气流掀飞，狠狠撞到了墙上。


    “虽然弱小，但是相比其他智人，你们的生命能量还是相对强大的，现在我只剩下最后一道枷锁需要挣脱，感谢你们特地前来送我这一程。”海尔辛说着，身体慢慢漂浮到了空中。


    周围的一切变得透明，透过海尔辛的意识海域，温凉看到了这具神级机甲，或者说，这个超自然生物的全貌，那的确是一具单膝跪地的无头机甲，机甲的外围却有黄褐色的电磁锁链将他牢牢捆缚。


    锁链原本应该有好几层，但现在只剩下了最后单薄的一根，海尔辛很快就将获得自由。


    伊斯坎普的家事温凉当然不想管，但放任海尔辛继续这么下去，此时在机甲上的所有人都得死！他、第五丘、独孤明、朴青山、莉莉丝、贞子、马罕马尔泰、卓朗，还有被同化的前密逃选手的人们，这一点是无法接受的。


    温凉快速道：“捉迷藏之王，人阵营。”


    一阵浓雾腾起，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温凉拉起第五丘就往外跑。


    然而下一秒，银白色的光芒如同无情的潮水一般冲散了迷雾，眼睛变成了银色的海尔辛漂浮在空中，冷冷注视着温凉与第五丘：“你们有没有想过，无限密逃世界里的人设道具是哪里来的，又是如何产生作用的？”


    不等温凉回答，当然温凉也不会回答，他又接着说了下去道：“一切都来自属于我们的心灵力量，你明白吗，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在我们面前是没有用的，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借由我们的力量才会产生作用！”


    温凉继续装卸使用人设：“心理医生，心灵捕手！”


    海尔辛的脸上露出有些不屑的表情：“跟你说过了，这些东西对我是没有用的，你为什么不信呢？”


    “人设道具不行，普通道具呢！”随着一声声音落下，虚空中腾起隆隆烟尘，烟尘里浮现出一座错综复杂，盘旋往复的吊桥，温凉与第五丘在吊桥的某一层，而海尔辛在另一层。


    是莉莉丝亲手打造的机械道具“回旋吊桥”。


    “班长，这里！”莉莉丝冲着温凉招手，“你只管往前跑，我给你开路。”


    “想得美！”海尔辛说着，再度举起手来，银白色的光芒如同海啸一般朝着温凉三人的方向卷来。


    “情感共鸣！”贞子的声音落下，海尔辛的动作有了片刻的迟疑。


    贞子对于情感的使用并不完全来自于这个无限密逃世界，她在原来的世界就继承了巫女的血统，能够帮助客人梳理情绪，此时她毫无保留地释放出了自己全部的能力，用情感共鸣干扰海尔辛的行动。


    在她的干扰下，海尔辛的动作迟了半拍，这已经足够了，温凉纵身一跃，背着第五丘从吊桥这片区域跳到了另一片区域，在地上打了个滚，重新爬了起来，朝着莉莉丝给他们新开的路走。


    无限回旋的吊桥如同旋转木马一样自动回旋变幻起来，明明看起来近在咫尺，但踏出一步才会发现下一秒已经远隔“天涯”，只有知道正确的方法才能找到对的路，而现在回旋吊桥的主人莉莉丝就在现场，她当然不会允许海尔辛找到正确道路。


    “班长，快上来。”马罕马尔泰从上方伸出手来，温凉先将第五丘送了上去，然后自己才准备爬上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整座吊桥突然发出咔哒咔哒数声，如同散碎的珠链一般彻底瓦解，散落一地。


    温凉在半空中调整身形，想让自己稳稳落地，谁想到下一秒，海尔辛便出现在他身边。


    “你……”海尔辛眉头微皱，“有点问题，得最先处理掉！”


    不像文艺作品中的反派总是死于话多，海尔辛声落剑至，银白色的剑芒如同弯月迸发出闪亮的光芒抹向温凉的脖子。


    “放开温哥！”独孤明的落雷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海尔辛却压根看都不看一眼。


    “你见过机甲怕电的吗？”他说着，手起刀……


    一瞬间，时间仿佛被冻结，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E2班的人无比较急，海尔辛的脸孔里微微带着一点诧异，但那个“手起刀落”的“落”字却并没有即刻“砸”下来。


    “卡bug。”温凉脑子里突然间冒出了这个念头，就像在西宝兴殡仪馆那会儿一样，那是自称“过去温凉”的技能。


    时间再次开始转动，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温凉闪开刚刚那一下，海尔辛手中的刀光闪过，只划伤了温凉锁骨处的皮肤，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的脖颈上。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海尔辛低低骂了一声，一刀接着一刀递出，把温凉逼得左支右绌。


    一旁的第五丘捡起断裂的唐刀，冲上来解围，他情绪激荡，紧咬牙关，一招更比一招不要命，但即便如此，也不像是海尔辛的对手。


    “我居然把你这样的人当成同伴，我真是……”


    “不，他不是冬！”温凉却说，“你仔细想想，你认识的那个冬是什么样的，我不认识那个人，但我知道他用的武器不是这种圆月形状的弯刀，他用的是……”


    “星霜剑！”


    突然，眼前的海尔辛身影中竟然出现了一道虚幻的人影，那人手中握着银蓝色的水晶剑，狠狠一剑向着自己的胸膛插入。


    “不！你只是我的一个意识切片，切片怎么可能反噬本主！”海尔辛发出怒吼，整个空间都剧烈震荡起来，无数的警示光芒明明灭灭。


    “小五，谢谢你们帮我回到这里，我终于想起来我要做的事了。”冬抬起那双清冷的眼眸，他看起来依然很冷，但他的冷源于某种高洁超脱，而非冷漠无情，“我的这抹意识困囿于此地太久，受精神污染过重，已经崩毁，我的使命便是回到这里，将它、将我都终结于此。”


    星霜剑狠狠插入海尔辛的胸膛，旋转，深入，一束束崩毁的光芒出现在了青年的躯体上。他面容扭曲，愤怒地咆哮着：“你们疯了，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该死的智人！该死的伊斯坎普，你们会后悔的！”


    “再见。”冬寡言少语，即便到最后一刻也只是寥寥几句交代了他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只在最后，他看向温凉，“后面的事情还有伊斯坎普，就交给你了，这个世界该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了。”


    炽热的岩浆喷涌向天空卷起血腥狂潮，海尔辛的灵魂彻底崩毁引起的焚风似乎要将这里的一切都毁灭。偌大的窗户外面是整个海尔辛上的情况，从盲村到阒村到三无村，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天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海尔辛机甲的核心机密是，这里联系着另一个至关重要的密室。”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所有人都不由一愣，温凉扭过头去，看到了林慧。


    “不用担心，机甲灵魂虽灭，机甲本体仍会存续一段时间，这里的人还能应付，但也只能应付一阵子，一切问题彻底解决还需要你们。”


    “我们怎么解决？”温凉问。


    “去那个密室。”林慧说，“根据我的研究，这个无限密逃世界有一个原初密室，来自两兄弟的共同记忆，它叫作【失落城邦】。”


    作者有话说：


    ? 171、海尔辛星际机甲坟场16


    李天裁独自一人走在长长的阶梯上, 两侧是万丈深渊，阶梯的尽头是一扇门。


    八年前，当然, 这是在第五丘和庞胖子等人记忆里的八年前, 在他的印象里，那是更久更久之前, 久到他甚至已经忘记了是多少年前，就在那久远的很多年前, 他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年, 因为智商拔群，家世背景也好，颇有点恃才傲物的自得, 所以那个时候的他是真心相信, 只要和自己的同伴们并肩战斗, 打败大反派伊斯坎普，就能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无限密逃空间，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那一天, 他就是这样, 冲破重重阻挠，潜入伊斯坎普本部深处, 找到了这座阶梯, 然后兴奋着、雀跃着奔跑向上, 直到看到了那扇门。


    “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那时团队里年纪最大的斯图亚特说。


    “我靠我是真迫不及待想去火锅店跟丘丘一起涮一顿羊肉，喝一箱, 啊不, 两箱啤酒！”当时还活蹦乱跳的庞胖子说。


    “我好像有一点……不太好的感觉。”优昙伽罗华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 她说自己从几天前开始就有种莫名的心惊肉跳感，似乎即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只是太紧张了。”蝴蝶夫人用她漂亮的思绪羽翼在空中轻柔曼妙地飞了一圈，“大战之前，作为情绪心灵系的密逃选手，你无意识中放大了自己从周围获取的各种信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判断误差。当然，大战不可能不危险，这里毕竟是伊斯坎普本部，我们要去找的，是这里的董事长。”


    “放心，我保护你，遇到什么我就一拳揍倒！”左柔挥了挥拳头。


    喵叽用小肉垫轻巧踩着楼梯已经跑了个来回：“你们怎么那么慢喵，快点快点，上面没多远了，就一扇门。”


    “一扇门？”李天裁问，“什么样的门？”


    “很普通的办公室木门，除了高大，没有别的特殊之处。”变化成一头豹子的隆米尔三两下跑了回来，“我听过了，门背后没有人声，这很奇怪，好像里面没有人。”


    “大家提高警惕，战斗系领头垫底，辅助系留在中间，蝴蝶夫人和优昙伽罗华注意周围动向。”冬出声吩咐。


    第五丘，那时候还很年轻，是多少岁来着？


    李天裁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那时候自己是全队最小的，第五丘则是第二小的，但第五丘的战斗力和成长速度都十分惊人，他们在无限密逃世界里不出半年，对方已经成长为远超自己的骨干队员。


    “无限密逃世界如果要继续发展壮大，裁判庭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李天裁还记得，自己当时正是用这番说辞勉强说服了那位留下了第五丘的命。


    很可笑不是么，不论是第五丘还是庞胖，甚至是那只微不足道的幸运小猫咪的命都是他李天裁用尽心机留下来的，结果他们却与他反目成仇，个个都认为他做了对不起大家的事。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他们全都忘了那扇门后是谁，又发生过什么。


    怪不了他们。


    李天裁想着，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其实这里没有风，气温也总是恒定，根本不会让人觉得冻，但无论什么时候，当看到那扇门的时候，李天裁都会忍不住战栗。那是一种低级生物面对高级生物，自DNA里带来的畏惧，是一种凌驾于无可奈何、怕死之上，不可名状也无法破除的恐惧。


    李天裁停下步子，看着眼前那扇高大的门。


    这扇门这些年来也显露出岁月侵蚀的痕迹，它变得破旧了，虽然依然高大伫立在伊斯坎普本部最尊贵的地方，虽然那上面依旧挂着“董事长室”的牌子，虽然那位，依然停留在那扇门的背后。


    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李天裁轻轻吸了口气，还没等他伸手敲门，里面已经传来了声音：“是首席吗，进来吧。”然后，门扇便打开了。


    李天裁深深吐出刚刚吸入的那口气，迈步走进门内。


    昏暗的室内逐渐有光芒一点点亮起来，李天裁独自行走在宛如巨人宫殿的恢弘房间里。


    这里的一切都十分庞大，超过五米的层高，一眼望不到头的房间，脚下的地面冰凉如水，踩上去会看到星辉闪耀。


    这里就像是一个微缩宇宙，孤独而神秘，孤高却冷清，那位就在宇宙的最深处。


    李天裁一路前行，走了许久终于再次看到了那位。


    “祂好像又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苍老了……”即便知道这是不应该的近乎“渎神”的想法，李天裁却还是控制不住飞快地想了一下。


    房间尽头盘腿坐着一具巨大的白骨架子，人形，披着半边袍子，骷髅身上经年累月寄生了大量的植物和昆虫，藤蔓沿着祂的臂膀生长，菟丝花盛开在祂干涸的眼洞之中，祂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是陷入了某种无限深邃的思考之中。


    李天裁还记得许多年前第一次见到祂的时候，祂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祂还是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男人，虽然高大宛如传说中的巨人，但给人的感觉是充满生机和力量的，然而经年累月，祂的身体逐渐枯萎，筋肉融化，寄生种落到祂身上绽放属于自己的生命力，而祂就像是一口日渐干涸的古井，一盏行将熄灭的烛火，走到了今天这个样子。


    祂，还有这个世界，还能撑多久呢？


    “董事长，”李天裁清了清嗓子，低下头去，避免自己的目光透露了心思，“10分钟前，我们监测到海尔辛发生了巨大异变，那里的强大能量体似乎彻底湮灭了。”


    “哦。”白骨架子发出了一声应答，是那种波澜不兴的口气，“那是我的孪生兄长，他的灵魂逝去，我已感觉到了。”


    孪生兄长？那不是冬的意识残留吗？李天裁微微一惊，蓦然有一种自己得知了天机，或许命不久矣的恐慌。


    “不必害怕，这与你没有关系。”巨大的白骨架子发出轻轻的笑声，像是骨头与骨头摩擦，让人感觉古怪甚至有点恶心，“对了，第七届无限密逃101节目进行到哪个阶段了？”


    李天裁微微一愣，还是立刻回答：“按照目前的进度，刚刚到了第四层比赛阶段。”


    “第四层……哦，我记得你让E2直升半决赛了吧。”


    李天裁再次深深低头：“我、我是因为担心那支队伍变数太多，尤其是那个叫温凉的，我先前以为他是您的兄……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他和冬有着某种联系，所以才……”


    “今年的赛制，第四层是什么规定来着？”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不记事一般，巨大的白骨架子随口问道，祂轻轻动了一下，将一条攀爬在身上翠绿的小蛇取了下来，让它不要钻入自己的口腔。


    “是80进70，第五层起一局定胜负，70进36，第六层36进18，第七层是半决赛，采用两队battle的形式，18进9……”


    “直接跳到半决赛吧。”


    “然后是……什么？”李天裁本待继续解说下去的话语猛然咽了回去，“您是说……”


    “70个人，包括E2班全部扔进同一个密室，把半决赛提前，一步到位，最终选出9个能活下来的人。”


    李天裁连手指都在颤抖：“这、突然改规则，不太好吧，不论是选手还是观众都会有想法的。”


    “首席阁下！”白骨突然用起了昵称，令李天裁差点跪倒在地，“我的首席阁下，节目运营公关都是你的工作，我只想看到我要的结果，至于怎么办到，难道不应该是你的事吗？”


