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乐园考核


    第1章


    夜晚, 一道肉眼不可见身影从天空直坠下，在离地面只剩数米的时候猛地扇动了下翅膀，稳稳落在别墅二楼的阳台上。


    客厅内, 沙发上的地狱三头犬睁开眼，正要动动手指烧死某只不请而来的胖鸟。


    一根血蛛丝凭空出现，缠上他的手指，阻止了他的动作。


    刻耳柏洛斯往后一靠, 躺了回去。


    算他白操心了。


    他心里其实清楚，以他主人的敏锐程度, 不可能外人都落到卧室阳台上了还没发现。


    刻耳柏洛斯看着手指上的红线, 心想, 他这个主人啊，总喜欢把自己最无害的那一面展现在人前, 吸引不明真相的傻子靠近, 再将其吞之入腹。


    他曾经当了一回傻子, 现在也够傻。


    有那么一刻，刻耳柏洛斯甚至会想，主人之所以是逃生者，是不是乐园摸准了他的性子，特意给了他这么一个猎物般的身份，吸引一个个狩猎者前来，尽数成为他的食物。


    主卧内, 清冷月光透过被拨开的窗帘，洒在床上。


    床上仰面躺着一个精致如画般的人, 他闭着眼睛, 呼吸均匀, 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像是陷在甜美的梦境中。


    被子上倒映出一个长着翅膀、宛如天使的人影。


    天使缓缓走近，最终停留在床边。


    他高高举起匕首，对准床上人的脖子，猛地扎下。


    鲜血四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整栋房屋。


    一对沾血的纯白翅翼落到地上。


    奕行收回刚切割过翅膀的血蛛丝，睁开眼睛坐起。


    只见一个略有些肥胖的人影佝偻着身体，踉跄而慌张地跑向阳台。


    那人在阳台边缘停顿了片刻，随后动作不便地翻身跳了下去，沉重的落地声响起。


    “皇，我去把他抓回来。”


    小章鱼从阴影中爬出，落到枕头上。


    “不用了。”奕行道。


    那个人居然打算用匕首杀他，他当真只拥有飞行和隐身能力，连杀人的异能都不具备。


    他表现出来的动作和手法也不够老道，不像一个把杀戮但日常的狩猎者。


    他更像一个逃生者。


    还很可能是奕行不久前接触过的逃生者。


    能力者的天赋和代号素来有着紧密的联系。


    像那人一样有着一双大白翅膀，代号就很可能是翼人、天使、翱翔者之类。


    跟奕行交易这栋海滨别墅的逃生者富豪，刚好代号为天使。


    奕行走下床，操控血蛛丝，将地上那两片白色翅膀捞起来，抛给小章鱼，道：


    “你的宵夜。”


    小章鱼骤然变大，探出触手接住两片翅膀，“皇不吃宵夜吗？”


    “我还不饿，也不需要飞行异能。”


    奕行走出门，下楼准备找间客房将就一晚。


    地狱三头犬已经守在了楼梯下，“主人怎么会放他离开？”


    奕行站在最后一阶楼梯上，朝地狱三头犬伸手。


    刻耳柏洛斯顺从地上前，垂头将脑袋凑了过去。


    奕行的手却绕过他浓密厚实的头发，落到他颈间，以手指丈量了一下他脖子的粗细，道：


    “因为我不需要他的能力，也因为你。”


    空间异能就能让他在某种程度上，达到“飞”与“隐身”的效果，那个人拥有的两种能力他都不需要。


    “因为我？”刻耳柏洛斯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感受着落在脖子上的修长手指，他眼睛兴奋得泛红。


    “你的血喂饱了我，它很美味。”


    奕行缓缓收回手，指尖擦过他的脖子，“不知道你的其他部位是否同样美味？”


    “您可真贪婪。”刻耳柏洛斯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只手远去。


    “这是称赞？”奕行走下楼梯。


    “当然，我愿用世间的一切词语赞美您。”刻耳柏洛斯跟随在他身后。


    奕行走进客房，“我不需要称赞，我喜欢更实际点的东西。”


    说完，他关上了门。


    刻耳柏洛斯立在门外，脑海中两道声音响起。


    左边的声音道：“主人在暗示什么？鲜血？肉？骨头？还是我们的脑袋？怎么会有这样的主人？他实在是太贪婪了！”


    右边的声音道：“别总提脑袋，你这不是在提醒他吗？”


    “哦哦！”左边的声音忙应下。


    “再等一段时间吧。”刻耳柏洛斯在脑海中道。


    “等一段时间做什么？”脑海中的声音紧张起来，“你不会真要把我们献出去吧？我们是一体的，失去了我们，你的实力会大幅度下降！”


    “用不着你们提醒，”刻耳柏洛斯转身，“等乐园考核来临，主人会离不开我们的。”


    “这才几月？乐园考核不是还要等大半年吗？”


    刻耳柏洛斯：“副本间隔时间缩短了。”


    脑海中的声音惊道：“乐园考核的间隔也会跟着缩短？！”


    “这只是一个猜测，毕竟考核是这一百年内才出现的新玩意，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跟着改变。”


    ·


    奕行第二天醒来，就联系上安无梦，把昨晚的事大致说了。


    “什么？！”


    管理局内，又是一夜未眠、顶着个两大黑眼圈的安无梦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你说昨晚有个长着白色翅膀、能隐身的能力者潜入你家，袭击了你？”


    奕行：“是。”


    “你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带牧师来找你。”安无梦说着，就匆匆往办公室外走去。


    “我没事，我就是不太明白，我入住这里才半天，应该没几个知道我的这个住处才对，怎么会有能力者找上门来杀我？”


    奕行边说，边将裹上面粉的蛊虫下锅。


    得知奕行没伤着，安无梦才放缓了脚步。


    他看向外边休息室里，在用餐之余还关注着副本直播的众组员，冷静回道：


    “我会调查清楚，一定给你个交代。”


    早在奕行说出那个袭击者的能力的时候，安无梦就锁定了怀疑对象。


    没有任何已知狩猎者，是同时拥有白色翅膀和飞行能力。


    反而在管理局的资料库中，有一位同时拥有这两样能力的逃生者，他还刚好知道奕行的新住处。


    “对了，还有一件事。”


    奕行道：“我为了自保反击，切下了他的翅膀。”


    倚靠在厨房门口的刻耳柏洛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是自保反击吗？


    明明是故意引诱，以自己为诱饵在钓鱼。


    “你做得很好，”安无梦交代道：


    “身为逃生者，就算离开了乐园副本也不能松懈，要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危险降临，暗中窥伺的狩猎者，甚至……某些别有用心的逃生者。”


    奕行将炸至金黄的蛊虫捞出来，“我以后会更加小心。”


    交代完，安无梦也不忘询问，“被吓到了吗？明明出了副本，也没有狩猎场开启，却还是遇到袭击。”


    奕行顺着道：“嗯，床上都是血，很吓人，我都不敢留在主卧睡。”


    门外的刻耳柏洛斯：“……”


    他想不明白，他主人是怎么做到这么面不改色地哄骗人的？


    床上的血吓人？


    拿着碗来给他放血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血吓人了？


    安无梦温声安抚，“你别怕，我派人来把你的房间恢复如初，你有什么需求也可以跟他说。剩下的事，管理局会处理，你安心等待结果就好。”


    “好。”奕行应下，挂断电话，将三头犬今日份的房租——半碗血，倒入清洗好的锅中。


    小章鱼抱着装盐的小罐子，从空中游了过来。


    身为异形一族，小章鱼天生拥有吞噬天赋。


    只是它的吞噬天赋不比奕行，没能获得完整的飞行异能，而是得到飞行异能的削弱版——浮空。


    它没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飞，只能配合触手在空中游动，就像是在水里游一样。


    “这样也够用了。”


    奕行打开小章鱼抱着的盐罐子，往锅里加了两勺盐。


    ……


    奕行还没等来管理局的处理，倒是先等来了一则光屏通知。


    『半年一次的乐园考核即将开始，请全体逃生者及狩猎者做好准备。』


    『本次考核主题为《高考乐园》』


    『《高考乐园》分语文、数学、外语、历史、政治、地理、生物、物理、化学九个副本。


    『E级逃生者/狩猎者需至少通过一个副本考核，D级逃生者/狩猎者需至少通关两个副本考核，C级……』


    『乐园考核将于300秒后正式开始。


    『300，299……』


    “高考乐园……”


    奕行看着光屏上显示的考核主题，道：“所以我需要通关两个副本？”


    两个副本，两个狩猎者，不知道够不够一周的食物。


    “咳，”刻耳柏洛斯低咳一声，道：“主人，您忘了，我是您的追随者。”


    奕行闻言，扫了眼光屏左上角的个人信息。


    『追随者：海怪（D级）、地狱三头犬（A级）』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成为他的追随者的？


    从叫他“主人”的时候？


    “你是我的追随者，”奕行看向蹲在他腿边的男人，“所以？”


    男人骄傲仰头，“我会和您一同进入考核副本，而我的等级高于您，您需要经历的副本数，是我的等级来的。”


    “A级……五个副本，五个狩猎者。”奕行微扬起嘴角。


    往后一周的口粮有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其他能力者遇到这种情况：原本只要考两门，现在要多考三门，气炸！


    奕崽：多了三个口粮，开心。


    ·


    42、《长恨歌》


    倒计时结束, 眼前场景变化，从海景别墅变成了一个暗不透光的空间。


    奕行屏息聆听，他听到了许多道呼吸声, 这片空间里还有九个人，就在他身边不远处。


    一共十个人，站位呈圆形。


    圆心处，一个西瓜大的球体骤然亮起, 白亮的光芒照亮了周边区域。


    奕行借助光线环视四周。


    没看到据说会跟他一起进入副本的地狱三头犬，倒是见到别的几个熟面孔。


    安无梦、毒师, 还有个身形略有些肥胖的男人。


    奕行的视线落在那胖子身上, 他不熟悉这人的脸, 但他记得对方的身形和气味。


    天使。


    那个大晚上从天而降、给他送了对翅膀当宵夜的逃生者。


    大胖子也看到了奕行，惊得一个趔趄, 撞上了旁边的人。


    就站在他身旁的安无梦扣住他的肩膀, 给了他个警告的眼神, 压低声音道：


    “你的事离开副本后再处理，现在给我安分点。”


    『欢迎各位逃生者进入《高考乐园》，本场考试科目为语文，考题《长恨歌》。』


    『请各位逃生者上前抽取副本身份。』


    “长恨歌？哪个长恨歌？不会还要让我背书吧？”毒师一脸慌张，求助地看向其他人，却见安无梦也变了脸色。


    “安组长你也在，”毒师忙靠过去, 见他脸色不好，便问：“你也不会背长恨歌？”


    安无梦瞥了他一眼, 道：“快去抽身份。”


    已经有人走到光球前, 手穿过光球, 似是抓住了什么, 随后整个人凭空消失。


    毒师听了安无梦的话上前，那胖子也快步跑了上去，撞开毒师，抢在他之前将手伸进光球。


    “抽个身份而已，抢什么？你以为在我前面抽就能变成欧皇吗？”毒师骂骂咧咧。


    胖子对他感激一笑，消失在原地。


    “哎呀，”毒师想起自己的天赋，惊愕捂住嘴，低声道：“我不会奶到他了吧？”


    他赶紧也奶了自己一句，“我总不可能抽到最能苟的身份吧？”


    说完，也将手伸进光球。


    奕行站在原地，等其他人抽完，才看向跟他一样没动的安无梦，“你还不抽吗？”


    安无梦看了眼光球，还是道：“你先吧。”


    奕行走上前，抬手停在光球前，回头问：


    “抽取到的身份会对影响副本难度？”


    “是，又不止是。”


    安无梦道：“这是剧情副本，通关‘钥匙’不会一开始就存在于副本中，而是随着剧情的发展而逐渐出现。”


    奕行懂了，“也就是说，如果想要通关‘钥匙’，就必须遵照副本剧情。这样一来……副本剧情安排某个人物死，领到那个身份的人就必须死。”


