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行镇虽然就在玄穹派的山脚下，但也很少能接触到修仙之人。因此，对于从天池峰上下来的人，都是带着敬仰的，认为是天界的仙人，不然怎么会生活在那么高的山上呢！


    此时，田地里鼠祸解决了，镇民的胆子就大了些，也跟着往张家去了，想着多跟‘仙人’接触一下。


    包旻召挪到了楚妍身边，悄声问道：“你怀疑那几只老鼠不是自己开了灵智？”


    “嗯。它们的修炼之法，是吸食他人功力的邪法。这不像是刚开了灵智的动物会的。”


    “这得上报掌门了吧？”


    “先报给灵宝阁，我们不好越级上报。”楚妍看了包旻召一眼，意味深长道，“你就不一样了！你现在是内门弟子，还是南宫长老的亲传弟子！你说给南宫长老，他肯定会重视的。”


    “行！”包旻召答应得痛快，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画雷符还有离火符了？”


    “就是渊虹峰之后那段时间，我师父教的。”楚妍回想起那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寒而栗，“我现在看见朱砂、黄纸，我都浑身不自在。”


    “那你现在摆脱了吗？”包旻召对于楚泽清的教学方式也是有所体验的，不过楚妍经历的，肯定比他们平时上课要艰难。


    “还没有……要学巽风符和坎水符……”楚妍略带绝望地说道。


    包旻召刚要安慰几句，就听许镇长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面前的院子是由两间砖瓦房和三间土房混搭而成的，砖瓦房看着还很新，想是刚建完没几年的。


    许镇长带着众人往院中走，边走边喊道：“张家婶子，玄穹派的仙长来了。”


    这张家婶子就是当年教楚妍女红的绣娘，靠着一手好女红，自己把两个儿子拉扯大，还盖了两间砖瓦房，让镇上的人都敬佩几分。


    屋中走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步履有些匆忙，显然是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是不是在我家耽搁太长时间了，耽误了仙长们的事？”张婶慌张说道，马上就要赔不是。


    “张婶，我们没什么事的。田地那边处理完了，就想着过来帮帮忙。”楚妍上前一步，扶住了要弯腰赔罪的张婶。


    张婶看着眼前的楚妍，笑得眉眼弯弯的，抓着楚妍的手臂，左看看右看看：“这不是小妍吗？当年来镇上的时候，才到我胸口，转眼间就长得这般高了，还这么漂亮，真有出息。”


    常念听见了外边的动静，跑到门口：“师姐，你们是解决完了吗？我这里也马上了，你们等等我。”


    “不急，小念儿，你慢慢来。”


    张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人进屋坐下，说道：“看我这记性，竟忘了招待各位仙长，快跟我进屋休息休息。老二，快去泡茶！”


    “张婶，嫂子情况怎么样？”楚妍也不推脱，被张婶牵着往屋里走去。


    “挺好的。常仙长说，这段日子不要太过操劳，生产的时候会顺利的。”


    “那便好，能顺利……”楚妍刚坐下，余光瞟到自己的剑穗，下半句话竟是说不出来了。


    其余三人也注意到了楚妍的异常，齐刷刷地看向楚妍，却发现，那含苞待放的荷花，竟不知何时，完全绽放了。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张婶不明所以，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怎的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刚要开口询问，就听一个娃娃说道：“仙长的剑穗开花了！”


    小孩子总是喜欢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这一路上，不少孩子偷摸打量楚妍的剑穗，甚至有胆大的孩子，还伸手摸了摸。


    这一喊，众人便都注意到了，纷纷议论起来：“真的呀！之前路上还是个花骨朵呢！”


    “怎么突然开了？是什么仙器吗？”


    “我看几位仙长脸色不太对，不会有什么事吧？”


    人群骚乱起来，在嗡嗡的议论声中，一道沉稳洪亮的声音响起：“娘，茶泡好了。”


    张家二哥端着茶水，从旁边的茅草屋走出来，越过人群，把茶放在堂屋的桌子上。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大家在说什么呢？”


    张婶也知道屋内几人为何突然沉默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妍啊，你这花儿开了，有什么说法吗？”


    “啊…对…是有些，说法的。”楚妍面色沉重地看着盛开的荷花，眉头紧皱。


    她记得，师父将这个剑穗给她时说过：开一两瓣，意味着刚开灵智，有灵性，或者是身上沾染了妖气的普通人，无足为惧；开一层，修为百年；开了两层，修为至少两百年；若是全开，大概要接近五百年修为了。


    想到这里，楚妍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了。她怎么都想不到，这张婶一家，竟然有只修为近五百年的妖。


    “师姐……”温师妹小声地唤着她，显然也很是慌张。


    楚妍看向师弟师妹，大家脸上都流露出紧张的神色。就连包旻召，都紧紧抓着‘意起’。而院里院外，还有不少镇民在张望，等着她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地问道：“张婶，今天家里都有谁在？”


    “今天……今天家里人都在。”张婶也有些慌张，“本来往常老大、老二是要去地里的。但是最近地里闹耗子，于是这两天就没有去。家里现在就是老大、老二还有老大媳妇儿。”


    张婶看着院里院外的众人，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道：“对了！尔丫头今天也在。这些天老大媳妇身子不爽利，都是尔丫头时常过来来帮衬一把。”


    张婶还要说什么，却被从里屋出来的常念打断了：“师姐，我好了，咱们要……回去了吗……”