    李天裁默然了一会儿：“我明白了。”他说，“可是，70个人扔进同一个密室，我们似乎没有这么大的密室。”


    “我们当然有。”白骨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将那条祂刚刚还让盘在手掌心的翠绿色小蛇冷酷无情地塞进嘴里，咬成了两段，蛇血溅在白骨的牙上，涂抹出鲜亮的红色，“那是这个世界开始的地方，你放心吧，那里很大很大，足够大家尽情玩耍。你可以把那里称作神的居所，失落的城邦。”


    ……


    “我们该如何进入失落的城邦？”温凉问林慧，“你有开门的钥匙？”


    林慧摇摇头：“我没有，但你可能有。”


    “我？”


    “既然第一届的冬神都认定你可以解决之后所有的事，你一定有自己的可取之处，我所能提供的仅有的情报是，通往那个密室的门应该就在这里，在这附近。”


    “这附近……地狱之门？”


    最开始温凉认为这片喷洒岩浆的焦土就是地狱之门，随后他以为海尔辛机甲身上的这个窟窿是地狱之门，再然后他以为海尔辛的核心是地狱之门，现在，他全都不确定了。


    难道地狱之门便是失落城邦的大门，通过那里便能进入承载着海尔辛、伊斯坎普两兄弟共同记忆的原初密室？但是那扇门到底在哪里？


    放眼望去，周围只剩下一片生锈的机甲控件，似乎随着冬的离去，这里的一切也开始飞快地腐化崩坏。


    “很久以前，冬跟我说过一件奇怪的事……”因为受了打击和重伤，沉默了许久的第五丘再次开口道，“他告诉我他的家乡流传着一个说法，所有客死异乡的灵魂都会乘着歌声回归故里，如果有生者追随那歌声而去，穿越地狱的大门，涉过流淌的冥河，最终将回到鲜花盛开，绿意葱茏的神的国度。”


    “歌声……”温凉看向上空，“hellsing吗？”


    “可那不是精神污染吗？”独孤明问。


    “或许只是因为我们身边没有需要魂归故里的灵魂的关系，但现在，我们有了。”温凉看向冬曾经站立的地方，如今那里只余一柄流光溢彩的冰蓝水晶剑，斜插在一堆钻石一般的星屑中。


    “准备迎接来自地狱的歌声吧。”温凉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说：


    ? 172、失落城邦01


    温凉的话音刚落, 众人便觉得自己脚下所站的地面发出轻微的颤动，随后一股上升的感觉传来，窗外的景色也从宇宙全景切换成了现实的外部情况。他们就像坐在一部缓慢但坚定上升的观光电梯上, 一点点离开了海尔辛机甲的“心”坟, 逐渐浮出了地表。


    但这并没有完，被海尔辛的灵魂深藏在窟窿里的这个控制核心还在一路上升, 像是不受重力控制一般，终于漂浮到了半空之中。


    四周所有的墙壁都逐一被点亮, 映出了外部的景色, 甚至有风吹拂的感觉，温凉等人甚至错觉自己此时已经离开了这个控制中心，只靠着自己漂浮在属于海尔辛的空中。也正是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 控制中心四周的墙壁悄无声息地消失, 属于Hellsing的强精神污染骤然之间席卷了所有人。


    “唔……”温凉撑住额头, 脚下微微晃了一晃，勉强撑住身体，他迅速看向周围的同伴们, 大家同时受到了影响, 根据个人天赋能力不同, 又有了明显区别。


    受到最严重影响的依然是贞子，然后是马罕马尔泰, 独孤明和莉莉丝在勉力支撑, 第五丘因为受了伤, 此时的抗性也显著降低，但他十分倔强, 非要摆出没有问题的样子来, 甚至不愿意捂一下自己的耳朵。


    温凉快步走到星霜剑旁边, 他伸手拔剑，那些埋住剑身的星辰碎屑如同流沙一般开始滑动，随着温凉的动作，无数的星屑顺着星霜剑盘旋升到空中。


    无形的电磁风暴，有形却并无实质质量的星屑，当两者相遇的一刹那，所有一切都变了。


    原本令人头痛欲裂的精神污染忽而摇身一变，从唱出第一个和谐音符开始，一段古老而美妙的葬歌飘荡回旋在空中，并向着海尔辛大地各处飞去。


    “我曾居住在群山之巅，密林之中，


    那里四季鲜花盛放，湖水清澈如少女多情的眼眸，


    那里有恢宏的城池，巍峨的宫殿，


    那里曾居住着我的祖先，我的族人，


    但是，那一天，


    那一天，我被迫离开故乡，踏上流浪的道路，


    我飘零于星海之中，


    居无定所如彷徨的灵魂，


    我辗转于世界之间，


    寻觅不着安居的方寸空间，


    我们为神眷顾又被神遗弃，


    穿梭于漫漫时空星海，寻找故土的痕迹，


    然而哪里也没有我们的故乡，


    再也找不到我们的故乡……”


    风声呜咽，如同应和Hellsing与星霜的合唱，原本炽热的岩浆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浮出地表，向着空中升腾。温凉站在空中，为这场景感到震撼，这让他想到了华国古时中元节的流水浮灯。


    人们为追忆故去的亲友，乞求生者的太平，便往河中放一盏小小的莲花灯，乞求神明保佑，让那莲花水灯引导着亲人的灵魂去往极乐国度，为他们寻求永恒的安宁。此时此刻的海尔辛不正像是一条湍流不息的冥河么，无数的浮灯升起在空中，随着那送葬的歌声，向着无限远处升去，试图寻找到回家的道路。


    “至高无上的神明，


    如我终将死去，请用葬歌洗涤我的灵魂，


    让我的灵魂脱困于辗转浮萍的人生，


    让我的身躯化作随风而行的飞蓬，


    让我循着葬歌的方向，飞回我魂牵梦萦的故乡，


    我思念那四季如茵的绿野，


    我思念那云雾缭绕的宫殿，


    我思念那静静荡漾的湖泊，


    我思念那摩肩接踵的街巷，


    我乞求灵魂回归故里，


    葬在我出身成长的地方，


    我乞求与我的长辈族人同眠，


    沉睡在生我育我的家乡，


    我要回去、回去、回到我开始的地方，


    回到一切之始，


    在我人生之终……”


    伴随着歌声的不断回荡与扩散，那声音也从虚无缥缈变得口齿清晰随后又上升为如同天音般充满了神秘气息，只是那歌声中蕴含的惆怅却无垠增长，如同打湿了草叶的秋日晨露，令人心头寒凉难受。


    听着那歌声，温凉的眼前便不由得浮现出画面。


    海尔辛来自某座失落的城邦，某天因为一些变故，他和他的族人失去了自己的家园，不得不变成星际流民，穿梭于不同的宇宙与世界之中，想要找到可供自己和族人栖身的场所，然而不知为何，终其一生，他们都未能寻获这样的地方，反而是在日复一日的流浪中，逐渐失去自己的族人。一天天，他们的人越来越少，那些熟悉的脸孔倒在了路上，消失在了光阴之中，最后只剩下了孪生兄弟两人，然而，即便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们却不知为何反目成仇，最终离散于天涯，走上了兄弟阋墙，你死我活的道路。


    温凉轻轻叹息一声，火光、星霜、惆怅歌谣，岁月、遗憾、思念迢迢，所有一切如同有了实体，在空中交织起舞，红蓝两色的光芒混杂在一起，最终于温凉等人眼前勾勒出了一面轻轻摇曳的水镜。透过清澈的水面望过去，好似能看到层峦叠嶂，城池栈道。


    “那应该就是失落城邦的大门。”林慧说，“你们去吧，祝你们好运。”


    温凉问：“那你呢？”


    林慧苦笑了一声：“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比如……”


    “唤醒更多被洗脑的人。”


    温凉点点头：“我们有个同伴留在了三无村，叫朴青山，你应该见过的，麻烦你替我照顾一下，回头一定答谢。”


    林慧点头。


    温凉对E2班所有人说：“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进入新的密室了。”


    所有人都认真地点头：“准备好了。”


    温凉说：“第五就别去了。”


    第五丘诧异地看向他：“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的伤太重了，去了只会拖累我们，再说你连武器都丢了。”温凉话说得很不客气，但出发点确实是好的。


    “那我单独行动，不会连累你们！”第五丘说完，竟然独自一个率先走进了门内。


    水镜表面荡漾涟漪，眨眼之间，第五丘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温凉无奈叹了口气，知道是拦不住对方了，于是也举步迈入了水镜之中。


    E2班所有人都很快离去，进入新的密室，水镜慢慢收拢，林慧正要离开，却听到有人的声音急急传来：“门、门还开着吗？”


    身上包裹着绷带，但绷带已经被血迹染红的朴青山不知什么时候被卓朗搀扶着来到了这里。


    “门在关闭，你最好……”


    “我拿到了经纪人的消息，伊斯坎普改了比赛规则，我要去告诉他们！”朴青山说着，挣脱卓朗的手，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面水镜，然而只差一点点，他发现门的范围已经缩小到无法容他通过了。


    “我来！”卓朗却上前几步，用手拉扯住门的两侧，用力一抻，硬生生又扯开了一块。


    “你怎么会……”


    “别管，你当老子怎么从自己的世界出来的，快！”


    朴青山不再言语，说了句“谢谢”便如同一只灵活的猫，缩起手脚，跃入了水镜之中。


    大门彻底关闭，卓朗收手不及，右手手掌被沿着腕线切断。他皱起眉头看了眼自己的断掌，随后撕下衣服顺手包裹好，重新立起身来：“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伊斯坎普太不讲道义了，咱们总得让他欠债还钱。”他冷声道。


    ……


    【置顶】【公告】关于第七届无限密逃101节目规则更改的通知


    内容：


    致各位关心无限密逃101节目的观众朋友：


    由伊斯坎普公司独家冠名的第七届无限密室逃脱101节目播出至今已有一月余，很高兴得到了大家一贯的支持与热情的应援。如今，赛事已进展到白热化阶段，真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不忍心错过。


    我们深深为大家对无限密逃选手们的支持所感动，也时刻注意听取各方面的即时反馈，力争做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考虑到自第二轮以来，不少观众对E2班选手动向十分关注，加之本届赛事流程较长，同时经对现有选手组实力的综合考评衡量，节目组决定大胆对比赛规则做出新的改进，那就是，我们将直接取消第四轮至第六轮的进阶赛，直接提档半决赛。


    激不激动，兴不兴奋？


    本周六晚7点半，老时间老地点，史无前例70人队伍将进驻同一密室共同争取决赛的9个出道名额，届时深受大家喜爱与关注的E2班全体也将再次闪亮登场。比的是实力，拼的是运气，博的是刺激，让我们相约周六，不见不散！


    第七届无限密逃101节目组


    20XX年X月X日


    1L：卧槽，我看到了什么，七、七十个人同台竞技？彩虹台是疯了吗？


    2L：E2班终于有消息了，太好了！


    3L：随便改规则不太好吧，这对参赛选手不公平！


    4L：三哥在胡扯什么呢，本来能进半决赛的只有18个人好吧，现在70个人一起提档进半决赛，这对那些吊车尾来说难道不是占了便宜？


    5L：上一个被说吊车尾的直升半决赛了，你就看不起吊车尾吧。


    6L：七十个人大混战，想想就刺激，本来已经弃节目了，我决定回来蹲一个看看。


    7L：快快快，博丨彩公司开盘了，大家快去买自己看好的选手！


    ……


    温凉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转动脑袋想看看自己现在在哪儿，结果收获了一声紧张的低喊：“别乱动，是我，第五丘。”


    温凉回过神来，先看到了远处的第五丘，他想起身，然而只是动了一下，便感觉整个人都往前滑了过去，失重的感觉传来，他赶紧伸手抓住一切能抓住的，同时耳朵里听到那头传来了第五丘的谩骂。


    “叫你别乱动了，不然我们都得摔下去！”


    摔？


    好不容易不受控制的身体移动停了下来，温凉小心翼翼地仔细观察了一阵，终于明白过来，不知为何此时他和第五丘正身处于高空的一座跷跷板上，两人分别位于跷跷板两侧，成了互相牵制的两只蚂蚱。


    作者有话说：


    旅程即将走到终点，感谢你们在我人生中的这段陪伴。


    让我们一起走到最后！


    ? 173、失落城邦02


    无限密逃节目的每一个密室都会以一次惊险逃脱作为开始, 这温凉都已经习惯了，他就是没想到现在不录节目了，一进密室还能摊上事儿, 而且, 高空中搞个跷跷板算怎么回事？


    温凉想着，小心翼翼地调整视线, 观察自己目前的状况。


    他现在毫无疑问处于高空，因为视角关系, 无法具体看清楚到底离地多少米, 但粗略估计肯定不会低于百米。身下……是宽约两米的圆柱体，好像是石料质地，不算很光滑, 但因为无法双手合抱, 所以要保持住身形并不是很容易, 圆柱体的另一头就是第五丘的所在，两人之间的间隔超过十五米。


    其实距离不太远，如果在平地上, 温凉随便往前蹿两下就能到, 问题是, 他们现在在高空；更大的问题是，这里风很大, 就算人不动, 身下的“跷跷板”也会时不时地晃荡一下；更更更大的问题是, 这副“跷跷板”十分敏感，人稍微动一下就会打破两边的平衡, 一个往前进, 另一个就肯定往下掉。


    “好了, 就这样，别乱动。”第五丘的声音传来，他似乎很吃力才重新找到了平衡点，声音传来的地方比之前要更远一些，大概意味着他往外滑了一段距离。


    “听好，”把自己安顿好后，第五丘说，“我们现在相当于在一架十分灵敏的天平上，必须同步向着中心靠拢才能避免失去平衡，掉下深渊。你可以先试着习惯一下，等到基本掌握了情况，咱们再开始移……”


    第五丘话还没说完，温凉就往后滑了一截，第五丘“啊”了一声，整个人往前猛冲，他破口大骂：“你干什么！”


    “习惯，你自己当心。”温凉不理这个被揭了老底后彻底变暴躁了的家伙，开始试着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左右左右的移动，因为温凉这边的动作，第五丘那边也跟着联动，一时间，“跷跷板”在高空发出了“喜不自禁”的咯吱咯吱声。


    大概过了几分钟后，温凉停了下来，说：“好，我差不多掌握幅度了。第五丘？第五丘！”