    就算他不肯死，不用狩猎者动手，其他想要通关的逃生者也会帮他、逼迫他去死。


    “是，这种情况一般被称为‘剧情杀’。”安无梦眼带赞赏。


    这就是聪明组员谈话的好处，他只需要点到为止，对方自己就能想明白，并快速找出关键点。


    如果换成毒师他们……


    毒师根本不会来问他这些。


    玩家更不会问，她要是听到抽身份，就只会顾着洗脸洗手。


    奕行将手伸进光球里。


    在《长恨歌》里，需要担心剧情杀的人物，其实只有一个。


    ——杨贵妃。


    空间变换。


    光球消失，眼前的场景变成了古色古香的女子闺房。


    奕行展开手中的纸条，看着纸条上的两个字，陷入沉默。


    『欢迎来到考核副本——《长恨歌》，您的身份是“贵妃”，完成副本剧情、获得“钥匙”视为通关。』


    贵妃……


    《长恨歌》里只有一个贵妃，在马嵬驿香消玉殒的杨贵妃。


    『是否开启直播？』


    奕行收起纸条，开启直播，一如既往地设置100积分的观看直播收取点数。


    【奕崽！你终于想起自己的直播账号了？】


    【好久不啊崽，让妈妈好好看看你，是不是饿瘦了？】


    “绝对没有，最近……食物很充足。”


    自从被乐园绑定后，他已经很少挨饿了。


    虽然还没法做到每天吃饱，但比起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尤其是有了地狱三头犬这个补给库之后。


    【崽崽吃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今天还是游戏直播啊，这次的场景有点奇怪，像是在古代。】


    【直播页面都变了，让我看看写着什么，半年一度的大型活动……高考乐园？】


    【主播现在的副本叫《长恨歌》！】


    【是我想的那个长恨歌吗？】


    【高考，还长恨歌，应该没错了，崽你一定要带我们去看看杨贵妃！】


    【对对对，我要看贵妃，她一定很美！】


    【我不信，世界上还有比崽更美的人吗？建模也不可能。】


    奕行沉默片刻，道：“你们恐怕看不看想看的杨贵妃了。”


    【为什么？】


    奕行正思索着要不要回答，就感知到有东西出现在门外。


    门被风吹开。


    一个个雪白的、宛如剪纸纸人的东西，随风飘入屋内。


    它们有的脸上写着宫女，有的写着太监，还有的写着侍卫。


    最前方的是一个写着太监的纸人，它的身体中发出尖细的声音：


    “请贵妃入宫。”


    它身后的纸人齐声道：“请贵妃入宫！”


    【……画风突变。】


    【我原以为这是个能看美人的古代副本，居然是恐怖副本吗？】


    【等等，它们说什么？贵妃？贵妃在哪？】


    奕行刚进副本，还没有狩猎者的消息。


    想到电子音和安无梦都说过需要完成剧情，他决定先跟它们进皇宫看看。


    奕行走上前，在纸人的拱卫下出门。


    【？】


    【？？？】


    【是我想的那样吗？】


    【大胆点，贵妃等于奕崽，奕崽等于贵妃。】


    【这性别不对啊……】


    【难道这个游戏是按照颜值分配的角色？】


    【我也这么觉得，还记得吗？海怪那个副本，崽还成了“新娘”。】


    【按颜值分配角色实锤了。】


    出了门奕行才发现，这些纸人还弄来了一顶白色的纸轿子。


    与平面型的纸人们不同，这轿子是立体的。


    “请贵妃上轿。”纸人们齐声道。


    纸轿子……他踩上去就塌了吧？


    奕行走到轿子前，试探地踩上去一只脚。


    踩下的触感很轻薄，确实是纸，但没有塌。


    要么这是某种特别的纸，要么有什么力量给了它加持。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轿子确实能坐。


    奕行登上轿子，白色的纸帘自动落下。


    纸人们抬起轿子。


    它们薄薄一片的身体，居然也没被压塌。


    坐在轿内的奕行考虑着，要不要弄几只纸人来吃吃。


    虽然它们身上的能量不多，可新鲜啊，他还没吃过这样的食物，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作者有话说：


    奕崽：进入副本的第一天，馋了。


    ·


    43、《长恨歌》


    进入皇宫, 奕行闻到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香味，不算浓郁但源源不断，就好像这座宫城就是食物本身。


    轿子停了下来, 纸人尖细的声音响起，“请贵妃下轿。”


    奕行走下轿，入目是一座立于石阶之上的宫殿，宫殿两旁立满了写着“禁卫”二字的纸人, 还有一个身形浑圆的胖子坐在石阶上。


    见到他，那胖子瞬间站了起来, 神情有些戒备。


    胖子看了看奕行, 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纸轿子, 以及围在他身边写着“宫女”的纸人，顿时笑了起来。


    “你是杨贵妃？哈哈哈哈, 你居然是杨贵妃！”


    奕行懒得一步步走上台阶, 他运转空间异能, 往前一步就出现在了胖子身后。


    “我是贵妃又怎么样？”


    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入耳中，胖子浑身的寒毛都要炸了起来。


    他僵硬回头，仰头看向奕行，僵笑道：


    “贵妃……贵妃好啊，有宫殿住，说不定还有温泉泡，不像我这种当禁军将领的, 烈日炎炎下还要守门。”


    “禁军将领？”奕行微眯起眼，“六军不发, 胁迫玄宗处死杨贵妃的那个禁军将领？”


    “你在说什么, 长恨歌有这么一段吗？哈哈……”胖子僵笑着往后退了步, 忽地从原地消失。


    隐身……


    确实从视觉上消失了, 但从听觉和嗅觉上，他依旧存在。


    奕行听到了呼吸声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那胖子试图绕到他身后。


    奕行故作不知，茫然看着胖子消失的位置，像是很不明白胖子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


    而几根血蛛丝已经悄悄通过空间通道潜伏。


    “饕餮！”


    安无梦的声音从身后的宫殿中传来，随后是快速靠近的脚步声。


    奕行闻声回头。


    一只脚踏出宫殿门的安无梦僵了住，在隐身状态下举起匕首的胖子也僵了住。


    视野中的一切仿佛都在迅速褪色，变成黑白电影般的模样。


    只有奕行仍保留着色彩，让人的视线不自觉集聚在他身上，移不开目光。


    “你怎么了？”奕行越过僵住的胖子，走到安无梦跟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安无梦僵直的双眼动了动，渐渐回过神来，忍不住看了奕行一眼，才道：


    “我好像受到了精神类的攻击，我刚刚恍惚了多久？”


    “5到7秒。”


    奕行暗自警惕着四周，寻找那发动精神攻击的人。


    袭击者会是谁？他明明没感觉有人靠近。


    唯一在附近的就只有胖子，但胖子不可能是袭击者，他现在才恢复呼吸，恍惚的时间比安无梦还长。


    一道电子音忽地响起。


    『恭喜您获得临时技能“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技能描述：当你回头时，有机会让直视你的人陷入眩晕状态，眩晕时间由对方的精神强度与对你的好感度决定。』


    『注：该技能为临时技能，仅限本副本使用。


    若成功通关副本，有几率将该技能转化为异能“魅惑”。』


    奕行：“……”


    袭击者竟是他自己，难怪安无梦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


    奕行不会为自己无意间把人眩晕了就尴尬，他想着电子音叙述的技能描述——眩晕时间由精神强度和好感度决定。


    精神强度他懂，安无梦作为精神类能力者，精神强度比胖子强，所以被眩晕的时间也短，这解释得通。


    可好感度是怎么回事？


    好感度与眩晕时间成正比还是反比？


    可惜没有两个精神强度一样的人给他做测试。


    安无梦显然没听到什么电子音，他正盯着石阶上的某处空地，眉头微蹙。


    奕行跟着看去。


    那是胖子隐身站立的位置。


    不知是不是觉得安无梦出来就没胜算了，他正放轻脚步往台阶下挪去。


    只是他的隐身挪动，在拥有精神类能力者的安无梦、以及五感敏锐得离谱的奕行面前，宛如裸奔。


    “你之前夜袭饕餮的事，我暂时不追究，如果你执意要在副本里动手……“


    安无梦掏出枪，对着一阶石梯扣下扳机。


    金色的子弹射穿石阶，一道被吓到的惊慌呼声响起，随后是人体从石阶上滚落的声音。


    安无梦收回枪，略带歉意地对奕行道：“抱歉，这里是考核副本，同为逃生者不该再内斗。等出了副本后，管理局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没事，我不急。”


    奕行根本不在意什么处理结果。


    胖子试图杀他，他拿走了对方的一个异能，这事在他这里就已经两清了。


    之所以联系管理局说明，只不过是防止以后被胖子拿这件事抹黑做文章。


    如果胖子还是不死心，要继续对他动手……那可就太好了。


    他不需要隐身异能，可以给小章鱼啊。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安无梦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抱着丝希望地问了句：


    “你抽到的身份是什么？”


    奕行边往宫殿内走，边道：“贵妃。”


    安无梦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抿唇陷入沉默。


    “走一步算一步吧，”奕行心态良好，“再说了，想逼死我也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行。”


    就胖子那样的禁军将领，他一个打十个。


    只要他自己不想死，没人能逼他去死。


    “你的身份是什么？皇帝？”奕行猜测。


    会从宫殿里出来的，不是皇帝就是太监了。


    “是，”安无梦略有些低沉地应了声，见奕行在看宫殿里的纸人，便道：


    “我一来就听这些纸人说传旨接贵妃入宫，我阻止不了它们，也出不了宫殿。”


    说到这，安无梦想到什么，道：“倒是你来之后，我好像能出去了。可以趁天还没黑，去找找其他逃生者。”


    “你想去找就去吧。”


    奕行漫不经心地说着，人已经走到了“宫女”纸人身前，围着它转了一圈，嘴都要贴到“宫女”扁平的脑袋上去了。


    “你不和我一起吗？”安无梦看着奕行的动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想吃它？”


    这一声落下，原本呆立不动的“宫女”忽地抬起了头，扁平的脑袋后仰，像是在与奕行对视。


    奕行对它一笑，张口咬在它脑袋上，“嘶啦”一声撕下一大块。


    “啊！”纸人发出短促的尖叫，骤然飘了起来，绕过房梁飘出宫殿。


    “唔……味道还不错，挺有嚼劲，还有植物的香气，就是吃不饱。”


    奕行咽下嘴里的纸，看向其他纸人。


    纸人们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奕行朝它们走去，纸人不断后退，碰到墙了就想往上飞。


    “你们把我接进来，总得给点食物款待吧？”


    数根血蛛丝从奕行指尖射出，将飘出的纸人一一绑了回来。


    奕行将不断扑腾的纸人取下来，折叠成一片方糖大小，送进嘴里。


    其他纸人见状态，立刻断手、断腿、断腰求生，以残缺不全的状态飘出宫殿。


    奕行并不在意纸人们逃跑，反正这座皇宫里多的是纸人，他真想吃，还怕找不到纸人？


    安无梦看着奕行将纸人遗落的纸片收集起来，拿在手里，像吃零食一样，不时来上一片。


    他欲言又止，欲止又言，“你……吃这些东西没事吗？”


    “你忘了我的天赋是什么？”奕行道。


    遇事不决提天赋。


    天赋都叫吞噬了，吃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了？


    安无梦果然没再说什么。


    奕行忽地看向窗外，“天黑了？”


    刚刚还是白天，瞬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宫殿内的蜡烛依次亮起。


    殿外，提着灯笼的“宫女”高声道：“请贵妃前往华清池沐浴。”


    “华清池？”奕行挑眉。


    华清池是华清宫，是别宫，皇宫里哪来的华清池？


    不过这是副本世界，出现什么都有可能。


    “泡温泉啊……空腹泡温泉可不好，你们宫里都不给贵妃安排晚餐的吗？”


    奕行走出宫殿，看向最前方提着灯笼的纸人。


    这纸人脑袋上少了一块，正是最开始被他咬的纸人。


    之前被他咬一口就吓跑了的纸人，此时却意外的硬气，站立于原地，不为所动地重复：


    “请贵妃前往华清池沐浴。”


    随着它这一声，不断有纸人围了过来。


    上百片纸人，呈半圆形将奕行包围住，齐声道：“请贵妃前往华清池沐浴。”


    安无梦走到奕行身旁，低声道：“小心，不按它们的要求做，它们会动手。”


