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悠闲而过，熬到了夏日，楚妍终于脱掉了狐裘。


    济方院中的樱花树今年开的晚，直到初夏，树上的花还没有落完。


    楚妍一身水红色衣裙，坐在树下的秋千架上，看着萧奕宸练剑。


    一旁的李旭初正提着水桶扎马步，目光也跟着萧奕宸移动。


    这秋千还是君禾吵着要的，结果打好了，小姑娘玩了没几天就失了兴趣，跟着李谷主就往药圃钻，如今到是便宜楚妍了。


    看着萧奕宸在一式上纠结了好几次，楚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这式…练错了吧？”


    萧奕宸停下，轻轻呼出口气，低声道：“是有些别扭，但找不出问题……”


    “哪里有问题？这不是挺好的吗？”李旭初一脸不解，水桶都来不及放下，对楚妍说道，“你又不会，别瞎说。误导我大师兄！”


    “谁说我不会？”说着楚妍便起身，向萧奕宸走去。


    身后的秋千轻摇，李旭初连忙放下水桶，惊讶又期盼的看着楚妍。见她拿过萧奕宸手中的长剑，便舞了起来。


    前边都是一样的，只有在反手后刺时，楚妍手腕微转，从反手变成了正手，人也随之后仰，剑尖正巧接住了树上掉下来的一朵樱花。


    而后变式，长剑横向划过，从身后来到身前，剑尖从萧奕宸喉咙前划过。


    李旭初瞪大了眼睛，差点喊出来，却见萧奕宸半步都未退，是算准了长剑碰不到他。


    一式结束，剑尖处那朵樱花仍安然卧在其上。


    李旭初瞪大了眼睛，刚要拍手喝彩，就见楚妍身形微晃，似是要栽倒。


    楚妍以剑杵地，稳住了身形，萧奕宸也在同一时间扶住了她。


    “你…找到问题所在了？”楚妍有些气喘，在仔细看去，鬓角都有些微湿。


    “找到了，我扶你去休息。”萧奕宸接过楚妍手中的剑。


    “嗯。”楚妍点点头，任由萧奕宸扶着自己往屋中走去。


    “哪里有问题？我看着怎么感觉没区别啊？”李旭初在两人身后大声问道。


    “练好你的基本功，日后你就会知道了。”


    李旭初连忙回到原位，拿起水桶，继续扎马步。


    慢慢的，李旭初从只是扎马步，到练习劈、砍、刺等动作。院中的树木虽然仍满是绿意，但落叶却是纷飞而下。


    楚妍的屋中早早布置上了暖璃珠，融融暖意从其中透出，将小屋烘的分外温暖。


    “妍儿啊。”李砚之从外面走进来，人还未见到，声音先传了进来，见楚妍要起身行礼，连忙摆摆手，道：“坐坐，不讲那些虚的。”


    “谷主是有什么好事要说？”楚妍见李砚之面带喜色，不由得猜测道。


    “太过聪慧，跟你师父一样！”李砚之笑道，“好了，不绕弯子了，确实是有好事跟你说。赤霜的毒，我找到方法可以让它沉淀下去，不随灵力而游走了。”


    楚妍听后，面上也显出喜色，还不等她再问，就听李砚之又说道：“不过啊，这个过程比较长，而且不太好受，要根据你的身体情况，看看具体要多少次，才能彻底让体内的毒都沉淀下去。即使沉淀下去了，它仍会给你带来影响，你还是不能使用灵力……”


    “这是为了日后解毒做准备？”楚妍已经猜出一二。


    “正是。”李砚之点点头，继续道，“这赤霜是寒毒，要用热性的药材来解。但是热性一般的，它不怕。至阳至热的灵药，又容易中火毒。我这些年一直在研究怎么抵消这些药性，好在已经研究出了大半。如今只需将你体内的毒沉淀下来，让它们不随意游走，便可开始着手解毒。”


    “谷主大恩，楚妍当真无以为报。”楚妍起身便要拜，却被李砚之一把拦住。


    “孩子，都是一家人，说这么见外做什么。”李砚之满眼疼爱，“我见你一直在教旭初武艺，你若真的觉得过意不去，不若去前山，连同那帮小弟子一起教一教。这本来是高阶的弟子要去做的，但是药谷时常要出去看诊，人手实在周转不开。不让他们学武艺，出去又怕遇到危险，好歹要能自保不是？”


    “但我……”楚妍闻言，有些犹豫。


    “哎，你就跟教旭初一样，教他们基本功就行。至于内功心法，有谷中长老来教，不用担心。”李砚之知晓楚妍顾虑什么，他因为禁令，有口难言，只得先安抚道。


    “那楚妍，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话已至此，楚妍也不再推脱。


    她欠药谷的人情太大，哪怕是正式入了南天药谷，都不为过。如今李砚之只是让她教习小弟子基本功法，已经是很照顾她了。


    “好好，那便从明年开始吧！这几日好好休息，过几日先喝第一轮药，看看能达到什么效果。”李砚之说着，便起身准备离去，“你别送了，好好休息吧。”


    楚妍福了福身，目送李砚之离去，又坐回了绣架前，目光有些涣散。


    “在想什么？”萧奕宸不知何时进来的，手中端着药碗。


    “在想谷主刚刚的话……他说，都是一家人……”楚妍看向萧奕宸，“你说，我师父是不是跟南天药谷有什么关系？他老人家也是时刻关注药谷的消息，奇怪的很。”


    “要不要，我去帮你问问？”萧奕宸把药碗递给楚妍，看着她一饮而尽，轻声笑道。


    “别了，要是能说的话，估计早就说了。”楚妍端起一旁的茶杯漱口，想起旧事，“我师父跟我说过，他跟他师父有约定，外出游历三百年才能归，该不会？”