    “哎。”那头传来了闷闷的一声，很显然，黑衣裁判长此时心情很不好。


    温凉说：“我说我习惯了，咱们可以开始同步行动了。”


    第五丘那头好像低低骂了一声什么，温凉却笑了起来说：“看来你伤势好一点儿了。”


    “不好也没辙，还得过密室。”第五丘没好气地说，“趴行姿势，先左手后右手，3秒钟后，一步到位往正前方移动20公分。”


    高空风声呼啸，温凉吸了口气，准确掐点往前移动。


    对面的第五丘也在同时移动，两人宛如照镜，动作分毫不差，在同一个时刻移动到位。


    身下的“跷跷板”发生轻微晃动，但幅度不大，来回几下后又逐渐停稳。


    第五丘松了口气，他其实已经做好了两人动作不协调的准备：“重复，3秒钟后，先左后右，向前20公分。”


    再一次，两人同步行动，匍匐前行。


    第五丘的实力是没话说的，哪怕受了伤也保证了动作的精准，而温凉的协调能力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以至于在反复几次后的短暂休息时刻，第五丘忍不住发问：“温凉，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温凉自嘲道：“好问题，别说是你，我自己也想知道。”


    温凉已经确定了自己不是冬，同时猜测自己也未必是意识海域中那个“过去温凉”，但后者又说“冬”是温凉间接缔造的，这么一想，温凉的身份就更显得扑朔迷离了。


    “我是谁，在哪儿，要干吗？”温凉在心里微哂，这可真是永恒不变的人生三大问。


    两人爬爬停停，渐渐接近彼此，温凉判断了一下，大概再做两次移动，两人就能碰头了。


    “不要着急，接下来再移动一次后，咱们可以试着坐起来。”在第五丘的指挥下，两人同时向着对方移动了一段距离，此时，只要双方伸出手就能和对方相碰了，一路上都精神高度绷紧的两人此时同时忍不住松了口气。


    “准备好了吗，我数三个数，咱们一起坐起来。”第五丘说，“3、2、1！”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坐起身来，然而在下一秒，两人同时发现了问题。


    “糟糕！”温凉心里咯噔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便传入耳中，温凉感到失重，身边的景物飞速变化，呼啸的风声中，他明白自己正在自由落体。


    咚的一声，温凉砸在坚硬的平面上，疼得倒吸了口冷气，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下落距离不对：“好像才四、五米？”温凉试了下手脚，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于是撑坐起身，与此同时，他发现第五丘就在他身边没多远。


    虽然说是没多远，确切地说大概也就是七、八米的距离，但第五丘和温凉中间此时却隔着万丈高空。


    温凉打量四周后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两人刚刚所在的根本不是什么跷跷板，而是某尊无比巨大的雕像上的一根手指，手指本来已经断裂了大半，全靠中心部位一点连接勉强吊在空中，结果当温凉和第五丘两人胜利会师后，不堪重负的手指终于断了，然后，两人幸运掉落到了雕像身上别的部位，温凉落到了雕像平平摊开的另一只手掌上，而第五丘就相对不幸一点，此时他挂在了雕像胸口雕凿的花型装饰的某一瓣上。


    温凉正要喊他，第五丘却冲着温凉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伸手指了指下面。


    温凉挪到手掌边缘，伸头向下看去，第一眼的感觉是眼花。


    没错，就是眼花，在雕像下方，同时存在着层层叠叠错综复杂的几重建筑空间，它们有着不同的颜色，各自独立又彼此相连，时而分开，时而聚拢，时而上升又时而下沉，温凉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熟，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这不就像万花筒一样吗？


    失落的城邦是海尔辛与伊斯坎普兄弟的故乡，万花筒电视台则是无限密逃101节目的举办方，现在看来，所有一切都和这座万花筒之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然，第五丘让温凉噤声并不是因为要他看风景，温凉看到了人，而且不止一个。


    再下面的几层因为一直在变化加上角度问题看不清楚，至少离雕像最近的一层温凉还是看得清的，所以温凉很快发现了下方躲在建筑废墟里的人影，一共有5个，全是男的。


    “除了我们还有谁进来了？”


    在温凉观察的时候，第五丘身手灵敏地先是靠手臂力量爬到了花瓣上，然后瞅准时机猛然跃出，轻轻落到了温凉所在的地方，打了个滚，爬起身来。


    “也是无限密逃的选手，看身上的制服。”第五丘说。


    “无限密逃的选手……”温凉吃了一惊，再仔细分辨了片刻，果然确认了对方身上的衣服有着无限密逃节目制服的一贯风格。


    “他们怎么也会来到失落城邦，海尔辛那里不是只有……”温凉一愣，随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们不是海尔辛那里进来的，是从伊斯坎普那儿进来的。”


    第五丘点点头：“伊斯坎普应该已经发现了海尔辛的异变，所以把一些人送了进来。”


    “送进来追杀我们？”温凉趴在手掌边缘，颇有兴味地看着那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废墟与草丛间钻来钻去，光看这些人的动作，温凉就能判断出他们的实力并不强。如果伊斯坎普派出的杀手就是这个水平，那温凉觉得马罕马尔泰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灭了。


    第五丘说：“不对，他们好像在追踪某个明确的敌人。”


    正说着，那几个人开始行动了，他们悄无声息地变化着阵型慢慢接近某栋建筑物。温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角度，随后看到那栋被掀掉了半边屋顶的建筑物里一坐一站着两个人，正是之前温凉他们E2拍杂志的时候遇见过的C2那对斯坦利姐弟。


    姐姐谭雅依旧火辣动人，明明是一样的制服，偏偏能被她穿出不一样的风情来，此时她正翘着露出了一大截的大长腿，坐在建筑物里的一张沙发上，手里拿着一瓶酒，很惬意地喝着，弟弟谭德尔则正在翻检屋子里的东西。


    第五丘摸出什么东西扔了出去，温凉还在奇怪他为什么要高空抛物，随后就发现被扔出去的苍蝇一样的小东西长出一对翅膀，自己飞了下去。第五丘摸出两个耳机，给了温凉一个，示意他戴上。温凉点点头，戴上后，很快，里头传来了姐弟俩的对话声。


    “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再换个地方吧，你别光顾着喝酒。”这是弟弟谭德尔的声音。


    姐姐似乎又喝了一口酒说：“急什么，大家才刚进密室，用不着那么赶吧。”


    大家？


    谭德尔走到谭雅跟前，弯下腰似乎在看她：“谭雅，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干了什么？”


    谭雅咯咯笑了起来：“我的好弟弟，从进入密室开始，我可是一直都在你面前，我做什么你不都看在眼里？”谭雅说话时似乎故意压低了嗓音，卖弄着风情。


    第五丘皱起眉头：“他们俩是亲姐弟，怎么这么相处？”


    温凉：“……”裁判长你管得有点多啊喂！


    姐弟俩的对话还在继续，谭德尔说：“那就是在进入密室之前，你是不是和那个裁判叫什么老骆的过夜了？”


    谭雅说：“你说呢，我亲爱的……弟、弟！”最后两个字像是在调情一般带着上钩的尾音，让人联想到迷醉人的甜冰酒。


    “攻击！”


    原本旖旎的风情在突然间被打破，刚刚温凉他们看到的五个人猛然起身，从不同方向朝着屋内开枪，伴随着哒哒哒的声音，本来就不算结实的屋子被打得千疮百孔，随后又有四个人从一旁的树身上一跃而下，直接从房顶和窗户落入屋内。


    “九个人？不对，是十个！”温凉敏锐地意识到还有个狡猾的攻击者躲在死角中，正在观察屋子里的人和他队友的动向。


    “多人配合攻击、□□，这是神工娱乐的风格。”第五丘虽然临时当了第七届的总裁判，但还是好好做过功课，很快找到了攻击者的对应身份，“这是密室battle？”


    “不对吧，现在不是才第四轮么？”温凉说。


    “也许规则改了。”


    “规则改了……”温凉怔了一下，“伊斯坎普是想借刀杀我们？”


    “别的我不知道，但这些人应该是要死在这里了。”


    第五丘话音未落，温凉便觉一股浓郁的花香袭来。他们明明身处于高空之中还能闻到如此剧烈的气味，可想而知在地面上的气味有那么浓烈。


    只见原本斯坦利姐弟所在的屋子骤然间炸开，一片巨大的五彩斑斓的花海就像是化学实验里的法老蛇一样不受控制地钻出屋顶，撑爆建筑，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好，快……”攻击斯坦利姐弟的人中的某个大喊了一声，“跑”字还没出口，突然他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跟着骤然倒地。


    花丛微微起伏，像是轻风拂过花海，然而起伏之后，数根尖锐布满尖刺的花枝突然从花丛中抬起，每一根花枝上都穿着一个神工娱乐的人，那正是之前空降屋内想要补枪的四个人。


    “跑、跑啊！”神工娱乐的人在短暂呆愣后，发出惊叫，一面一梭子一梭子发射子弹，一面没头没尾地乱跑。


    然而，一切都迟了，谭雅妩媚性感的声音响起在每一个人的耳畔：“最美丽的鲜花需要美酒与鲜血浇灌才能盛放，你们就安心地做我培养花儿的养料吧哈哈哈哈！”


    伴随着谭雅的笑声，花海中所有花朵齐齐绽放，无数花瓣飘飞到空中，停了一下后，如同飞镖一样覆盖向四面奔逃的对手们。


    “我说我亲爱的姐姐，你也多少给我留几个吧！”谭德尔的声音响起在半空，温凉和第五丘都僵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随后发现谭德尔在他们下方大概十多米的地方飞过。


    这个原本穿着海滩风花衬衫的风骚男此时竟然变成了一只有着透明翅翼巨大的毛绒绒的蜜蜂状怪物，只有脑袋还保留着人形的模样。他俯冲而下，将尾针扎进已经不声不响逃跑到花海边缘的第十个人身体中，巨大的尾针如同一把尖锐的矛穿透了那人的胸膛，鲜血瞬间大量涌出却并没有滴落，因为所有的鲜血竟然都被谭德尔嘴里伸出的口器吮了个一干二净。


    “呸，口感不好。”谭德尔把人三两下吸干，嘴里却发出了不满的指责。跟着他又接连吸食了三个人的血液与□□，这才收起蜜蜂形态，落到了地面上。


    此时距离神工娱乐的人发起进攻不过才过了十多分钟，地面上却已经只剩下了十具尸体，斯坦利姐弟的实力与凶狠可见一斑。


    ? 174、失落城邦03


    看着斯坦利姐弟在下方走来走去检查还有没有遗漏的敌人, 温凉觉得事情麻烦了。虽然现在他和第五丘还没有被发现，但鉴于弟弟谭德尔有变成蜜蜂的奇怪能力，被他发现的可能性仍然存在, 而且……温凉隐隐觉得, 进入密室的人可能不只斯坦利姐弟和神工娱乐两拨人。


    “伊斯坎普到底耍什么花招？”温凉正这么想着，突然感到手臂一震, 愣了一会儿，随后才意识到那是他的通讯终端有语音接入。


    由于前几个密室都是非官方密室, 地下都市连环传说系列是温凉自己的密室, 得月小镇是偷渡客的密室，海尔辛更是天然密室，所以温凉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通讯终端, 甚至忘了这东西有个默认设置, 紧急通讯的语音会在震动一定时间后自动接收、播放, 于是，朴青山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响起在半空中。


    “班长，伊斯坎普改了规则, 他们把包括我们在内的70名选手全都扔进了失落城邦密室, 让我们互相残杀, 争夺9个出道位！”因为过度着急和受伤的影响，那边的朴青山同样失去了对形势的准确把握能力, 忘了去设想温凉目前可能不方便接听语音的情况。


    “糟糕！”温凉立刻意识到他们暴露了, 果然, 朴青山的话音方落，空气中便再度传来浓郁的花香, 一根花枝飞快地向上延伸, 在短短几分钟内便升到了温凉所在的高度。


    花枝底部极粗, 越往上就越细，最后只剩下头发丝儿那么一根，但就是这么细得看起来风一吹都会断的花枝，上面却挑着一个鸭蛋大小的花骨朵。停稳在空中后，那个花骨朵居然开始360度轻轻转动，当对准温凉的位置后，它停了下来，花骨朵优雅绽放。


    一层又一层深浅不一的绯红花瓣渐次张开，最终露出了花骨朵当中一只充满血丝的酒红色眼睛，那是属于姐姐谭雅的眼睛。


    妩媚的声音响起在温凉耳中：“呵，瞧瞧我们遇见了谁，这不是咱们的老熟人，直升半决赛的E2班班长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谭雅的声音沙哑滑腻，光是听声音仿佛就能感觉到有一条赤链蛇在人的脖子上、耳朵边游动。


    温凉：“……”


    温凉笑了笑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这里的原住民。”


    谭雅明显愣了一下，可能也没想到温凉这么不要脸，就是在这愣怔间，温凉心一横，直接一个助跑，朝着底下谭雅的方位扑了下去，临走前没忘了叮嘱第五丘：“你不要暴露，当我们的暗棋！”


    本来第五丘已经打算下去了，结果被温凉一句话又堵了回去，但他并不知道温凉打算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


    第五丘不知道，斯坦利姐弟就更不知道了，看到义无反顾冲下来的温凉，斯坦利姐弟没人觉得他是来送死的，都觉得他肯定有后手，弟弟刹那间再度变化成一只蜜蜂，振动翅膀冲向空中的温凉。蜜蜂的最高飞行高度可达1000米，所以谭德尔眨眼之间就飞到了温凉眼前，就在这时，温凉突然喊了句：“还不动手！”


    谭德尔立刻停在半空中，警惕地环视四周，以为温凉还有别的同伴，过了会儿才发现，温凉刚刚是诈他。然而，就是这么几秒钟时间已经足够温凉与谭德尔擦肩而过，谭雅见温凉来势汹汹，下意识地再次施展出她的天赋能力“缤纷花圃”，而且这一次直接开大。


    铺天盖地的香气瞬间将周围全都充满，无数颜色鲜亮到几乎可以闪瞎人眼的花朵竞相开放，眨眼之间，地面上便汇聚出了一片真正的花海。


    温凉等的就是这一刻：“启用人设【海上霸主】。”


