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的书房里，烛火还在跳跃着，楚妍埋头在案，翻看着税收记录。


    “张大人，怎么这几年，药铺医馆的税收涨了这么多？”楚妍翻看着册子，对比了好几次，不解地问道。


    “实不相瞒，我也很是奇怪。”张大人在一旁帮忙核对着户籍册子，“发现药铺医馆税收增多时，我还以为是要发生时疫，特意去查看寻访了一番。结果发现，只是抓益气补血的药的人增加了。当时很多大夫也是不解，怎么会有这么多气血亏损的人出现。不过好在不危及性命，吃些补药便调理回来了。”


    “这么多人要补气血？”楚妍看着上涨了近三成的税收账面，有些惊讶，“抓这些药的，是男是女？”


    “这……”这一下倒是让张县令有些懵，张县令仔细想了下，“好像多为男子。”


    “男子啊……”楚妍甩出一张符篆，心念微转，符篆化作流光，飞出了房门，“我再看看商户登记的册子！”


    “好好，还是要宣武十一年开始的？”张县令找出商户册子问道。


    “不，前边的也要。”楚妍微微摇头，又想起了什么，“麻烦张县令把宣武十一年之后报了失踪的人，整理出一份名单吧。”


    “您是说那些农户家的女子吧……”张县令叹息道，“这个我有印象，那几位女子都是和善之人，平时不论是跟家人还是邻里，关系都很不错，不知为何突然出走。”


    “家庭和睦…邻里和谐…”楚妍心中疑问更甚，这类人是很难蛊惑的，但是转念想到当时的情况，倒也明白了过来。


    李宅内，沈沐清看了看天色，跟一旁的宁语汐说道：“已经宵禁了，想必他们三人今晚都不回来了。”


    宁语汐点点头，说道：“我有些心绪不宁，任务只要求咱们找到干旱原因，但我总觉得找到原因时，要发生什么事…”


    “这里的干旱确实奇怪，而且这平江县干净得诡异，你不觉得吗？”


    两人正谈论着，窗口突然闪过一道流光，随即在面前显现一行字：‘问下李老，他小儿子是不是在吃益气补血的补药。’


    “走吧。”宁语汐拿起桌边的剑，“看来她发现什么了。”


    两人走出房门，在丫鬟的引领下，穿过连廊，来到了后院李老夫人的住处。


    “两位仙长，是有什么事吗？”李老鞋都没来得及穿好，踢拉着就跑了出来，老夫人跟在后边，手里拿着外袍，小心地给李老披上。


    “李老，李夫人。”二人行礼。


    “深夜至此，实在不好意思。但有一事，想问一下。”沈沐清先表示了歉意，便直接问道，“我们想问下，贵府的小公子，最近是否常喝益气补血的补药？”


    “二位是问我的小儿子？”二老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毕竟二人已经儿孙绕膝了，就算是小儿子，也已经成家了。


    “是的。”


    李老一时答不上来，还是一旁的李老夫人开口道：“仙长如何知晓的？我家那不争气的小儿子，最近迷上了伊水之畔的人，这几天才在家安生下来，只不过日日都在喝补药。”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不太对。


    宁语汐问道：“小公子是在去过伊水之畔后，才开始喝补药的吗？有请大夫看过吗？”


    “是在去了伊水之畔后才开始喝的，请了大夫，说只是气血虚，调养一下便好了。他之前身体壮得跟头牛一样，很少生病，更别说气血虚了。”老夫人说到此处有些气愤，“我就说伊水之畔里面那些人不是好的，他偏偏不听我的，如今仙长们都怀疑了！”


    “哎呀，你少说两句。”李老劝道，“两位仙长，可是有什么问题？我儿不会有事吧？”


    “李老莫要忧心，我们师兄已经过去看了，明日应该会有答案。至于补药一事，是帮师姐问的，她今日在张大人那里，应该是有什么发现。”沈沐清安抚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


    二人拜别了李老夫妻，回到自己的院子。


    宁语汐在路上就已经把消息传给了楚妍，看着桌上的烛火，轻声说道：“今夜，恐怕要无眠了。”


    “嗯。”沈沐清攥紧千音，“我有不好的预感，明日咱俩早点出门去寻他们吧。”


    “宵禁是在寅时三刻结束，我们……”宁语汐话还没说完，就被传讯符打断。


    “那我们就直接去伊水之畔。”沈沐清看着浮在空中的那行字，轻声道。


    宁语汐望着‘卯时，伊水之畔。’几个字，点头应道。


    寅时过半，街上还很冷清，只有几个买早饭的摊位，还都是在做准备的。


    而伊水之畔则是与之相反，热闹得很。


    不少在宵禁结束后要离店的客人，此时在姑娘们的簇拥中，恋恋不舍地离开。


    楚妍站在街边，看着伊水之畔的二层小楼，神识再次扫过，依旧没发现任何怪异之处，干净的很。


    “哎呦～这不是前日那位小娘子吗？”夕姐看见了街边的楚妍，娉娉婷婷地走了过去，“仙长是来找你兄长的？”


    “不过一晚，苏老板就已经把我们的身份都摸清了呀。”楚妍感叹地笑道，“我确实是来找人的，但不是找我师兄弟。”


    “那仙长是来找谁的？”夕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找她的师兄弟，难不成是来找姑娘的？


    “苏老板这里……”楚妍抬步迈向伊水之畔，显然是要进去，夕姐连忙跟上，就听楚妍问道，“有没有一位叫李桂香的女子？”


    “李桂香？”夕姐摇了摇绢扇，思索了一下，说道，“没有叫这个的女子。”


    “没有？”楚妍挑挑眉，继续说道，“苏老板不知吗？你这家店的房契、地契，可都是这位李桂香的。”


