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以身饲敌

作品:《画堂春娇

    来的是谁?


    又冲着谁来?


    眼下或许没有答案,但既然是偷偷翻墙进来,一定不是好人。卢雁依神色肃然,让龙葵将梅染也叫醒,三人穿好衣服。


    龙葵随身携带的短匕出了鞘,拿在手里横握着,刀口朝外。


    卢雁依手里多了一柄开了锋的短剑。


    晋王府里兵器众多,她挑了一把和她练习剑舞时最相似的款式。手柄与剑身铸成一体,护手呈万字形,开了血槽的剑刃在黑暗中发出冷冷的光。


    梅染紧张地抱着一根板凳,挡在卢雁依跟前。


    三人全副武装,躲在推起来的方桌后凝神听着动静。


    万籁俱寂,树枝被踩断的“咯吱”声格外让人神经紧绷。卢雁依屏住呼吸,松了松因握着剑柄太紧而僵硬的手指。


    又是一声轻响。


    “上来了!”龙葵轻声道,“四五个人。”


    客栈的二楼只有三间上房,她们住了头一间,第二间空着。最里面那间住了一对深居简出的主仆,一名清瘦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仆。


    事到临头,卢雁依反而不紧张了。


    她们早有准备,还有古柏庄的护卫隐在暗处。就算她们不敌,也能将对方惊走,待护卫赶到就安然无事。


    她回忆着自己抵达浚仪县的点点滴滴,想着究竟是身份泄露才惹来的敌人,还是入城之后新结的梁子。


    正想着,却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从房门路过,直奔第三间去了。


    竟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卢雁依微微错愕,朝着龙葵偏了偏头,用口型说:“去看看。”


    龙葵应了,就地悄无声息地滚了一圈,从用来通风的后窗翻了出去。


    梅染看得瞠目结舌。


    那扇后窗相当小,龙葵是怎么翻出去的?


    卢雁依对她做了一个手势,两人回到桌旁,耐心等待着。


    盏茶功夫后,一声响亮的爆竹声忽地响起,紧接着是三楼尽头的上房里传来刀剑打斗声。客栈内不少人被惊醒,叫骂着陆续点燃了灯火。不久后,几名客栈护院“咚咚咚”地上了二楼。


    梅染这才松了口气,点亮了油灯,拍拍胸脯道:“吓死我了!”


    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卢雁依担忧着龙葵的安危。


    幸好,一刻钟后呼喝声停歇下来,有脚步声停在她们门前,龙葵的声音传来:“大姐姐,是我。”


    梅染忙开了门,见龙葵半张脸上都是血,扶着那名清瘦男子,另一侧是那名老仆扶着。


    “二姐!你没事吧?”梅染差点惊叫起来。


    “别人的血。”


    龙葵浑不在意,抹了一把脸道:“我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人往他们房里吹迷烟,便打到了一个人,放了讯号。”


    听见动静,房内的两人也就都醒了。


    他们仿佛是知道会有人对他们不利,睡觉时连衣服都没脱,翻身坐起,从枕下摸出兵器。


    另几名歹徒见已失了先机,干脆直冲进去,于是就有了卢雁依听见的刀剑声。


    清瘦男子其实并不会武,全靠老仆护着左支右绌,两人都挂了彩。


    龙葵见状,顾不得对方人多,咬咬牙冲了进去。撑到古柏庄的护卫和客栈护院抵达后,这场刺杀便正式宣告失败,四散逃窜。


    清瘦男子和老仆身上都带着伤,却要来亲自谢过龙葵的主人。


    龙葵想着主子一直在县城里打听消息,这场蹊跷的刺杀背后或许也藏着信息,便做主将两人带了过来。


    “大姐姐,我已经让人去追了。”


    龙葵一脸歉意,道:“抱歉,没能留下来审问一二。”


    清瘦男子扶着腿坐下,一开口,嗓音沙哑:“不碍事,我知道他们为何而来。”


    他打量着灯光下的三人,看着卢雁依问:“你是她们的主子吧?并非姐妹。”


    龙葵一惊,将短匕横在他脖颈之间,冷声询问:“说,你是什么人?!”


    老仆正要上前,清瘦男子冲着他摆了摆手,从腰间取出来一枚小小的印章,道:“姑娘不必紧张,在下是宋城县令聂曜。”


    聂曜?


    卢雁依一震,结果龙葵递过来的私章仔细看了,果然用小篆刻着“聂曜”二字。


    她不认识此人,却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


    当年,她被软禁在卢府中待嫁,秦牧原奉旨去汴州赈灾。他回京后,除了“活阎罗”的名声,身边就跟着聂曜此人。并亲手替他写了请功奏折,举荐他去御史台任职。


    嫁入晋王府后,她听秦牧原提起过,聂曜刚正不阿,且懂得机变,是他身边的一大助力。


    原来,聂曜在汴州时,是宋城县令。


    卢雁依沉吟片刻,徐徐问道:“你我头回相见,仅凭一枚私章,如何让我信你是宋城县令?再说,你堂堂一县之尊,不在宋城救灾放粮,来浚仪县做什么?”


    聂曜苦笑了一下,道:“官印留在县衙,姑娘不信我也是理所当然。我有要紧事,不得不离开宋城。观姑娘护卫身手不凡,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龙葵冷笑一声:“你究竟是来道谢的,还是来找人帮手的?”


    “听他说完。”卢雁依道。


    龙葵这才放下短匕,抱胸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两人。


    聂曜拱手道:“若不是走投无路,在下也不会出此下策,连累旁人。兹事体大,有人欲将我除之而后快。但事到如今,吾之性命已非一人之性命!”


    他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卢雁依正色问:“不知究竟所求何事?”


    聂曜看了一眼老仆,老仆眼眶湿润,却仍然从怀里取出一本账册呈上。


    “这本账册,请姑娘务必想办法送到浚仪县令杨奕手上,并嘱他一定要亲手交给钦差大臣晋王爷。”


    晋王爷?


    龙葵和梅染对视了一眼,这可真是巧了。


    “你怎么不去送?”卢雁依按下心头诧异,问。


    聂曜惨然一笑,道:“我在这里住了几日,始终没找到机会,却被杀手找上门来。若是再耽搁下去,一定会被抢走。所以,才冒昧来求姑娘。”


    “既是这等要命的东西,你让我去送,就不怕害了我的性命?”卢雁依又问。


    一旁沉默的老仆终于开口,声音苍凉:“老爷是想用自己引开追兵,以身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