    随着“嗡”的一声，一条软泥组成的“鲸鱼”从花海中一跃而出，将温凉稳稳接住。


    温凉只觉得自己像是从高处一跃跳到了蹦床上，虽然多少有点儿疼，但不会伤筋动骨。


    温凉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刚刚之所以什么降落工具都不用，直接冲向谭雅就是为了逼她使用自己的能力。


    “谢天谢地，花海也是海！”


    斯坦利姐弟很快从这一变故中反映过来，弟弟谭德尔大骂道：“好狡猾的家伙！”开足马力，向着温凉追来。姐姐谭雅则显然恶补过竞争对手的比赛视频，此时也反应过来温凉使用了什么天赋能力，她伸出手，举过头顶，打了个响指。


    随着“哒”的一声，百花凋零，只剩下了茎秆，又是“哒”的一声，这次连根茎都迅速枯萎。这股枯萎的势头并非同时出现的，而是以谭雅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温凉抓紧时间驱使着自己的“鲸鱼”逃向远处。


    “快啊，要被抓到了！”温凉焦急地催促，头顶不远处传来了谭德尔的冷笑声：“你跑不掉了，乖乖当我的饮料吧！”


    温凉当然不会听他的，当感到身下一空，人往前扑倒的时候，他已经轮换好了装卸型人设：“捉迷藏之王，人阵营！”眨眼之间，他被规则的力量又往前狠狠推了一把，温凉落到地上打了个滚，爬起身来，继续夺路狂奔。


    眼前浓雾弥漫，温凉突然感到不对劲，赶紧刹住脚，身体运动带出的风多少驱散了一点雾气，温凉赫然发现自己此时已经跑到了这块区域的边缘，在他的前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迅速回忆了一下刚刚在高处看到的情景，温凉怀疑与这个版块相连的区域好巧不巧就在刚刚他夺路狂奔的时候移动到别的地方去了，下一次靠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温凉额头冒出了冷汗，这下是真的麻烦了。


    身后的雾气里传来了嗡嗡的声音，那是蜜蜂翅膀高频扇动发出的，谭德尔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别跑了，你跑不了的！”


    好赖看脸和身材是个帅哥，台词是不是变态猥琐了点？


    温凉飞快地想了一下，当听到身后的地面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拔出大灰铲，温凉翻身而下，一只手抓着地块边界，另一只手将大灰铲狠狠插进土里，试图让自己暂时挂在空中，躲避斯坦利姐弟的视线。


    很快，他就听到了有人落到地上的声音，然后是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前面没路了，”谭德尔说，“他可能不在这里。”


    温凉在心里附议：“说得对。”


    但是谭雅却不怎么认为：“检查一下下面，万一他用什么东西固定在边沿呢？”


    温凉在心里骂了一声，不得不冒险将大灰铲收回又拔出，往下插了一下，将身体尽可能往下藏。


    地块的断面十分令人迷惑，温凉不知道自己此时算是在地下还是什么地方，眼前供他攀附的断面并不整齐，质地掺杂着泥土、石块、金属等物，不过因为被切割得七零八碎，所以一时半会儿无法辨别。


    “还是不保险，最好是继续往下！”想是这么想，但温凉已经不能随便移动了。将铲子拔丨出来和插进去都要花力气，还会发出声音，温凉刚刚是趁着姐弟俩说话的声音掩饰，冒险了一次，眼下不敢了。


    “都是雾，什么也看不清。”头顶上传来谭德尔的声音，那声音几乎就在温凉的垂直上方，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如果雾气散去，谭德尔往下看一眼就能看到温凉。


    “没用的东西，让开！”谭雅说完，温凉便感到不妙。果然，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伴随着穿透的声音和土石砂砾掉落的声响，温凉很快辨认出那是谭雅的花枝穿透了土壤，顺势往下蔓延。


    眼看着那花枝就要触碰到自己了，温凉深深吸了口气，已经做好了硬碰硬的准备，然而就在此时，他身旁下方的断壁突然好像动了一下，随后一块圆形的石壁向一侧移开，露出了一双大眼睛和小半张女人的脸。


    温凉吃了一惊，对方却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他松手跳下来。


    “我、会、拉、住、你……”温凉认出了她的唇语，短暂思考了一下，虽然不认识对方，但温凉觉得总比跟斯坦利姐弟硬碰硬的好，于是他果断松手，向着斜下方跃去。


    只是瞬息之差，温凉刚跳出，谭雅的花枝便爬到了温凉刚刚所在的地方，只是扑了个空，又继续往下蔓延。


    “唔！”温凉轻声闷哼，他的膝盖撞到凸起的石块发出一声轻响，不过还好，对方果然探出半个身体，伸手抓住了他。


    “上来，快！”温凉手脚并用，加上对方的拉扯，一会儿功夫就爬了上去。


    石壁再次关闭，女人对温凉急急地说：“不要停留，跟我走，这是一条地下管道，虽然不知道原理，但能通到另一个地块。”她说着，点亮手电，匆忙在前面引路。


    温凉打量着光芒中的女人。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跟莉莉斯差不多大小，身高一米六，短发剪得很飒，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短打，浑身透露着青春蓬勃的朝气。


    温凉仔细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好像在密逃选手里看到过这张脸。


    “哦对了，差点忘了确认身份了。”女孩子突然停下脚步，大大咧咧地问温凉，“你是E2班的温凉对吧，那个素人出身，直升半决赛的密逃选手。”


    温凉：“嗯，是我。”


    “那就没救错人。”女孩子说，“你可以叫我小风，我是C2班的，救你的原因是，我妹妹小雨是你的粉丝。”


    温凉：“啊？”


    小风回头一笑：“嗯，就是这样，她是你的粉，所以我才帮你。跟你说是因为你很多疑，我知道你从爬上来开始就在考虑怎么对付我，提前说好，免得浪费彼此的战斗力。”


    小风的性格还真是跟风一样，呼啦啦就给温凉把所有问题吹散了：“当然了，信不信由你，你应该不会做偷袭女士这种事吧。”


    “不会。”


    “会也没事，你打不过我。”


    温凉：“……”


    “好了，准备出去了，传送的过程会有点难受，就像坐跳楼机一样，你应该能适应哦。”小风再度推开一堵石壁，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


    “雾气？”


    “云。”小风说，“走！”她率先跳了出去，温凉稍微想了一下，也紧跟着跳了出去。一阵天旋地转后，温凉感到自己的脚踩到了坚实的地面，一抬头，一杆黑洞洞的枪管顶住了他的脑袋，拿枪的是一个身高一米七以上，身材劲爆，黑色长发齐腰的妩媚女人。


    作者有话说：


    ? 175、失落城邦04


    温凉确实并没有完全相信小风, 但也没想到一传送过来会直接被枪顶在脑门上。


    “你妹就是这么当我粉丝的？”温凉问。


    “你看她哪儿像我妹了。”旁边小风嘻嘻笑了一声，伸手过来推开枪管说：“姐，这是我给小雨带来的人啦, 那个叫温凉的。”她又对温凉说：“看看清楚, 这不是我妹，是我姐。”


    温凉迅速起身, 拉开与两姐妹的距离，将她们打量一番。黑色齐腰长发的女人戴着单片眼镜, 看起来有种知性的冰冷, 与妹妹小风大大咧咧的气质完全不同。


    “E2的温凉？”她说话的声音也冻冻凉凉的，像夏天里的一杯柠檬茶。


    “是。你们是？”


    “跟我来。”她说完，转身便走。


    温凉还在疑惑, 小风拍了他肩膀一下：“放心, 我们姐妹人都可好了, 不会害你的！”


    温凉没搭话，心里思考着什么。


    这又是一个新的地块，刚刚斯坦利姐弟所在的那一块温凉没工夫仔细打量, 只大概记得好像是一片住宅区, 屋子虽然被打破, 但从规模和外观看，鼎盛时期应该居住条件不错, 而小风姐妹所待的这个地方看起来就要平民多了。同样是民宅, 这里的房子全都破破烂烂的, 房屋的废墟东一堆，西一摊, 将本就不宽的道路堵得七零八落。


    “我们姓左, 我姐叫云, 我妹叫雨，我们是C2的密逃选手。”小风看来是个天生的自来熟，一路上竟然跟温凉聊起天来。


    “C2？”温凉奇道，“C2不是斯坦利姐弟吗？”


    “那是海选赛结束以后的排名，这次大乱战之前，根据选手实力和意愿，伊斯坎普对所有人重新进行了排名。毕竟是半决赛了嘛，谁都想跟自己信赖的人一起战斗对不对？你说得刚刚那对姐弟现在排B1了。”


    升得很快啊……温凉问：“其他选手的情况能跟我说说吗？”


    小风用力拍打着温凉的肩膀说：“你还真不跟我客气啊，什么都敢问！”


    温凉被这姑娘拍得肩疼，他身上可也是有伤的。他微微拉开了一点和这自来熟姑娘的距离说：“你们特地来救我，现在又不杀我，我还以为你们是打算跟我们结盟呢，怎么，难道我会错意了？”


    小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姐，他怎么知……”话说到一半，她立刻用拳头堵上了自己的嘴，显然意识到自己中了温凉的圈套。


    “你好狡猾啊，居然套我的话！”小风大声道。


    “别说那么难听，只是合理猜测。”温凉说，“70个人的大混战，最后决赛名额却只有9个，我们E2有6个人，你们姐妹3个人，加起来刚刚好。再说了，单打独斗只会被那些实力强的班级逐个击破，这种情况下当然是结盟对抗的选择更优。”


    前方传来了清冷的笑声，左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温凉一眼：“不愧是E2的温凉，我也没想过能瞒得过你，进去吧。”她让开身，温凉看到了一块向上打开的石板，似乎是扇门，下面有一截长长的，经过雕凿的石梯。


    “别害怕，下面空间很宽敞，足够容纳上百人，地面上不安全，所以我们不敢多留在地表。”说着，左云对妹妹说，“他不放心，你先下去吧。”


    “好咧！”小风爽快地应了一声，熟练地钻进那个洞口，顺着梯子蹭蹭蹭地爬了下去。


    温凉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跟着也爬了下去。石梯很长，温凉感觉自己像是在钻一个无底洞，大概下行了百米后，他听到头顶砰的一声，应该是左云也跟着下来了，又接着往下爬了百多米，温凉终于踩到了地面。


    “这里安全是安全，就是每次出入都太麻烦了。”左风的声音传来，随后温凉听到了咔哒一声，刹那间，黑暗的通道里充满了光明，光亮中，小姑娘摊开双手对温凉说：“欢迎来到我们的秘密基地！”


    展现在温凉眼前的空间大概有一个足球场大小，里面摆放着桌、椅、床、柜等物，有蓄水池和一些公共设施，有用木板隔开的分割区间，甚至墙上还能看到画的指引方向的箭头，俨然一个小型聚居点。


    “我们刚进入密室就被传送到了这附近，探索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里。”左云走过来说，“我们猜测这里曾经有过大量密室原住民聚居，或者说，这里可能是一个避难所，当然，现在已经空了。”


    看到眼前场景的那一刻，温凉的脑子里刹那浮现了一些光影，他好像听到了人们交谈的声音，轻微而压抑着的，似乎在防备什么，脸上带有愁容，只有孩子们不懂得忧愁，欢欢喜喜地在这地下空间做着幼稚的游戏。


    “这不是我的记忆……”温凉想，“难道这是冬（海尔辛）留给我的记忆？”


    海尔辛和伊斯坎普两兄弟的故乡，这座万花筒之城里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导致人们不得不放弃地面上的生活进入地底，并最终不得不放弃这里，远涉星海？


    这么一想，温凉忽然一愣，回顾从进入这个密室到现在的每一秒，温凉忽然发现不论是在斯坦利姐弟所在的那个区域，还是眼下这个区域的地面上，他好像都没有看到过任何活物。


    没有密室原住民不稀奇，但是偌大一座城市，居然连一只流浪猫狗、昆虫和飞鸟都没有，那就很不寻常了。温凉感觉到了一阵寒意，有什么东西占据了这里，而他们竟然没有发现！


    就在这时，一个软软的声音响了起来：“姐姐姐姐，你们回来啦！”一个梳着公主头，看起来大概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从一个隔间里飞快地跑了出来，在看到温凉后“啊”的惊叫了一声，迅速躲到了她两个姐姐身后。


    温凉：“？”


    左风哈哈大笑起来：“小雨你怎么那么害羞，说喜欢温凉的是你，我把人带回来了，连看一眼都不敢的人也是你！”


    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在左风背后说：“谁、谁说我不敢了！”


    “那你倒是给我看一眼试试？”


    小姑娘左雨犹豫了半天，最后怯怯从左云背后探出半个脸来，悄咪咪看了温凉一眼，随后又马上缩了回去，小手死死攥着左云的衣服，像是怕温凉把她吃了似的。


    温凉：“……”你确定这是我粉丝？？


    左云伸手拉住自己妹妹的手握在手里说：“小雨性格比较内向，见到外人都是这样的。”


    温凉“哦”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左风救温凉明显不是碰巧遇着了，她自己也说妹妹小雨喜欢温凉，她才来把人带回去，温凉想知道，在刚进密室彼此都不知道方位的情况下，左家三姐妹是怎么找到他的下落，又是如何发现从城市这一地块到另一地块之间的传送方式的。


    “喏，靠小雨。”左风摸了摸自己小妹的脑袋说，“她的天赋能力叫寻人启事，能够感知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的具体方位，至于城市碎片之间的传送方法是我们在这个聚居点里打死了一个怪物后从它身上找到的一张笔记上发现的。”


    那你们还说这里安全……温凉无语地看向四周：“怪物的尸体在哪儿？”


    “很遗憾，那只怪物被我和小风打死以后就消失了。”左云说，“我只能对你口头描述，它是两米多的类人形生物，像人一样直立攻击，但全身都覆盖着一种非常奇怪的深红色皮肤癣，所以无法分辨样貌、性别，这层皮肤癣让它有皮甲一样的防御力。它的机动性很强，力气极大，嗜血，但是没有牙，攻击偏向用手撕扯和捶打，另外，它没有视力，靠听觉行动。”


    温凉说：“你们只遇到了这一只怪物？”