    常念进了堂屋，也看到了楚妍盛开的剑穗，雀跃的语气渐渐弱了下去，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同常念一起出来的，还有张家大儿媳和一个容貌清丽的姑娘。那姑娘小心搀扶着张家大儿媳，看到屋里屋外的人，也是被吓了一跳。


    “都是我身子不争气，耽误了仙长的时间。”张家大儿媳容貌清秀，身体因怀孕而有些浮肿。见了屋外这么多人，以为是自己耽误了仙人的时间，让镇上的居民着急了，有些歉意地说道。


    楚妍起身扶了张家大儿媳一把，和善地说道：“嫂子不要这么说，我们此行就是为镇上的百姓解决问题的，哪有耽误时间一说。嫂子身子重，先坐下吧。”


    楚妍扶着张家大儿媳坐下后，继续问道：“嫂子是什么时候过来这边的？”


    “宣武十二年，也就是大前年。”张家大儿媳说着，脸上浮起笑意，显然生活很好，“我家原本是南边的，因为洪水逃难过来的。”


    宣武十一年，也是凌真十一年。南边发了大水，有不少难民往北边逃难，这件事修仙界当时还派人前去帮忙治水，所以大家都是清楚的。


    “嫂子可还有其他娘家人在？”


    “有的，我们一家都在这里。还是我婆婆一家帮忙安置的。”


    “在这在这！”屋外有人应声，分开堵在屋门口的人，走了进来，“仙长是找我们吗？”


    来者是一对中年夫妻，两人各牵着个孩子，大的十几岁，小的七八岁。衣服有些旧，但是都是干干净净的。


    “娘，仙长的坠子在发光。”那个七八岁的男孩躲在他娘身后，怯生生地说道。


    楚妍额间已经见汗，自从里屋的人出来后，莲花剑穗就开始发出幽光，且一直在微微震动。很明显，那妖离自己更近了。


    “仙家的东西向来玄妙。”站在张家大儿媳身边的尔姑娘突然开了口，声音清清脆脆的，“想来是什么吉兆吧？”


    只这一句话，众人的目光就被吸引了过去。纷纷议论着，张家是不是有什么机缘。


    楚妍看向一旁的尔姑娘，只见她从容地站在那里，略有好奇地看着那盛开的莲花，即使与楚妍目光相对，也是镇定自若。


    楚妍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恐怕，尔姑娘这次说错了。”


    “不是吉兆？莫不是凶兆！”人群一下子炸开了，纷纷往后退去。


    一旁的张婶也是惊慌不已，当即就要跪下求拜，被楚妍一把制止，冲一旁的常念使了个眼色。常念心领神会，连忙搀扶着张婶坐下。


    楚妍在一旁安抚道：“大家不要惊慌，虽不是吉兆，但也不能说是张家有凶兆。”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缓缓说道，“我这剑穗上的莲花盛开，意味着身边有妖物存在。”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屋外的村民更是惊慌，连忙说道：“仙长，我们可不是妖物啊！我们一路过来，这莲花都没开，是进了张家才开的，那妖物肯定在张家。”


    “对！仙长明鉴啊！”


    “怎么会！”张婶听了楚妍的话，激动地说道，“我们一家都是土生土长的景行镇的人，怎么会是妖呢？”


    张家大儿媳一家也在一旁喊冤：“仙长，我们一家都是有据可查的，不会是妖物啊！您一定要明鉴啊！”


    张家大儿子在一旁护住妻子，怕有情绪激动的，伤了她，连忙解释道：“仙长，我妻子一家的户籍都是清晰的，是可以查到的，不会是妖的。您……您这剑穗……”


    “这剑穗是不是不准？”张家老二在一旁把老大未说出口的话补充道。


    “老二！”张婶在一旁呵止，“你胡说什么呢！”


    “娘，就凭一个开花的坠子，就说咱们家有妖，这也太没依据了。万一真的是仙长这东西不准呢？嫂子身子重，都快临产了，受不得惊吓了。”


    张婶急得直接打了张家老二几下，连忙跟楚妍赔罪道：“仙长，我儿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张婶，我觉得张二哥说得，也不是没道理。这莲花虽然开着，但是因为谁开的都不知道，万一真的是被别的影响了，闹了个乌龙呢？”尔姑娘也在一旁说着，显然不相信张家真的有妖。


    楚妍微微一笑，并未恼火，冲着众人说道：“二位说得也不无道理。刚刚我过来的一路，并未留意这莲花是否开了，万一这妖确实不在张家，而是混在外面的人群里，也可以嫁祸给张家。”


    说到此处，楚妍稍事停顿，目光扫过院外众人。大家神色不一，有紧张的、有惊恐的、有担忧的。


    楚妍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继而说道：“不如这样，我走到院外面，远离人群，直到莲花闭合，然后大家一个一个从我面前走过，看看莲花会不会开，这个方法怎么样？”


    众人听了楚妍的建议，纷纷议论起来。


    良久，人群中有人问道：“仙长，如果我们走过，莲花没开，那是什么意思？”


    “自然就是人，而非妖。”楚妍笑意未收，转身问向许镇长，“许爷爷，您看这样可行吗？就是要劳烦乡亲们一下，费点事儿。”


    许镇长作为一镇之长，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当即点头答应下来，对着众人说道：“大家都把家里人叫上，到西北边的空地那里去。干脆趁此机会，彻底查清。”


    镇长发话，众人也不再议论，家里有人没来的，连忙回家叫人去。


    楚妍也往门外走去，陈、温二人跟随其后。


    众人自发让出一条路，看着他们缓步走出张家院子。


    那剑穗随着楚妍的步伐，轻轻晃动着，好似真的开在莲池里的莲花，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