    “那就动手。”奕行一挥手，血蛛丝射出，攻向纸人。


    纸人们快速移动位置，手挨着手，宛如一串剪纸一般贴合在一起。


    血蛛丝击打在纸人身上，发出金属碰撞般的“铮铮”声。


    奕行立刻改变力道与角度，让被弹开血蛛丝绕着纸人转上一圈又一圈，将其裹成一只茧，直接吞噬纸人的能量。


    安无梦更换弹匣，砰砰射出几发子弹，子弹在接触到纸人的瞬间发生爆炸，炸毁几只纸人。


    奕行的血蛛丝收回，几捧飞灰相继落下。


    近十只纸人相继被毁，其余纸人并未逃离，而是立刻补全空位，继续向奕行和安无梦逼近。


    奕行伸手扣住安无梦的肩膀，运用空间通道，带他来到石阶下的宽阔场地。


    纸人们随之飘了过来。


    “请贵妃前往华清池沐浴。”


    或男或女、或老或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奕行不为所动，利用血蛛丝和空间异能不断切割纸人、转移位置。


    他吞噬掉的纸人很多，但聚拢在他们身边的纸人也越来越多。


    不断有纸人从石砖下、墙壁中飞出，加入到围困攻击他们的行动中。


    奕行越打越兴奋。


    果然没猜错，这座皇宫就是食物本身，是它在制造供养这些纸人。


    人类的脚步声传来。


    先前隐身离开的胖子，带领数百写着“禁卫”的纸人出现，他振臂一呼，道：“上啊，把贵妃请到华清池去！”


    “天使！”安无梦厉声喝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这是遵照副本剧情，”代号天使的胖子一摊手，他笑道：


    “安组长，完不成副本剧情就得不到‘钥匙’，你总不能让大家都跟他死在这里吧？”


    身后的纸人有序飘起，加入到围困奕行的队伍中。


    奕行忽地带着安无梦转移到天使身边，一脚将他踹到地上。


    “哎呦！该死的……”天使栽倒在地，骂骂咧咧的回头，指着奕行喝道：“给我上！给我弄死他！”


    纸人齐齐扑去。


    奕行收回血蛛丝，道：“我去华清池。”


    所有纸人骤然停滞在空中。


    “你们停什么？没听到我的命令吗？我可是禁军将领！给我上啊！”


    天使挥动着手，高声对着天空上的纸人嚷嚷。


    砰——


    一枚子弹穿过天使的手，惨叫声随即响起。


    天使忍痛回头，只见安无梦的枪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


    他忙用异能隐身，再不敢吭声，将呼吸都压到极低。


    奕行连视线都没分给他，他看着几个“宫女”纸人从天空飘下，其中还包括那个拎着灯笼、脑袋少了一片的纸人。


    “你还活着啊。”奕行有些惊讶。


    他刚刚吞噬了不下百只纸人，居然把这只给漏了。


    那提着灯笼的纸人动作一顿，还是机械性地重复道：“请贵妃前往华清池沐浴。”


    “带路吧。”奕行道。


    那残缺纸人转过身，在前方带路。


    其他几名纸人走到奕行身后，像拱卫也像押送地跟着他。


    “你真要去？”安无梦拉住奕行。


    “嗯，空腹不能泡温泉，用完餐就没问题了。”奕行理所当然道。


    安无梦：“……”


    他怎么也没想到，奕行跟纸人们打起来，居然真的是因为纸人没给他安排晚餐。


    那拎着灯走在前面的纸人，脚步似乎都顿了一下。


    它很快恢复如常，带着两人在皇宫里走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将他们带到一处宫殿前。


    拥有空间异能后，奕行的空间感就变得格外好，走到一半他就发现这纸人在带着他们绕路。


    这纸人还会记仇？


    奕行有了些兴趣，任由纸人带着他们绕。


    它似乎和其他纸人不一样，拥有自己的思想。


    之前的混战中它能活下来，很可能是因为它始终躲在最后面。


    奕行跟着纸人走进宫殿，安无梦正要跟上，却被其他纸人拦在了外面。


    “让开。”安无梦拔出枪。


    纸人们聚拢了起来，一层层往上叠加，将宫殿门挡得严严实实。


    “安组长，你在外面等会吧。”


    奕行道：“我不习惯跟人一起泡温泉，放心，不用太久，我一个小时、嗯……半个小时一定出来。”


    安无梦有那么片刻的无语。


    这是习不习惯跟人一起泡温泉的事吗？


    副本事件本身就代表着危险，尤其是这种只让一个人参加的事件。


    “会有危险。”安无梦提醒。


    “我有空间异能，真遇到搞不定的离开就是。”奕行摆摆手往里走。


    自从进入宫殿，就只有十几个纸人围在奕行身边。


    那拎着灯的纸人不动声色地离奕行远了些。


    走进内殿，一个盛满红色不明液体的大池子出现在奕行眼前。


    那池中的红色液体不断冒着泡泡，像沸腾的熔浆。


    但奕行能感觉到它的温度并不像熔浆那么高，不然这木质的宫殿首先就得被烧了。


    “这是什么？”奕行蹲下，轻嗅了一口池中的水汽，“还挺香。”


    “请贵妃前往华清池沐浴。”提灯笼的纸人站得远远地道。


    “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奕行抬头问。


    明明被他咬掉一片纸的时候，还叫出声了。


    “请……”纸人重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穿过空间通道骤然出现在它身后的奕行，一脚踹进了池里。


    作者有话说：


    44、《长恨歌》


    在其余纸人反应过来之前, 奕行利用空间通道和血蛛丝，将它们一一送进水池里。


    【请贵妃泡温泉（×），请贵妃吃火锅（√）。】


    纸人一落入水中, 就有池水化作一条条的绳索，将它们缠住。


    被池水束缚的纸人浸出丝丝白色汁液。


    汁液融入红色汤池中，香味更浓了。


    最先落入水中的纸人，在池水的束缚下, 艰难往池边爬。


    奕行在它身前的池岸边蹲下，看着它身体里浸出的汁液和怎么也够不到池岸的手, 问：“想出来？”


    纸人忙不迭点头, 只写着“宫女”两个字的脸正对奕行, 隐隐透着哀求。


    “说句话我就救你。”


    奕行不急不忙地从空间中取出汤碗。


    “说……说什么？”


    纸人轻颤开口，与先前机械般重复语句的低沉女声不同, 它这会的声音带着些哭腔, 显得更为生动。


    如果不是它那纸做的身体上连五官都没有, 恐怕已经能给人活人的感觉。


    瞧，这不是会说那句以外的话嘛？


    奕行手指一抬，血蛛丝射出，缠住纸人，将其捞出。


    水池中的红色液体追随而上，像是想要把纸人捞回来。


    直到纸人彻底离开水池范围，红液才骤然落下, 被伸出手来的奕行接入碗中。


    “唔……真香。”奕行轻嗅一口，略显陶醉。


    碗中, 红的白的汁液混合在一起, 像一碗西红柿蛋汤。


    落到地上的纸人往后缩了缩, 远离温泉池和奕行。


    它的下半身已经变成死一般的灰色, 没有任何知觉。


    这还算幸运，至少保住了一命，其余纸人早已在池水中分崩离析。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纸人将脑袋转向奕行，惊恐地发现这逃生者竟然用碗接着池水在喝，还喝得一脸享受。


    “疯了，绝对是疯了……”


    纸人飘了起来，拖着失去知觉的下半身，往进来的方向飘去。


    只是它刚飘到门口，就被一堵无形的墙拦了住。


    “你好像被困在这里了。”奕行端着碗盘腿坐在池边，看着纸人从不同高度一次次撞上空气墙，怎么也无法出去。


    纸人泄气，从高空飘下。


    “你不也被困在这里？”


    “我是逃生者，副本剧情把我安排到这里来，我没完成任务自然不会放我离开。”


    奕行喝了口热和的汤，继续道：“你不一样，你可是副本的一部分，居然也会被困住，真是奇了。”


    “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部分，”纸人看向温泉池。


    池水已经重归平静，先前落入的纸人连残骸都没留下，彻底融入池水中，成为池水的一部分。


    “就算我们死在这，也还会有无数的‘我们’诞生。”


    纸人看着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温泉池的水位线是不是下降了？


    ……应该是它的错觉吧？


    纸人将脑袋转向奕行，确认自己离温泉池够远，才道：


    “这水会吸收与其接触者的生命力，你喝了这么多池水，肯定活不了。反正要死，不如先把剧情给完成了，就当是为了剩下的逃生者。”


    奕行：“剧情……”


    这一段的剧情应该是“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想到自己答应过安无梦半个小时内出去，奕行摸了摸已经有些撑的肚子，收起汤碗起身。


    看着还剩大半的热汤温泉，他有些纠结，“必须跳进去？”


    这么好的一锅汤，他跳进去不就毁了吗？


    他是喜欢食物不假，可并不喜欢让自己身上沾满食物。


    “必须进入池中才算完成这个剧情。”


    纸人看出了奕行的犹豫。


    也是，哪怕是注定要死，更多人想的也是拉几个垫背的。


    用自己的死来成全别的活，那样的人太少了，不然这个副本也不会存在。


    “看来只能这样了……”


    奕行运转空间异能，在自己身上设置一个空间屏障，迈步走入池水中。


    随着他步入池中，池水与他的身体碰触。


    红色的液体瞬间活了过来，翻涌着缠上奕行。


    若普通能力者来看，奕行确实被池水所束缚，只有空间异能者才会发现，所有池水都被空间屏障挡在外边，没能与奕行的身体真正接触。


    “你再试试，能出去了吗？”奕行道。


    “我会帮你转告你的同伴，你为他们做的牺牲。”


    纸人略有些动容，它最后看了眼几乎被池水全部包裹的奕行，转身往门口飘去。


    没有撞上空气墙，它成功飘了出去。


    纸人高兴地在空中转了圈，随后提速朝宫殿外飞。


    一条血蛛丝缠上它的腰，瞬间将它拽了回去。


    “我允许你离开吗？”


    奕行从温泉池里走出，红色的液体顺着他身体滑下，重新落回池中。


    “你没事？！”


    纸人被血蛛丝牵着，宛如放风筝般飘在空中，但这并不妨碍它看到奕行毫发无损从池中出来的惊愕。


    “唔……”奕行认真想了想，道：“就是有点撑，还有点热。”


    不是温泉池里的水热，而是被他喝下去的汤水在发热。


    正常状态下，他的身体对吃下去的食物有压制作用，能逐步把那些对他的身体有负面影响的部分吞噬，不会让他感受到任何不适。


    进入温泉池后，吞噬速度莫名减缓，他差点被喝下去的池水反噬。


    看来吃太饱也不适合泡温泉。


    奕行心道。


    回头看向温泉池，奕行问纸人：“关于温泉池的剧情只有这一次吧？”


    “是。”纸人知道自己跑不掉，表现得很配合答。


    “那就好。”


    奕行运转异能，在温泉池上下左右五米处进行空间切割，将切割下来的温泉池装入自己的空间中。


    诺大一个温泉池瞬间消失，露出了底下的黄土层。


    纸人惊了，“你做了什么？”


    “打包。”


    吃不完的食物，当然要打包带走。


    奕行将纸人风筝收下来，折叠几次，用血蛛丝缠住，塞进口袋里。


    “你这又是做什么？”被折成方糖大小的纸人在口袋里出声。


    “看不出来吗？把你一起打包啊。”


    奕行边说边往外走去。


    他走到宫殿门口，原本用身体堵门的纸人立刻散开。


    奕行发现纸人数量又比之前多了不少，地上也满纸人残骸。


    显然在他进去的那段时间，外边又发生过战斗。


    “饕餮！”安无梦从不远处树上持枪跳下，迎上前，仔细打量奕行身体上下，道：“怎么样？伤着了吗？”


    “没有，就是有些困。”奕行虚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吃饱了就是容易犯食困。


    安无梦以为他是累了，道：“先找个地方休息。”


    “嗯。”奕行应下。


    只是这休息的地方不好找，他们接连进了几个宫殿，里边都空空如也。


    虽然就地一躺睡也不是不行，但奕行素来不会委屈了自己，最终决定回到最开始见面时的宫殿。


    奕行记得那宫殿里桌椅屏风齐全，想必也不会缺张床。


    两人返回白天的宫殿。


    刚走完石阶，便听到脚步声。


    安无梦回头，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影从石阶下的平台路过，身后跟着一群纸人。


    天使也看到了他俩。


    “怎么还活着？”


    天使面色不善，每次一看到奕行，他就会想起自己失去的飞行异能。


    想到马嵬坡的剧情，他又释然了。


    “等到剧情让‘贵妃’死的时候，总没人能能再保他了，就算再强，也得被人海堆死。”