    “遇到一只已经够呛了，你还想几只？”左风叫了起来。


    左云则淡淡地说：“对，这个聚居点里只有这一只，其他地方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密室非常复杂，你应该也发现了，它是由复数个城市碎片所组成的，碎片与碎片之间的距离、位置随时在发生变化，这可能遵循着某种规律，但无法窥见全貌的情况下，我们也就无法总结规律。”


    温凉问：“你说的笔记能给我看下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还没给我们一个准信。”左云说。


    温凉现在已经知道了，三姐妹当中，老大左云显然是智力担当，武力值暂时不明，老二左风应该是纯武力担当，至于老三，除了寻人启事，或许还有别的天赋，尽管温凉大致上已经对三姐妹的诚意感到放心，但对方是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两张底牌的。


    “关于结盟吗？我觉得我没什么理由拒绝你们，不过，我需要先联系我的同伴，我们被分散开了。”


    “你们居然被分散开了？”左风奇怪道，“按理说battle赛都会整班一起随机传送到一个地方啊，不然对你们来说也太不利了！”


    温凉：“习惯了，系统针对我。”


    左风：“啊？”


    温凉：“没什么。我先联系一下我的同伴们。”他说着，当着姐妹三个的面打开了团队频道，频道上一个个点逐一亮了起来。


    “班长。”


    “班长！”


    一、二、三、四、五，看到数字齐全，温凉松了口气：“嗯，是我，大家报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周围情况如何。”


    独孤明：“我和小马哥刷新在一个地方，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斗兽场，很大，非常大，我们正在巡场找线索，目前暂时没有遇到危险。”


    贞子：“我和莉莉丝在一起，我们在……似乎是一个办事机构里，我们也在寻找线索。”


    “青山呢，你怎么样？”温凉问。


    其他人都至少是两人一组，温凉可以放心，唯独朴青山落了单，而且还身受重伤，温凉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进来的。


    “小山他没事。”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他受了伤昏了过去，被我们发现后救下来了，现在刚刚吃了点药睡着。”


    温凉脑海里迅速过了一下这个声音，随后道：“你是……姜素音姜家主？”同样是在拍摄写真的时候，朴青山曾经介绍过K国另一个大家族姜家，姜素音甚至和朴俊罕曾有过婚约。


    “嗯，是我。”姜素音说，“温凉，介不介意开视频会，我们想找你谈谈。”


    “你们？”


    “对，我、火鹤、达利还有两外两个我们的同伴，我们都觉得这个密室有点问题，想找你商量商量，你就当是交换信息吧。”


    温凉思索了一下，对左家三姐妹摆了摆手，三人会意让到一边的隔间内后，温凉点开了视频：“说吧。”


    作者有话说：


    ? 176、失落城邦05


    姜素音的脸孔出现在投射屏上, 尽管身处密室，她看起来还是那么优雅自如。


    对温凉轻轻颔首，这位年轻的女性家主开门见山地说：“我这里有【六星密室：失落城邦】的部分地图, 想同你交换结盟的机会。”


    温凉愣了一下：“这里是六星密室？！”他还以为是无解密室呢。


    “对, 按照无限密逃世界的规则来衡量的话，这里差不多是六星, 当然，伊斯坎普对外宣称这是个五星密室。”姜素音显然误解了温凉, 还多解释了一句, 算是侧面表明自己的诚意和实力，“像我们这种大家族，多多少少是会有一点自己的消息渠道或是特殊道具的。”


    温凉点点头, 表示自己对此并不怀疑。他问：“青山现在还好吗, 能不能让我看他一眼。”


    “当然, 火鹤。”姜素音喊了一声，过了会儿，屏幕上视角切换, 温凉看到了朴青山的脸孔。少年安静地睡着, 呼吸均匀, 除了脸色有点苍白，看起来确实状况还好。


    “放心吧, 再怎么说我们姜家和朴家也是世交, 在无限密逃的世界里, 有什么比知根知底的人更值得信赖的呢？”镜头再次切换，转移到姜素音身上, “这也是我进入这里后, 第一个就考虑和你们合作的原因。”


    温凉顺势客套了一句说：“多谢姜家主厚爱, 对了，你们班现在是哪个级别？”


    “还是A1。”姜素音回答。温凉打量着她的讲话背景，感觉姜素音像是坐在一座荒废的花园中的桌椅边，要不是周围的植物长得无比茂盛，甚至茂盛到有点阴森，她看起来就像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坐在自家花园里喝咖啡享受悠闲假日的千金大小姐。


    看来这又是一块温凉没见过的城市碎片。


    温凉说：“A1……可是你们都已经是第一名了，为什么跑来找我们E2结盟，如果是我的话，强强联手可能是更好选择。”


    “当然有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刚才跟温班你说过的……”姜素音顿了一下说，“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当然，没有问题。”


    “好。温班，我们A1看过你们过去的比赛录像，不论是我还是我的同伴都觉得你们E2很强，而且人品不差，加上姜、朴两家的渊源，青山又跟你们熟悉，所以我认为选择你们合作是最优解，第二么，我听青山说，你们是直接从上一个密室进入这个密室，所以对目前的状况可能还不太了解是吗？”


    温凉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姜素音说：“本场比赛是半决赛，包括你我在内共70人争夺9个出道名额……”


    温凉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不，现在只剩60人了，10个神工娱乐的刚刚已经被斯坦利姐弟干掉了。


    姜素音继续说：“目前70个人一共分了10个班级，A1就是我们共5个人，A2是圣苏勒赛斯教团总计6个人，你在拍摄写真的时候应该见过他们，就是那群穿白袍背上背负着统一圣器的家伙，我们两个班的等级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变过。”


    温凉想起来了，是那群沉默但看起来配合十分默契的白袍团。


    “B1是斯坦利姐弟，你也见过，不过那时候他们才排名C2，他们十分危险，如果碰到他们，你们千万多小心。”姜素音摆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B2人数很多，有15个人，他们是米尔繁星人，拍写真的时候排名B1……”


    哦，是那群叽叽喳喳，统一身高不超过1米5的小豆丁，温凉有印象，看来他们是个特殊的种族，无论男女老少，身高都比一般人矮并且看起来都十分年轻。


    “C1是个7人团体，据说他们是一个家族。”


    “一个家族？”温凉奇道，“还有这样的？”


    “是啊，不过我也没有获得足够的消息支撑，无法确定他们的确有血缘关系还是后天聚合而成，总之他们的组合是4男3女祖孙三代，彼此之间以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哥二哥小妹的方式相称，这是我获得信息最少的一个班级，他们就像是突然出现的，直到第四轮开始才组合成型，能力还不太明朗。”


    “C2……”


    温凉听到背后传来了轻轻的响动，应该是左家三姐妹发出的。


    姜素音也听到了，问：“怎么了？”


    温凉回头喊了句：“莉莉丝，怎么了？”


    隔间里传来含糊的声音：“没事！”


    温凉回过头来：“没什么，是我的人在探索附近发出的声音。”


    姜素音似乎有点好奇的样子，随口问道：“温班，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在一个地下避难所，大概足球场那么大，目前还没探索到太多有用信息。”温凉说着，还让开身让姜素音看了眼又再次挡上，“对了，你刚刚不是说你们有大致地图么，能不能给我们说说？”


    “哦……”姜素音顿了一下才说，“虽然说是地图，其实也只是个猜测。我们A1现在在的地方好像是这座城邦中曾经地位比较高的官员的宅邸，在这里我们发现了一个行政区域模型，不过很可惜，模型是残缺的，所以只能大概知道这座城被划分成了12个片区，每个片区定位不同功能也不同，不过那个时候整座城应该是在一个平面上的，不是现在分散的状态。”她说，“扯远了，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上。”


    温凉点点头：“好，你说。”


    姜素音说：“C2班有5个人……”


    温凉微微一顿，但他控制得很好，没有表现在面上，姜素音也没有发现。


    姜素音接着道：“C2是三姐妹加一对老夫妇的组合，主要战斗力是三姐妹，那对老夫妇看起来没什么能力，至少在过去的比赛中没看到过他们出手。”


    温凉努力回忆也没想起来101名海选选手中有没有一对老人：“我对他们没印象。”


    “我们也没，听说除了海选赛，5个人一直在一起，这一组看起来是实力最弱的一组，但既然能排名C2，必然有自己的可取之处。我们也研究了他们过去的比赛，没有很特别的地方，但刚好总是能低空飞过，很值得注意。


    “剩下的是D1、D2、E1三个班，分别是10人、10人和4人，实力都不太强，D1是全神工娱乐班底，能力不出挑，主要是道具比较好，D2是一些小公司的人抱团取暖组成的组织，领头3个人有点实力，剩下的都一般，而且他们之间是仓促间组成的团队，彼此磨合不够，看起来也不太信任。至于E1，可以忽略不计。”


    温凉：“呃，一样说了，也说一下E1呗。”


    姜素音说：“忽略不计的意思是……”她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对温凉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稍微离开一下，马上回来。”


    镜头中，姜素音离席，大概是顺手把朴青山的通讯终端给放下了的关系，温凉眼前的视角发生了变化，他看到了一个倾斜的世界，在绿荫中掩映着一栋看起来依然很富丽堂皇的宅邸，在宅邸的一侧，露出了一个标志，上面画得是……


    “素音，你怎么乱放东西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跟着温凉面前的屏幕就被一个人的背影挡上了，背影移开后，一切都变得正常了，画面中出现的依然是姜素音刚刚坐着时候的背景，只不过现在她人不在，只剩下了一副空空荡荡的桌椅。


    “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姜素音很快回来，重新做到座位上，“我们刚刚聊到哪儿了，对了，E1，原来的E1班已经全军覆没，现在的E1班由4人组成，不过我刚刚得到消息，他们被D2干掉了，也就是说，E1已经彻底没了。”


    温凉沉默了一会儿说：“姜家主告诉我那么多信息，你们的合作诚意我已经十分明了了，不过还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


    姜素音说：“温班你说。”


    温凉说：“你们A1有5个人，我们E2有6个人，可本次比赛只能进9个，这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怎么解决？”


    “当然，有复活赛。”姜素音说，“最终出道位还是11个，除了半决赛提前外，其他规则并没变，半决赛进9个，淘汰人员中排名靠前的9个人还有机会再比一场复活赛，决出剩下的2个出道位，而我们两个班加起来刚好是11个人，你说巧不巧？”


    “所以你是想让我先放弃2个人，寄希望于他们在复活赛复活？”


    “没说让你们放弃，咱们凭实力说话。比如，先结盟把其他队伍踢出去，咱们之间淘汰哪两个，可以到最后再商量。”姜素音轻笑道，“放心，我们A1不屑搞小把戏，到时候一定公平淘汰，哪怕轮到我自己出局，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这女孩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纪，行事作风已经颇为老成，果然只有向来关系错综复杂的大家族才能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温凉思考了一下说：“那我们要怎么结盟，我们两个班现在被分在不同的地方吧。”


    “没关系，只要温班你跟我们达成合作意向就好。现在各个班都被分在不同的地方，正是混战时期，我们不如彼此承诺互相帮助，互通有无，如果遇上敌人一致对外，会合后同进共退怎么样？”


    温凉说：“是个不错的建议，对了，你刚刚说你们觉得这个密室有问题，你们发现了什么？是不是也发现此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温凉适时地也给对方一些信息反馈。


    姜素音说：“果然温班也发现了。这很不寻常，一个密室里没有原住民也就算了，连其他活物都没有的话，不由得我怀疑，这里是不是盘踞着某种十分特殊和强大的存在，但我们目前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又藏在什么地方，只能被动应对。”


    “姜家主说的存在我们E2已经遇见过了……”温凉说到这里，身后再度传来响动，似乎有人在互相推搡，“贞子？”


    “没事。”有点冷的女声响起，“打翻了东西，你好了吗？”


    温凉说：“很快。”他扭头对姜素音说：“姜家主，我们在这个区域遇到了一种……”


    温凉所在的镜头突然一晃，像是设备掉了下去，那头姜素音眉头微微一拧，但很快，她看到温凉再度出现在画面中：“不好意思，我们碰到点麻烦，我去处理一下。”镜头关闭，但温凉留了句话给姜素音：“我们遇到了一种可以变幻模样的怪物，我们亲眼看到斯坦利姐弟里的弟弟从人变成了怪物，另外在这个区域里有一尊很大的雕像，但我们还没法靠近。”


    到了这里，通讯彻底关闭了。


    姜素音拧着眉头坐在那儿想了会儿，在这过程中，她身后的花园绿树房屋全都消失不见了，剩下了一片灰色的墙壁，看起来像是地下。


    达利走上来问她：“怎么样？”


    “他很警惕，不过还是透露了一点消息。”姜素音看向一旁桌上的完整沙盘，“有巨大雕像的地方，应该是这里，天穹区。”


    ……


    温凉轻轻松了口气，挪开他的大黑锅，就看到左云死死拉着左风，不让她对温凉出手，旁边妹妹左雨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脸惶恐。


    “放开我，姐！”左风大叫道，“他都已经同意跟A1结盟了，马上就会对我们动手了！”因为手臂被箍住，还伸腿踢温凉。


    温凉看了眼大黑锅，心想左风真的可以，连蠕虫腐蚀液都能挡住的大黑锅居然刚刚挨了她两拳，微微瘪下去一块。


    “温哥不会这样的，拔凉永远相信温哥！”左雨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给憋出来了。


    拔凉……温凉再度遭受重创，怎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组织已经发展得那么壮大了吗？


    左云说：“他不会，他刚刚是在敷衍和引导姜素音。”


    温凉点点头：“感谢你的认可，不过现在我没空具体解释，你们姐妹自己沟通。还有一对老夫妇在哪儿，通知他们出来，我们需要马上转移地方。”温凉一面说着，一面在另一个团队频道里发言，那是他们在地下都市连环传说系列中建立的，刚刚他把朴青山悄悄屏蔽了：“刚刚我和姜素音的对话，你们都听到了吗？”


    “听到。”


    “听到。”


    “小心A1，他们不怀好意。”


    “可是青山怎么办，他还在他们手里。”独孤明很担心他的小伙伴。


    “没事，我来想办法。你们继续探索附近区域，有消息及时共享，小心其他班级，等我找到安全汇合点，我通知你们。”温凉说着关闭团队频道，切换到私人频道，“第五裁判长，我们伟大的暗棋，刚刚的对话视频你也收到了吧，麻烦你个事呗，帮我们把朴青山从敌人的魔掌中解救出来好不好？”