    “该不会什么？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华莹盈提着饭盒，走进屋里，“快来吃饭，今天旭初抓了好几条鱼回来，肥美的不行。”


    萧奕宸前去帮忙，楚妍将绣架上的衣服拆下，整理好后，走到桌边问道：“夫人，谷主有没有师兄弟啊？”


    华莹盈被问的一愣，看着楚妍探究的眼神，答道：“当然有了，不过如今没在谷中，出去游历了。”


    “师娘，怎么都没听师父提过？师叔叫什么？如今在何处？”萧奕宸反应过来，接着问道。


    “我也没见过，你们若是想知道，直接去问砚之。”华莹盈心道两个小崽子不好糊弄，她又不想越俎代庖。忙把东西都放好，就转身要走，“好了，你们快吃吧，我得去看着那两个娃娃，不然要把饭桌掀了。吃完让奕宸收拾就好，你安心休息。”


    “夫人，等一下。”楚妍把衣服捧给华莹盈，是一件碧青色的衣裙，上面用银线绣着朵朵樱花，“早前精力有限，只能做些小衣服。如今精力好了很多，便给夫人也做了一身，望夫人不要嫌弃。”


    “你这孩子，干嘛费心力做这些？多休息休息才好。”华莹盈知晓是楚妍的一片心意，连忙接过衣服，眼里的喜爱藏都藏不住，称赞道，“哪里会嫌弃，做的这般好，喜欢还来不及呢！不过日后别费心力做了，你还是要好好休息的。”


    “费不了什么心力，每天只做一点，不然怎么会做了这么久。夫人回去试试，若是不合适，我在改改。”


    “定是合适的。”华莹盈笑靥如花，本就清丽的面容，更是明艳起来，“你快去吃饭吧。我听砚之说了，你马上要开始为解毒做准备了，要多吃些。”


    直到华莹盈走后，楚妍才坐回桌边。


    “我还以为，你是给自己做的。”萧奕宸轻笑道。


    “我那一柜子的衣裙，都不带重样儿的，哪里还需要在做。”楚妍轻叹一声，她是真的不知道，华夫人是哪里来的这么多衣裙，“我在谷中诸多打扰，谷主还不辞辛苦的为我研究解毒之法，做几件衣服而已，哪里还的了情。”


    “你不是心中已有猜测？”


    “那也只是猜测而已，没得到证实之前，不能下定论啊……不过我觉得八九不离十。”楚妍放下碗，思索道，“先不说这个了，我答应谷主明年要去前山教那些刚入门的小弟子，你应该教过，基础打的怎么样？”


    “嗯……跟旭初的基础差不多，你到时候跟教旭初一样就行。”萧奕宸有些犹豫道。


    年关前，楚妍喝了第一轮的药，一共七副。


    这七天，她可算了解李砚之当时所说的，不太好受的意思了。


    屋子里安置了足足十二颗暖璃珠，已经不能说是暖了，而是炙烤，旭初跟君禾根本踏不进来。但楚妍仍旧浑身冰冷，微微发抖，甚至手指和嘴唇都范着紫色。


    灵脉中传来阵阵疼痛，寒意从内透出来，甚至让楚妍额头上的冷汗都微微凝结起来。


    萧奕宸用热的巾帕为楚妍擦拭，低声说道：“今日是最后一副药了，挺过去就好了。”


    “嗯…”楚妍意识有些模糊，胡乱的应道。


    这最后一天，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了，楚妍甚至能稍微睡一会儿。


    如今疼痛稍轻，被折磨的精疲力尽的楚妍，开始睡意上涌，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到都是些基础的拳法、剑法……”楚妍坐在床边，翻看着萧奕宸带给她的书。


    距离她喝完第一轮药，已经过了小一个月，屋子里的暖璃珠撤掉了四颗，好歹不像是个火炉了。


    “本就是打基础的，能有多难？快把药喝了。”萧奕宸抽走楚妍手中的书，将药碗递给了她。


    “唉…我这一年喝的药，已经赶上我之前百年加一起的好几倍了……”


    “放心，只会多，不会少。”萧奕宸笑道，看到楚妍微变的脸色，安慰道，“等到将你体内的毒稳定下来，就不会喝这么多了。”


    “你把我当君禾诓啊？”楚妍笑道，“解毒的时候，怕是都会补回来。对了，你之前刮破的那件外袍，我帮你补好了，你看看。”


    艾背绿的衣衫，在下摆处，用深一号的丝线绣上了翠竹，将之前破口的地方遮盖起来，完全看不出破损。


    “你何时绣的？”萧奕宸有些惊讶的接过衣服。


    “就这些日子啊。总在屋子里呆着，总要找些事打发一下。”楚妍随手又拿起了绣绷，上面绷的不像是手帕，要更长一些。


    “你这又在做什么？”


    “做一些面巾。”楚妍手下不停，解释道，“前山人多耳杂，我怕被有心之人看出什么，做些遮掩比较好。”


    萧奕宸听后一愣，随即道：“到是我们忽略了，还是你想的周到。”


    “南天药谷向来不卷入纷争，各界各派也不会算计这里，自然不会想这么多。我要是一直在药谷中，也想不到这些，没什么的。哎……”


    萧奕宸拿走了楚妍手中的绣绷，放到了一旁说道：“楚先生说的是，不过现在你要去休息了。”


    “是是，萧大夫说的是。”楚妍认命躺好，看着萧奕宸逐渐将灯熄灭，也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