    看眼身后大群“禁卫”，天使昂首挺胸地离开。


    “你们有过什么过节吗？他为什么执意要对你下手？”安无梦看着天使带队离开的背影凝眉。


    “在他夜袭我之前，我们唯一的交集就是300积分兑换别墅。至于夜袭之后……他少了一双翅膀，这对他来说应该算过节吧？”


    奕行对天使的想法和这“过节”并不在意，神情中透着些漫不经心。


    “还是得小心为上。”安无梦道。


    奕行想了想，觉得安无梦说得也对。


    虽然他不觉得天使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对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就很让人不爽。


    安无梦将更为舒适的龙床让给奕行，自己去了外间的矮榻。


    等安无梦离开后，奕行关闭直播，设了个空间结界，将刺青空间里的小章鱼放出来。


    “皇！”小章鱼飘起来，蹭了蹭奕行的手。


    “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黏人。”奕行将小章鱼捏起来，才想起小章鱼才半个月大。


    好吧，还没满月，黏人就黏人点吧。


    “虽然还没满月，但也要自己捕食。”


    奕行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道：“去，把脸上写着这两个字的纸人吃干净。”


    他用血蛛丝在空中编织出“禁卫”二字。


    小章鱼认真记下文字，道：“我一定帮皇带回所有食物。“


    说着，滑动小触手从窗口游出。


    已经吃到撑的奕行：“……这个真不用。”


    作者有话说：


    45、《长恨歌》


    奕行是被不断变化的光线晃醒的。


    窗外时黑时白, 诡异得紧。


    他走到窗口，抬眸看去，天空前一秒还是太阳高悬, 后一秒就星辰遍布，像极了电影里表示时间飞逝的镜头。


    “怎么回事？”


    昨天也出现过类似的景象，但只是从白天瞬间进入夜晚，并没有这样反复变化。


    安无梦也被这变化惊醒。


    他来到奕行身边, 看着还在变化的天色，凝眉道：“出事了……副本进程怕是会加快。”


    “副本进程加快？”奕行问。


    安无梦：“一般来说, 只有副本的重要组成部分被破坏, 才会不得以跳过一些情节关卡, 直接进入关键剧情。”


    重要组成部分被破坏……昨晚到现在的这一段时间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做了什么奕行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和小章鱼。


    他完成了一个泡温泉的剧情, 顺便搬走了一个温泉池, 而小章鱼被他放出去吃“禁卫”。


    这次的副本变化会和这些有关系吗？


    安无梦浑然不知道奕行做了什么，他神情凝重道：


    “进程加快，对其他逃生者来说或许是好消息，少经历一些关卡，就多一些存活希望，但你……”


    奕行明白他在担心什么，“‘贵妃’的剧情杀？”


    安无梦点头, 正色道：“‘贵妃’的死绝对算关键剧情。


    “虽然在《长恨歌》里，杨贵妃此后会在海上仙山现身, 但我们没法确定副本会不会完全按照《长恨歌》发展, 以及……”


    安无梦微做沉吟, 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仙山上复活的‘贵妃’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 算活人还是死人，还能离开这个副本吗？”


    这个担忧确实有道理。


    不管怎样，奕行不可能真死一次来验证。


    最多假死。


    正想着，外边的天色定格在白天，不再变动，身旁的门窗桌椅却在逐渐消失。


    不，是整个皇宫在消失。


    平整的石板变成了黄土地面，金碧辉煌的宫殿变成了山石树木。


    体型圆润的天使跟数百纸人凭空出现。


    天使身带血迹，正满脸贪婪地抚摸着一本书，慢了半拍才发现环境变化。


    他警惕抬头，看到并肩站在一起的奕行和安无梦，瞬时打了个激灵，本能地进入隐身状态，立刻后退。


    刚一退就撞上了一面石碑，隐身中的天使转身想绕道石碑后躲起来，却看到了石碑上的三个大字。


    “马嵬驿！”


    天使兴奋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报剥夺异能之仇的机会。


    再一看身边还围着密密麻麻的纸人，他有了底气，高声命令道：


    “禁卫们上！诛杀‘贵妃’！“


    声音之响亮，仿佛是在做什么为民除害的正义之事。


    隐身只能隐去身形，并不能阻隔声音。


    奕行还没做什么，安无梦先掏出枪，对着出声处直接扣下扳机。


    奕行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看出安无梦这一枪下了杀手。


    安无梦居然会在副本里对一个逃生者下杀手？他还以为对方会一直忍到出副本。


    砰——


    子弹射出，带出一缕鲜血。


    天使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随后响起肉.体倒地的声音。


    但地上并没有出现天使的身影。


    能力者个个生命力顽强，只要没射中要害就能存活。


    天使显然还活着。


    不出声是在……装死？


    装死都不敢解除隐身来装，真是没胆量。


    安无梦瞄准地上，考虑补上一枪。


    天使忙爬到石碑后，靠着石碑提了提胆量，对纸人催促：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要在马嵬驿杀死‘贵妃’吗？你们倒是动手啊！”


    纸人毫无反应，这下天使和安无梦都发觉出不对。


    “怎么还不动手？我可是禁军将领，你们竟敢不听指令？”


    天使已经顾不得是否会暴露位置，声音因焦急恐慌而变得尖锐。


    安无梦神情微妙，“这里根本没有‘禁军’。”


    数百纸人，脸上要么写着“宫女”，要么写着“太监”，就是没有“禁军”。


    “禁军”都去哪了？


    奕行知道这是小章鱼捕食的结果。


    他不解的是，为什么没有“禁卫”诞生？


    他和安无梦也曾与纸人战斗过，每杀死一只纸人，就会有新的纸人诞生，新纸人诞生的速度甚至快过于杀纸人的速度。


    可这会所有“禁军”都不见了，难道……这个副本已经无法再创造新的纸人？


    奕行微眯起眼，几根血蛛丝从奕行指尖冒出。


    他正要吞噬几只纸人试试，纸人们忽地动了。


    它们齐齐转向安无梦的方向，一同道：


    “请‘皇帝’赐死‘贵妃。”


    “对！赐死‘贵妃’！”


    天使又有了底气，躲在石碑后高声嚷嚷：


    “安组长，这是为了大家！‘贵妃’不死，《长恨歌》的剧情完不成，就得不到通关副本的钥匙。你难道想让所有人被困在副本里吗？！”


    “为了其余九人，就让一个无辜者去赴死，没这个道理。”安无梦正色道。


    “不对。”奕行忽地出声。


    安无梦当即看去，眼里带着担忧和不赞成，“别冲动，还没到那一步，大不了……我们在这副本里过一辈子。”


    “你想哪去了？”


    他可不是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人。


    还有那么多美食等着他去吃，他怎么可能死在这。


    “我说的是副本里已经没有十个逃生者了，对吗？天使。”奕行看向石碑的方向。


    天使出现的时候拿着一本书形态的异能者道具，衣服上有血迹。


    那血的气味和天使不一样，绝不是他的血。


    石碑后静默了片刻。


    “天使？！”安无梦怒了，当即发动天赋，眼睛变成一片幽紫。


    他当然注意到了天使出现时的模样，当时只以为是天使刚经历过一次类似“华清池”的关卡，细想来却觉不对。


    天使看那书的目光太过狂热贪婪，那绝不是看自己的异能者道具的表情。


    纸人围了上来。


    或老或幼、或尖细或温润的声音同时响起。


    “赐死‘贵妃。”


    奕行看了眼正使用天赋的安无梦，运转空间异能，转移到远处。


    这些纸人是冲着“贵妃”来的，只要安无梦不动手，就不会受牵连。


    果然，纸人们绕过安无梦，朝出现在远处大树下的奕行扑去。


    血蛛丝缠绕住冲在最前头的纸人，不一会儿就将其吞噬得只剩一捧灰。


    奕行时刻关注着纸人的数量，随着他的吞噬，纸人越来越少，始终没有新的纸人出现。


    “唉……”奕行叹了声，心道可惜。


    还以为能有源源不断的食物，居然才吃一天就断货了。


    另一边。


    随着入梦天赋的使用，安无梦看到一个个深藏在天使潜意识中的画面。


    天使以逃生者的身份接近另一个逃生者，将其引入提前布好“禁卫”的宫殿，将那逃生者一举杀害，得到他的异能道具和积分。


    还有天使隐身潜伏在高空，观察着奕行，等到深夜悄然潜入别墅，正要对奕行下手，却被突然出现的红色丝线切割了翅膀，吓得落荒而逃。


    以及在那之前，天使跟一个E级辅助系逃生者私下交易积分。


    没谈拢之下，隐身将匕首架在逃生者脖子上。


    他的原意是威胁那逃生者将积分转他，可没掌握好，失手将逃生者杀死。


    意外地，他得到了死去逃生者的所有积分。


    ……


    安无梦的眼睛恢复原状，“积分……”


    他总算知道了天使对奕行下手的原因，却不想他早已从其他逃生者那里得手过，甚至昨晚还有新的逃生者因他遇害。


    以前从未有过逃生者杀死逃生者后，能继承对方积分的案例。


    不然《海怪的新娘》副本中的总裁，也不用大费周章和海怪交易。


    这显然是这一次副本间隔缩短后，出现的新规则。


    逃生者杀死逃生者也可继承积分。


    这样的规则一经出现，必然会促使逃生者之间自相残杀。


    好在这条规则还没有广为人知。


    安无梦看了眼不远处将纸人杀得不剩几只的奕行，到底没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


    奕行开着直播，还不能提。


    倒是石碑后的天使听到“积分”两个字，脸色变了变。


    他只知道这位安组长的眼睛极为毒辣，一眼就能分辨出人群中的狩猎者或逃生者，却没想到他还能看出这个。


    “那个逃生者的身份是‘杨国忠’，”天使试图辩解：“按照剧情，他也是要死的，我只是提前完成剧情。”


    “你确定他叫杨国忠？”


    吞噬完最后一片纸人的奕行走了回来。


    “当然！”天使高声道。


    奕行淡淡道：“我们的身份都是‘皇帝’、‘贵妃’、‘禁军将领’这样的代称，他怎么有名字？”


    天使抓紧了怀中的拿起书，眼神一狠。


    他保持着隐身状态探身出石碑，对着奕行和安无梦，打开书。


    “去死吧！”他大吼道。


    一条橙色火蛇从书中游出，越变越大，带着滚滚火焰，扑向两人。


    奕行扣住安无梦的肩膀，准备带他穿过空间通道避开，却瞥见火蛇头顶出现一缕幽蓝火焰。


    他的动作顿住。


    幽蓝火焰骤然燃起，将整条火蛇及周遭橙色烈火吞噬。


    彻底变成蓝色的火焰停住，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火焰中。


    “小虫子，你想让谁去死？”


    高大男人从火焰中走出，一群脸上写着“叛军”的纸人出现在他身边。


    强烈的压迫感让天使僵原地，一动不敢动，直到他看清那些纸人脸上的字。


    “叛军……叛军将领，节度使安禄山？”


    天使大喜。


    他不在意对方怎么就杀到马嵬驿来了，但他知道叛军是要杀皇帝的，他忙道：


    “他们就是‘皇帝’和‘贵妃’，是你要杀的人！”


    “哦？”男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转身看向安无梦，眯起眼，道：“‘贵妃’？你也配？”


    奕行：“……”


    三天没打，这狗疯了。


    作者有话说：


    46、《长恨歌》


    男人收起火焰, 上前几步，将奕行和安无梦隔开。


    他面朝着奕行，微微躬身道：


    “主人, 狗狗不会同时拥有两个主人，他也不配站在您的身边，请您允许狗狗将这个‘贵妃’清除。”


    安无梦：“？”


    清除谁？


    天使：“？？？”


    主人？


    “你确定要清除贵妃？”奕行扣住地狱三头犬的脖子。


    真没想到，这狗长了三个脑袋, 脑子还这么不好。


    当着他的面要求清除“贵妃”……堂下何人要判本官死刑？


    刻耳柏洛斯感知到奕行情绪不对，但他还没明白问题的关键。


    他搬出自认为能让奕行动容的理由：


    “按照剧情他就该死在这, 这也是为了让主人得到离开副本的钥匙。”


    “我看你是野了两天, 野性大了, 连家犬都不装了。”


    奕行一直知道三头犬不是什么温顺的家犬，他是会噬主的恶犬, 一条喜欢伪装温顺装家犬的恶犬。


    “主人误会了, 我永远是您最忠诚的狗。”