    第五丘：“……好吧。”


    温凉现在对这枚暗棋很满意。


    作者有话说：


    ? 177、失落城邦06


    “转移？转移去哪儿？”左风问。


    “先出去再说, 总之不能留在这里，姜素音有这座城市的地图，她会很快找过来。”


    “这不是都怪你吗, ”左风愤愤道, “要不是你让人家把这里看了个一清二楚又怎么会把人引过来？”


    “这个一会儿说。”温凉说着，看向不远处, 左雨刚刚跑进隔间，很快小心翼翼地搀扶出了一对老夫妇。


    这两人看起来年纪大约七十左右, 精神倒还好, 或者说，比正常世界里一般的老年人要好得多了，问题是, 这里不是正常世界。


    左云说：“你看起来不像太意外。”


    “多少还是有点儿, 我只是猜测你们应该还藏了人, 但没想到是两位年长者。”温凉说。


    “你是怎么发现的？”


    “刚刚你们姐妹三人一个出门接我，一个在外面放哨，只留下年幼的小妹一个人在地下, 按理说, 点亮灯火才更能让她有安全感, 但我跟着你们进入这里的时候，这里却没有开灯, 明明有灯的情况下却把幼妹独自留在黑暗中这不符合一般人的行事逻辑, 这是其一；其二, 当左风点亮灯火，并宣布我欢迎来到你们的秘密基地后, 左雨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来迎接, 而是隔了一段时间才跑出来, 这段时间里她在做什么就很值得人思考了。”


    “小雨是因为……”


    “害羞是吗？”温凉说，“不得不说，你们这个补丁打得很自然，所以我一开始也怀疑自己是多想了，但后来姜素音的话让我明白那不是我多想，你们确实藏起了其他的同伴，左雨之所以一个人呆在黑暗中也是因为有其他人陪着她，所以她不会害怕，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温凉看向左云说，“你们并不是在上面遇见的那个怪物，而是在这里对吗？”


    左风大惊道：“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温凉和左云同时开口说话。


    左云：“他诈你的。”


    温凉：“我诈你的。”


    左风：“……”


    两位老人却在这时候呵呵笑了起来，老先生安抚地拍拍左风，走上前说：“没事的，我看这位小温先生心地很好，我来跟他解释吧。”


    温凉说：“老先生怎么称呼？”


    老先生说：“我们夫妇俩都是赫尔汝星人，在我们那里喜欢用自然事物作为名字，你们可以叫我们门先生、门太太。”他这么说的时候，旁边的老妇人也对着温凉微微颔首示意。


    温凉说：“两位是什么时候参加无限密逃节目的，为什么我对你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从海选赛开始我们就在了，不过那时候我们都穿了伪装，以免让别人发现我们是老人。”门先生说，“你知道的，密逃世界是个优胜劣汰的世界，青壮年稍有纰漏都会被当成攻击目标，更不用说是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


    “那为什么现在又露出真容了？”温凉问。


    门先生苦涩地笑了笑：“因为伪装设备能源用尽后自动关机了。”


    温凉：“……”倒也是个解释。


    门先生说：“我们夫妇俩是在第二轮的时候和小云三姐妹遇上的，她们人很好，见我们俩孤苦伶仃，没人依靠，所以一直陪着我们走到了现在。刚刚对你诸多防备也是因为担心我们两个出来会有危险，我现在向你说声抱歉。”


    温凉说：“没有关系，我们先出去，虽然我引导姜素音去斯坦利姐弟所在的那片区域，但A1的人实力不容小觑，应该很快会发现自己上了当，等到那时候我们再想跑就来不及了，而且这里并不安全。”


    “什么地方不安全？就算我们的确是在这里遇见的那只怪物，但它已经被干掉了，这里不算太大，我们已经全部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别的怪物存在！”左风说。


    “就是因为你们在这里遇见了这只怪物，所以我才觉得这里不安全，或者说，这片城市碎片不安全。”


    “你的意思是……”左云不像左风，思考问题要周全多了，她立刻意识到温凉已经发现了什么她们忽略的事情。


    “你刚刚不是问我怎么知道怪物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吗，因为你们刚刚告诉我，那只怪物听力好，但是视力很差，只要符合自然进化规律，生物具有的属性一定和生长环境密切相关，眼睛不好的怪物只有不需要视力的环境才能培养出来，所以它绝不可能是外面的物种，地下的、洞穴里的环境更适合它，也就是这里。”


    左云露出恍悟的神情：“是我说漏嘴了。”


    温凉摇摇头：“不只是这样，你们一开始不开灯，将门先生夫妇和小雨留在黑暗环境里我想也应该是因为此处电力不足，刚刚的灯光也是你们自带的能源吧。”


    左风挠了挠头：“就算这样，那只能说明怪物是在这里生活过，危险又在哪里呢，它明明已经被我们打死了呀！”


    左云说：“危险在于，为什么会有一只怪物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


    左风迷惑地说：“啊，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有。”温凉说，“因为有一种可能是，这只怪物不得不在这里生活。”


    见左风依然没反应过来，门先生说：“他的意思是，那只怪物可能是被迫留在这里的，就像我们一样，为了躲避某种强大的敌人，所以把这里当成了避难所。”


    “甚至，那个人形的怪物也许以前就是这里的密室原住民。”左云举一反三，得出了更为惊悚的结论。


    “密、密室原住民？！”左风叫起来，“可是它根本没法沟通啊！”


    “所以我催促你们尽快离开这里。留在这里也许能躲避某种天敌，但时间久了，说不定就会变得跟那个怪物一样。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地面如此空旷，原住民们却要在这里避难，又为什么这里现在变得空空荡荡了。”


    温凉这么一说，所有人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左风终于反应过来，着急地催促：“卧槽，快快快，我们赶紧走！”说着，便带头爬了上去，“我先上去给你们放哨。”


    温凉笑了笑，让开身，让心急火燎的左风先上去。左云让左雨第二个上，然后是门先生夫妇，最后剩下了她和温凉。


    “所以，你刚刚是故意给姜素音看清这里的机会，想把他们引诱过来是吗？”


    “算是吧，”温凉说，“她不是也特地离开了一会儿，给我展现背景里的一栋房子么，那一定是存在重要线索，但进去会有伤亡的地方，那我就礼尚往来，也请她过来瞧一瞧。”


    左云轻叹一声：“她给你挖了一个坑，你却回了她斯坦利姐弟和这里两个坑，温班，你真是个可怕的敌人！”


    温凉伸出手：“放心，现在我们是一伙的。”


    左云点点头：“是，我们是一伙的。”她也伸出手，与温凉握了握，至此算是达成了C2与E2两个班级的结盟。


    上到地面上后，温凉对左云说：“现在你们可以考诉我，怎么在不同城市碎片之间穿梭了吧？”


    左云却在这时候扭头看向了门先生夫妇俩。


    温凉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门……”


    “是的。”门太太是个慈祥和蔼的妇人，即便穿着朴素，看起来依然有一种很优雅的气质，他们夫妇俩在故乡应当属于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那类知识分子，她说，“就像你猜测的那样，其实根本没有不同碎片间转移的隐藏渠道，帮助小风找到你的是我们夫妇俩的天赋能力。”


    门先生说：“我的能力是开门，我太太的能力则是构建锚点，只要有明确的描述，她能定位到那个地方，就能留下标记指引我将门开到那个地方，这样一来，就能把人送过去。不过，对于不熟悉的地方，我们开门的准确度会差很多，不排除把门开到了危险的不适宜人出现的地方的可能性。”


    “所以为了找到你，我们之前同时动用了门太太的锚点、门先生的开门和我妹妹小雨的寻人启事三个能力叠加，还是运气好才能真的接到你。”左云说，“往玄一点的方向说，我们还是有点儿缘分。”


    换言之，左风之所以出现在城市截面当中并不是算好的，而是因为锚点不够精确，所以门直接开进了地里，偏偏这么巧，温凉也为了躲避斯坦利姐弟挂在了“地里”，两者相撞凑出了一个“好”。


    温凉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是我温凉的运气吗，当然不是啊！这一定是喵叽给的幸运道具幸运小猫咪加成的结果！


    也就是说，想要再依靠门先生夫妇的能力去其他地方，可能没那么容易。


    温凉头疼起来。他刚刚催着大家离开地下避难所是因为以为可以通过某种渠道前往别的城市碎片，可现在……


    左风说：“老实说，我还是不觉得地面上有什么危险哎，你们看这里除了荒了点儿，连只耗子都瞧不见，到底哪里有那只怪物的天敌了？”


    “到底哪里有那只怪物的天敌了？”


    “同样的话不用重复两次。”左云对妹妹说。


    “不用重复两次。”


    所有人都不由得脚下一顿，如果说第一句话还可能误解为左风说了两遍，那第二句话，左云是不可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的。


    如果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那么，是谁在学他们说话？


    温凉浑身一僵，直觉让他忽然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是稳稳的仇恨？不对，现在已经升级了，我现在的天赋能力是‘再瞅我削你’。”


    “温……温班，下面……”难得左云也变了脸色，温凉顺着她的目光移向地面，尝到了头皮发麻的感觉。他们脚踩的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颗颗烂泥脑袋，那些东西张开黑洞洞的嘴，似乎觉得很有趣似的，大着舌头学他们说话。


    “温班……”


    “温班……”


    “温班……”


    “下面……”


    虽然顶着类似人的五官，但再怎么看，那也不是人……


    “是人面蠕虫！”温凉飞快说道，“门太太，把锚点定到我给你描述的地方，那是一桩砖红色的建筑，附带一个植物生长无比茂盛的花园，花园里有一副白色的桌椅，建筑墙上有一个特殊的图腾，大约两米左右宽度，五米左右长度，上面雕刻的是一对……被斩首的双生子。门先生开门！”


    眼前飞快出现了线条，线条勾勒形成平面，平面上物件与物件组合，从虚幻逐渐变得详实，一扇古朴的大门出现，所有人匆匆通过那扇门冲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 178、失落城邦07


    同一时刻, 马罕马尔泰和独孤明正在空旷无比的“斗兽场”中寻找线索。


    “斗兽场”是不是真的“斗兽场”其实两人都不知道，这只是独孤明根据这座建筑里面的陈设，再结合故乡的历史知识做出的推断。


    这是一座无比巨大的圆形下沉式场地, 中间是表演的场地, 周围一圈则是阶梯型升高的台阶。独孤明想象，在这里最为鼎盛辉煌的时期, 也许每周的休息日都会高朋满座，拥有身份地位的人们在这里观看竞技搏斗, 只不过……


    “这场子也太、太、太大了吧！”独孤明忍不住第三次感叹。


    不说别的, 下沉式广场的挡板高度足有将近十米，内部直径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两、三百米，很难想象在这么大的场地上观看斗兽或是人兽斗是什么样的感觉, 尤其是坐在最后一排。


    马罕马尔泰说：“海尔辛既然是神级机甲, 这里会不会是机甲比赛用的场地？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空间这么大了。”他试着推测。


    “如果是机甲搏斗的赛场, 是不是应该有点防护装置啊，这些座位看起来只是给普通观众坐的。”独孤明爬上台阶，试着在一排石砌看台上坐了一下, “你不觉得这个距离很容易误伤到观众吗？”


    马罕马尔泰往旁边坐了下, 感觉的确如此：“会不会以前比赛的时候是有防护装置的, 只不过现在场地荒废了就撤除了？”


    “也有可能，看海尔辛机甲的样子, 他老家的科学技术应该挺发达的, 没准是激光啊之类的东西造出来的屏障。”独孤明说着感叹道, “唉，咱们这是搜第几遍了？”


    “嗯, 第三次了。”马罕马尔泰老老实实地回答。


    “都第三次了！”独孤明嘟哝了一声, “怎么就什么发现都没有呢？”


    独孤明和马罕马尔泰两人一进失落城邦密室就被刷新在了这个斗兽场中, 一开始他俩都挺兴奋的，觉得这个场地大小合适，加上是一个带有显著事件标志的地点，应该能发现不少有用的线索，结果现在三圈跑下来，竟然一无所获。


    “这也太奇怪了，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就没点笔记啊名册啊线索物品什么的，总不可能放着这么大一块地方白晾着吧。”


    “也许只是我们还没发现线索吧。”


    “那你倒是好好找找啊，这可是你的专业范围！”独孤明嚷嚷道，他真想现在就去找他温哥，他觉得如果他温哥在，肯定能立刻发现这里暗藏的线索，问题是刚刚温凉交代了让大家先自己搜集线索，然后再集合汇总，如果到时候别人都找到了线索，就他拿不出有价值的东西来，空手跑去见他温哥，岂不是很丢脸？


    “哦。”马罕马尔泰晃动吊着嫩黄色观察力增幅眼镜的第二灵金桔树，拼命延伸自己的天赋能力“人形侦查器”，再一次地对周围开展地毯式搜索。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发现了一点线索。


    “咦？”


    “怎么了？”正弯腰检查石阶座位底下的独孤明立刻直起腰来，“你发现什么了？”


    “有人来了，不对，不一定是人，也可能是怪物。”


    “怪物……”独孤明猛然跳起来，“那还愣着干什么，快躲起来！”


    “躲、躲哪儿去？”马罕马尔泰记得整个场地根本没有一个密闭空间，连选手休息室都没有。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不对劲，如果这里真的是个机甲竞技场，那选手休息室之类的地方在哪里？


    “去上面！”独孤明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台阶，跑到竞技场最上方，摸出带抓钩的登山索，抡了几圈，向上抛出，结果失败了。


    这是一座碗形的斗兽场，碗口往里还有一定宽度，也就是说从内部看，墙壁是一个外凸的曲面，这不仅不方便攀爬，对挂索也增添了不少麻烦。


    “快，他们越来越近了，有一二三四……整整十五个！”


    “卧槽！”独孤明在心里骂了句，这个数量如果是怪物，是一群怪物，如果不是怪物，那就是一群别班的选手，根据温凉共享的信息，毫无疑问是那群叽叽喳喳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小豆丁，反正哪一个来对他俩都不是好事。


    大概是被刺激了一下，独孤明失败了两次之后，第三次抓钩终于发出“嗒”的一声钩住了什么东西。丨独孤明往下拽了拽，确认吃得住分量后对马罕马尔泰说：“快，你爬上去。”


