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中。


    房间内的炭炉烧的火红，龙卫都指挥使，挑灯夜读。


    他看的不是书册，而是龙卫从大衍各地呈送过来的密奏。


    每一份密奏的背后，牵扯的不知道是多少贪官污吏的项上人头。


    不过他手上的这份秘奏……却让他肝火大动。


    魏无敌的养子魏忠君，前几日被南湘府望族的苏家少主给打了。


    原因是苏童调戏了魏忠君心爱的女子。


    魏忠君气不过，便尾随在苏童后面，将其阴了一顿，差点踢爆了第三条腿。


    结果第二天。


    魏忠君就被苏家一个青衣老者带走，然后被关在苏家地牢中，被苏童狠狠地折磨了一顿。


    同时还被提学使苏南飞给剥夺了乡试的资格！


    “调戏民女，拘禁殴打读书人，以权谋私……这苏家还真是只手遮天啊！”


    严双武眸子很冷。


    就连炭火的温度，都仿佛被压了一头……


    “大人！”


    就在这时，龙十七声音在门外突然响起。


    “进来！”


    严双武依旧低头看着秘奏。


    龙十七正色道：“魏无敌孤身一人，去了林亦的酒楼！”


    对于龙卫而言。


    林亦的身份早已经不是秘密，关于林亦这些年的生活轨迹，跟在都指挥使身边的龙卫再也清楚不过。


    只是……那枚皇族玉佩没有找到之前，谁都不能明面说，林亦就是嫡皇子殿下！


    “走！”


    严双武放下秘奏，果断起身。


    不用想也知道魏无敌要干什么。


    ‘魏将军，朝廷对你有所亏欠，这事……便让他替你出这口气吧！’


    严双武一步迈出，身上官气涌动，整个人便消失在了茶楼当中。


    再出现时。


    便已经是林亦所在的酒楼当中。


    在他的感知当中，林亦身上的那股浩然气，就如同黑夜中的那一抹亮光。


    璀璨而夺目！


    林亦察觉到天地间的那股波动，顿时觉得有几分熟悉。


    龙卫都指挥使？


    咚咚~


    房门被敲响，林亦打开门，便看到严双武站在门外，那张酷吏脸毫无感情波动……


    像个人皮傀儡。


    “严大人！”


    林亦抱拳揖礼，心中困惑的很，不知道对方大晚上的过来干什么？


    但大概率……是因为那一首才气鸣州的《别董大》。


    “这么晚，没打扰你吧！”


    严双武笑道。


    只是这笑容……无法言喻！


    “学生习惯晚上读书了，不打扰！”


    林亦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严大人过来，所为何事？”


    “坐吧！”


    严双武示意林亦坐下，道：“魏无敌……也就是西城私塾里的魏夫子，还记得吧！”


    “记得！”


    这是他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中，所能感受到的炙热温度，不可能忘记。


    他们才是值得令人敬佩和铭记的人。


    历史过去。


    英雄永垂不朽！


    “待会魏无敌会来这找本使，假如他有求于本使，换做你是本使会怎么做？”


    严双武盯着林亦的眼睛。


    “大人是陛下亲军，魏将军又是大衍功臣，他为大衍奉献一生，若有求于大人，学生以为……凡是不违背道德公义的，大人可以帮！”


    林亦不知道严双武突然问这一出的目的，但还是说出了他内心的想法：“朝廷，不能让功臣寒心，但持功自傲，也绝对不能纵容！”


    严双武笑了。


    他看着林亦，仿佛看到了昔日的那个少年，再次站在他的面前。


    只是从前那个少年，如今已经是万人之上的雄主。


    眼前这个少年……


    “大人？”


    林亦见严双武发呆了半天，便试探性的喊了句：“学生是不是说错了？”


    还是说，有功劳的人，可以随便纵容？


    “没说错，说的非常好！”


    严双武点头赞许，沉吟道：“那……便让魏无敌上来！”


    他的话明明很轻。


    但林亦却清晰地感受到一缕官气，从房间中溢散出去。


    哒！


    哒！


    外面脚步声跟拐杖杵地的声音传来。


    林亦眼皮子直跳，严双武将魏无敌带到他所在的酒楼来了？


    什么意思？


    不会是魏无敌遇到什么困难，让他一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来处理吧！


    房门大开。


    拄着拐杖的魏无敌，一眼便看到了龙卫都指挥使跟林亦。


    “大人！”


    “殿下！”


    扑咚！


    魏无敌丢掉拐杖，直接匍匐在地，脑袋紧紧地贴着地面，颤声道：“老臣魏无敌，叩见殿下，叩见都指挥使大人！”


    ‘殿下？’


    什么鬼！


    林亦吓得脸色苍白，整个人头皮都麻了。


    身边坐着陛下的龙卫亲军，这魏无敌怎么敢瞎叫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魏无敌面前假扮皇子殿下！


    ‘不会是以为我姓林，又跟严大人在一块，就认为我是皇室子弟？’


    林亦感觉冤枉。


    真是人在酒楼中坐，锅从天上来！


    “魏将军，你这个误会大了，我可不是什么殿下。”


    林亦看向严双武，有点心虚，道：“严大人？”


    “魏将军，起来说话！”


    严双武笑了下，上前将魏无敌搀扶起来，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要找本使，何须亲自过来？你这身体……”


    担忧是真的。


    “不是殿下？”


    魏无敌愣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哈哈，这有什么好怕的，认错人有什么关系？”严双武安慰道。


    魏无敌咬咬牙，神色突然变得肃穆起来，道：“严大人，老头子这辈子为大衍奉献一生，什么也不图，就图个陛下所说的天下太平……”


    “咱一生戎马，坐镇北境，每当回头看向国家大好河山，心中便生出豪情万丈！”


    “因为……身后就是咱的家，那城中亮起的万家灯火，都是咱的同胞，咱在，必将以死护国，咱死亦愿化成鬼魂，庇护大衍万民万万年……”


    “咱从拜入军中的那刻起，便已经以身许国，是陛下给了咱安身立命之所，咱感激不尽！”


    扑咚！


    魏无敌红着眼眶，挣扎着跪在地上，哽咽道：“咱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给陛下添麻烦，给朝廷添麻烦，从未要求过国家，索要分毫……”


    “可咱今天委屈了！”


    “咱儿子被人打了，乡试资格也被剥夺了，今后他再也不能代替咱给陛下效忠了……”


    “严大人，咱这辈子就求一次，就这唯一一次，给咱儿子一个机会！”


    魏无敌身躯微微颤抖，泪水滴答滴答淌下。


    林亦听到魏无敌这一番肺腑之言，心神受到极大的震撼，他眸子轻颤。


    双拳不自觉紧握起来，紧咬牙关。


    大衍！


    怎能辜负这种功臣？怎能让功臣晚年受到这等委屈？


    ———


    来晚了，晚上还有两更……


    自责！


    摸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