    刻耳柏洛斯想低头表示服从, 但奕行扣住他喉颈的手太紧，他只能被迫仰着头，无法低下。


    安无梦没想到地狱三头犬真认了奕行为主，他看着奕行扣住高大男人的脖子，只觉心惊肉跳。


    A级狩猎者绝不是掐掐脖子就能被消灭的，尤其是地狱三头犬这种进化方向为兽化的怪物，他们的身体强度 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安无梦悄悄换了子弹。


    地狱三头犬能乖乖任奕行扣住脖子, 就说明他暂时还没打算噬主，之所以会说出那样的话, 多半是把他当成“贵妃”了。


    也不知道奕行在地狱三头犬眼里是怎么个形象, 以至于他下意识将奕行认为是“皇帝”, 而不是“贵妃”。


    不管怎样, 这都是解决他的最好机会。


    安无梦看向地狱三头犬的脑袋，扣下扳机。


    同一时间，幽蓝的火焰在地狱三头犬脑后升腾而起。


    当火焰散去，花费200积分从光屏处购买来的、专门克制高级能力者的子弹消失不见，地狱三头犬那有着浓密长发的脑袋看起来也完好无损。


    安无梦面色一变。


    这就是A级狩猎者与普通能力者之间绝对的实力差距吗？


    哪怕是异能道具都无法弥补的差距。


    刻耳柏洛斯没有回头。


    他感受到一缕鲜血从脑后流出，在头发的覆盖下顺着脖颈流过奕行的手指。


    他眼中闪过一缕凶光，脸上却带笑。


    “主人，他当着您的面就杀您的狗，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


    他低估了那个逃生者，虽然地狱火抵御了子弹的绝大部分效果，但他还是受了伤。


    受伤让他兴奋起来，也让他更想将这逃生者撕碎。


    他当然能直接下手杀了那逃生者，只需要一缕小小火焰，再简单不过。


    但主人在这，他需要主人的许可，也想要主人亲自斩断这些没必要的联系。


    奕行根本不理会他低水平的上眼药。


    他收回手，一脚将已经止血了的地狱三头犬踢开。


    “明天的早餐有了。”


    奕行的手心漂浮着一团用控血异能凝聚起来的血球。


    这狗傻是傻了点，但管饱啊。


    将血球收进空间，奕行心情愉悦。


    石碑后的天使越听越觉不对，正准备偷溜，一丛蓝色火焰从他身边升起，将他包围在内。


    极致的高温下，天使瞬间就被热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打开异能道具书，释放出水龙，试图灭火。


    水龙一接触到火焰，就化为蒸汽，不仅没将火扑灭，扩散开的蒸汽还将天使烫得嗷嗷叫。


    奕行这次没有制止三头犬，只道：“别把书烧坏了。”


    那本书看起来很好吃。


    刻耳柏洛斯闻言，只好减小了火焰。


    这个逃生者试图杀他主人，他肯定不会留。


    还有之前那个站在他主人身边、还开枪伤了他的逃生者，他也不想留。


    “主人，这个副本里食物有限，不杀‘贵妃’，您迟早得挨饿。”


    刻耳柏洛斯也算是明白了，他这个主人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人要杀他，如果他真被那一枪爆头了，主人只会高兴地架锅烧水。


    或许在主人眼里，变成食材的大狗才是好大狗。


    他只好从主人正在在意的东西——食物——下手。


    奕行怜爱地摸了把他的脑袋，道：


    “傻狗，如果你一个脑子实在不够用，就把你另外两个脑袋也放出来吧。”


    “我听到主人提起我了，主人是不是想见我？”


    “快让我们出去，我也想被主人摸摸头！”


    两道声音在刻耳柏洛斯脑中响起。


    他并不理会那两个家伙，只感受着奕行落在他头上的手，询问：


    “难道主人有不杀‘贵妃’就离开的办法？”


    “原本没有，来到这里后就有了。”奕行看向写着“马嵬驿”三个字的石碑。


    马嵬驿和皇城其实是两处空间。


    那一段白天黑夜的快速轮换后，外层空间的皇城消失，他们来到了位于里层空间的马嵬驿。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在皇城时一直没感知到地狱三头犬，到了马嵬驿对方就出现了。


    还有小章鱼，小章鱼没出现在马嵬驿，或许是它吃的纸人太多，副本将它留在了皇城。


    空间交换的时候，奕行还感知到了一处位于更里层的空间。


    外层空间是皇城，里层是马嵬驿，更里层会是什么？


    ——海上仙山。


    “杨贵妃死后会出现在海上仙山，那么，只要我出现在海上仙山，不就代表‘贵妃’已经‘死’了？”奕行道。


    刻耳柏洛斯被绕得有点晕，“您去仙山和‘贵妃’死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他怀疑自己跟人类社会脱节太久，《长恨歌》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长恨歌》了。


    安无梦倒是立刻明白了过来，“你找到了仙山的位置，能直接前往仙山？”


    奕行点头。


    他既然感知到那处空间的存在，就有九成的把握能连接那处空间。


    “这也是个办法，不管能不能成总要试试，只是……”安无梦看向奕行，道：


    “仙山作为《长恨歌》里最后的场景，绝对是整个副本最危险的地方，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不放心，我得跟你一起去。”


    刻耳柏洛斯越听越迷糊。


    “先去仙山的原来不是‘贵妃’？而是‘皇帝’？难道之后是‘贵妃’梦里去见‘皇帝’吗？”


    奕行看了眼这条疑似九年义务……不对，中学教育的漏网之狗，示意他闭嘴。


    刻耳柏洛斯乖乖噤声。


    看到奕行跟地狱三头犬的相处模式，安无梦更添了一分担忧。


    不仅为这个副本，也是怕奕行被三头犬的顺服蒙蔽，落入对方编织的陷阱中，落个跟往任地狱三头犬主人一样尸骨无存的下场。


    奕行发现了安无梦的担忧，但他并不打算让对方跟随，只道：


    “你说过这种副本要按剧情来，就在我活着的前提下尽量符合剧情吧，再说了，《长恨歌》后半段还有个重要人物没有出场。“


    “你是指……为玄宗寻找杨贵妃魂魄的‘道士’？”安无梦猜测。


    “是，你跟抽到这个身份的逃生者还有剧情，要是跟我走了，那逃生者怎么办？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我有空间异能，再不济也能保命。”奕行道。


    安无梦只得应下。


    他知道奕行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奕行现在还有耐心好好跟他讲利弊，要是奕行不想说，直接进入空间通道离开，他也拦不住他。


    奕行看向蹲他腿边的地狱三头犬，手落到对方毛绒绒的脑袋上。


    “你跟我走。”


    他可不放心让三头犬留下，没有他盯着，三头犬能把安无梦烤成干


    《长恨歌》后半部分也没有“节度使”的剧情，应该不会影响副本进程。


    “主人去哪，我就去哪。”


    刻耳柏洛斯表现得十分依顺。


    在奕行看不到的角度，他对安无梦露出了满是杀意的目光。


    他迟早要把这个总出现在主人身边的逃生者弄死，还有那只章鱼，能当主人宠物或家人的……只有他！


    奕行运转空间异能，不但带上了三头犬，还带上了被火焰包围的天使。


    穿过空间壁垒，奕行落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


    入目是建立的五彩祥云上的亭台楼阁，脚下是云，但又不是现实意义上的云。


    现实中的云可不能让他这么踩上去，更不可能托起庞大的建筑物。


    “主人。”


    三头犬出现在他身边，双手捧着一本书奉上。


    “您要的书。”


    随着三头犬的出现，那一群脸上写着“叛军”的纸人也随之出现。


    但天使不见了踪影。


    在奕行进入空间通道的时候，地狱三头犬那把火将天使烧得干干净净。


    感受到奕行的目光，刻耳柏洛斯垂首解释：


    “那火焰不太听话，我一时没能控制住。”


    奕行接过书。


    他并不信三头犬的鬼话，但也没说什么。


    他有一半的人类基因，对人类有着天然的亲近和好感，他看人类，大概就如人类看食谱以外的动物。


    他不会主动对人出手，但不代表着他会好脾气地忍受别人一而再的攻击。


    更何况那还是个杀害过同类，早就不做人了的家伙。


    带上天使，原意是不想对方再生事。


    现在对方化成一捧灰回归天堂，确实没法再生事端。


    刻耳柏洛斯看奕行没生气也没责怪他，不由更大胆了些。


    “主人，那个‘贵妃’，我能不能也……“


    奕行用看傻狗般的怜爱目光看他。


    “我就是‘贵妃’，你想做什么？说来听听。”


    刻耳柏洛斯一窒。


    他总算想明白了之前的种种，也想起了自己一次次提起清除“贵妃”。


    主人没立刻亮尾刺、利爪揍他，绝对是因为太多人看着不方便动手。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有点可惜。


    错过了被主人揍的机会，错过了近距离接触那诱人尾刺的机会。


    “主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刻耳柏洛斯扑腾跪下抱住奕行的腿。


    奕行：“……”


    这什么鬼东西？


    奕行找准角度一踢，将三头犬踹飞了出去。


    远处云层中，三头犬撑住身体爬了起来。


    他抬手擦去嘴角那因内出血而流的血液，仰头兴奋道：


    “主人，您这次比上回多用五成力，简直棒极了！”


    “有病去看兽医。”


    奕行保持着一定距离从他身边走过，往那矗立的亭台楼阁的彩色云层走去。


    刻耳柏洛斯忙爬起来跟上。


    他的恢复力强得恐怖，刚刚还内出血，现在走起来已经与平常无二。


    “主人，那个逃生者居然任我把他误当成‘贵妃’也不解释，绝对居心叵测，让我把他……”


    他主人是“贵妃”，那逃生者就只能是“皇帝”，凭他也敢跟主人名字并列，甚至称帝？


    刻耳柏洛斯杀心更浓了。


    果然，“节度使”就是要杀死“皇帝”，自己当皇帝。


    这个副本给他安排的身份还挺合适。


    奕行回头看向他，冷着脸道：


    “你杀天使那种能力者我不管，可要是动了别的逃生者……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杀不了你，但我会一笔笔记你头上。”


    说完，奕行就大步走了。


    刻耳柏洛斯顿了片刻才跟上。


    他算是知道主人不是狩猎者的本质原因了。


    主人不以杀戮为乐，有自己的善恶观，甚至在心里给设了一条清晰的分界线。


    主人自己遵守着规则，不愿越过分界线，也将越过那分界线的人视为敌人。


    他永远不可能真正得到主人。


    在他主人心里，他早就处在了分界线外，因为他的过去，因为他是一个狩猎者。


    看着奕行走在云上的背影，刻耳柏洛斯那幽蓝的眸子泛起一丝晦暗。


    真想将主人心里的那条线击碎，让主人坠入地狱，跟他一起沉沦，一起享受杀戮的乐趣。


    作者有话说：


    47、《长恨歌》


    奕行来到彩云上的宫阙前。


    院门上散发着寒气的巨大狮首玉雕动了动, 玉簪绿色的眼睛看向他。


    “身份……贵妃，允许通行。”


    石块撞击般的响亮声音从狮口中传出。


    声音落下，玉狮张开两米多高的嘴, 可容人通行。


    嘴的另一边是玲珑剔透的亭台楼阁，这嘴就是连通内外的门。


    奕行敲了敲它那散发寒气的玉石兽牙。


    “还挺凉，吃起来是不是跟冰棍差不多？”


    “主人想吃？”


    刻耳柏洛斯收敛情绪走了上来，活动着手腕道：“我把它敲下来, 奉给主人食用。”


    玉狮看向他，“身份……节度使, 禁止通行！”


    它的脑袋骤然抬高, 动作间仿佛有了生命。


    它缓缓从院门中走出。


    随着它的走动, 地动山摇，云层近乎被震塌。


    奕行早早进入空间, 再次出现, 已经到了玉狮的头顶。


    玉狮毫不理会他的存在, 高高抬起一只前爪，拍向地狱三头犬。


    刻耳柏洛斯抬手，轻松接住了那比他整个人还大几分的爪子，身体则因着两道力的碰撞不断在往彩云中沉去。


    “一只小狮子也敢对我出手……”


    刻耳柏洛斯周身燃起蓝色火焰，与火焰接触狮爪瞬间消融。


    刚咬了口狮耳品尝的奕行：“？？？”