    “你呢？”


    “我有降神。”独孤明说完，浑身气势忽然一变，身后伸出长长的光影交织而成的虚幻的骨翅，如同朴青山一样，靠着这对翅膀飞了起来。


    时间刚刚好，独孤明与马罕马尔泰各自爬/飞到竞技场最顶上，扒住屋檐停下来的时候，底下的大门也刚好开启，果然随后进来的正是B2班那群小豆丁。


    他们排成一列，秩序井然地进入了这座竞技场，明明是不同的个体，但行动完全一致，从步伐到手臂摆动的幅度都完全一样，从上方看下去简直仿佛复制黏贴。


    “好厉害啊，这样的阵势我以前只在电视上的军队里看到过。”马罕马尔泰轻声说。


    突然，小豆丁们同时停了下来，其中的一个先抬起头来寻找，下一秒，剩下十四个小豆丁也同时抬起头来，只不过看向了不同方向。目光如果是有形的话，独孤明怀疑他们的目光可能已经在空中织成了一张网，密密麻麻地向着整座场馆延伸。


    独孤明对马罕马尔泰使了个眼神，后者点点头，不再发出声音，好在他们此时躲藏的位置刚好在碗边的阴影中，一眼不能看到，小豆丁们在找寻了一阵后没有发现两人，便低下头，重新开始往场内进发。


    看到那些家伙移开目光，马罕马尔泰想要长长，但最后只敢轻轻松了口气。


    “他们的五感也太敏锐了！”找到位置把自己固定好，马罕马尔泰给独孤明发文字，“接下去该怎么办？”


    “先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什么。”独孤明破解密室的风格一直以大胆敢冒险著称，小豆丁们来了固然对他们不是件好事，但没准他们找不到的线索对方能找到，到时候他们在旁边捡个便宜未尝不可。


    果然，小豆丁们很快分成了五组，每组三人，各自分管一个片区，开始分头搜索起来。


    只见他们匍匐在地，就像是一群动物一样，在地上边爬行边到处嗅闻，甚至有时会伸出舌头舔舐地面，每当某个小组里的某个小豆丁发现了什么的时候，其他两个豆丁立刻会停止自己的行动，冲着前者爬过来，三方头碰头，叽叽咕咕着什么，然后再分开行动。


    “像不像……嗯，蚂蚁？”马罕马尔泰打字问。


    “也有点像狗。”独孤明回他，“温哥说他们是什么来着，对了，米尔繁星人，你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米尔繁星人啊，他们是海萤星系的一种有趣的生物，你别看现在你看到的有十五个人，其实他们应该是一个米尔繁星人。因为米尔繁星人的身体是能够自由分解组合的，平时他们都习惯把自己分解成的复数个未成年体的形象同时出现，只有遇到重大问题的时候才会组合成为原样，他们这样做的好处是，随时可以在不同部分之间转移身体要害，这样与敌人战斗的时候，除非对方同时将所有个体一起解决，不然但凡留下一个乃至半个个体，他们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马罕马尔泰：“这能力好神奇啊。”


    独孤明：“听起来有点恶心啊。”


    同时打完字的两人同时顿了顿，跟着惊愕地看向彼此。他们都以为刚刚关于米尔繁星人的解说是对方给的，到此时却发现了不对。


    “小明，你、你身后……”马罕马尔泰惊吓到了极点，完全忘了此时不能讲话，发出了声音，浑身都在颤抖。


    独孤明浑身一僵，慢慢扭过脸去，在极近的距离，他的脸孔贴上了一张有点凉又不是完全凉，质感像蜡一样光滑可明明是皱皱巴巴像颗核桃一样的老人的脸。


    见独孤明发现了自己，老人咧开嘴笑了起来：“你们好呀。”


    独孤明：“……”


    马罕马尔泰：“……”


    “鬼啊！！！！”


    “降神！！！！”


    半空中同时传来震耳欲聋的叫声和轰雷声，一个大雷劈了下来，小豆丁们同时抬头看向上空，然而下一瞬，更大的声音伴随着炫目的光影同时出现。原本昏暗荒凉毫无生气的竞技场内有无数道雪白的灯光亮起，跟着，刺耳的音乐声与狂欢的人声同时在独孤明、马罕马尔泰以及B2小豆丁们的耳边炸开。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一年一度的‘虫虫猎场’的比赛现场！”十数朵不同颜色的璀璨烟花同时炸开，一个高亢激昂的男声在竞技场上空回荡，伴随着发自观众席的热烈欢呼。只是眨眼之间，原本空空荡荡的观众席上已经人山人海。


    这些观众跟智人有着一样的体貌特征，唯一不同的是，所有人的额头上都镶嵌着一块类似宝石的结晶，有的大些有的小些，有的澄澈夺目，有的黯淡劣质。他们或者高谈阔论，或者兴奋地盯着场地中央，也有的正在翻看投射在空中的一些电子信息，似乎在了解比赛赛况。


    “这是幻影吗？”马罕马尔泰问。


    “可能是昨日重现。”独孤明说，态度不太确定。


    小豆丁们已经发现了两人，同时有两组小豆丁向着两人的所在跑来。


    “糟，快跑！”独孤明说完，顾不得其他，直降下方。


    “可是跑了，咱们就捡不到这里的线索了！”小马哥稍微有些笨拙地跟在后面。


    “你傻啊你，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有把握跟15个敌人打？”


    “没有……”


    “那不就得了！”独孤明脚刚沾到地面就有三个小豆丁冲了上来。他们的攻击方式十分奇特，并不是三人同时围攻，而是啪的组合到一起，像三头六臂的哪吒一样呼拉拉飞速转着圈冲独孤明袭来。


    独孤明挥舞着桃木剑和“他们”（也许该叫“他”？）战在一处，一沾手就发现对方很不好对付，因为这帮家伙的力气相当大可同时又很敏捷，还喜欢得手就跑，换个方向再来，把独孤明搞得应接不暇手忙脚乱。很快，另外一组也围了上来。


    “快，我撑不住啦！”独孤明大声呼救并且不觉得丢脸，都是一个班的，谁嫌弃谁呀。


    马罕马尔泰摔了个屁股墩儿，慌忙爬起来挥舞着他的双刃斧帮忙解围，就在这时，一束聚光灯突然射了过来，将E2两人和B2两组小豆丁全都笼在了光线中，耀眼的光芒照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人山人海的欢呼响了起来，男主持更为高亢激昂地说：“让我们把今天的挑战勇士们请到比赛场中央，Music！”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独孤明和马罕马尔泰直接推飞过去，两人一前一后从最后排直接摔到了最底下的场地中央，小豆丁们也同样没有逃过这一命运。原本敌对的两个班，现在面临着同样的处境。


    男主持：“让我们马上进入热身运动，抓虫虫比赛，请在规定时间内将场地中的蠕虫抓到对应的桶内，哪一组抓到的蠕虫数量多，蠕虫质量高，哪一组就获胜，预备，开始！”


    瞬间，数百米的圆形场地内，平整的地面被顶开，无数花花绿绿的虫子出现在了独孤明等人的眼前。


    ……


    “蠕虫……”莉莉丝放下一份文件，震惊地看向贞子，“次元蠕虫是这里的人培育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东西。（如果不加分隔号）独孤明】也会被口口？


    ? 179、失落城邦08


    贞子愣了一下, 随后接过莉莉丝手里陈旧的文件，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无限密逃节目自带的翻译系统将文件上陌生的文字转化为她所熟悉的语言，这似乎是一份实验日志, 上面记载着某位不知名的实验室工作人员对实验生物的每日观察。


    “某年某月某日, 上午8时，11号幼虫身长增加3公分, 直径增加0.5公分，给予50单元克赛能量矿石作为食物, 十分钟后进食完毕, 中午12时观察体表出现点状花纹，幼虫陷入昏睡状态，疑似成长蜕变, 夜晚23时17分幼虫苏醒, 恢复原状, 初步检查似无异状，继续观察……”


    “某年某月某日，上午9时30分, 经申请, 上级特批3枚额外虫卵已运抵实验室, 进入不同孵化舱准备孵化，拟观测控制环境变量条件下孵化出的幼虫属性区别……”


    “某年某月某日, 凌晨2点41分, 11 号蠕虫突发强变异, 产生极强攻击性，突破实验舱后毁坏M2号实验室, 经Mr.R批准采取消灭措施, 3点33分完成, 所有资料已全部销毁。11号死亡后残躯迅速石化，疑为被克赛能量矿石同化。”


    “某年某月某日……”


    实验日志每一篇都不长，但林林总总有好几十条，记录的内容让人心惊肉跳。


    所有进入无限密逃宇宙的人都知道次元蠕虫的存在，也知道这种生物对于一个宇宙、一个世界来说是毁灭性的，因为它们会不分敌我把所有看到的东西都当成食物蚕食殆尽并飞速繁衍，最终形成恶性循环，留下一片没有任何生命的荒漠。人们憎恨、消灭次元蠕虫，但至今也没有人能明确地说出次元蠕虫来自哪里。


    “就算是裁判庭也只是含糊提到次元蠕虫是外来入侵生物。”


    同样，莉莉丝她们找到的线索同步共享在E2班的团队群中，这时候发言的是第五丘。


    温凉：“找到小山了吗？”


    第五丘：“……哎，我去忙了。”


    莉莉丝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那是第五裁判长？”


    温凉：“对，我刚把他拉进群，方便及时沟通，他现在也是我们的人，你们就当他年长点的同班同学好了，有事可以请教他。”


    莉莉丝：“……”


    贞子痛苦地：“班长，他年纪比我小……”


    温凉生硬地转移话题：“呃，那个莉莉丝你们那边发现的线索很重要，我怀疑次元蠕虫就是造成海尔辛兄弟俩故乡覆灭的元凶，你们俩再仔细搜索一下。”


    “好。”


    莉莉丝和贞子两人进入密室后就被刷新在一座空无一人的办公楼内。一开始她俩认为这里是这座城市中的某个行政办事机构，但在发现刚刚那份实验日志后，她们改变了看法。


    “这里恐怕是次元蠕虫的研究机构，再次也是存储相关研究资料的地方。”莉莉丝说。


    贞子点点头：“我们去二楼看看。”


    这座办公楼有两层，底层有十三个房间一个大厅，大多数房间都已经空了，两个姑娘是在最后一个房间的一堵墙壁下方，移开护墙板后的暗格内找到的这份文件，不过文件并不齐全，原先一整本的资料被撕得只剩下了零碎的几张，大部分的内容应该都被销毁了。


    确认一楼应该是没有遗漏了，两人乘坐自动扶梯上到二楼。


    哪怕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这里的升降梯居然还在正常运作，三叠泉结构的流水升降梯居然能让人稳稳站在上面，然后将人送往上方。等莉莉丝和贞子踩上二楼的地面后，流水升降梯又落回了下方，散化为水，变成了循环往复的流水景观。


    “好神奇。”贞子感叹。


    “我家乡的技术倒是也能做到，就是做不到这么好看。”莉莉丝也跟着感叹，想起故乡，心里五味杂陈。


    在莉莉丝的故乡魍魉城，人工智能机械占据了主导地位，人类反而成为了弱势群体，这让莉莉丝时常思考一个问题，科学技术发达到底是不是件好事，现在她看到了另一个模板。万花筒之城的科学技术无疑也曾经十分发达，但他们显然曾过着十分富足幸福的生活，只是最后还是走向了灭亡。


    难道人类的毁灭无可避免？


    “莉莉丝！”


    莉莉丝回过神来，见贞子站在二楼门口，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


    “怎么了？”


    “你看看，这里头像不像个儿童房？”


    “儿童房？”房门是锁着的，贞子的身高能够踮脚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里面的样子，莉莉丝的身高就不够，她掏出工具，三两下把门锁撬开，推开了门。


    “真的是儿童房！”


    两人都吃了一惊。眼前这间色彩艳丽摆满了各种儿童玩具的房间风格显然和这座办事机构其他地方冰冷理性的风格格格不入，也让莉莉丝和贞子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这是给这里办事的工作人员的孩子设立的临时托儿机构？”贞子依据家乡的常识猜测着，在她的老家樱花国，过去因为女性地位低下，大部分职场女性在结婚后便不再出门工作，转而在家相夫教子。然而，后来的经济衰退使得一个家庭光有一个劳动力已经不足以养家糊口，女性们便重新投入了职场，这时候孩子的照看就成了个问题，于是附带托儿机构的公司应运而生，成为了职场妈妈们的优先选择。


    “但是这里的科技很发达，生活条件应该也相当不错，能在这里工作的人看起来不需要考虑工作同时育儿这种苛刻的生活需求。”


    “如果不是给工作人员的孩子准备的，那会是给谁准备的呢？”贞子想着想着，突然脑海里蹿出一个答案，“给实验对象！”


    两个女孩同时脱口而出，彼此脸上都露出了严肃和嫌恶的神情。


    “培养蠕虫还不够，还拿小孩子来做实验吗？”莉莉丝轻声说道。


    “要说是实验对象的话，这里的设施又太齐全了，”贞子说，“也许这个实验对象的身份很尊贵？”


    就像贞子所说，整个二楼由一扇大门把门，里面所有空间都是联通的，除了儿童房以外，她们还看到了绘画室、琴房、课堂、练功房等等，几乎是满足了所有儿童培养需求的设施都有，堪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让两个女孩更加摸不着头脑。


    空间太大，东西也比较多，莉莉丝放出自己制作的机器狗开始地毯式搜索，贞子则翻看周围的文字图画资料，希望能找到些什么。过了会儿，机器狗汪汪叫着，叼着某件东西回到了莉莉丝脚边。


    莉莉丝蹲下身，狗子便把找到的东西放到了莉莉丝的手掌上。


    “这是什么？”莉莉丝疑惑地看着她掌心中的那个小东西。


    那是一个大约三四公分的透明玻璃瓶，瓶子密封着，里头不知道是灌了水还是油，中间有一个珍珠大小的气泡，拿起瓶子轻轻摇一下，气泡上下晃动，但是不会破碎。


    莉莉丝和贞子与温凉在海尔辛的歧路村走散，再次遇见的时候已经是在地狱之眼的核心内部了，所以她们都没有见过冬交给第五丘保管的“混沌气泡”，不然她们可能会一眼认出，眼前她们找到的这个小瓶子里的东西和那个很像，只不过是个缩小版。