    “这怎么会？”夕姐惊道，“我当初盘下这家店，那老板都是跟我签过契的！”


    “哦？”楚妍有些讶异，“那我换个问题，苏老板这里，有没有宣武二年九月上旬出生的姑娘？”


    此话一出，不少姑娘都看向她，大多是好奇、疑惑，但有几人，却是神色惊慌。楚妍目光扫过，将她们一一记下。


    “这个生辰的…好像是香儿…”夕姐喃喃道，随即招手，“芳儿，你去把香儿喊下来。”


    “苏老板这里的姑娘，名字倒是很相似。”楚妍四处看了看，状似无意地靠在门框上，正对着楼梯。


    “芳儿原本叫春芳，这名儿太端正了些，便取了其中一个字。”夕姐轻声解释道，“仙长找香儿做什么？”


    “春芳啊……”楚妍回忆着平江县失踪的那几个女子，李桂香，王春芳，李春秀……


    “夕姐你找我？”轻柔的嗓音，将楚妍的思绪拉回。


    “是这位仙长找你。”


    楚妍看着慢慢下楼的香儿，如果她是李桂香，算来今年不过十六七岁。


    “李桂香…”楚妍喊道。


    只见香儿身形一顿，随即很快恢复如常，笑道：“仙长在喊我吗？”


    “宣武二年九月生人，家中父母兄姊健在。”楚妍唇边挂着笑，但是语气却是没有半分笑意，而是透着冷意，“你在家很受宠吧？你可知你失踪后，你母亲就疯了？”


    香儿面上仍然挂着笑，只不过笑得有些僵硬。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包旻召的声音打断了。


    “大师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那护身符昨晚发热来着……师姐！”包旻召口中念叨着什么，转头看到楚妍，兴奋地想往楼下冲，却被林瑾尧拦住。


    林瑾尧发觉了气氛不对，表情严肃地看着下方，口中却是问道：“岱岳宗给你的那张护身符吗？”


    “是…是啊…”包旻召小心躲在林瑾尧身后，问道，“大师兄，怎么了？”


    “先看看。”


    香儿缓了过来，笑吟吟道：“仙长说的这些，我听不太懂。”


    “不太懂？”楚妍站直身子，问道，“你要是想解释清楚，不应该说自己无父无母，没有亲人了吗？怎么会回答听不懂呢？是不是啊？王春芳？你丈夫、孩子还等着你回家呢。”


    一连点了两个人，楼里的气氛已经低沉得可怕。


    夕姐早在楚妍喊香儿时，就察觉了不对劲，此时硬着头皮笑道：“仙长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不如我们上楼去？”


    “苏老板，我倒是愿意，就怕你楼里这几位姑娘，不愿意啊……”楚妍的目光一一扫过神色异常的几人。


    楼上的林瑾尧，不知何时，已经将道心取出，牢牢握在手中。


    香儿此时已经收了笑颜，目光阴沉地看着楚妍，说道：“我本不欲杀你们几人，但你偏偏送上门来。”


    话音落，一声尖利的枭泣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冲天的妖气与怨气。


    房子受不住这般妖气，地板、墙面龟裂开来，露出了藏在后面的法阵。


    林瑾尧持剑防备着楼上的王春芳。


    包旻召被林瑾尧护在身后，还有些没反应过是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拿出意起。


    房子倒塌的动静，惊动了县上的人。


    而楼内的事情，让不少客人恐慌异常，争相往楼外跑去。


    “什么动静！”还在路上的宁语汐与沈沐清也被这动静惊到，“是伊水之畔那边！快走！”


    两人在来不及多想，连忙赶往伊水之畔。


    “怎么回事？”包旻召看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伊水之畔，有些呆愣地问道，“她们是妖吗？但之前怎么一点妖气都没有？”


    “不是妖……”楚妍拿着长剑，守在门口，有些悲哀地说道，“至少原来不是……”


    “怎么回事！”门外传来宁语汐的声音。


    “你们来得刚好，快联络门派，增派人手！咱们几个恐怕难以对付她们！”楚妍冲门外喊道，与此同时，将腰间的一块白色玉佩，一把抓下按碎。


    “你们几个，今日都得死在这里！”随着李桂香的话语，又传来了几声枭泣。


    “沐清！”楚妍一边抵挡着李桂香，一边喊道。


    “我在！”沈沐清守在了门口，宁语汐闪身冲进楼中帮忙。


    “铭金曲！镇住她们！”楚妍挥出一剑，暂时逼退李桂香。


    沈沐清来不及多想，奏起千音，明亮、高亢的曲调便流淌了出来。一时间，县上回荡着嘹亮的唢呐声，曲子中流露出的杀伐之感，直接震慑住了伊水之畔里的妖物。


    “这是什么啊？鸟不鸟，人不人，还有四只眼睛！”包旻召跌跌撞撞地跑下了楼。


    “是顒！”林瑾尧深知事态紧急，急忙说道“用天渊困顿阵！先把她们困在这里，不然沈师妹的铭金曲支撑不了多久。”


    其他四人连忙起阵，在铭金曲失效前，让天渊困顿阵成功运转起来。


    如此大的动静，早就把县上的人都惊醒了。张县令慌张地赶过来，与王二在门口相遇，看到伊水之畔的情形，甚是心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张县令颤抖地问道。


    “道友！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王二大声问道。


    “张大人！你来的正好！”楚妍喊道，“赶快把百姓撤离下，莫要让他们靠近这边。”


    “王道友，劳烦您帮着张大人一起，将百姓撤走。”林瑾尧朗声应道。


    王二听后，连忙转身走向百姓。


    张县令看着周围既恐惧，又不停张望的百姓，强行定下心神，说道：“好好，我这就马上撤离他们。”