    ——发生了什么？我才吃那么小一口，我的狮子冰棍就没了一只爪子？


    火焰还在不断变大，肆虐的火苗逼退玉狮, 一只比玉狮还大上数倍的三头犬出现在火焰中。


    体型庞大，颈部毛发厚实, 幽蓝的眼睛中有火焰跳动, 不像是犬, 倒像一只威风凛凛的狼王。


    “你是自己动手, 还是我来把你拍散架？”火焰中的三头犬道。


    它的三对眼睛一起看向退至院门前的玉狮，带着渗人的威压。


    玉狮退无可退，它的身体被火焰的热度烤得发烫。


    如果它是真正的冰，这会早化成一滩水了。


    奕行脸色一沉。


    三头犬烧了天使，虽然损失了个隐身异能，但得到了想要的书，奕行还算满意，不跟他不计较。


    可这只玉狮是他盯上的食物，是他的冰棍。


    这条傻狗……竟在冰棍旁放火？


    奕行气得杀心顿起，把三头犬的话还了回去：


    “你是自己变成普通狗的体型，还是我来把你揍回普通狗的体型？”


    原本威风凛凛的三头犬，听到这话，三个脑袋一起一缩，还后退了半步。


    左右两个头交换眼色：主人好像生气了，是要杀狗的那种生气。


    它们见到主人的兴奋褪去，再不敢在主人面前瞎表现，于是一起看向中间的脑袋。


    刻耳柏洛斯果断缩小，变成了肩高一米的“小”狗狗。


    他是喜欢被主人揍没错，但是这种以杀狗为目的的揍还是少享受点的好，他怕自己享受多了就真没命了。


    “汪呜~”三头犬乖巧端坐，表示自己很乖。


    奕行收回视线，继续吃冰棍。


    玉狮始终没把脑袋上的奕行放在心上，虽然他快把它的耳朵吃完了，但在这只恐怖的三头犬面前，他只是头顶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它什么时候处理都行。


    看到三头犬变小，玉狮有些谨慎地伏低身体，远远围着三头犬转了一圈。见对方没有反应，才猛地扑了上去。


    三头犬幽蓝的眸子一凛，“我变小了，你以为你又行了？”


    它纵身一跃，朝玉狮大张开的嘴里撞了去。


    围绕在三头犬身边的“叛军”纸人顿了顿，随后也跟着一起冲了过去。


    玉狮这会的嘴里不再是大开的门，而是尖利的牙齿、是长而锋利的倒刺、是硬实的玉石。


    三头犬就这样从狮嘴跃入，撞断狮牙，拍碎舌头上的倒刺，带着上百纸人，击穿狮子脑后的玉石飞出。


    因为他这一通破坏，玉狮身上出现寸寸裂纹。


    三头犬在空中折返，踏着玉狮满是裂痕的身体，跑到奕行身边，顺服地俯下身。


    中间的脑袋道：“主人，我接您下去。”


    左侧的脑袋抬头注视奕行，没几秒就忍不住吐出了舌头，气质从冷酷霸气的狼王变成了哈士奇。


    右侧的脑袋离奕行最近，正试图凑过来蹭他的手。


    奕行扣住那试图蹭他手的狗头，捏了捏试试硬度。


    右边的狗头满足地眯起眼。


    这就是被主人摸头的感觉吗？爱了。


    下一刻，奕行抓着狗头，猛地往脚下的玉狮头顶一砸。


    那动作，就像随手捡起一颗石头砸结冰的湖面。


    刚露出羡慕表情的左边狗头：“？！！”


    它惊得将嘴张得更大，在看到主人拎起那陷入玉石中的狗头时，又赶紧合上嘴。


    合得太快，以至于咬到了舌头。


    在某只狗咬到舌头的痛呼声和玉石“咔嚓”的碎裂声中，玉狮头顶裂开几条粗大的裂缝，一丝翠绿的光芒透了出来。


    奕行甩开狗头，将手伸进裂缝里，抓出一块拳头大的翠绿色晶体。


    这是整个玉狮身上香味最浓、能量最充足的部分。


    随着晶体被取出，玉狮轰然往下倒去。


    奕行从空间通道离开。


    进入通道之前，他在三头犬身上一踩，让它跟着碎裂的玉狮一起倒了下去。


    就当报他毁掉冰棍一只爪子，还差点把冰棍烧融化了的仇。


    玉狮轰鸣倒下，白色的尘土飞扬。


    良久，一只三头犬从碎石堆中爬出。


    右边被用来砸玉石的狗头还晕乎乎地。


    “这就是被主人揍的感觉吗？太刺激了，我好爱。”


    左边的狗头笑得舌头都吐出来了。


    “主人踩了我，嘿嘿嘿。”


    中间的狗头冷着脸训斥：“矜持点！别这么一副没见识的样子。”


    它们是没见识过主人的尾刺，那才是极致的享受。


    主人的尾刺比世间的任何一根骨头都要美，坚硬且尖锐，疾如风迅如电，刺穿皮肤，穿透血肉时，更是诱人到了极致。


    想到这，中间的狗头也绷不住冷脸，嘴角露出一个兴奋且疯狂的笑。


    从空间通道里出来的奕行：“……”


    这些狗都有病。


    据管理局的观察统计，狩猎者多多少少都有点精神上的问题，等级越高，问题越严重。


    地狱三头犬作为A级狩猎者，大概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程度。


    三头犬小跑了过来，乖乖蹲在奕行腿边，“主人您还吃吗？”


    “不了。”


    取走那块翠绿晶体后，玉狮上的香味也越来越淡。


    这种能量稀少的食物，他懒得动口。


    奕行将晶体收入空间，看向蹲在他身边的三头犬，道：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主人送给我的，那就是……礼物？”地狱三头犬摇起了尾巴。


    “算是吧。”奕行从空间中取出一条红银相间的金属链条。


    这是他之前找炼器师定制的C级异能道具，花费了他所有的贡献点。


    之所以先前没用到地狱三头犬身上，是因为对方还算可控。


    现在不一样了，这狗想杀安无梦、已经烧了天使，还差点毁了他的食物……


    更重要的是，他就算挨揍也不会长记性，反而被揍得越狠他越兴奋。


    必须给他一点束缚。


    金属链条由红色和银色的连接扣环环相扣而成。


    链条分上下两个部分，上半部分仅一条粗大金属链，下半部分则是分叉开的三条金属链。


    “这是……”


    刻耳柏洛斯能看出这是一个异能道具，但不明白主人给他这么一件道具做什么。


    当武器？可他的身体和火焰不就是最好的武器吗？


    不管怎样，这是主人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就算是个没什么用的东西，他也要高兴的用起来。


    “多谢主人，我很喜欢。”刻耳柏洛斯道。


    “有三根，这根一定是主人给我的！”右边的狗头兴奋地张嘴叼住一截金属链条。


    “还有我的！”左边的狗头也伸上前。


    这么长的链条，就算三个脑袋各叼一段也会拖地上，还是得变成人形才好拿。


    刻耳柏洛斯正想把那两个家伙赶回去，就听主人温声道：


    “我来给你们带上吧。”


    刻耳柏洛斯听那轻声细语的声音听得一怔，旁边的狗头已经把他们共同的想法说了出来。


    “汪呜，谢谢主人，主人好温柔。”


    “想被这么温柔的主人□□践踏。”


    奕行忍住动手的冲动，分别把三根链条绕过它们的脖子。


    用链条尖端的锁扣将链条扣住，奕行起身站远了些，拉了拉手里那端的链条，道：“走吧。”


    三头犬被牵引着走了几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难道就是……遛狗需要牵的狗绳？”


    “嗯。”奕行并不掩饰。


    想到地狱三头犬恐怖的破坏力，他威胁道：


    “你要是敢把这异能道具毁了，我每天给你放十次血。”


    只要不威胁生命，被主人取一部分血，刻耳柏洛斯乐意之至。


    尤其是每次放血都能接触到主人的尾刺和利爪，更是划算极了。


    但这一切跟狗绳比起来，孰轻孰重，他还是明白的。


    “这是主人精心给我准备的礼物，是主人对我的接纳，我怎么可能舍毁了它？”


    “有了它，我再也不是不被主人认可的野狗了，我是主人的狗！”


    三头犬忍不住绕着奕行的腿跑了起来，就差往奕行身上跳。


    他也不是不想跳，是不想在这紧要关头再招了主人的厌恶。


    “主人，您是不是该定制个牌子给我挂上？牌子上写上我的名字和主人您的名字，哦，还有您的联系方式，这样就不怕我走丢了。”


    奕行都有点后悔给他弄这么条链子了，他咬着后槽牙，暗狠狠道：


    “你懂得还挺多？”


    “我太久没接触过人类世界，上次主人说遛狗要牵狗绳，我就去了解了下现在都是怎么养狗的。”


    “那你白了解了，我说过不会养宠物，给你牵根绳是防止你乱咬人。”奕行冷冷道。


    “主人，没人会给跟自己没有关系的野狗牵绳。”刻耳柏洛斯道。


    “随你怎么认为。”


    奕行拎了拎金属链，心想，要是真能放松这狗的警惕也不错。


    就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在养他。


    牵着三头犬，带着一群“叛军”纸人，奕行穿过失去玉狮的院门。


    有脚步声和女子的说话声远远传来。


    一人语气急切，“真的是‘贵妃’来了吗？怎么那么大动静。”


    另一人略有些凝重，“我也不清楚，它们都说守门玉狮不会对‘贵妃’动手，总不能是‘贵妃’主动跟玉狮打了起来吧？”


    说话间，两个女人从蜿蜒曲折的廊道中走出。


    奕行记得她们，是这次一同进入考核副本的十个逃生者之一。


    两人也看到了奕行，都是一惊，“是你？”


    奕行长得太过出色，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同时，她们看到了奕行和三头犬身边的“叛军”纸人，以及远处的玉狮碎块，眼中闪过一丝恐慌。


    “节度使安禄山……”一人低声说着，有些慌乱地想往后退。


    另一人不动声色地抵住她的腰背，让她稳住。


    那人扬起笑，略带些崇敬的看向奕行，像是很惊喜地道：


    “大佬，你把那个守门玉狮解决了？”


    “嗯。”奕行应着，暗自打量着两人。


    她们对他的态度有点奇怪。


    明明同为逃生者，她们看到这些“叛军”纸人，将他误以为成“节度使”后，下意识的反应是想逃。


    “我终于要遇到有大佬带躺的副本了吗？”


    问话的女人像是激动得想要走近，看到三头犬后，又表现得像是怕狗的样子，停在了狗链范围之外。


    “对了，大佬，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她试探着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脸上写着‘贵妃’的纸人？”


    哦？还有“贵妃”型号的纸人？


    奕行环视了一圈身边的纸人，全是“叛军”，确认没有“贵妃”藏匿其中。


    他正要开口，却听一个声音从口袋中传出。


    “他们说的‘贵妃’纸人是你。”


    说话的，是被他用血蛛丝缠住收起来的“宫女”纸人。


    “我又不是纸人……”奕行正说着，就已经想明白了。


    “贵妃”在马嵬驿死去后，会来到海上仙山。


    但身体死了就是死了，在仙山上出现的，只能是纸人形态的“贵妃”。


    纸人的话是通过血蛛丝的震动从口袋中传出来，远处的两人并没听见，她们正紧张注视着奕行。


    奕行问：“你们找‘贵妃’做什么？”


    她们的呼吸颤动了一下，还是询问过问题的那人先开口：


    “我们抽到的身份是‘贵妃’的侍女，得找到‘贵妃’。”


    地狱三头犬百无聊赖地蹲坐在地上。


    左边的脑袋仰头打了个哈欠，右边狗头也跟着仰头打了个哈欠。


    中间的狗头努力忍住被传染得想打哈欠的欲望，幽蓝的眼睛冷冷的盯着那两人。


    “找到‘贵妃’之后呢？”奕行扯了扯锁链，牵着三头犬上前。


    “那、那得看副本任务怎么安排。”


    随着奕行的走近，那人的声音有些抖了。


    “你可以信任她们，她们属于‘贵妃’阵营，更准确的说是仙山阵营。”


    口袋中的“宫女”纸人道：“‘节度使’和‘皇帝’他们，才是你的对立阵营。”


    “这个副本，居然还在逃生者内部划分出了两个阵营？”