    还好第五丘也在群内：“这和冬保管自己意识切片的容器很像。”


    “什么，意识切片！”两个姑娘理解第五丘的意思后差点吓得把手里的瓶子扔掉。


    “没关系，只要不打开，问题就不大。”温凉说。


    第五丘赶紧补充：“对，这东西在我办公室上放了八年，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是什么。”


    两个姑娘松了口气，莉莉丝小心翼翼取出一个标本箱，把小瓶子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好后放了进去说：“那我先放起来，回头拿给你们看。”


    “嗯。”温凉说，“我这儿有点事，一会儿再说，你们先自己照顾自己行吗？”


    “好的班长。”


    温凉切断通讯，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自己身边两侧。


    虽然刚刚跟同学们在频道内“相谈甚欢”，但他现在的处境算不上好，更直接点来说，温凉现在被困住了。


    困住温凉的不是一伙人，而是两伙人，而这得倒回十多分钟前说。


    十多分钟前，由于被人面蠕虫包围，温凉不得不铤而走险，让门先生夫妇根据姜素音特地给他看的景物描述定位开门，和其他人一起传送过来，但也许是描述不够精确又或者门先生夫妇不久前刚开过一次门，体力不足以支撑，总之，他们最后没有传送到姜素音要他们去的地方。


    此时，温凉正在一座虽然破败但仍旧难掩辉煌的疑似圣堂之中，左家三姐妹等人在哪儿，温凉不知道，反正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


    “温班长讲完电话啦，要不要再给你点时间？”


    现在说话的是一个棕色头发眼睛大大脸圆圆的女生，她的身边还有两个男人，一个看起来像个三十出头的保险经济，瘦弱戴副眼镜，其貌不扬，另一边也是一个长相可算小帅的冷面男，有点儿偶像明星的意思，他们三人后头跟着七个人，这是由各个中小经济公司存活下来的强者组成的D2班。


    温凉：“不用，我本来就是乱入，我不打扰你们了，我什么也没看到。”


    “等等，我们想找你聊聊。”喊住温凉的是另一边的人，正是A2白袍团。


    温凉在心里骂了一声，他被系统针对这件事果然连幸运小猫咪都化解不了，他居然好死不死掉在了两个班火拼的正中心。


    ? 180、失落城邦09


    “怎么这么巧啊, 明明是我们先找温班有事，你们A2是连这都要抢吗？”D2的棕发女孩长得很可爱，讲话也总是笑眯眯的, 可她身上却散发着不好对付的强势。


    “没办法, 谁让人家是A2呢，位阶高, 当然连眼睛都长在头顶啊。”保险经纪人模样的男人装模作样地用中指推了推眼镜说道，温凉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也来自地球, 比中指什么的, 明显是故意的呀！


    酷酷的冷面男只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干脆从背后拔出了一把银色的短管猎丨枪指着对面。


    他这么一动作，A2的人当然不会没有反应, 三男三女合作默契, 同时取出了背在身后盒子里的武器, 温凉看了眼，发现还挺统一。刚刚喊住他的金发碧眼男应该是A2的领袖，他手里拿的是枚红宝石镶嵌的“X”型斜十字架, 其他人则分别拿着疑似圣水、圣经、驱魔剑、烛台、金铃铛等物, 凑在一起活像是出来做道场的。


    A2的人家伙一亮, 原本唯唯诺诺跟在三个领头人后面观望的D2其他人当然也不会躺平等死，于是剩下的人也都各自掏出了自己的武器, 所有人都将武器对准了对方的结果是, 温凉成了被最多武器指着的那个。


    温凉：“……”这该死的天赋能力！！！


    温凉尽量放缓声音说：“相聚就是缘, 既然大家现在都在这儿，要不一起谈谈？”


    “好呀。”D2的棕发女孩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她甜甜地说, “既然温班说了, 我们是不介意的，本来我们D2和你们E2就很像么，大家都是不同公司出来组合在一起的年轻团体，我觉得我们会比较聊得来呢。”


    A2的金发碧眼男却说：“温班，我们想找你聊的事情很重要，希望能私下与你沟通。”


    “瞧瞧，这位阶高的班级就是不一样，咱们让一步，人家还嫌不够要得寸进尺往前走三步呢，温先生，你难道不担心和他们私下谈会被他们集火干掉吗？”


    “哎，保罗，你说得有点儿过火了哦。”D2三人组的分工看来很明确，一个红脸，一个黑脸，还有个臭脸。


    “圣苏勒赛斯教团从来不做以多欺少、偷鸡摸狗的事，不像某些班级，表面冠冕堂皇，背地里满是算计阴谋！”A2里捧着驱魔剑梳高马尾的年轻女人厉声呵斥道。


    “梅兰妮，少说两句。”金发碧眼男沉声说了句，叫梅兰妮的女人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呵，看来克莱尔班长也觉得我说得对是不是？”


    “荒谬！”


    “别吵了。”温凉无奈出声打断双方，“你们不就是想要讨论跟我们结盟的事吗，既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目的，在哪儿聊不是聊？”


    现场静了一静，还是棕发女孩先开口：“温班既然这么说，看来是有别人先找过你们了，让我猜猜，应该是A1的姜素音吧。”她的天赋能力似乎和推理分析有关，总是能根据蛛丝马迹推导出很多东西，而且思维速度极快。


    “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温凉心想，难怪D2作为一个七拼八凑的实力并不怎么强的班级能走到这里，领头的三个人应该都各有各的能耐。


    温凉面上不显，反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棕发女孩狡黠一笑说：“因为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结盟嘛，肯定不能找比自己强的，不然分分钟被灭，同样也不能找比自己弱太多的，否则等于给自己增加个包袱，最优选择是找和自己实力相当又比自己弱那么一点儿，最好对方还有把柄在自己手上的，这样至少能维持平衡到把其他人都干掉以后；至于防止彼此最后内讧的事，可以在结盟过程中慢慢用看似合理的手段削减对方的战斗力，到最后再予以一击必杀。”


    “所以你们D2想和温班的E2结盟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温班，您觉得呢？”金发碧眼男不动声色地反将了对手一军。


    “我是不否认，可难道你们不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吗？”棕发女孩说。


    “我们A2只有6个人，你们可是有足足10个人，半决赛的9个名额给你们自己分都不够，更何况是分给别人？”


    “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们A2的6个人加上温班E2的6个人能得出个数字9来，能不淘汰多出的3个人？可别忘了，就算是复活赛也只有2个名额，注定要有1个人被淘汰。”


    温凉其实真的不想跟两边废话，他一边都不想谈但又不得不谈，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不论是A2还是D2，之所以现在还会站着跟温凉谈话，争取跟他结盟，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温凉身边一个队友都没有。他们还以为E2刷新进来的时候就在这附近，虽然温凉此时看起来是一个人，但只要对他动手，E2的人肯定会马上赶到，到时候引发三方混战，刀剑无眼不说，要是被人捡了渔翁之利可就要笑掉人大牙了，相反，如果他们知道温凉是独自在此，那么他们恐怕都不会再考虑和E2结盟的事——毕竟温凉是E2的主心骨，干掉温凉，后续要捏死E2就容易多了。


    换言之，现在温凉的命算是真正的悬于一线。


    温凉清了清嗓子说：“那个，听我说一句。”


    两个班的领头人同时看向温凉，棕发女孩说：“好啊，温班你说。”


    金发碧眼男克莱尔也比了个“请”的手势说：“洗耳恭听。”


    温凉说：“跟谁结盟这件事当然很重要，不过在那之前，我觉得有个大前提你们需要先知道。”


    “什么前提？”双方异口同声。


    温凉说：“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一进入密室就被刷新在这里，还没来得及探索附近就互相对上了？”


    双方迟疑了一下，随后均点了点头。


    温凉很不要脸地长出了口气说：“果然如此，幸亏我出现得及时，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搞得两边都摸不着头脑，棕发女孩忍不住问了句：“什么来不及了？”


    温凉说：“我是看你们要打起来了，才先赶过来阻止的，因为要解开这座【六星密室：失落的城邦】的秘密，需要至少三个班通力合作。”


    “六星密室？”棕发女孩愣了一下，“可伊斯坎普不是说……”


    “他们骗了我们。”


    金丝边眼镜男克莱尔若有所思：“温班长，你是不是掌握了这座密室的某些重要信息？”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们班搞到了这座城市的大致地图。”温凉把刚刚姜素音拿来引诱他的东西照搬了过来，他相信就算A2和D2两个班的人并没有完全信他，这些信息也足够他们暂时打消把他当成猎物的念头。


    果然，温凉此话一出口，两边的态度都变了。


    “如果你们同意心平气和地一起谈一谈，那我可以继续往下说，不然……”温凉看了看双方，两边对视了一眼，克莱尔先说：“收起武器。”


    那边棕发女孩也说：“没问题，我们D2可不是好战的狂人。”


    温凉满意地点点头：“好，那我接着说，就像刚刚这位女士……”


    “我叫林克维朵，温班可以叫我朵儿。”棕发女孩甜甜地说道，听到温凉的话后，这会儿的表现简直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好的。”温凉点头，“就像朵儿小姐刚刚说的那样，A1和姜素音的确对我们E2发出过邀约，但我并没有马上答应，当然也没有立刻拒绝。朵儿小姐推测出来的东西我当然也猜到了，我们E2的实力比A2弱了太多，和他们合作对我们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我当然不会选这条路。”


    朵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所以我就说我们两个班合适嘛！”


    温凉说：“但是另一方面，要解决这个密室，完成逃脱又需要至少三个班的合作，因为，这座城市的破题机关被分散放置于……十五片城市碎片之中，需要把它们全都找出来以后，同时启动才能完成逃脱。”温凉根据自己的需求增加了失落城邦的城市碎片数量，反正现在谁也没能力靠自己数出来到底有几片碎片。


    “十五片碎片……”克莱尔轻声重复。


    林克维朵说：“那一共有多少这样的机关呢？”


    “这个吗……”温凉神秘笑笑，摆出一副“我知道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的高深莫测样说，“到底总数有多少我也还在琢磨，不过这座圣殿里很可能有其中一片。我想你们应该从刚才开始就在思考我的队友到哪里去了对吧？”


    从传送进入圣殿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温凉知道这时候E2其他人都还不出现，另外两方应该已经多少可以推测出他此时是孤身一人了，当然，现在已经没关系了，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密室机关上。


    温凉说：“在发现了失落城邦的地图后，我推测出了要寻获复数个重要线索机关，同时开启才能完成密室逃脱的结论，然而麻烦的是，现在同时有十个班级在这个密室中……”温凉在心里补充了句，当然，其中D1神工娱乐的10个人和E1的4个人已经分别被B1的斯坦利姐弟与A1的姜素音5人团给解决掉了。


    “你怕那些线索被其他班级先找到，所以把自己的人分散了出去？”林克维朵果然又是最快答出来的那个，温凉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


    被密室系统分散代表着弱势、没用，但主动把人分散出去给人的印象是完全不同的，这代表着只要温凉想集合，就能把其他队友立刻带回身边。


    “如果你们不是忙着掐架而是走出圣殿去观察一下的话就会发现，这座城市的十五片碎片是各自孤立又协同运作的，就像万花筒一样，不同颜色的碎片互相组合能形成新的形状，要从一片碎片到另一片碎片之间则需要跨越天堑。”


    在温凉这么说的时候，林克维朵和克莱尔各自使了个眼色，双方队伍里各有一个人悄悄离开，应该是出去打探了，很快，他们回来，在自己的上司那里耳语了几句，于是两人看温凉的眼神变得更认真了，明显是确认了温凉所说的话。


    “温班长有办法把人送到不同的碎片上？”克莱尔谨慎提问，“我们要拿什么做交换才能得到您的帮助？”


    “别说帮助，如果我们是同伴，那就是互帮互助。”


    “可是最后能进决赛的只有9+2啊，三个班要怎么分！”D2班的跟随者里不知是谁着急喊了一嗓子。也不怪他们，毕竟论实力、论交情、论重要度，他们都只是随时能被抛弃的炮灰，在自己班里还是10个淘汰1个，加入其他班级的人尤其那些还是大佬以后，他们这些人妥妥就只能当炮灰了。


    “就是，难道你们要抛弃我们吗？”


    “说好的同舟共济，同进共退原来都是骗人的！”


    眨眼间，原本就是拼凑起来的D2班隐隐有了些分崩离析的趋势，冷面男再次举起猎丨枪但这次对准的是自己的同伴，倒是A2班或许是因为更类似于宗教团体的关系，团队内的关系要稳定不少。


    “老实说，我有个问题一直很好奇，能听听你们的答案吗？”温凉环视一圈说，“你们都知道我是一个素人选手，作为一个素人，我接触无限密逃世界就是从海选赛开始的，可你们不是，你们不是专业出身的就是至少听说过这个节目主动报名参加的，难道你们从来没想过，凭什么一个综艺选秀就能够掌握你们的生死？”


    “当然想过。”克莱尔说，“但我们为了一些极难实现的目标必须仰仗伊斯坎普给出道选手承诺的心愿。”


    “你们确定伊斯坎普真的有这个能力？”


    “有前例作证明。”林克维朵说，“神工娱乐的老板史蒂文森原来就是我们那儿的人，在顺利通过无限密逃101节目出道前，我听闻他是个失败的打工族，甚至一度穷到连饭都吃不起，但现在……”


    “现在他也只能在无限密逃的世界里出没。”温凉说，“难道你们打算一辈子留在这里？”


    “当然不是。”克莱尔说，“我们在故乡还有使命，可……”


    “那就对了。”温凉打断他，“如果我告诉你们，现在的伊斯坎普关于出道心愿的承诺只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是个骗局，你们怎么看？”


    林克维朵和克莱尔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有点微妙的神情，林克维朵说：“温班，你这么扯就没意思了，伊斯坎普有能力是众所皆知的，不然怎么能办了七届无限密逃综艺，再说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个骗局？”


    温凉说：“很简单。这座破败的被遗弃的城市就是伊斯坎普董事长的故乡，这里有他生活过的一切痕迹，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家乡都救不回来，你觉得他有什么能力来救其他世界的其他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