    奕行是在跟纸人说话，那两名逃生者却以为一切心思都被看穿，稳重些的那个拉住另一人，运转控风天赋飘了出去。


    “呀，她们跑了。”奕行远远眺望，直到她们彻底不见踪影。


    “你明明能追上她们，你故意放她们走，为什么？”纸人不解。


    “我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行动。”


    奕行把纸人从口袋里掏出来，缓缓解下它身上的血蛛丝，道：


    “来，跟我说说这两个阵营的事吧。”


    纸人舒展身体，飘了起来，“我凭什么告诉你？”


    血蛛丝缠上纸人的脖子，奕行则看着它缺了一块的头部，道：


    “你这左边缺一块实在不好看。”


    还不是你咬的。


    纸人的脖子被缠住，她不敢说出声，只能在心中腹诽。


    却听那个外表好看得像天使、内心却是魔鬼的人道：“不对称，不好看，要不我给你右边也咬一口？”


    纸人一噎。


    果然是魔鬼。


    为了不再被咬掉一块，也为了小命，它只能乖乖道：


    “仙山是一个阵营，仙山以外是另一个阵营，当仙山以外的幸存者来到仙山的时候，‘贵妃’身上会出现一支金钗，那是离开的钥匙。”


    奕行道：“听你的意思，这两个阵营的逃生者不能同时离开。”


    “是啊，金钗出现后，以一天为限，一天过去，持有金钗的那方离开副本，另一方则变成纸人，被永久留下。”


    奕行看了眼纸人，隐隐猜到了它来历。


    只是为何，其他纸人有没有自我意识，它却有。


    “贵妃’会第一个触碰到钥匙，是最有可能离开的人。”纸人长叹一声，道：


    “‘但这个副本会攻心，从身份分配之初，就把‘贵妃’认识的、亲近的人放到的对立面。”


    纸人看向奕行，道：“‘皇帝’，还有现在在你身边的‘节度使’，他们都跟你是对立阵营，你和他们只有一方能离开副本，你会怎么选？”


    “为什么不能是道多选题？”奕行道。


    “别天真了，副本不可能这么安排。”


    两个都要，哪有这么好的事？


    奕行却道：“你不觉得……你说的那种安排才是有问题的吗？


    “从没有听说过钥匙不能让所有逃生者离开副本。


    “而且得到钥匙后，居然不是立刻出现通关公告与离开倒计时，而是要等一天。”


    “或许……”奕行心里有了个猜测。


    或许一开始出现在‘贵妃’身上的，根本不是完整的钥匙。


    作者有话说：


    48、《长恨歌》


    “或许什么？”纸人唰地飘下来, 有些急切地追问。


    像是想从奕行处得到一个答案，又像是满怀期待地寻求某个认同。


    奕行看了它一眼，道：“我还没法肯定, 到时候再说吧。”


    只有等金钗出现，他才能进一步确定钥匙的完整性。


    “到时候哪还来得及？”纸人执拗道。


    “金钗出现后不是还有一天时间么？怎么来不及？”


    奕行不急不缓地顺着廊道往前走，却被纸人挡住了去路。


    他还没做什么，原本懒洋洋跟在他身边的地狱三头犬, 气势陡然一变。


    目光凌厉，步伐稳健, 喉中发出低沉的恐吓声。


    三个脑袋一同盯着纸人, 前身微伏, 那是猛兽进攻的前兆。


    纸人“嗖”地飘高，身形急速缩小, 从一人高的纸片人变成小孩巴掌大小。


    它落到奕行的肩膀上寻求庇护, 紧张地趴着往下看。


    三头犬：“……汪！”


    破防了, 这一波亏啊！


    “好了，”奕行随便揉了只狗头，将如同盯着树上的猫一般盯着纸人的三头犬摁了下去，才对纸人道：


    “参加副本考核的是我，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你在副本里多留一刻，我就多一分被吃掉的危险。”


    说到这, 纸人猛地想起自己寻求庇护的对象是会吃纸人的，一时间进退两难。


    底下是威胁感极强的三头犬, 身旁是会吃纸人的恐怖逃生者。


    纸人认命地趴在奕行肩头。


    至少现在这逃生者还没有要吃它的意思, 那三头犬却对它杀意满满, 若不是自己躲到了逃生者身上, 怕是早就被撕成了碎片。


    奕行穿过廊道，来到西厢房前。


    隔着房门，他感知到许多纸人漂浮在房间中，一动不动，似在沉睡。


    “这里是……”纸人诧异，“没有侍女引路，你怎么找到这的？”


    “食物的气味。”


    整个仙山，只有这个厢房拥有最浓郁的食物香味。


    奕行将门推开。光线顺着打开的门照入昏沉的屋内。


    他抬头往上看去。


    十来只纸人依着房梁静静漂浮，一半面朝门口，一半背朝门口。


    面朝门口的纸人脸上都写着两个字——贵妃。


    “这不是那两个逃生者要找的‘贵妃’纸人吗？数量还不少。”奕行走入房内，想看看另一半背对着他们的纸人是什么类型。


    “她们要找的是你，这些……”纸人仰头看去，轻叹了声，道：“都是之前被留在副本里的‘贵妃’。”


    “只有‘贵妃’？”


    奕行看到了另一半纸人脸上的字，还是“贵妃”。


    纸人曾说过，抢夺钥匙失败的那方，会变成纸人，永久留下。


    但至今为止，跟身份纸条有关的纸人，奕行只见到了“贵妃”。


    “皇帝”、“节度使”之类变作的纸人呢？


    “其他纸人只会存在一段时间，在新一次副本开启前，它们会分裂成许多个‘宫女’‘太监’‘禁卫’……”


    “‘贵妃’不会分裂？”奕行问。


    “当然……”纸人的声音弱了下来，微颤的尾音中隐隐带着一丝恐慌，“我从没见过‘贵妃’分裂……”


    “我们试试就知道了。”奕行看向上方，“贵妃”纸人们陆续苏醒，一个接着一个动了起来。


    纸人大惊，“怎么会？！其他逃生者还没上仙山，它们怎么醒了？”


    一只“贵妃”纸人抬起手，冰霜蔓延，转眼间就到达门口。


    “快走！”奕行肩头的纸人急促道。


    而就在这时，那一半背对着他们“贵妃”纸人转过身。


    奕行视野中的色彩瞬间褪去，并变得暗淡，只剩下那几只转过身来的“贵妃”纸人依旧明亮清晰，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但很快，他强迫自己了移开视线，视野中的色彩逐渐恢复。


    奕行心想，这就是安无梦他们被晕眩时的感觉吗？


    肩头的纸人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似乎还没回过神。


    身后的房门被厚实的冰层彻底封住。


    数只“贵妃”纸人俯冲而下，身形时隐时现，宛如鬼魅。


    “汪！”


    几乎与奕行同时脱离控制的地狱三头犬叫了声，猛地一跳，跃到奕行身前，摆好迎敌的姿势。


    奕行却转身面朝门口，直到听到最近的纸人来到了身后两米内，他才回过头。


    鬼魅般时隐时现的纸人当即显形，且僵在空中。


    三头犬不解这些纸人怎么忽然不动了。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奕行轻笑道：“这个我也会。”


    听到奕行的话，左右两个狗头欢快回头，准备疯狂夸夸主人，却跟纸人们一样僵住了。


    “你俩怎么回事？”中间的脑袋暴躁回头，对上奕行的含笑的双眼，也跟着失去了思考能力与行动能力。


    作者有话说：


    没码完，先更半章orz


    ·


    49、《长恨歌》


    “贵妃”的临时技能施展起来不分敌我, 看到地狱三头犬也被眩晕住，奕行一时无言。


    看到几只纸人被影响，三头犬但凡有一点警惕心也能避过他的技能, 它们却一个接一个回过头来……


    真是只蠢狗。


    懒得理睬三脸痴迷、仿佛看到大骨头的三头犬，奕行抬手，血蛛丝射出，缠上凝滞在空中的几只纸人。


    他没直接吞噬它们, 而是将它们全部收进空间里。


    这时，地面温度骤然降低。


    尖冰突现。


    若非奕行反应迅速, 脚尖轻踏地面, 在尖冰从地面冒出前, 扯着被金属锁链牵住的三头犬高高跃起，进入空间通道中, 怕是会一人一狗都被这冷不丁出现的冰锥扎穿。


    地面在眨眼间布满尖锐的冰锥, 奕行从空间通道中出来, 落到房梁上。


    趴在奕行肩头的纸人晃了晃，终于回过了神。


    它很快发现高度不对，他们在粗大的梁木上，抬头就是黄橙橙的琉璃瓦，八只“贵妃”纸人从不同方向包围了过来。


    “小心！它们保留了生前的天赋。”纸人提醒道。


    奕行早就领教过了，不管是地上的冰锥，还是纸人之前时隐时现的诡异身法, 都是这些“贵妃”纸人的天赋。


    让他诧异的是，“它们好像没有自我意识？”


    不同于肩头这只和真人一样、拥有情绪和意识的纸人。


    这些“贵妃”纸人像是只会完成既定的指令和根据本能战斗。就跟先前见过的“禁卫”等纸人无二。


    “死人怎么可能拥有意识？”纸人理所当然道。


    奕行垂眸看向它, 像是在问“你呢”？


    ——死人没有自我意识, 为什么你有？


    纸人扭过头不答, 像是没懂他的意思。


    冰凌蔓延上房梁, 同时出现的，还有纸人释放出的朦胧白雾，遮蔽视线，寒意刺骨。


    奕行也不急于要一个答案，他在周身布置了一个空间结界，抵挡住冰凌与白雾。


    “汪！”地狱三头犬顺着狗链爬上房梁，来到奕行身边。


    奕行扫了他一眼，“好歹是个A级，怎么被眩晕了这么久？”


    都接近安无梦受他技能影响的时间了。


    要知道安无梦才D级。


    就算安无梦身为精神类能力者，精神强度高于同级，三头犬这表现也够丢人的。


    刻耳柏洛斯也没法解释，他当时回头看去，就被摄住了心神。


    只觉得主人比往常更诱人了，带着勾魂摄魄般的魅力。


    让他馋涎欲滴，又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直愣愣地看着。


    纸人道出原因：“这个技能受好感度的影响。”


    “好感度越低被眩晕时间越长？”奕行问。


    “刚好相反。”


    对奕行满意或喜欢的情绪越强烈，被这个技能影响的时间就越长。


    奕行倒真有些诧异。


    地狱三头犬居然这么满意他这个“主人”？


    他对三头犬做的那些，但凡是个正常人或正常狗，都没法对他抱有好感吧？


    这狗果然有病。


    奕行看向空间结界边缘。


    就这么一会的时间，结界上已经覆盖上了厚厚的冰层，寒气仿佛都透了进来。


    他和三头犬还好，纸人似乎有些受不住，已经缩到他衣领里，贴着他的脖子取暖。


    刻耳柏洛斯冷冷看着那小纸人，左右两个脑袋更是想把那纸人从主人衣领里扯出来撕碎。


    地狱三头犬在跟主人有关的事上一贯小心眼，又或者说，它们对主人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三个脑袋之间都会互相争宠，更没法接受主人跟它们之外的生物接触。


    刻耳柏洛斯有心想冻死那纸人，又没法忍受纸人一直待在主人颈窝里，只得主动请缨，“主人，请让我去烧了它们。”


    “可我要完好无损的纸人。”奕行道。


    三头犬有些苦恼。


    它们只会撕咬破坏毁灭，主人的这个要求太难办了。


    刻耳柏洛斯清楚，主人要的是会狩猎的猎犬，而不是肆意破坏的疯狗，如果想一直留在主人身边，他必须做出一些改变。


    想到“改变”，刻耳柏洛斯有一瞬的心情复杂。


    素来只有主人为他改变，来适应他。


    这还是第一次，他得去主动适应他的主人。


    来日方长……


    刻耳柏洛斯想着，垂首应承，“请主人放心，我会让它们保持完好。”


    奕行凝视了他一会，松开狗链，打开空间结界，将他放了出去。


    三头犬骤然一跃，冲向厚厚的冰层。


    一缕缕蓝色的火焰在他毛发上跳跃，冰层还未接触到他的身体，就被地狱火的高温消融。


    奕行紧盯着三头犬，见他在接近纸人后就收起了火焰，只用肉.体迅速靠近，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剩下的那一半心，在看到三头犬克制住张嘴撕咬的冲动，甚至收敛了锋利的趾爪，只用毛绒绒的大爪子和厚实的肉垫往下拍后，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还不错，这狗也不是一无是处。


    三头犬落地的巨大响声接连响起。


    冰层碎裂声不绝于耳，甚至伴随着地砖碎裂的声音。


    一分钟后，奕行从三头犬拍下的一米深坑中，捞出一只身体破碎、嵌满碎冰和碎砂砾的纸人。


    “……”


    他真傻，居然还对那只蠢狗抱有期望。


    感受到奕行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原本昂首挺胸迈步上前准备邀功的地狱三头犬顿住。


    瞥一眼奕行手中的纸人，三个狗头不约而同往后缩了缩，努力减小存在感，只恨不能刨个洞钻进去。


    肩头的纸人不懂奕行全身的低气压是怎么回事，还安慰道：


    “你没必要自责，她们早在变成纸人的那一刻就死了。准确地说，在更早之前，她们在马嵬坡被逼死的时候就死了。


    《长恨歌》中杨贵妃在仙山复生，与七月七日长生殿的盟誓，本就是用虚假的浪漫来掩盖现实的残酷。”


    “你说得对，现实是残酷的。”


    奕行转身看向试图将自己藏起来的地狱三头犬，眸光冰冷。


    天凉了，吃个狗肉火锅暖暖身子吧。


    三头犬整个趴到地上，低声“呜呜”叫着，表示臣服与求饶。


    奕行不为所动，一步步走向三头犬。


    随着他的行走，许多根血蛛丝脱离他的身体，在他身体附近环绕旋转，将他身边的冰凌切成碎片。


    “主人，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给您带回更好的猎物。”


    “哦？”奕行声音冰冷，“你倒是说说，这处空间里哪还有猎物。”


    地狱三头犬一僵。


    作为“犬”，他的嗅觉不比主人差，这座仙山里除了纸人，就只有那两个他们见过的“侍女”逃生者。


    他很清楚，主人不可能让他对那两个逃生者出手。


    就在三头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他嗅到了三道新出现的气息。


    其中一个是他一直想烧死的小虫子，副本身为“皇帝”的逃生者，另外三个则有点陌生。


    “主人，有新的能力者来了。”


    刻耳柏洛斯只期望另外两个能力者里，有不长眼触犯了他主人底线的家伙，那样他就能名正言顺把他们抓来抵罪。


    奕行当然感知到了。


    是安无梦、毒师和另两个逃生者。


    除了死去的天使，以及被天使杀害的逃生者，这次进入副本的逃生者都集聚在了仙山。


    钥匙恐怕也即将出现。


    完成考核副本要紧。


    奕行捡起金属狗链，在手上绕了几圈，道：“下个副本我再找你算账。”


    三头犬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起身，跑到奕行身边。


    就算被奕行踢上一脚，也不敢叫唤，只是跟兴奋地跟上奕行。


    奕行牵着三头犬走出厢房，就看到了从廊道另一端走来的安无梦等人。


    在双方视线对上的瞬间，奕行口袋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凭空出现在他口袋里。


    作者有话说：


    50、《长恨歌》


    毒师一上来就笑容满面地打招呼, “嗨，饕餮，你养宠物了？还一养就是三只。”


    他说着看向奕行牵着的大狗, 眨了眨眼，似是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揉了揉眼睛，惊道：


    “靠！三个脑袋一个身子？”


    毒师想到什么, 猛地瞪大了眼，“地狱三头犬？！”


    刻耳柏洛斯抬了抬眼皮, 施舍给他一个冰冷的目光。


    他记得这个逃生者的气味, 他和旁边那个能召唤梦魇的逃生者一样, 在暴食地狱中就跟主人同过队。


    他讨厌所有跟主人有关联的逃生者。


    左右狗头已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想把这些逃生者献给主人将功折罪。


    中间的脑袋控制住了身体, 没让那两个家伙冲出去。


    主人没有松开狗链的意思, 他明白主人不准许他们动手。


    新出现的两个逃生者知道饕餮, 但对他并不了解，更别提什么地狱三头犬了，闻所未闻。


    不由问道：“毒师你怎么这么大反应？这三头犬……它厉害吗？”


    A级狩猎者，狩猎者排行前十的恐怖存在，你们说厉不厉害？


    毒师没敢吭声，也没敢再往前走，看向奕行和那大狗的目光游移不定。


    饕餮牵着那三头大狗的动作显得太过自然, 以至于他不敢确定此三头犬是不是彼三头犬。


    安无梦心中的惊疑也不比毒师少。


    他跟奕行在马嵬坡分别时，地狱三头犬的形象还是一个两米高的高大男人, 现在怎么就成了……


    还有那狗链, 那样强大的狩猎者, 怎么能容忍自己被人这么牵着？


    安无梦看向奕行的视线中透着担忧。


    一旦地狱三头犬反噬, 奕行绝无可能从他手下存活。


    奕行发觉气氛有些不对，正想把毁坏气氛的罪魁祸首——三头犬——赶到后边去，就听小纸人贴在他耳边道：


    “钥匙应该已经到你身上了吧？快跑。”


    口袋里确实多了样东西，奕行伸手掏出一根金钗，拿到眼前端详，并问：“跑？为什么？”


    小纸人：“……”


    别人拿到钥匙藏着掖着还来不及，你明知道会分阵营抢夺钥丽嘉匙，还大刺刺把钥匙拿出来？


    “你就这么信任他们？待会他们知道需要抢夺钥匙，你真当他们不会对你动手？”


    小纸人声音一顿，片刻后低叹道：“永远不要对人性抱有过高的期望。”


    地狱三头犬点头，难得的赞同小破纸人的观点。


    为了活下去，哪怕是逃生者也会对同类举起屠刀。


    他暗自期待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只要那些逃生者先对主人出手，他就有理由为保护主人而反击，将那些人全咬死献给主人。


    这就是跟了一个有底线的主人的麻烦之处，不能做先动手的那一方。


    电子音在所有逃生者耳边响起。


    『“钥匙-金钗”已出现。』


    『以一天为限，一天后，持有“钥匙-金钗”的阵营视为通关。』


    『仙山阵营：“贵妃”、“节度使”、“侍女”、“侍女”。』


    『人间阵营：“皇帝”、“道士”、“道童”、“道童”。』


    『请努力夺取“钥匙-金钗”。』


    不同于小纸人所说，“节度使”并不在奕行的对立阵营，而是与他同一阵营。


    是因为地狱三头犬是他的追随者吗？


    自动与他同一阵营。


    正猜想着，就听那两名陌生逃生者之一慌乱道：


    “这是什么意思？拥有钥匙的阵营通关，那另一个阵营呢？”


    安无梦深深蹙着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毒师想了想，没直接回答，只道：“我解说过不下五十个副本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规则。”


    另一个穿着朋克风衣服的逃生者直接点破，“有钥匙通关，没有钥匙当然没法通关，结局无非是被困在副本里或者死亡。”


    “钥匙金钗……”


    他看向奕行，“就是你手里的那个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奕行手中的金钗上。


    气氛瞬间紧绷。


    三头犬的耳朵立起来。


    他往身侧走了两步，将奕行护在身后，激动地盯着停在五步左右的逃生者们。


    等了这么久，他终于要有光明正大出手的机会。


    “是。”奕行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甚至捏着金钗尖端转了几圈，让众人看得更清楚一点。


    金钗头用薄金片制成，金丝卷成花草的形状，草叶上镶嵌着绿松石，花朵上则镶嵌有各色宝石与珍珠。


    钗头下端有金股一支，金股与钗头连接处微微扭曲成弧形。


    哪怕几人根本没心思欣赏金钗，也不得不承认这金钗很美，一看就极为名贵。


    满身金属饰品的朋克风逃生者道：“把钥匙交给我们。你现在只有一个人，我们有四个人，你没有胜算……”


    安无梦冷声打断他，“还有一天时间，说不定还有别的破局办法，别自乱阵脚。”


    “还有什么破局办法？电子音都说了，一天后，持有金钗的阵营才能通关，金钗可就这一个！”


    朋克风逃生者抬手，对着奕行手中的金钗施展天赋。


    金钗脱手而出，朝那逃生者飞去。


    “汪！”地狱三头犬起身一跃，中间的狗头咬住金钗，将其截了下来。


    刻耳柏洛斯叼着金钗回到奕行身边，尾巴欢快晃动，满脸的“求表扬”。


    “还算有点用处。”奕行摸了摸他的脑袋，接过金钗。


    朋克风逃生者神情神情一狠，身上的金属饰品瞬间解体，化成一片片锋利的金属刀片。


    他一挥手，金属刀片猛地飞出，射向奕行。


    “住手！”安无梦开枪击落两片，剩下的金属片已经到了奕行身前。


    奕行拉住欲图纵火的三头犬，同时在身边布下空间结界。


    闪着寒光金属片在他面前半臂处停下，不再前进。


    奕行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些金属片没撞上他的空间结界，也就是说，是那逃生者主动控制着它们停下了。


    “卧靠，”佚?毒师吓了一条，忙劝道：“冷静冷静，安组长说得对，还有一天世时间，咱们别自乱阵脚。”


    朋克风逃生者道：“我不想伤人，你把金钗交给我，我放你离开。”


    奕行把玩着手中的金钗，视面前的金属刀片与那人的威胁如无物，只道：“这金钗给你们也不是不行，但是……”


    “但是什么？”朋克风逃生者急道。


    奕行看向他，缓缓道：“你们得先帮我找到它缺失的那半。”


    “缺失？”朋克风逃生者眉头微皱，仔细看眼他手中的金钗，不悦道：


    “它明明是完完好无损，哪有缺失？别想诓骗我。”


    “一股为簪，两股为钗。”


    奕行再次把金钗拿起来展示，让他们看钗头下端的一支金股，道：“说是钗，它却只有一股，还缺了一股。”


    朋克风逃生者：“？”


    安无梦、毒师与另一个逃生者：“？？？”


    一群完全不了解古代发饰的人面面相觑。


    ——什么一股两股簪啊钗的？


    反倒是奕行肩头的小纸人像是想明白什么，猛地一翻身跳了起来。


    “对哦！一根棍子的叫簪子，有两根棍子的才叫钗子！这根本不是完整的钥匙！”


    三头犬：“……”


    狗狗不懂，狗狗只知道又不能清除那些糟心的逃生者了。


    安无梦先一步反应过来，对众人道：


    “副本的通关规则设置成这样，很可能就是因为本该为一体的钥匙被分成了两部分。如果找到另一半金钗，说不定大家都能通关。”


    朋克风逃生者将信将疑，但在安无梦的注视下，他还是收回了金属刀片。


    他问：“另一半钥匙在哪？”


    “不知道。”奕行道。


    “你不知道？！”朋克风逃生者提高声音，“那怎么办？一间间房间地找吗？”


    “这个提议不错，”奕行做出请的动作，“去找吧，辛苦你了。”


    安无梦按住又要被气得暴走的逃生者，正色道：


    “我们先来分析一下它有可能存在的地方。”


    他看向奕行，询问：“饕餮，你这根金钗是从哪得到的？”


    奕行倚着柱子，道：“它直接出现在了我的口袋里。”


    朋克风逃生者掏了掏自己的口袋，空的。


    “为什么就出现在你的口袋里？不来我口袋？”


    “饕餮的身份是‘贵妃’，金钗是‘贵妃’的信物，出现在他身上很正常。”


    安无梦说着忽地顿住，“信物……”


    为什么说金钗是贵妃的信物？


    在《长恨歌》中，杨贵妃将金钗分为两半，一半自己留下，另一半交给天子的使者，也就是替玄宗寻找杨贵妃魂魄的道士，交由他带回去给玄宗。


    安无梦在自己身体上下找了一遍，并没有金钗，又看向身份为“道士”的毒师，道：


    “你身上有金钗吗？”


    “不会吧……”


    毒师赶紧摸了摸身上，掏空口袋。


    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找到。


    奕行看着他们忙活。


    他们身上没有钥匙在奕行的意料之中。


    如果直接在另一个阵营也放一半钥匙，以前的逃生者们早就一起离开副本了，不至于这么多人被困死在副本中。


    连小纸人都是经他说起，才知道一开始被他们争夺的“金钗”只有一半，这也说明了之前那些逃生者根本没发现另一半金钗。


    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另一半金钗，它到底会在哪呢？


    “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安无梦尽力回想着《长恨歌》中所有和“金钗”有关的诗句。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奕行微顿，回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安无梦下意识复述，“七月七日长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